南昌人在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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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06 17:10:32) 下一個

他死的時候,我十六歲。


十一年過去了,我想,那時他必定是已有隻求速死的決心了。如同砍樹,最後一斧,轟然倒地。他必定也是苦苦支撐了那麽多年,終到了強撐不下的那一日。我親見他從一個強健高大的男子變成一具皮包骨的骷髏,或許這也是世上至殘忍的一件事:至親之人,你看他一步步走到那邊世界,你毫無辦法,隻得痛哭。


十六歲的我,想是那時已懂得一件事:如果有些人注定要離開你,請放開懷抱,好教他安心上路,但凡有不舍,也請背後痛哭。

 

到底年輕,剖開胸膛,片刻也能複元,抑或,仍在流血,但是掩飾得極好,隻是心中已有內傷:無論人前笑得多瀟灑活得多灑脫,人後卻再也無力承擔失去之痛。於是害怕一切與分別有關之事:送行,再見~~~~~~我從不說中文再見,因為怕再也不見。我隻說英文bye,俏皮,輕鬆,不似中文那般沉重。人生充滿你好再見,我們哪裏過的不是送迎人生?但是,至少可以讓我選擇少幾場送別,多幾場歡迎。

 

誠然,我愛他,怎會不愛,我在那一雙大手上長大。他離去後數十年,仍然會入我的夢,在夢裏,他像以前一樣微笑著看著我撒嬌我搖他的手問他要糖要他帶我去玩,他微笑不說話,無論如何也觸摸不到。但是,我恨他,我恨他半路拋下我們而去,恨他最終放棄。可是,這種恨是無力的恨是毫無辦法的恨是沒有希望的恨是想要咬他一口但緊緊撲到他身上求他不要走的恨。

 

我們是多麽的渺小,我們幾時有能力留住我們愛的人?生死離別,總能叫我們心碎神傷。假如上帝造我們的時候給人人固定眼淚配給量,世界會變得多麽堅強。你隻把配給的眼淚流光,從此再也不需流淚,從此再不懂什麽叫傷心什麽叫絕望,歌舞笙平,日夜歡笑,生活一片美好。

 

死,誰不怕。我怕死,我不想死,還有那麽多的心願未了,那麽多的願望未成。但是,死又有什麽可怕的呢?假如世界最後一日到來,倘若有你在我身邊,那便死而無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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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花甲老翁 回複 悄悄話 寫得很好 , 感人 , 但我不怕死 , 因堅信輪迴 .

天堂難得去 , 人間多精彩 ,
美好依然在 , 再生我會來

p.s. 如能相信來生會活得更好 , 又何須畏死 , 死亡
化成了希望 , 希望的完成是今生的行善積福 ,我
看不到佛教徒消極的一麵 ,看到的是達觀 .
花兒朵朵 回複 悄悄話 好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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