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戀(續四)
(2009-01-23 17:46:44)
下一個
年底的時候,高我一級的哥哥畢業了。當時的政策是上山下鄉,多子留一。所有的家庭都是把老大留下,一來馬上可以掙錢幫助養家,二來誰知道以後的政策會怎麽變呢,能逃一個是一個。我們家就我們兄妹倆。哥哥一米八幾的個子,打得一手好籃球,好多單位都想要。可我父母做了一個令人詫異的決定:哥哥下鄉,我畢業後留下。我爸的理由很簡單:女孩兒不下鄉。(後來我在大學裏的時候,我爸又告訴我:女孩兒不入黨。)
很快,階級鬥爭的風向又變了。這次是“批回潮”。《園丁之歌》在全國範圍內受到了批判。引進該劇的宣傳隊老師停課寫檢查。校園裏開始出現批判該劇的大字報。做為女主角,原來我在校園裏走路都是一跳一跳地,別人的目光像陽光一樣照得我身後暖洋洋。現在,同樣是在別人的目光下走路,我卻步履沉重,猶如芒刺在身。
一天早上我一進教室,就看見我的課桌上蓋了一張大字報。上麵用毛筆歪歪斜斜寫著:
揪出某某(我的芳名)
修正主義的苗苗
資產階級的驕嬌
破壞上山下鄉運動的黑手
我愣住了。小小年紀哪能受了這個?我不顧旁邊圍觀者或幸災樂禍或同情的目光,一邊用袖子抹著淚,一邊嗚嗚咽咽地往外走。
幹什麽去?告老師去。
老師們都是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又都是男的。看我哭得稀裏嘩啦,他們也慌了。想幫我擦淚又不敢上前,個個在一邊急得搓手頓腳轉圓圈。趕緊派人去叫我的好友兼鄰居大提琴,讓她送我回家。王子和大提琴同班,倆人就一起來了。送我回家後,王子又趕快跑到醫院把我媽叫了回來。
我父母決定讓我退學。我也不想再上了。於是父母安排我去了一個護士短訓班培訓了半年。來年春節我的同班同學高中畢業開始下鄉的時候,我已在市裏的一家醫院開始工作了。
王子他們當然還是繼續上學。
兩年後的一天我休假回家,接到了王子的電話。他也要下鄉了。走以前想把我的《外國民歌二百首》還給我。
王子來了。除了個子長高一點兒、臉相成熟一點兒外,哪兒都沒變。這還是我們頭一次單獨相處。他坐在屋子中間低著頭翻書,我坐在窗旁緊張地看著樓下。我怕我爸媽突然回來。
誰也不敢看對方。半晌無話。
真是怕鬼鬧鬼。一下子我就看到我爸騎著車子回來了。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拎著一隻大公雞。
“快!快!我爸回來了!”我趕緊催促他。他慌慌張張地穿上大衣,拿起帽子就跑了。
恢複高考當年我考上了大學。臨走前,樂隊同學們從各個知青點回來送我。王子沒來。我也沒敢問。隱隱約約地聽別人說他曾去拍電影,又聽說考電影學院blablabla。“可能是考得不好,不好意思來見我吧,”我心想。
暑假時別人都來了,他還沒來。我還沒敢問,別人也不提。
寒假時他還沒來。這時同學們都回城工作了。我們也長大了。以前不敢說的話也敢說了。
“王子是怎麽回事?又拍電影去了嗎?”我問道。心裏卻希望他還在準備高考。我倆門不當戶不對的,他要不上大學我倆之間永遠沒戲。
朋友們好像沒聽見我的話。
我這次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是不是當上明星了?不認咱們了?”
朋友們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
我急了。這時候才想起,不應該呀?他無論在哪裏,沒有理由好幾年不見我。
我大叫道:“你們回答我呀!”
“你別急。他不讓我們告訴你。他。。。”小號慢慢吞吞地。
“他怎麽啦?”我尖叫著。
“他。。。他燒傷了。”
“燒傷了?傷哪啦?”
“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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