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著淚的我的臉（六）

    上了公交車，我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之後，椅子上的絲絲涼氣浸得我打了一個哆嗦。雪還在下，落在玻璃上，很快就形成一層淡淡的霧。愣愣的，我盯著那些霧氣發呆，然後伸出了我凍得通紅的手，在那片霧氣上亂畫，當我從神遊中回過頭來，我發現自己寫的是男友的名字，桃花的名字，還有“太太、女兒……”心裏亂糟糟的，我把額頭靠在了玻璃窗上，希望那冰冷的溫度能夠讓我煩躁的心平靜下來。

    車到站了，老遠我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雪地裏向我招手，鼻子一酸，我趕快跑過去，撲到他的懷裏。

    那個小小的房間裏，很溫暖。剛剛煮過麵的鍋還沒有洗。他說，本來打算跟我一起出去吃的，可是我有事情，他一個人就吃麵了。其實，以前很多次，在我下班之前他會打電話給我問我吃什麽，那個時候我最喜歡吃康師傅的西紅柿打鹵麵，於是，每次當我走進這個小小的房間，總有一鍋香噴噴的西紅柿打鹵麵冒著熱氣，然後還有一個我最喜歡吃的香腸……那段日子，我們的愛情就那麽簡陋著，卻溫馨著。因為如此，之後的很長時間我都不再吃西紅柿打鹵麵，因為那酸甜的味道總是讓我的心翻江倒海般想起那些美好的日子……

    小小的床，鋪得整整齊齊，電熱毯也提前插上了，很暖和。他讓我把腳放進去暖和一下，我乖乖的照做了。看著他在地下忙忙碌碌的身影，我的眼神卻不知道飄移在哪個角落……

    “想什麽呢，貓貓？”他抱我在懷裏了，親昵地用下巴蹭著我的臉。

    “噢噢，沒什麽，領導上午找我談話了，正回味呢……”我趕緊收回漂走的思緒，然後調動滿臉的肌肉，做出了一個讓我自己都感覺臉在抽筋的笑……

    那天的我，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我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在哪裏遊蕩，我感覺不到他的愛撫，他的熱吻，他的激情，即使當他在我的身上興奮地運動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我隻知道，那些裝模作樣的、迎合他動作的呻吟背後，是我木訥的麵孔和冷冰冰的心。在他心滿意足的一刹那，那雙蠱惑的眼睛又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貓貓你今天好像怪怪的。”他溫柔的抱著我，而我，也真的像一隻貓兒一樣乖乖的縮在他的懷裏，貓一樣的說話：“沒有啊，太冷了嘛！你也知道我一向最怕冷的了……好累，休息……”蜷縮著身子，我不禁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對這個男人，或者男孩兒，說，對不起，我愛上別人了，他會怎麽反應？迷迷糊糊，我睡了過去……

    日子依舊匆匆，偶爾會在公司裏看到桃花匆忙的身影，或者同坐一個電梯，依然會心跳加速，我卻開始選擇遠遠的躲開。隻不過會經常接到他的電話，叮囑我注意保暖，按時吃飯，注意安全，種種。一點點的感動，我卻總是找個理由說服自己：為什麽，你憑什麽可以這麽做！讓我愛上你卻又讓我知道你已經有家有口！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權利讓我踏入天堂卻又把我打到地獄，又憑什麽已經打到了地獄卻還要刀山火海油鍋的百般折磨？你憑什麽……於是我選擇逃避，不接電話，看到影子就會遠遠的躲開。我以為這樣子我會好過一點，我以為這樣子我會將他逐漸地從我心裏抹去，可是我錯了，對他的思念，就像野草一樣，在我的心裏，瘋長……於是，那個冬天，我沒有像以往一樣長膘，反而在瘋狂的掉秤，一度都讓我覺得自己有點弱不禁風了。而那段畸形的愛戀，卻像吃了催化劑一樣瘋狂的增長著……

    聖誕節的那一晚，我跟男友大吵了一架，並且在那個熱鬧的街頭，轟轟烈烈的幹了一場。我不是那麽乖巧溫順的女孩，也倔的很，他也一樣。因為性格的原因，我們的交往總是經常伴隨著瘋狂的暴力戰爭。那個時候的我，決不溫柔；而他，也決不風度。還是有雪的夜晚，我們買了我最喜歡吃的芝麻糖，邊走邊吃，開心的很。後來因為一點點小事情，吵了起來，於是我決定不跟他回去，回我自己的宿舍。爭吵就這樣升級了，暴怒中的他，一把把我摔到了地上，地滑，於是我摔出去好遠，我的糖也被甩了出去。我倔強的不說一個字，就要掙紮著站起來撿我的糖，剛爬起來，他又把我摔倒，如此幾次，知道我看到我的可憐的糖在出租車的輪子底下粉身碎骨……於是我不再嚐試爬起來，當他剛要過來看我的時候，我狠狠地一腳踢了過去，用我尖尖的鞋尖，我聽到他的慘叫聲……

    於是，我們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他，雙手抱著小腿，哼哼唧唧；我，雙手抱著膝蓋，流著眼淚。雖然他道歉了，像以往一樣，可是淚水中的我，腦子裏出現的是之前的種種，他的拳頭，我的眼淚，身上的淤紫，斷裂的書包帶，破碎的暖水瓶……我的心，冰涼冰涼。如果說，之前的事情是我酒醉後我無意識的身體上的出軌，那麽現在的我，已經開始了有意識的靈魂上的背叛了。一種絕望的痛楚，彌漫了我的全身，我的感情的天空開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