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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室窗外的春光

(2011-04-19 15:36:54) 下一個

病室窗外的春光    2011-4-16


天晴得很藍,站在婆婆病室的窗前,舉目望去,遠處竟能隱約地看到科隆大教堂的兩個尖頂。婆婆的病室就在一樓,隻因這病棟建在山上,就是在一樓,其窗外的視野也能看到很遠的。病棟旁的幾顆大樹,有的正在吐豔開花,有的正在泛黃抽芽;幾隻我叫不上名字來的小鳥,披著一身身五彩斑斕的羽毛,在還未長出樹葉的樹枝間穿飛、玩耍著,不時地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來;近處的兒童遊玩地裏,幾個孩子正在蕩著秋千;樓縫中的街道上,車輛穿梭地來往著;市中心的街市裏,人群熙熙攘攘,一派春忙景象。

可病室裏,婆婆靜靜地躺在病床裏,窗外的那些春光,好像都被這層玻璃隔絕在外了,病室裏的氣氛靜謐得讓人都不敢喘大氣。不知為什麽,這情景,這種靜謐讓我想起了公公。

公公被檢查出是肺癌時,天已進入了秋季。公公住的也是這家醫院。那時我們常來看望公公時,偶爾我自己一個人來看望公公時,當公公入睡時,病房裏也是這樣的靜謐,常站在公公病室的窗前,看窗外的景色:看著樹葉在蕭瑟秋風飄落,看著雪花堆積在光禿的樹枝上,。。。而這些,與躺在病床中奄奄一息的公公相互托襯著,讓我更加悲傷,讓人絕望。

然而,現在是春天了,盡管病室外的大好春光與這病室裏的靜謐氣氛不相融洽,可畢竟還能帶給我一些清新和安慰:季節的輪回是年複一年的,人生的路途也是要經生老病死這幾個階段的。春花不會因為人們病老衰亡就不開了,秋葉也不會因為人們出世新生就不落了盡管兩者都是大自然造就的。這大自然,有它和諧的地方,有些事看上去確實是有相互的關聯的;可也有它矛盾的地方,甚至矛盾得讓人們無能為力。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生活在這個城市裏,我們所做的,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這個城市,這個世界,這裏有我們的生活。可有些時候,當我獨自遊蕩在街頭,舉目望街市的熱鬧,心裏卻會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就是老公和兒子都在身邊,也會有這種感覺,特別是在天色近黃昏的時辰裏,那西沉的落日似乎是要帶走塵世上所有的精彩。這個城市之大,這個世界之博,這個大自然的磅礴,讓我覺得自己是那麽的渺小,我這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隻不過是來觀望這大自然的一小段普通的曆史而已。在這段普通的曆史中,又有多少讓人難以忘懷的時刻,又有多少令人心扉激蕩的情景;又有多少生離死別,枯榮亡興!

婆婆入院前,找出了一條她的春褲,說是褲腿過長,讓我幫她改短一些。我還沒來得及給她量長短,她就發病住進了醫院。現在得知婆婆要出院了,我就來找婆婆量好長短,準備一邊跟婆婆聊天兒,一邊把褲腿縫好了。因為我在拆縫之前把褲子洗過一遍,沒有熨平,不然我縫好後婆婆就會馬上穿上的。這會兒婆婆靜靜地躺在那裏,似乎是睡著了。我忍受不了這種靜謐的折磨,我隻好自己對著窗外的春光,給婆婆縫起褲子來。

醫生昨天給她胸前裝了一個心髒起搏器(Herzschrittmacher--現在這樣的手術也不算什麽大手術了,給婆婆做了手術的醫生剛剛來查看了一下,說是手術成功,不用幾天婆婆就能出院了。婆婆也很高興:終於能回家了。

婆婆這一場病,轉了兩次醫院:發病時被送到了Sana醫院,確診是帕金森病後,轉到法布裏丘斯病院去做恢複,這是一家教會病院,護士們幾乎都是修女,很敬業,感覺中比原來婆婆住的sana醫院要親切、溫馨得多。恢複治療過程中,醫生檢查出婆婆的心髒心力衰竭,就又送婆婆去了Sana醫院做了這個裝心髒起搏器的手術。

婆婆能出院了,這固然是個好事兒,可婆婆已經加入了需要護理的人群中,法布裏丘斯病院的主治教授為婆婆申請了護理保險的初級也就是每月,護理保險出一定的金額來支付婆婆所需的護理費用盡管隻是我們所要負擔的一小部分,也比沒有的好。婆婆清醒的時候,什麽都很明白,可她一犯糊塗起來,就什麽都說不清楚了。這個時候,最好什麽都別跟她說,不然,不是會跟她頂起嘴來,就是被她的糊塗所傳染,自己糊塗了起來。因而婆婆身邊需要總有個人來“看照”點兒才行。

我們想過很多辦法,都被婆婆一一推翻:我和兒子出主意說,讓他奶奶出院後就搬到我們家來住,婆婆不願意,她人老思故居,說是不會習慣跟我們住在一起的。每次年節,我們接婆婆來家住幾天時,婆婆都住不安穩,老是惦記著她自己的那個家;我們說那就給她請一個陪住的波蘭保姆,--隻有波蘭保姆便宜、還能幹,都是經過護理培訓的,--德國的保姆要比波蘭的貴一倍,而且人一般來說沒波蘭保姆勤快,可婆婆說她不樂意家裏有陌生人;送她去老人園,她更不願意了,真不知還能有什麽高招了。趁著婆婆清醒時我問婆婆,出院後她打算怎麽辦,婆婆說,先回家住著看看,。。。

自然而然地婆婆問起了阿萊科西婭,剛剛給她生了兩個重孫重孫女的孫女。自打婆婆住院以來,阿萊科西婭隻來看望她奶奶一次。婆婆也挺能理解的:一下子有了兩個孩子,的確是要忙得團團轉的,沒時間來看她也情有可原了,婆婆一點都沒有埋怨她的意思;對她兒子和孫子這個周末一起去慕尼黑看球也表示支持據老公說,他媽還給了他倆在慕尼黑的住宿費呢。--婆婆清醒時,很是豁達。就連老公都有些怪他自己的女兒,說他媽對阿萊科西婭那麽好,沒少給這個孫女錢花,阿萊科西婭開的車,從學駕照起都是爺爺奶奶供著的。現在奶奶住院這樣久了,阿萊科西婭也就隻來過一次醫院看望她奶奶。我跟老公說:畢竟阿萊科西婭剛剛生產不久,一下子又是兩個還隻會吚哇哭叫的嬰兒,她自顧不暇了,哪裏還能有時間來看她奶奶呢?俗話說了水往下流呀。不都說:兒行千裏母擔憂,母走萬裏兒不愁嗎?

告別了婆婆,走出病室,走在醫院的院子裏,春天特有的花香撲鼻而來:又回到了大自然的懷抱裏了。病室和春光,太不合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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