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回國:( 5 )看望父親 2010-12-28
被老公叫醒後,就上街給每人買了六個包子,我和老公各人一杯豆漿,兒子還要炸香蕉。兒子老公要去菜市看賣魚的,讓老公跟兒子去,我便回房間,拿上我們換下來的髒衣服,去母親那兒洗衣。到了母親的住處,母親還沒起床,見我來了才起來,煮了我昨天買來的湯圓、熱了米酒,什麽的,娘兒倆吃起了 Branch 了。正做著早點呢,老公和兒子就來了。兒子在他姥姥的電子琴上彈了會兒琴,老公在陽台上抽煙,我和母親收拾了 Branch 的餐桌就開始洗衣物了。
這次母親沒有要求把洗衣服的水攢下來,我就趁洗衣機放水時把拖把洗幹淨,幾個房間都拖抹了一遍。
天晴的很好,不然拖了地,半天都不幹,今天倒是幹得很快,我還真怕地麵不及時幹,老太太走路急了起來又滑倒呢。等洗衣機洗完衣服,我把衣服晾在母親的晾台上,母親自然又要指手畫腳一氣,這個老太太看來就是個操心的命。
每次我回國都是跟母親用外幣換人民幣,一來節約了手續費,二來母親也樂於將外幣直接按外幣麵值存到她在銀行的外幣儲蓄賬戶上,我問過母親存這麽多外幣幹什麽,母親說是外幣不會像人民幣這樣快的貶值。可後來美元、歐元的兌換率折騰了幾個來回,把母親也弄糊塗了。近些年來也不怎麽熱心儲存外幣了,開始崇拜人民幣了。
並開始用人民幣來換健康,看到電視有什麽延年益壽食品、藥品、儀器、器械等的廣告就記下來,給人家打電話詢問,結果好幾次被人家說得不好意思不買人家的東西,買回來後還不好用,又去找人家退。國內現在這樣來騙老人錢的花招也確實很多,母親經曆的幾個健康食品推銷商推銷的東西,母親服用後也不見有多少效果,依我看隻是個心理上的安慰:“我服用了 xxx ,應該是健康的了!”人要是覺得自己很健康了,精神就會跟著爽了起來,人也會健康起來的。
這回我還想用歐元跟母親換些人民幣,可母親執意不要我們的歐元,說反正她也來不了我們德國了,用不著外幣了,硬把我們需要的人民幣給了我們。我執意說不能拿您的錢,老媽說,我有錢,每月的工資足夠我生活所用,存款留著也用不著,你就拿去用吧!說不定哪天我見閻王去了,我的這點兒儲蓄還不定便宜了哪個王八蛋呢!老媽這話說得我心裏直打哆嗦:我還真沒有思想準備呢,萬一老媽這一撒手走了,我該怎麽辦?老媽把她的銀行密碼全都告訴了我,可我從來沒去認真記憶;老媽還跟我說過多次要跟她的律師立個遺囑,要怎麽怎麽的,我也總以為這是老媽自己的事兒,從沒去關心過,。。。
可老媽的錢我是不好接的,我還是執意說:“您要是不收下我們的歐元我們也不能要您的錢了。”老媽說不過我就找我老公,把錢硬塞給我老公,說是她送給我們用的。老公是個用慣了他媽媽的錢的人,可這畢竟是我的媽媽,不是他媽,他眼巴巴地看著我,不知所措。一般我和老媽談錢的事兒,老公從不插嘴,正如老公與他媽談錢的事兒,我也從不沾邊一樣。
我看老媽都拉進了“第三者”了,不接下這錢,老媽也下不來台,隻好給老公使了個眼色,讓他接下,心想,以後再找機會還回吧。老公挺高興地接下了錢,跟丈母娘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還給了老娘一個擁抱。這可能就是獨生兒子的本性:我的是我的,老媽的也是我的。而像我這樣從來都隻會想著給老媽些什麽的,根本沒想過從老媽那裏得到什麽。這次老媽主動給我錢,還是頭一次呢。我真有些受寵若驚,甚至不敢相信。所以老想著這錢該怎麽還給老媽才是。因為老媽老是給我灌輸的她拉扯我長大是多麽不容易,讓我總覺得我這一輩子不論給她多少東西多少錢,都還不完她的養育之恩。自從自己出國了之後,不但從沒想過要得到老媽在經濟上的支持,因為老媽一個窮教書的,根本沒有那個能力來支持我,還盡量省吃儉用攢下一些錢來給老媽一些物質上的滿足;我手頭有富裕時也給過老媽一些錢。這次,老媽上感著給我錢,真叫我十分意外。
下午告辭了母親,說是去同學聚會,一家三口出了華師東門,攔下一個的士,就去了父親那裏。從母親家到父親家隻有二十分鍾左右的車程,武漢打車真的很便宜, 14 元就到了父親住處。
每次我回國,要是我說我也去看望我父親一下,就會惹來母親一頓臭罵:媽媽拉扯你長大成人,你不好好心疼你媽媽,還去看你媽媽的仇人! -- 老媽認定了她的丈夫就是她的仇人,可我覺得這是老媽真心愛過我老爸的結果,愛得深所以才恨得痛。可每次都被老媽罵,我也心煩得很,一次我幹脆跟老媽說,“又不是我給我自己找的這麽個父親,還不是您自己給我找的嗎?”我知道這話太噎人了,但老媽若老是鑽在這個牛角尖兒裏,她一輩子都不會愉快的。我老是啟發母親,想想你們高興的時候,那些不高興的事情就盡量忘掉。可老母親還就是把那些自己受到的傷害記得清清楚楚,時不時地還自己揭一下這些傷疤,隻是偶爾顯貝地跟我說說當時我爸怎麽追她,把她追得無法判別老爸是否合適當她的丈夫,又埋怨我姥姥又一個勁兒地勸她:“人家一心撲在你身上了,就你這種條件,還能再找到比他更好的嗎。”她這才跟了我爸的,而對她自己的不足之處從未聽到過母親提起,因為母親一直就沒認為則和這個婚姻的破碎,自己有什麽責任的。而且,看來要老媽忘掉那些不快的事情是無望的了。我跟老媽是絕對不能主動提我老爸和我女兒的爸爸(我的前夫)的,她對這兩個男人是有“深仇大恨”的。因而,去年回國時,我幹脆讓父親在北京等我,我回武漢就根本不去父親那裏了,省得老媽又去碰那個傷疤。可今年,全家回來,不去看父親也說不過去,所以特地沒跟同學說,正好找這個借口去看望父親了。
我 18 歲那年父母就離婚了,我的童年可以說是在父母的吵架聲中度過的,僅有的一點點父母恩愛的溫馨記憶,也漸漸被後來吵架乃至離婚給淡化了。
父母離婚後,母親一直帶著我過,我出國後,在日本時,接母親去過日本幾次,但那時我自己還是個學生,生活條件也不怎麽好,隻能說是讓母親去看看我在日本的生活、學習狀況。後母親因工作又去了一次日本 — 這是題外話了。
女兒出世一年後,母親又幫我帶女兒,也沒怎麽寂寞過,等我女兒大了,跟著她姑姑們去生活了,母親才覺得寂寞。通過婚姻介紹所,認識了北京一位離、退休老幹部,劉伯伯。看得出來,這位劉伯伯的確很愛母親,兩人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很甜蜜的感覺,那時我真心為母親祝福,希望他倆能白頭到老了。可後來隻是因為劉伯伯的一個有點兒“障礙”(小兒麻痹症後有些弱智)的女兒老是跟母親過意不去,母親沒法忍受,就跟人家散了。離婚之後,一次母親摔傷了腰骨,臥床不起,身邊沒人伺候,劉伯伯便從北京來到武漢扶持母親,我們都很受感動,以為這回兩人能和好,可母親病好後,劉伯伯就又回北京了,因為劉伯伯的兒女們擔心劉伯伯本人也是 80 多歲的老人了,萬一有個病、傷什麽的,劉伯伯的所有關係都在北京,看病就醫都不方便,兩個老人又沒有了那一層關係了,這會兒都沒人照顧,他們實在是不放心,這樣兩人就又分開了。打那以後母親就一直是一個人生活著,生活上有學生來幫忙,買東西什麽的也還方便,隻是有個病、傷什麽的就沒人管了,隻能住院,請護理。
母親跟父親之間的恩恩怨怨,母親對父親的數落我已經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總之是她的婚姻不幸都怪父親以及父親那個土豹子的家庭,我還沒聽到過母親檢查自己身上的毛病。
母親生來就是個強女人,跟我不知得意地說過多少次她上小學時怎麽帶著班上的女生跟男生鬥架的,怎麽給我舅舅(媽媽的弟弟)保鏢,替他出氣;在學習上母親門門功課都是優等成績,如果有哪門功課的老師沒足夠表揚她,她就會覺得心裏不舒服的,總之她老是個受寵的主;在做家務上,母親擅長織毛衣,跟我的幾個姨媽(媽媽的姐妹們)比賽織毛衣,總是母親比別人在同一時間內織得多;在工作上逞強,指使慣了別人,在家裏同樣也要都聽她一個人的,可以說,家裏就是母親的獨裁、專政。這樣的女人當妻子,需要做丈夫有極好的修養和耐性,而我父親,用母親的話來說,就是土豹子一個,加上還比母親小好幾歲,是沒有那麽好的修養的,但父親深知母親的習性,因而我很少見父親跟母親麵對麵地高聲交鋒, -- 或許是礙著我這女兒的緣故?但從母親給我說的父親的那些事情來看,父親是處處在避著母親的鋒芒,但又不甘心受母親的擠待,因而自己就在外麵找安慰,找著找著,外遇就來了,就開始花心了。
這下子母親更是揪著這個辮子不放,把父親寫給他的幾個“崇拜者”的“情書”中的一些話語(那時的母親,對付“小三”還真有一套,挺見效的呢),成天掛在嘴邊,動不動就來寒摻父親一下,哪個男人能沒有一點自尊心呢?逼得父親隻好提出離婚,而母親還就偏偏不肯離,說是要“破車攔路”,這一攔路就攔了十多年,直到我都成人了,母親也覺得父親也老得不會有人要他了,才鬆口同意離婚的。
父母離婚後,父親前前後後結過三次婚了:第一個繼母跟父親生活了一段時間後就患癌症去世了,第二個繼母是個弱不經風的護士姐,跟父親的湊合了一些時還是生活不到一起去,就分開了。我現在的這位繼母,我叫她何阿姨,退休前是政法大學的政治經濟學教授,共產黨員,文革中是個紅得發紫的校花,比父親要小十幾歲呢。不知她是怎麽看上了我父親這個書呆子的。父親卻是很在乎他的這位妻子。兩人結婚時簽的結婚協議,是一切好處都讓給她的了,而她則是一毛不拔的:父親的房子是民院分的,當時分房時,我為父親出了不少力,去民院的房產分配處找他們的管事人,為父親爭取來了現在這樣一套兩室一廳的單元房,後民院將此房折價出售給了住戶,我又為父親出錢買下了這房子,可他們的結婚協議上明寫著就是我父親先她而去,她也有權利住在這棟房裏,直到她百年後我才有權利處理這房子。她自己原在漢口有一套房子,拆遷後得了一筆錢,自己存著,住著父親的房子,那邊分的房子讓給了她兒子;兩人共同生活,各人出 xxx 元人民幣作為共同生活費用,隻包括支付每日的柴米油鹽,有了積累可以購置一些生活用品;其它一切費用,我看主要是醫療費用,還是各自自己解決。何阿姨跟我問過好幾次我父親是否有積蓄,我說我不知道,我也不是父親的管家,而我父親向來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酒喝涼水”的主,估計他不會有什麽積蓄。其實以前我給父親的一些外幣,父親都給我存了起來,全是些的我的名字,可我入了德國國籍後,我的名字也無法在中國有效了,這些存款現在如何了,我也沒去多問。
何阿姨很會做人,每次我回國去看望他們,她都會把我招待得舒舒服服的,我對她挑不出毛病來。何阿姨也很會說話,很會體貼人,老是說我不容易,又要照顧自己的家,又有個女兒牽掛著,還有兩老的事兒也夠我操心的,讓我對我父親這裏就不用太操心了。隻是何阿姨本人有心髒病,平時飯量很小,不能吃,身體就不壯,這是讓我父親最擔心的。
這次我們去看望他們兩老,我帶了一些多維巧克力粉和一些巧克力榛子醬,還有一些奶油巧克力和一瓶香水。
我們到達民院的時間還有些早,當時隻有老爸一個人在家,何阿姨出去買飲料了,說是我的這個小雜種 — 我兒子(何阿姨總是這麽稱呼他)肯定要喝的。我把東西給了老爸後,老爸說最好我自己給何阿姨,我說老爸您也真是的,給您和給她還有什麽區別嗎?
在老爸家裏照了幾張相,老爸說,今天天好,我們到校園裏轉轉吧。我們下樓來,正好碰上了買飲料回來的何阿姨,等她把飲料放到家裏後,一家五口走出民院的這片老教工宿舍區。
父親住著的教工宿舍前的金橘樹:
一邊走,何阿姨還一邊跟我拉著近乎,說我的兒子長得這麽漂亮,十足一個小帥哥。“漂亮”這個詞兒子能聽懂,看著這位大媽就靦腆起來。弄得何阿姨更喜歡他了。要兒子叫她“何奶奶”,兒子還挺乖地就跟著叫。兒子好歹學了幾個學時的中文,我也給他講過,媽媽的媽媽叫姥姥,爸爸的媽媽才叫奶奶呢,兒子叫了兩聲“何奶奶”就換了稱呼,叫她“何姥姥”了。何阿姨也還是笑眯眯的,說,叫姥姥也對!我跟兒子解釋說,“奶奶”是對一般長輩的稱呼,攤不上親戚的,叫“奶奶”就行。兒子胡亂地點點頭,也不知道他是否真明白了。
我看著何阿姨笑眯眯的樣子,跟我上次來相比好像還顯得年輕了一些呢,我就把我的這真是感覺告訴了她,她很高興,就跟我說起,一次她讓人家猜她的年齡,人家猜她隻有六十多歲,她高興地跟我爸說,我爸就說,那可不是,正是當我“小蜜”的年齡嘛! -- 我還沒想到,老爸還知道如今流行著“小蜜”這個詞呢!何阿姨笑著跟我說,看你老爸,怎麽老了心還這麽歪! -- 我知道她這是說笑呢,比起我前幾次來,何阿姨向我訴苦說我爸花心的時候是根本不同的口氣了。我也感到了現在這兩老的確是相依為命的那種了,起碼我父親對何阿姨的感覺是這樣的了。
過了大馬路來到民院 — 現在是中南民族大學了 -- 的大門口,這裏是民院的新校園,雖說也有些年了。
民院老院址在街道口,緊挨著武大校門,那裏才是我童年生活過的地方呢。可文革中民院的人全都被端走了時,民院老院址被湖北軍區“霸占”了,後來我們再想進去看看我們的“故居”都進不去了 — 門口都有大兵站崗了。裏麵的那些文物,很有民族風格的各個建築物,比如行政樓,文物館,圖書館,教學樓,大禮堂,教授樓,等等,原本就是為民院 — 文教事業用的,這些資源用來軍用實在是種浪費。
在民院校園大門口每次都是要合個影的。然後一家人走進了校園。
今日民院:
教學樓前的臘梅:
晚飯何阿姨親自下廚房做了她拿手的耨米豆腐丸子,熬了藕湯,還炒了我愛吃的洪山菜苔 -- 她知道這些都是在德國吃不到的。飯後,何阿姨給了我老爸幫我們買的回北京的軟臥車票,給了老公一瓶上好的白酒,給了兒子一個紅包,兒子數了數,裏麵是 1000 元人民幣,我執意要給父親買車票的錢,何阿姨就是不收,老爸也說,你們就拿著吧!實在說,有老人的這個心意我就很知足了,真不忍心再用他們的錢。可這兩個老人的那個執著勁兒,今天這錢是不能不接得了。
真沒想到,我的這兩方老人,現在對錢都這樣大方了。這讓我感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安。我知道都說是“水往下流”的,可在我這裏一直都不是這樣的,因為我自己太能掙錢了吧。總之,用老人的錢,我很心虛。
飯後,我又教了父親一些上網的知識,把老爸的 MSN 做升級了,把今天找的照片也存到了老爸的手提電腦中去了,這才一家人告辭,打車回了飯店。到了房間後馬上給老媽打去電話報平安,我真怕老母親又會跟去年那次同學聚會時似地因找不到我,去公安處報警呢。
悄然回國:( 1 )出師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