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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站在我家門口的文,我愣了好一會兒,文說:“怎麽,才幾天就不認識我了?不讓我進屋嗎?”
當時媽媽和二姐都在家,聽到有人敲門,也都出來看了,我隻好將文請進門來,給媽媽和二姐介紹說,這是文,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大學學生會主席。文也分別和媽媽、二姐握手問安。
坐下後,媽媽沏來茶水,我問文:“是什麽風把你這位大人物給吹來的?”
媽媽被文的那身筆挺的中山裝迷糊住了,大熱天的,誰還穿中山裝呀,加上文的老成,媽媽還真以為文是位什麽大人物呢,呲得我說:“這丫頭,說話怎麽沒個大小?”
我真不願意母親在這裏摻和什麽。二姐倒是很知趣地走開了。
文卻很有耐心地對母親說:“沒得關係的,我們是很要好的同學。”一口的武漢話。
接著文跟我說,毅快不行了,估計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他是來叫我去看看毅的。
我問:“就我們兩個人?”
文說:“別人還都在假期裏,再說,。。”文沒說下去,可我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
媽媽問我是不是要去看那個患了癌症的的同學,我點了點頭。媽媽說去看看他吧,怪可憐的,不然還有半年就能大學畢業了。
從家裏出來,走在媽媽大學的校園裏,文拉住了我的手,說:“好久沒見到你,還真有些想你呢!”這是文對我說的最露骨的一句話了。
可是我聽到文說毅快不行了,心裏像就壓上一大塊鐵板似的,沉甸甸的。文這時說了些什麽,我沒怎麽往心裏去,隻想快走出校園,登上公交車,馬上到醫院去看看毅。
文看著我悶悶不樂的樣子,歎了口氣,說:“看來你對他還是蠻有感情的嘛。”
我不置可否地問他:“你上次是什麽時候去看的他?”
見我真的認真了,文也嚴肅了起來:“上個星期”,他說,“你可別見到他後被他嚇著,他現在的樣子很難看。醫生說,癌細胞的擴散已經無法控製了,不光是腸胃消化係統,呼吸係統、內分泌係統也有了,而且發展得很快。”
當我走進了毅的病房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毅幾乎是完全變了模樣,我差點兒認不出他來了。曾是那麽高大強壯的毅,此時卷縮在病床上,隻有一丁點大;原來紅撲撲的臉頰,現在灰沉沉地,消瘦得隻剩皮包骨頭了,沒有一點兒生氣,隻有從那深陷的眼窩裏射出的微弱的目光,還能表示著他的存在。
我和文並排地站在他的床前,他連伸手的力氣都沒有了,說話的聲音跟蚊子叫似的,很難聽到,隻能看到他吃力地努動著嘴,在說什麽。
文彎下身去,把耳朵貼在他嘴邊聽了一會,直起身來,對毅說了兩句安慰的話,就對我說:“我出去一會兒,你在這裏陪他一下。”說著,拉過了一把椅子,讓我坐下,然後他就走出了毅的病房。
我坐下後,也想找些話語來安慰他,可是一時又找不出適當的詞語來,隻是默默地看著他。毅使足了全身的力氣,說了聲我能聽得到的:“謝謝你來看我。”說完就閉上了眼睛,艱難地喘著氣。想必說這句話也消耗了他很大的氣力。我不想打多擾他了,靜靜坐在那裏,心裏想著,我要是處在他這個狀況下,會想些什麽,會需要些什麽呢?我想不出來。
病房裏很安靜,隻有毅那艱難的喘息聲。文不知是什麽時候進來的,他把手放到我肩上時,嚇了我一跳。“毅睡著了嗎?”文輕聲地問。毅睜開了眼睛,似乎是要顯示他還醒著。
文對毅說:“你家裏人一會兒就回來的,他們還在跟醫生談話。”
毅好像是精力好了一些,他讓文將他的枕頭墊高些,不至於是平躺在那裏,而是半坐在床上,這樣,他可以跟坐在床邊的我目光平視。毅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一些,但仍然很吃力。他說他那裏還有一本我結構力學的課堂筆記本,他家人會拿來還給我的。我說,不著急,你若是還想看的話,就留著用,我目前並不需要,我還跟他說,如果他的身體情況允許的話,我可以抽時間來給他補課,我還說,很抱歉,前幾天我跟父親回了趟老家,沒能常來看望他。這時,我看到他眼中有了些興奮的光亮,就又說了一些我在貴州的見聞。我們不想消耗他太多體力,沒等他家裏的人來,就跟他道別了,文讓他好好休息,跟他說我們還會再來看望他的。
從醫院出來,我心裏更加沉重。文說毅今天的精神別前次要好得多,還能跟我們說這麽多的話,文擔心這會不會是“回光返照”。聽文這樣說,我心裏更是發緊。在等公交車時,文說我今天這樣悶悶不樂,要不要他陪我去東湖散散步。我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我們在 12 路公共汽車的終點站下了車,穿過武大校園,來到了東湖畔。我們漫無目的地走著,文的那身中山裝顯然讓他出汗了,他脫下了外衣,挎在手上,在他那件白襯衣的襯托下,他的風度很好,隻是我那時卻沒有心情去讚賞。後來我們找到了一塊有樹蔭的風涼地,坐了下來。
文見我仍是緘口不語的,歎了口氣,說,“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毅畢竟是愛著你的人呀。如果不是他的病,你說不定也會愛上他的,他的確是個好青年。”
我搖了搖頭,說:“能不能愛上他,我不知道,但我不會忘記他的。他是我們的同學,他給我、給我們留下的印象還不夠深嗎?”
沉默了一會兒,文換了個話題,說:“看來,你這次貴州之行還蠻有收獲的呢!哎,我聽說鋒帶著一幫北京的同學去了廬山玩了?”
“是的,娟也約過我,我因已經答應了父親去貴州,所以沒跟他們去。”我解釋道。提到了鋒,我便問文對鋒的看法如何,文說,還可以吧。還問我為什麽。我就告訴了他,說星想給我和鋒當月下老人。文笑了,說:“看來,想打你注意的人還不少呢!”
我問文:“這不會是你的出主意吧?”
文說:“怎麽可能呢,我巴不得你一直就這樣,跟我要好!”
不過,文說我有我自己的主意,我是不會按別人的意識作決定的。文還幫著我分析鋒的情況:文說,鋒是個有心計的人,我如果選擇跟鋒一起生活,也許生活中的樂趣不會很大,但會很平穩的。但是就文對我的了解,文說我是不會甘心平淡寂寞地度過一生的。
大四下學期開學後,上學的第一天就得知了毅去世的消息,沒想到那次在醫院的一別,竟成了永別!那麽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麽就沒了呢?那幾天,毅的麵容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晃動,有他精神煥發時的、有他憔悴病危時的;有他得意洋洋時的、也有他眼淚汪汪時的;當我一個人處在一個安靜的環境中時,仿佛就能聽到毅的說話聲。我並不相信有鬼神,可是那幾天就像是毅的陰魂緊緊地纏繞著我似的,攪得我茶不思,飯不想的,心中有說不出的茫然和不安。
芳、娟、梅她們在宿舍裏談論她們的廬山之遊,我沒能聽進去多少 --- 芳好像也一起去 了廬山,因為芳的戀愛對象強也是北京的;燕跟我說她和她的政的事兒,我也沒往心裏去;文和星都約過我,說想跟我談談,我也沒有答應 ..... 。我這是怎麽了呢?我得像個辦法把自己拔出來才是!
一天中午下課後,我鼓足了勇氣,在學院大禮堂的側門,截住了正要去食堂吃飯的鋒,很生硬地跟鋒說:“鋒,我們交個朋友,好嗎?”
鋒被我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用疑惑的目光看了我好半天才悟出了我所說的話的意思,就連忙說:“好啊!”
我記不清楚是怎樣開始和鋒約會的,反正幾乎是有時間就在一起。開始時,我們還避避別人的耳目,盡量找沒人的、清靜、偏僻的地方約會。我想我那時是漫不經心的,鋒可能也沒談過戀愛,倆人隻是漫無邊際地在校園內外僻靜無人的地方散步、聊天兒。記得那時夏天剛過,蚊子特別厲害,可是鋒被叮的時候總是比我多,我高興了:在家裏總是我先被蚊子叮咬,媽媽說我的皮肉嫩,蚊子好咬。現在是鋒的血香,把蚊子都吸引到他那兒去了。鋒說,得,我成了你的驅蚊劑了。
可沒過多久鋒就大膽開了。一次我們坐在叢密的灌木林中的石頭凳子上,秋天的傍晚,還是有些涼意了,鋒就要我坐在他的腿上。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上去了,這是我第一次與他靠得這麽近,心裏怦怦地跳。鋒倒是顯得老練了,他說讓我摸一個東西,就攥著我的手去了他的私處,我觸到了一堆軟軟的東西,馬上把手所了回來,說:“怎麽像蛇似的?”
鋒問:“你從沒見過嗎?”我說,“真是廢話,我上哪兒去見?”
鋒接著說,這回該輪到你了,說著就大膽地伸手去觸摸我的私處,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可是我還是讓他摸了。不過鋒感覺到我不喜歡這樣,以後也很少跟我動手了。
與鋒在一起時,也談論了一些班同學的事兒,鋒別有一番見解:他說芳和娟都很聰明,其實找對象就是找一個今後在其中生活的家庭,芳和娟找的的對象,其家庭都是很不錯的,她們真是很會算計的。鋒說我也會算計,因為他的家庭也不錯。
後來我們的約會被班上的同學撞見了,鋒倒是無所謂了,相好的同學問起我來,我雖然不否認,但還是有些顧慮:畢竟我是寫了入黨申請書的,還在要求上進,爭取向組織靠攏,然而大學的校規是明文規定不準談戀愛的 — 盡管大學當局也無法阻止這談戀愛的風氣了,我 總不能明目張膽地談戀愛吧。所以我還是想盡量避開人眼,來與鋒約會。
想來想去,最好的約會地方是我家,當然那就要事先跟家裏人說清楚。我想我這是名正言順的談戀愛了,也應該跟家裏人有個交待。於是我帶著鋒去家裏見了父母和姐姐。他們對鋒的第一印象還可以,就是媽媽有些不滿,覺得鋒有點老氣橫秋的,而且還有些羅鍋了;爸爸很認真地跟我們倆說:“你們倆要真誠相待!”二姐隻是提醒我,別光顧談戀愛,還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到學習上,學習成績滑下去了可不好。
鋒去了我家幾次後,就開始發牢騷了。一是說我家像辦公室,沒有家庭氣息,家裏一人一個寫字台,自己鑽研自己的學問,自己想自己的心事兒,家庭成員之間的溝通太少。我說大家成天都在一起,哪裏有那麽多要說的呢?二是說我家太不講究吃,好幾次他來我家趕上吃飯,我們就去食堂買來對付了,鋒說,以後我們在一起生活,可不能光吃食堂。
鋒肯定是聽說了燕幫政拆洗被褥的事兒了,他也把他的被單褥單拆了,拿到我家來,要我幫他洗。那時是還沒有洗衣機的時代,手洗被單褥單可是一件力氣活兒呢!媽媽見狀就不高興了,警告我說跟這樣的人一起生活,他老要你來伺候他,你還不要累死?但二姐的看法是:這是櫻喜愛上了鋒的表示,櫻不覺得這是吃苦,心甘情願地給鋒幹,這就是愛情。媽媽說:“反正我是不高興他這樣做的,我的女兒,我自己都沒舍得讓她幹什麽家務活兒,他鋒怎麽就能忍心讓櫻吃苦受累?”媽媽想不通,說鋒要是真心愛我,就不會讓我為他費時間來洗這些東西,也不會讓我為他費時間來圍著鍋台轉!媽媽的話說得我心裏好別扭。
自從跟鋒開始約會後,星就不來找我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文也很知趣,不再主動找我說話,也不主動約我外出了,但他又有點不甘心似的,我跟他說話時,從他看著我的目光中,我能看出不服氣和挑釁的神情。自從跟鋒開始約會後,毅的影子也不再那麽頻繁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了。是鋒把毅的陰魂驅走了嗎?
後來我們的輔導員找了我一次,名義上是提醒我,要我按時交思想匯報,實際上是在說我太不慎重了,怎在這個馬上就要畢業的關鍵時刻談起了戀愛!
很高興你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