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獻給我心中的你,獻給我心愛的你
於 1993 年初夏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 曹雪芹
----- 獻給可悲可泣的“第三者”們
八,痛別
明天就是你要回家探親的日子了,昨天的晚飯做了你們童家的傳統燙麵大餃子,粗餡兒。今天又做了粉條大白菜,你說也是你們童家的傳統菜,還對我說:“你現在成了童家人了。”我聽了心裏說不出的高興,但隻有一陣。我逼著你說(用中文)“我愛你”,你費了好大勁兒才說出來,但我聽得出,那話你說得很別扭。你向我解釋道:這種話說出來沒多少分量,你是想用行動來向我表示。隻有一句話,讓我很上心:你說你也離不了我,少不了我,還問我聽清楚了沒有。我感到了你說這句話的分量。因為我在這之前向你說過:“生離和死別都是不得已的。”你跟我講了你們中遠公司的一些不近人情的規紀。你說一直想帶我去看一下你的辦公室和公司,問我願意不願意去你手下工作,你說你出月薪一萬馬克顧我。我說我得好好想想。錢當然是想要,但是為了錢失去了自由就沒有意義了。與你的這種感情很是讓人心馳神往,我在激動時也說過:“咱們結婚吧!”這種話,你在前些時也說過。但近來不言了。不管怎麽說 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我在精神上和肉體上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許這次是最高峰。
快到我該離去的時間了,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每次,我都把在你這裏用的東西又背回去。但這次我不想這樣了。我怕背回去後,一看到這些東西就觸景生情,勾起對你,對與你在這兒的這段生活的戀想。隻有一個小書包。你還問:“你這次怎麽沒背個大包包來?”我不想與你多解釋。你堅持要送我到車站,我說沒什麽行李,不必了。你說全當是散散步,兩天幾乎都沒有出屋了。你陪我一起上了地鐵,又到了漢堡總站,你想拉著我去 Reisezentrum ,我說不用了,我有票。你不信,我也不想瞞你,我說上車再買吧,你說那要貴好幾個馬克。我說就算是用這幾個馬克買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吧。你說你為我買一張車票還是買得起的,我說我知道,但還是拉著你向站台走去。
離開車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鍾,我們就在站台上的鐵網椅上坐了下來。你我都感到這椅子把你我之間的距離拉得太開,我們側轉著身子,麵對麵地,手拉手地坐著。我想我眼中流露著掩飾不住的悲傷,你說:“不要想太多,一個月以後這個人就又是你的了。”我的喉嚨有些哽噎,緊緊地攥著你的手,抑製著淚水,不敢直盯著你,順下眼來看著我們握在一起的手。你也擺弄起我的手來。你翻開我的手心,摸著那顆水泡,說:“這幾天讓你辛苦受累了。”我說:“彼此彼此。”你會意地笑了笑,說:“我還好。”你忽然想起了什麽,接著說:“你快來例假了吧?我不在,你可要自己好好保重啊。”
你這句話提醒了我,我仔細地想了想:自從上次生病,我還沒來過一次例假呢,快兩個月了,我怎麽一點兒都沒想到?上個月底就該來的呀!你怎麽沒提醒我呢? --- 嗯,是我去 Jutta 家了。自從在你這兒養病的那半個月起,我就沒服用過避孕藥,我這是不是。。。想到這兒,我腦子裏突然翁了一下。
站台上的廣播說,我要乘的這趟車要晚點十五到二十分鍾,我對你說:“你回去吧。這趟車總是晚點的。”我想自己清靜會兒,好好想個頭緒出來。可話一出口就後悔起來:這也許是我們能在一起的最後幾分鍾了,我怎麽在趕你走呢。
“我多陪你坐會兒,不好嗎?”你的口頭禪又出來了。看來你也很珍惜這最後的幾分鍾。
“不好嗎?”我趕快讓自己盡量恢複平靜,學著你的口頭禪,頑皮地笑道:“你自己知道不知道這是你的口頭禪?”我沒話找話。
“這也沒有什麽不好聽的呀!”你不以為然。
我翻開你的手心,見你手心仍是發紅,用手試試,比我還熱,我說:“你是不是在發燒?”我用自己的額頭跟你頂了個腦門兒,還好,你的額頭並不熱。我接著問:“你以前注意過沒有,你的手心一直這樣紅嗎?”
“我沒注意過!”
這時從自動電梯上走下來了一男一女亞洲人,男的中年,女的青年。你掰開了我的手。我問:“你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怎麽啦?”
“沒什麽,”我又拉住了你的手,本想說,我以為你認識他們,讓他們看到我們這樣不好。
站台上的廣播說,我要乘的這趟車繼續晚點二十分鍾。真怪,漢堡總站幾乎是始發站,為什麽會晚點這麽久?“看來今晚是不想讓我走了?”我順嘴說了句。
“那咱們就回去,這是天意。”你放下腿來,做了個要起身的動作。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想了一下,說:“我還是明天一早走吧,”這話說得很勉強,因為這車隻是晚點,並不是不開,何況還有一趟比這班車更晚的車。隻是這晚一班的車不是直達,要在多特蒙特轉車,而且之後隻有 S Bahn 了。我明天一大早,七點半就要上班的,隻請了一天的假。但看你眼中的神情,我的心軟了下來。
“那你動彈呀,走,回去!”你催促著,可並沒有動。等我站起來,你才跟著站起來,似乎不相信我會隨你回去似的。我說我得看看明早的車次和時間,便直徑向車位表示牌前走去。你一瘸一拐地跟了過來,我忙問:“你怎麽啦?”
“腿讓那椅子給壓麻筋兒了!”你捶著大腿外側,說。
“壓麻了的滋味可不好受!”我也有過這種時候。
“可不是,整個腿和腳都沒感覺,是不上勁兒。”你咧著嘴,皺著眉。我趕了過去,扶你走到車位牌前。這車位牌上不僅表示有各次列車在站台上的位置,車輛的編排情況,也標有開車時間。
最早的一趟車,開車時間是早上 4:47 ,這樣到波鴻總站的時間是七點四十八分,從波鴻總站到我公司要二十分鍾左右,就是說我要遲到半個多小時。但我是職員,而且還是個比較特殊的職員,沒有時間卡,不需打卡不說也沒有人管我,問我今天幹了些什麽,上哪兒去了。盡管如此,我在這兒工作的二十個月中,沒有遲到過一次這麽長的時間的。我心裏的確有些猶豫,但話已說出,我又不想讓你失望,還是堅定地攙著你,向通向天橋的樓梯走去。倒黴的自動電梯此時是隻上不下,我攙著你,艱難地、一磴一磴地上到了橫在十四個站台上的天橋。
天橋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各式古樣的商店,花店,書店,快餐店,燈火輝煌地招攬著來往的行人。霓虹燈,廣告牌,不厭其煩地周期性地變換著顏色和內容。顯示著各站台上即將出發的車次的時間和去向的預告牌,時而自動地翻動著,表示著剛剛開走了一趟列車。 ...
我第一次離開漢堡時在這兒給你照過像,你也給我照了一張。天色雖不晚,在這圓拱形的車站大棚裏,盡管有幾個天窗,光線也不如在外麵好。也許是你我的照相技術並不高明,或是我那架新買的相機還沒讓我玩熟,但盡管是相片效果不怎麽理想,還總算是在漢堡車站的大棚裏留了個影。這次離開漢堡,何時再來,我心裏沒有一點兒底兒。
看來你真的有些高興,拉著我直徑向地鐵入口走去。我問你的腿還麻不麻了,你說,好多了。我說,那咱們再看看這漢堡車站最後一眼。我也想去 Reisezentrum 再查查早晨的車次。你說為什麽是最後一眼呢,你一個月後就回來了。又不是再不來了。我知道你話裏有話,歎了口氣,說:“是呀,一個月的時間裏,這兒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化!”我打住了話頭,我想說,“可誰知這一個月的時間裏,人的心會如何變化呢!”這樣的話我壓根兒就沒資格說,從我第一次到這兒,距今已有三個月的時間了,這兒的景色幾乎毫無變化,甚至在地鐵入口處的那個拉琴賣藝討錢的人都是同一人。但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我心裏的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你呢?我不想問了。我拉起你的手,繞過忙於進站、出站的人群,向 Reisezentrum 走去。
Reisezentrum 門口就有個詢問機,已經有兩個人在查詢什麽,我們等了一會兒。因為我想,去窗口問也是同樣要排隊的,問到了合適的,你說不定又要掏錢買票,還不如就在這兒問機器的好。在我們前麵的那兩個德國小夥子查完後,對我們說了句,請,就走了。我按著按鈕,旋著指針輪子,查到的明早的第一班車還是隻有四點四十七分那一趟,接著便是每一個小時一趟。你說四點四十七的太早了,坐五點四十七的吧,還說就這樣定了。我說,這樣會搞得你也睡不好的。你明天還要上飛機呢,你說,沒關係的,該做的都做了,明天可以睡到八、九點鍾呢。我嘴上說好吧,可心裏還是想著四點四十七的車。我們走進地鐵,我又去看了地鐵的頭班車的時間。時刻表上也隻有一個方向的時間,即從這兒往回走的時間,我隻好作罷了,你看出了我的心思,說,到站了再查吧。
車來了,上、下車的人也不少,我們還是找到了座位。
“我們還是坐到 Altona 去吧,再看看那兒的時刻表。”我突然想起來了 Altona 離你的住處隻有一站地,我也可以從那裏直接上遠途車,不必去漢堡總站。但這話一說出,我就有些後悔:我也有點兒太固執了。
“有那個必要嗎?”你顯然有些不高興了,“叫你坐五點四十七的車,你還不聽,去 Altona 幹什麽?”
我無言以對,此時車已開過了 Stadtbruecke 站,我說,“那咱們可以去你辦公室看看”,你說過你的辦公室就在這一站。剛才來時你說過你想讓我看看呢。
“我也這麽想來著,可一聽你那兒 Altona 都出來了,還是回去的好!”你仍不高興著呢。
“那你就沒有什麽要去公司再看一眼,或是處理一下的事兒了嗎?”我說,“咱們下一站下車,再乘對麵的車回去不就行了嗎?”
你沒說話,在想什麽。我想起,現在時間已過八點,你們公司的大門還不早就鎖起來了。你說你有鑰匙,在兜兒裏摸了摸,說,你還把鑰匙帶來了,還說你還真有東西忘在辦公室裏沒拿呢。這時車已到了 Reppebahn ,還差一站就到你住處了,車門正要關上,你看見對麵來車了,拉起我就往車外跑,我跟著你跑出了車廂,追著反向的車,不住咯咯地笑著,也說不上來是什麽讓我好笑。我們跳進反向的車廂裏,找到了位子坐下來後,我還是沒止住笑。對麵座位上坐著的黑人小夥子都有些莫名其妙。你說,咱們這不是在坐車玩兒嗎?我更止不住笑了。
到了 Stadtbruecke 站,我們下車了。從 Michealstrasse 的出口出來,你帶著我向南走了一百多米。其實我早就不知東南西北了,一乘地鐵,我就轉向,在北京是這樣,在東京是這樣,在波鴻也是這樣。你說那是南,我也得認那是南了。來到一個紅綠燈路口,你指著馬路對麵的那棟玻璃房子,說那就是你的公司。我看到玻璃牆壁上有通紅的霓虹燈寫著 COSCO 和一個遠洋輪船的標記,你說那憧樓的整個第二層都屬於你的公司,第三層還有幾間也是你的。你話語中帶著自豪的語氣。
等綠燈亮了,我們走過馬路,你掏出了鑰匙,打開了公司樓下的大門。我們走進大廳,照明燈自動亮了起來。這是一個空空洞洞的大廳,因為把著街角,所以不是正正方方的。臨街麵的牆全是玻璃的,有四、五層樓那麽高,從第二層起,臨街麵的也是辦公室了。但中央天井一直通到天花板,天花板也是玻璃的。所以,大廳的采光可以說是足夠的了。大廳中央是一條直直的樓梯,通向二樓。樓梯後麵是吊籠式的電梯。我正在環視這個大型現代化的建築物,想象著每天出入這樣的地方上、下班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你在一旁輕聲地自言自語道:“好像還有人在裏麵呢!”我沒有吱聲,就我的眼睛來看,是找不出一絲有人的跡象的。當然,也許你熟悉這裏的一切,若有人還沒離去,該是什麽地方有動靜,你心裏會有數的。你是不是怕有人撞見你領著我來你公司呢?我隻在心裏問著,沒敢再出聲。你領我走到電梯前,電梯門口的照明燈自動地亮了起來,兩台電梯都在這兒等著呢。你按了一下按鈕,電梯的門便開了,我們走了進去,你又按了要去的樓層,即二樓。走出電梯,你用鑰匙打開了你公司的玻璃門,我先走了進去。迎麵的,我想是個接待室了。寬大的玻璃窗後麵有一個桌子和椅子,是個很簡單的辦公室,門口有個打時間卡片的機器。你隨後跟上我,指著這個打卡的機器,說:“那,就是這個打卡的,與工會的這幫人鬥出來的。”我隻是微微地笑了笑,你說了聲:“先去我辦公室看看吧。”就帶著我向樓層深處走去。
樓廊通道上鋪著雞蛋清色的短絨地毯,兩側的牆壁上糊著奶油色的貼牆紙,加上偶爾有一、兩幅碼頭或是輪船的水彩畫,使通道顯得清靜、典雅,並有一種生氣,新鮮的氣氛。我們輕步走過一個個房門,在快到樓廊盡頭處的一個門前,你停了下來,一邊用鑰匙開著門,一邊用嘴向對麵的一個敞著房門努了努,說那兒就是職工們喝咖啡、吃午餐的廚房。我隻瞟了一眼,就隨你進了你的辦公室。你按亮了室內的初照明燈,一副“到家了”的姿態。
你的辦公室並不算大,我估計也就十五到二十平米左右。門的兩旁是一排灰白色的壁櫃,門的對麵是兩扇巨大的落地窗,幾乎占了整個向外的牆。窗前各有一矮矮的白色高效暖氣片。你的辦公桌是淡黃色木紋麵的,背靠窗,麵對門地斜擺著。桌後的那個黑色皮轉椅,顯然是你坐的地方。桌前的這個黑色皮轉椅就是為來找你談工作的人準備的了。桌子的左上方擺著一台終端機,即一個 12 吋的熒光屏和一個標準鍵盤,還有一部有四排記憶功能的電話機,桌子的左上角,用可伸縮支架挑著一盞小日光燈。桌子的正前方,是一套插筆,擱橡皮、訂書機等文具的組合罐,右上方,可能是一疊要處理的文件,右手前,用水晶厚薄離的四方煙灰缸壓著一份複印出來的中文稿件。辦公桌對麵的牆上,掛著一幅歐洲地圖和一幅古老的漢堡港的地圖。貼著牆根兒的是一排大約八十厘米高、四十厘米寬的古銅色的拉門櫃。櫃上擺著幾個國家的小國旗,還有一個封在玻璃櫃裏的鬆鶴軟木雕。櫃前靠窗側,也就是你的辦公桌的左前方是一個小圓桌和四個鍍鎳的鋼管皮椅,顯然是用於接待客人的。櫃前靠門側,是一盆一人多高的棕櫚樹,長而密到好處的樹,嫩綠油亮,給屋裏添了許多生機。辦公桌背後的靠牆處,是兩個相同矮小的淺棕色拉門櫃,象是用來放茶具等物的,但卻緊緊地上著鎖。
你將手中的鑰匙放到辦公桌上,指著桌後的那個黑轉椅,說:
“坐到那裏去看看!”
我放下書包,脫下外衣,繞到桌子後麵,坐進了那黑皮轉椅。你不聲不響地看著我,並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在椅子裏麵左右轉了轉,繼續環顧著整個屋子。這是個很一般的一個人用的辦公室,連地毯都與樓廊上的一樣,隻有那套接待客人用的小圓桌和椅子可以說明一點兒這辦公室的主人並不一般。之外,別的真沒有什麽好恭維的。我沒吱聲,你似乎有些掃興,站起來,繞到窗前,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說:“我得打幾個電話了!”接著,便拿起了桌上電話的話筒,撥起號來。我連忙站了起來,讓出椅子,走到桌子對麵,看著你打電話。你做了下來,也用手意示我也坐下。我坐下來,與你麵對麵地相視著。電話接通後,我擔心這樣會分散你的注意力,打不好電話,就站了起來,走到對麵的牆邊,把擺得太靠牆的那個鬆鶴軟木雕向外拉了拉,然後揚起脖子來看牆上的地圖。
你把電話掛上後,對我說, “ 怎麽,不願意與我麵對麵地坐著嗎?”
“ 那倒不是。。。”
你又翻開了電話本,撥起了下一個電話。我踱到窗前,透過寬大明亮的玻璃窗,向窗外望去。窗外是一群群樓房,窗下是個打掃得很幹淨的停車場,地麵鋪著整齊的小塊磚頭,幾輛擦得一塵不染的小轎車靜靜地停在那兒。天有些陰,不然,這個季節,晚上八、九點鍾也是陽光燦爛的呢。你又打完了一個電話,我轉過身去,你指了指椅子,下命令似地說:
“坐下!”
我順從地坐了下來。你用鑰匙打開了辦公桌的抽屜,開始找你忘記帶了東西。你翻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到我麵前,說:“這個給你吧,你給了我你的留學紀念章,這幾個就給你作紀念吧。”透過透明的盒蓋兒,可以看到黑絨地上綴著三個徽章,我拿在手中看了看,是漢堡舉行的一個展覽會的宣傳品。這東西哪能與我那顆留學紀念章相提並論呢!但我沒有說出口來。你仍在抽屜裏翻找著什麽,或是在整理抽屜。我挑了一顆,別在西裝的領子尖兒上,又挑了一顆,別在外衣的領子上。剩下的那顆,實在不想要了,就蓋好盒子,又將其放到你麵前。你找出了一個地址本,又打起電話來,在電話還沒接通之前,你指著那盒子說:“怎麽不要了呢?”“夠了。”你打完了這個電話,也拿起來瞧著,我告訴你如何取下,如何別上,叫你帶回家給你兒子玩兒。你說你兒子好像也挺喜歡這類小玩意兒的。也就接受了我的建議,把剩下的那顆徽章揣進了兜裏,空盒子進了廢紙簍。
你打的那些電話均是道別,交待工作的內容,從你的話語間,聽得出你的熱情洋溢,我當初不就是被你這熱情洋溢的話語而打動的嗎?我坐在你的對麵,端詳著你對著話筒說話時的神態,分析著你臉上的每一個細小的表情。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牽動著我的心。我想把這一切都深深地“印在腦海裏,溶化在血液中”,把對你的愛,“落實在行動上”。
這幾天與你的廝守,把你我的心靈和肉體結結實實地融在了一起。就要到來的長時間的分離,給我帶來的將是撕心裂肉般的痛苦,你可能現在還根本體會不到,也許你根本也不會體會到。在這段你我分離期間,你有另一個女人的懷抱來溫暖你 ...... 你可能又要說這些是酸溜溜的了。可我必須麵對這個現實,你又怎麽可能回家探親,而不回到她的懷抱中去呢。我與她無仇無怨,無親無故,隻是因為你,才使得我對她羨慕、嫉妒 ....
你終於打完了所有要打的電話,站起身來,我也跟著站了起來。我們走到桌子與門之間的空地處,你把雙手搭在我的肩上,跟我額頭頂著額頭地親熱著,然後又給了我一個深深的長吻。每次你這樣吻我,都似乎是觸到了我的心,我希望你把我的心、身都吸走,與你的融合在一起,這樣我們就永遠分布開了!象每次你吻過我一樣,我都要緊緊地摟著你,把下巴放在你的肩頭,調節著被你吻亂了的呼吸,回味著你的吻的甜蜜。每當這時,你也緊緊地摟著我,用你寬闊的胸懷和結實的臂膀保護著我,溫暖著我 ......
也許是因為天色暗了下來,室內的第二擋照明燈自動地亮了起來。我擔心我們的這種衝動會讓人透過寬大的玻璃窗看到,便放鬆了你。你仍拉著我的手,在屋裏踱著方步,說:
“你覺得我辦公室怎麽樣?”
“一般吧,還缺點兒什麽 ... 對,是書架!”
你打開門兩邊的壁櫃讓我看,說那些格子都是放書的,可你沒有幾本書可往上放的。
突然,你又心血來潮,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了一把鑰匙,說,“來,看看這裏麵有什麽可以給你的!”便把那個進門處靠牆擺著的淺棕色的小矮櫃打開來,我原以為是茶具,結果裏麵盡是些“公(功)關”用的小禮品。派克的圓珠筆,瑞士的多功能小刀,絲綢領帶 ... 這些我都不敢興趣,便站起了身來。你突然翻出了一條送禮用的皮帶,說:
“這個給你吧!”
我說:“我已經有了你的一條了!”
你說:“比比看,哪條好。”
我順從地從挎包中拿出那條也是別人送給你的禮品的皮帶來,隻比了一下皮帶眼的位置,就要了這一條。你將原來的那條裝了回去,說:“這回你身上也有了 COSCO 的烙印了!”我看了看,這條皮帶的扣袢處有“ COSCO 廣州”的字樣,我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加任何評價,心裏想:“ COSCO 的烙印早就烙在我的心上、身上了。我這肚子裏,說不定就有個小 COSCO 呢!”我正想著,你又找出了一塊紅地真絲織錦的桌布,說:“這個你也拿去吧!”我打開來一看,還是個很不錯的東西,便猶豫起來,說:“這合適嗎?”我想說 : “無功不受祿”,你馬上說:“什麽叫合適不合適?”
“這畢竟是你公司的東西。”我心中還分著公與私呢!
“送誰不都一樣,就不能送你?”你那言外之意是:“我這個當總經理的,連這點兒權力都沒有?”
“你那屋裏缺一塊桌布呢,是不是在自己屋裏用不方便?”我給你找台階下來:“那我就要了!”
也許是我掃了你的興趣,或是你那櫃子裏也再找不出什麽好東西來了,你給那櫃子上了鎖,環顧了一下你自己的辦公室,說:“走吧,去看看別的辦公室。”你鎖上了你的辦公桌,拿起了你忘記拿了東西,還給我找了一個紙袋子,將那塊織錦桌布裝了進去。我走出了你為我打開的房門,在樓道裏等著你給你的辦公室關燈、上鎖。我信步走進了對麵的廚房,一個很一般常見的廚房,冰箱、電爐、不鏽鋼的 Spuelbecken- 洗碗池 ,咖啡機,微波爐 .... 靠著臨街麵的玻璃牆,擺著一個長條桌子和幾個凳子,你也跟著隨後進來了。我指著微波爐說:“這兒有微波爐,你完全可以把午飯帶到這兒來吃,何必中午回去吃呢!”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早先也帶飯來吃過。是呀,早先,你住地離公司遠,現在離公司近了,回家吃飯自由自在。上下班有車接車送還不說,還有可通漢堡全市的地鐵券,使館一秘級的待遇,也夠舒服的了。剛才你告訴電話裏的人說你是在公司打電話,對方還關切地問了你怎麽沒要小車。肯定是這樣問的,因為你說了句,是乘地鐵來的,不必麻煩了。你這一輩子,不論是家庭還是工作,都太順利了。現在也才四十五歲,該有的都有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上了,你還能幸福到哪兒去呢?如今國內時髦找情人,你也不甘落後,到了國外還要找上一個,隻可惜我不是金發碧眼。
你領著我看了看你部下的大辦公室,也沒有什麽很特別的:寬大的一長列空間中,靠著臨街的玻璃牆,橫七豎八地擺著寫字台、轉椅、終端機、文件櫃。每張桌子上都堆放著各種文件、材料和文具等等。雖不是雜亂無章,也談不上是井井有條。你問我印象如何,我說一般。隻是你的辦公室離你部下們遠了點兒。你說離那麽近幹什麽?我說可以監視著點兒呀。你說你才不去傷那個神呢!是呀,你是從最底層一層一層爬上來的,公司裏的這套業務,你幾乎都幹過,如今當上了總經理,自然不必去操心那些具體的瑣碎事兒了,可德國公司的一套管理辦法又讓你有力難施展,成天頭疼於對付工會的人,頭痛於公司的赤字 .... 也許,最頭痛是如何向上級交差?
我們走出了你的公司,你在後麵上了鎖。我們順著摟梯下到大廳中,你指了指一樓的幾間辦公室,說那是個銀行,門口也有個打卡機。你無可奈何地指著打卡機說:“這玩藝兒就跟傳染病一樣,這兒用上了我們那兒也要用上。”
“這又沒有什麽不好的。”我說。
“那倒也是,他們自己把自己管著了。”你得意地笑了。
走出大廳,來到街上,我覺得有些涼,不禁攏了攏外衣,你關切地問:“怎麽,你冷嗎?”
“外麵是有些涼,你不感覺嗎?”
“一點兒也不。”
“你當然了,”我瞟眼看到了你貼身穿的那件大紅色的 T 恤衫,那是我穿過了一個夏天的了。它紗支細,且織得緊密,貼身穿著柔軟、輕快又保暖 / 我把我心愛的東西送給了你,要的就是你的心歡和舒適。你顯然也領會到了我的話意,開心地笑了。你說你應該給我在在你的這憧大玻璃房子前留個影,還說我嫁給了 COSCO 。你問我,你要是出一萬馬克的月薪顧我,我來不來。我說我得好好考慮。我的專業不是搞電腦的,來了能不能勝職,這是一,第二,在你手下供職,會是個什麽滋味,我很難想象。你說,你要是在公司裏給我氣受,我可以回家找你撒氣。這種玩笑你說過不止一次了。
在返回你住處的地鐵上,我掏出了你送給我的那個印有“ COSCO 廣州”的皮錢包,對你說,“瞧,我已經用上了。”
你說:“看看,是不是。你身上的 COSCO 烙印已經不少了。”
從錢包,我們談到了銀行。讓我奇怪的是,你到德國都一年了,還沒有一個自己的銀行帳號,你說你有一個,但那裏的錢都是公家的。我更為不解:既然是你的名字,那麽那裏的錢就是法定的屬於你的了。公家隻能用你的公司的帳號。這在德國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在德國辦公司,就得按德國的法律來經營、管理。如果用你目前的這種做法,隻要這些派遣來的中國雇員中,有一個大膽的去告的話,恐怕整個中遠的名聲就要一敗塗地了。幸好,你這個當總經理的是個“鐵杆保皇”派,別的兄弟們對德國的法律也不懂多少,與那些在國內幹著同樣活兒的同胞們相比,這兒的待遇已是夠水平的了。又何苦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呢?”我勸你還是自己找個另外的銀行,比如 Postbank ,開個戶頭,若隻是儲蓄戶頭,不接各種自動交款,自動接款的業務的戶頭是不花戶頭手續費的。這樣,自己有個 “小金庫”,幹什麽也方便、靈活些。你對“小金庫”這個詞似乎很感興趣。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在國內就有個“小金庫”,主要是怕妻子的嘮叨。也許在這裏,沒有妻子在身邊,所以“小金庫”也沒有必要,可馬上她就要來了。你似乎也在考慮建個自己的“小金庫”了。
到了 Koenig Strasse 的站我們走出了地鐵,我領著你從公園邊上的路往你的住處走去。 我算了算,我們相識的這一百多天裏,我有三十多天都是在你這兒渡過的,對這裏周圍的環境也有些熟悉了。這時你我腳下的這段路,也許你走得還沒有我走的多呢。
回到你的住處,把晚飯剩下的東西“打掃”完後,各人又吃了一小盒酸奶。明天你就要上飛機了,屋裏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隻剩下把冰箱裏的東西處理掉了。我建議你關掉一個冰箱。你也夠奢侈的,一個人有兩個冰箱,一個冷凍櫃。隻是那個冷凍櫃你一直沒有用。你總以為我有多能吃,每次我來,你總是買來大堆的食品,肉、雞、魚、蔬菜,等等。可我每次做的飯菜,你總是說我做的太多。也是的,幾乎每頓飯都有剩的。現在還有一些青菜什麽得剩在冰箱裏。我讓你給你的兄弟們送過去。你有些不情願。也許,這些小東西,不值得讓你去敲他們的門。我隻自己好包起來,準備明天自己帶走。我的確不忍心讓它們直接進廢品簍 ------ 暴殄天物是要遭報應的 ---- 我姥姥常常對我這樣說。有時她烙胡了餅,也要用刀把焦糊處刮 掉再吃。廚房收拾完後,我關掉了一切不必要的電源,與你一起走進了浴室。
我們相互洗淨了對方,我還給你塗了些潤膚液,告訴你在飛機上,空氣可能會幹燥,應擦一些潤膚油之類的。在你看來,這也是多餘的了。你的心也許早已回到了她的身邊。下午,你就沒舍得“放炮”,說是太累了。此刻,我也沒敢多奢望,因為還惦記著明天一大早趕車上班的事兒。
我們雙雙上了床,你拿起了小說月報《十月》,給我念起那篇小說《熱的冬》。我們念得那麽津津有味,有些地方還重複地念過。你這是不是在暗示我:歸宿是找不到的?我們那麽興奮,有那麽多話要說,直到我看到手表的指針已經接近清晨三點,我才跟你說該睡了。
你這兒沒有鬧鍾,我隻好把你我的手表都拿到枕邊,關了燈,鑽進了你的懷中,隻想在你的懷中享受你這最後一刻的溫暖,不再有更多的奢望。可你卻意想不到地摟緊了我,開始了你那讓我狂癡的親吻,愛撫。你那誘人的唇,溫熱的手,撩得我熱血沸騰,激情蕩漾,我的心欲情潮被再次攪得上下翻騰,隻感到我那兩腿之間的私處,有一股溫泉在涓涓外湧,迎接了你那位雄赳赳氣昂昂的“小弟弟”的再次光臨。你終於放出了你下午沒舍得放出的那一“炮”。我在無限的滿足中,緊擁著你,捧著你身上那件最重要的東西,入睡了。你的鼾聲,磨牙聲,以及夢囈,都沒中斷我的夢。
微弱的曙光爬上窗口時,我醒了。從你緊摟著我的懷抱中抽出一支手來,看了看表:四點過五分。我想我該起開了,便試著從你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可你仍睡得正香,仍是緊緊地摟著我不放。我太不忍心這麽早就弄醒你,隻好依偎在你的懷中,看著你那熟睡著得臉龐,數著鍾點。
一個鍾頭過去了,我想我無論如何也要起來了。我輕輕地掰開你摟著我的胳膊,想盡量不把你吵醒,可這床彈性太大,我正要起身下床時,你被我弄得半醒半困的,撅著嘴,皺著眉,用那支被我掰開的胳膊漫無邊際地在空中揮了揮,然後手拍在我身上,命令似地把我摟下:“躺著!”你又緊緊地摟住了我!你臉上一臉的孩子撒嬌般的表情,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我心裏隻想笑,我順從地躺了下來,把你的頭摟進我懷中,你開始尋找我的乳頭,嬰兒似地貪孌地 吮 吸,好像真的能吸到奶水似地。我的心被你 吮 吸得無比激動,我用手輕輕地拍著你的後背,象排嬰兒睡覺一般。我們就這樣,又睡了兩個小時。等我再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了。你也跟著醒來。我看了看表,已經七點多了。你揉著惺忪的睡眼審問似地問我:“你剛才是不是想偷偷走掉?”說著,還在我乳頭上作了一個狠狠咬的動作。但你沒有咬,隻是又 將我的乳頭含入了嘴中 。我撫摸著你的脊背,肢體。你的皮膚那麽光滑,細膩,富有彈力。皮下的肌肉,青筋體現出雄性的威武。我又攏了攏你那烏黑發亮的頭發,雖然在鬢角處已有了一些白發摻雜在其中,但仍是那麽油亮,稠密,散發著青春的氣息。顯然我的撫摸激起了你的 情欲,你縱情地 吮吸著,雙手挑逗著我身上敏感的部位。我的心潮隨著你的吮吸和挑逗,一陣接一陣緊地激蕩著,顫抖著,你顯然也感覺到了我的激動和顫抖,更加發狂地吻著我,揉著我。你用你的雙唇吸住了我那春潮翻湧的地方,讓我在欲死欲仙的感覺中又一次衝上了癲狂的高峰。這時你將雙唇移到我的乳頭上、嘴唇上,你再次雄赳赳地進入了我的體內,你的每次抽動,都牽動著我的心弦,讓我在癲狂的高峰上翻滾、升騰,直至你在我的深處做了最後的衝刺!我是多麽希望時間就在此時永遠地停住,讓我們無止境地享受這仙境般的感覺!可是用你的話來說,你我這是又作了一次“荒唐事”。但無論你怎麽說,在你我的狂癲中我再次嚐到了做女人的幸福和甜蜜,雖然這隻是暫時的,但對我來說,卻是無比寶貴的。
早飯吃的很湊合,不像你平時的標準。飯後,一切收拾妥當了,我讓你再仔細檢查一遍,看看是否有忘記的事、物。你說你早都打好了箱子了。沒有什麽了。你堅持要送我到地鐵站,我擔心你的兄弟們會早來接你,叫你不用送我了。你說他們不會這麽早就來的。我依了你。但仍是直到過了馬路,進了小公園,我們才手拉手。
剛下到地鐵站就來了一輛去漢堡總站的車,我加緊跑了兩步,你叫我別跑,我停了下來,匆匆與你吻別,在地鐵車門發出“嘟嘟”的關門警告笛聲中,踏進車廂。車門在眼前徐徐關閉,似乎是要切斷你和我之間的千絲萬縷的聯係。我隻覺得眼眶發熱。你在站台上向我頻頻揮手,意示我去找個座位坐下,我順從地找到了一個空位子,靠站台窗邊的。我坐下後剛剛向你揮了兩下手,列車就把你我無情地分開了。
車廂裏的座位幾乎都坐滿了。可我的心卻是空蕩蕩的。似乎失去了許多重要的東西。心頭一陣陣發緊、發怵。淚水在眼中轉悠著。坐在我對麵的座位上的是一位濃妝豔抹的金發女郎,她對我直眨著眼睛。我想,我這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我底下眼睛,不讓她看到我眼眶中的淚水。順便看了看手表,離我要乘的那趟車的開車時間還早近三刻鍾,而且反正我今天得請一整天的假了。這麽早回去,幹什麽呢?一想到我那間空洞洞的房間,心頭就泛出一陣淒涼。我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折回去,可以目送你上小車。起碼,可以多看你兩眼。我切切地等著列車到站,我好象昨晚那樣,乘反向車折回你的住處 ...... 可是車到站時反向車剛剛開走,再等二十分鍾,你也早就坐進了小車,奔向機場了。我隻好坐在那兒不動了,自己在心裏想象著:我是如何返回你住處的地鐵站,悄悄地跟在你身後,然後遠遠地看著你走進那憧高高的大廈,靜靜地等著你拎著我為你裝好的箱子和手提包,下樓來,鑽進小車。
你若發現我仍在你身邊,並注視著你,你會是一幅什麽樣的表情和麵孔呢?你身邊有你的哥兒們,我猜想,你會以為我是忘了什麽東西在你那兒,想回來取的,或是 ... 你會不會想到我隻是為了多看你兩眼呢?
列車到了漢堡站後,還有二十五分鍾才到我要乘的列車的開車時間。我去 Reisezentrum 買好車票,就直徑來到站台上,坐在昨晚你我坐過的位子上,靜靜地等著列車的到來。被你吻過的嘴唇有些發幹了,我掏出小化妝鏡子來塗上些口紅。從站台的另一端,走過來一位捷克婦女,向我舉起一個上麵寫著她自己是如何貧窮,如何可憐的字條,向我討錢。我心煩地揮了揮手,說了聲對不起,無錢相助。她也就沒趣兒地走開了。
我又看了看表,想你此時已經上了小車,正在去機場的路上;想到忘記提醒你將垃圾丟掉;想到了那套裝著你和我的許許多多甜蜜回憶的房間,此時此刻也是空空如也了;想到今後的這一個多月,我將如何孤獨,寂寞;想到你在二十個小時之後就會進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 ........ 我心煩意亂,痛苦欲絕。
我掙紮著,想把自己從這無邊無際的煩惱中解脫出來,便從挎包中掏出了從你那兒帶來的刊物《十月》。信手打開來,便翻到了你為我讀的那篇《熱的冬》的小說處,我找到了你曾反複地讀過的段落,又看了起來。
我明白你想向我表示什麽:隻要相互需要這就足夠了,何必要去追求那個名分。就如我多次問過你,你給我的回答一樣:就這樣,不好嗎?我承認我是想,而且是十分想找個歸宿,可那篇小說中的菲說:歸宿隻有一個,那就是死亡。我也的確想過若在你這裏找不到歸宿就死去。但你對我說過:你也不能沒有我,還問我聽清楚了沒有。我對你點過了頭,我就得活著。《熱的冬》中的菲說:“所謂愛,說白了就是要,就是需要。”你說你不能沒有我,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需要我呢?既然你愛我,那麽,為了我心中所追求的愛,我也得活下去!“我等你!”我想對你說,但又沒說出來 ......
列車晚點了幾分鍾,開進站來。車廂很空,我著了個座位坐下,開始看另一部小說,想把自己的思緒盡量從你身上岔開。也許這篇小說寫的還可以,讓我能看進去一點兒。但文章中有關情和愛的描述,叫我總愛把自己和你聯想起來。我索性合上了書,看著車窗外飛快向後馳去的樹林,村莊,田野。想讓腦子裏呈現出“一片空白”的狀態。隨著車廂又節奏的晃動,困意漸漸地向我襲來,不知不覺中,我進入了夢鄉 ......
七月份的天氣,一會兒晴,一會兒雨,也許是車行距離還有些遠,車到波鴻時,天下著雨。回到住處,心裏也是陰沉沉的。時間已是下午的四點鍾了我想著,此時,你已經到了法蘭克福機場了,離去北京的飛機起飛時間還有近半個多小時。盡管在與你分手時我沒對你說給我打電話,可這時,我真切切地盼著你給我從法蘭克福打來電話,像往常一樣問我:“到家了 ? ”
雨一陣接一陣地敲打著窗子,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了,仍沒有你的電話。想必你現在已經穿過了雲層,在萬裏晴空的藍天中飛翔著呢!
我已經是饑腸轆轆了,該做飯吃了。可是一個人吃什麽也不香阿,你要是在這兒,該有多好!我接通了錄放機的電源,把從你那兒帶回來的這盤磁帶放了進去,按下播放鍵,它唱起來了:
夢醒時分
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
你的心中滿是傷痕
你說你犯了不該犯的錯
心中滿是悔恨
你說你嚐盡了生活的苦
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說你感到萬分沮喪
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早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
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為愛情總是難舍難分
何必在意那一點點溫存
要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
在每一個夢醒時分
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問
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