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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窗:小王

(2006-07-09 07:30:29) 下一個

讀了二十多年的書,我的同窗可以夠一個組織連了。小學時,有幾位很要好的,文革中走散了,後來又找到了一些,至今還與兩、三位當時的“鐵杆姐妹”有通訊聯係。中學的同學更是多,因為轉了好幾次學,跟我要好的也不少,其中還有我的初戀,但是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與他們重相聚,盡管他們在畢業後 15 、 20 年等時候都舉行過聚會。在我的大學的同學中有一位曾經是我的丈夫,也是我女兒的爸爸,如今,大學同窗們已經灑遍全國、全世界,我們聚會過幾次,可是總是沒能到全。大學院的同學幾乎都是日本人,因為我是在日本深造的,可是同窗中沒有一位是女生,我雖然得到過幾次邀請去參加同窗會,但都因時間的限製,距離的相隔,沒能成行。

小王是我最後幾年的學生生活的同窗。在我最後幾年的學生生活中,我幾乎每天都是在忙忙碌碌中渡過的,對我身邊的同窗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去做深入的了解。小王留給我的印象中,最深的就是在我在大學院最後的一個忘年會後的那兩個小時。

我早在另一所日本的大學,花了兩年半的時間讀完了修士課程後,由於那兒沒有博士課程,由我的修士導師(也是一位教授)的推薦,直接到這裏工學部攻讀博士課程的。小王與我在一個研究室裏學習的,我搞震動分析,他研究潤滑油膜厚度與表麵強度以及震動噪音的關係。他比我晚出來留學好幾年,據說他的嶽父是當時駐日使館的文化參讚,他是通過他愛人的關係,才有這個公費留學的機會的。當然他是愛人和孩子一起來的。他是從修士,即碩士課程開始學的,第一年的基礎課(主要是學日語)在大學的本部上,所以他的家那時也安在的大學本部所在的城裏。當時在留學生中聽到有傳說小王笨得很,什麽事都要靠老婆,不僅日語半年都學不好,甚至還有人為小王擔心,他這個修士課程能否學得出來。從第二年起,專業課就要在所屬的學部去上了,我們大學的工學部是大學第一個搬到與本部相距 40 多公裏外去的學部,其他學部也是要逐一搬來的。我與小王是在他來工學部後,到了我們的研究室才認識的。在學習年級上,我要高他三年,按日本的習慣,他應稱我“先輩”。其實他看上去(實際上)也比我年長,但我仍就稱他“小王”。

小王是東北人,黑黝黝的皮膚,圓圓的臉龐,大眼睛裏總是帶著疑問的目光,讓人覺得有點兒小孩子氣,但他那雙總是緊抿著的嘴唇和敦實的個頭,又讓人感到堅毅、剛強,雄偉、健壯。小王說話辦事直來直去,熱心、痛快、直爽。研究室裏有雜務什麽的,隻要開口,他就能幫忙。

當時我所在的研究室裏,一共有六個研究小組,由兩個博士生和四個修士生帶。學我們這一類的大學生,進了四年級後就是寫他們的畢業論文,因而從大三起他們就進入各個研究室,邊上課邊由修士生和博士生帶,著手於他們畢業論文。除了我和小王外,還有兩位中國來的學生,一位是鄭州機械研究所送來進修的長春人,老周。老周那時就已經上了年紀(有五十多歲了吧?),可以說是我們的“大先輩”由於隻是進修,時間不長,加上又是公費的,所以隻是單身出來的,他不帶學生,隻是跟著一個小組“進修”;另一位是來自武漢華中工學院(現在是華中理工大學了)的小餘,他是享受日本文部省獎學金的,比我高一級,也是攻讀博士學位的,有愛人和孩子陪讀。他算是我們這些留學生中最富裕的了他帶著一個修士生,池上君和五六個大學生。我的研究組裏,有個修士生,小野君和其他三位大學生。小王自己獨立帶著三位大學生,攻他的修士課題。

同一研究室裏各小組所做的課題都是相互有關聯的,在研學過程中,小組之間的交流很頻繁,有時做實驗人手不夠時,小組間也相互幫忙。小王的課題雖然是他獨立在做,跟我的課題也有些關聯,他遇到問題時常來找我討論,我在人手不夠時也找他或是他小組的同學幫忙做實驗。在與小王的接觸中,我覺得他對自己的課題的確理解得不夠透徹,但並不是象在留學生中傳說著的那麽笨,隻要我給他指點出來,他真正地理解了後,還能發揮出一些門道來呢。小王在國內大學畢業後,就在工廠工作,所以他的動手能力很強。實驗中的有些具體問題,他能給解決得服服帖帖。

我讀了博士課程的第一年後,因懷孕,回國生孩子,又忙著把丈夫何鋒 — 我的大學同學也辦來日本,與我在同一所大學讀書。這前前後後經曆了許多風風雨雨,耽誤了兩年的時間,等我複學回校後,小王已經差不多和我同級了,他已經拿到了碩士學位在攻讀博士課程。

我複學後,沒有了國家提供的獎學金和學費,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在大學院裏,要繼續自己的課題研究,要帶大學畢業班的學生,還要擠出許多時間來打工,掙學費和生活費。緊緊張張地忙活了兩年的時間,可以說是忙得腿肚子都朝前了,但是博士的學位仍然是隻能遙遙相望,莫不可及。在幫助自己研究小組裏的大學畢業生寫論文,尋找就業去向時,有家公司看中了我,我權衡了各方麵的利弊之後,決定放棄繼續學習,放棄繼續攻讀學位,而去那家公司就業了。

那是我在大學院的最後一個忘年會,全研究室師生在鎮子裏的一家日本料理店裏聚會,不知是故意還是湊巧,在我沒注意之中,小王竟然就坐在我對麵的位子上。當然我也沒怎麽多想,跟我一個研究小組的的同學,除了小野君之外,好像都有些怕我,平時都離我較遠,再說在忘年會上,誰坐在哪兒也沒有規定。

研究室的主任教授宮內先生好不容易能來參加這次忘年會,宮內先生患有肝硬化,經常住院。據說是因為他太貪杯了,聽前輩們說,每次聚會或是有什麽活動,宮內教授總是要喝個痛快。不過這次他隻是用烏龍茶與大家幹杯。宮內教授的助手田村老師主持了忘年會。田村老師說與往常一樣,我們研究室來年有的同學要就業,還會有新的同學來。我們這個研究室裏,已經有許多課題都有了好成果,還有許多課題等找我們去攻克。希望畢業的同學以後經常來研究室看看,還在學習的同學們,加緊攻關。等等,每年都是這一套。

在忘年會上,我也沒覺得小王有什麽不平常的,隻是覺得他的話比往常多了些,而且還老愛接著我的話茬兒說。忘年會後,別的研究小組的還去二次會,我這個小組,我算是頭兒,但很少與他們二次會過,他們有的跟別的小組的同學們二次會去了,有的自己回家了。

小王跟他那個小組的人說他今天喝多了點兒,不想去二次會了。接著小王對我說,他有一些東西還放在研究室裏,我能不能順便帶他一腳去研究室去取。我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他,因為那順我回家的路。

跟大家道別後,我開車將小王帶到了我們研究室門口,小王下車之前,問我能不能等他一會兒,說是取了東西就出來。我這才想到,這麽晚了,他回家也沒車了,我怎麽沒主動問他,要不要我送他回家呢。

我也許是太沒心眼兒了,或者是太不關心自己周圍的人物事務了,跟小王同學三年了,我還不知道他的住處在哪兒。等小王再次坐進了我那輛紅色的三菱小車裏時,我才想起,便不好意思地問他的住處在哪兒。

小王卻回答說:“隨你開吧,今晚去哪兒都行!”

我聽後一愣:心想,這小王今晚真是喝多了呢,還是想考我?我搜腸刮肚地想在自己的記憶裏找出他家的地址來,但也隻能記得聽說過他家已經從城裏搬到工學部所在的郊區來了。具體在哪兒,我怎麽也想不起來,也許根本就沒提過。

小王見我愣在那兒,爽快地說:“開吧,我告訴你怎麽走。”

我猶猶豫豫地啟動了發動機,沿著校園的道路向校外開去。大學的地盤很大,還沒有正式的校門,道路也分不清那裏是校外和校內。我們車沒行多久就是三岔路口,小王說左拐,那是去學校植物園的路,生物係還沒有搬過來,植物園倒是先劃了出來。不過我知道這植物園將來要成為大學的中心,要有一個池塘,供生物係養魚和種植水中植物用,還要有一大塊綠林,種花果樹木的。在劃成了大學地盤的區域裏,住了一所留學生會館之外,是沒有農家等私人能在這裏建築房屋,提供下宿的。而留學生會館也不在這個方向,也就是說,小王要我開去的這個方向不會是他家所在。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放慢了車速,側眼看了一眼小王,發現他也在緊緊地盯著我呢。轉過一個小山包,工學部那四憧整齊、並排高聳著的教學、試驗大樓仍然依稀可見,隻是不象平時那樣燈火通明,因為是周末,大多數教、學員工都去忘年會等活動了。我找到了路邊的一個空當,把車停了下來。

“小王,”我很誠心地說,“真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家在哪兒。”我很少給別人道歉,倒是在這句話中,我的語氣是充滿了歉意的,盡管我停下車來這一舉動,就是在告訴他:這不是去你家的路。

小王收回了緊盯著我的目光,瞟著車窗外的道路,漫不經心地說,“這並不重要啊。。。”

“。。。”我開始發懵了。

“櫻。。”小王的目光又回到我臉上,“櫻,我好喜歡你!可是又搞不懂你!”他目光中帶著與往常一樣的疑問。

“小王,。。。”我更懵了,不知該說什麽,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小王將車鑰匙擰到熄火處,小車的發動機停止了轟鳴,四周寧靜得都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聲。我們無聲地對視了足足有兩分鍾,我感覺到小王目光中有一種與往常不一樣的、讓我琢磨不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我一時也辨不清楚。還是我先把目光移開的,直直地看著車窗外邊。隻聽到小王說:“我有好多話想單獨跟你說。今天你給我點時間吧。”

我機械地將車鑰匙拔了下來,開開車門,說:“出來說吧!”盡管是冬天,我也不願憋在小車裏。在那狹小的空間裏,誰知會培養出什麽空氣來呢。

沒等小王下車,我自己就先下車來,順著路邊的小徑,朝著那四憧大樓的方向走去。

按說我和小王早已是“過來人”了,我當了媽媽,小王也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小王家還在市內時,我還與何鋒一起去過他家裏一次:那時他剛來日本半年時間,日語不怎麽樣,可是他的兩個孩子,由於上的是日本的幼兒園,日語的發音比爸爸媽媽要好得多,反而讓孩子們說中國話時,他們的就似乎成了啞巴。我記不清楚他妻子是個什麽樣子的了,也沒有覺得小王在家是象傳言所說的那樣低聲下氣的。隻是我這邊,自我這次複學後,與丈夫的關係鬧得緊張起來,也沒有與丈夫住在一起(原委以後解釋)。加上我還常常給小王以及研究室裏的其他中國留學生送房東大媽給的蔬菜,醃菜等,也常邀他們來我的下宿玩。但是就這些也不足以讓小王對我產生別的什麽想法。我邊走邊想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絞盡腦汁兒地想找出自己哪兒有對小王不周到的地方,不知不覺地來到一塊空敞的草坪邊。除了那四憧大樓發出的隱隱約約的光亮外,四周幾乎是一片漆黑。我不想再往遠處走了,便停下了腳步,小王這時也追趕到了這裏。

“櫻,你聽我說!”小王氣喘籲籲地說:“你那麽能幹,不光是我,咱研究室裏的同學和老師,還有這裏留學生們都很佩服你呢。你為什麽要著急就業呢,應該把你的研究課題做到底呀!你對我的課題進展可是起了決定性的幫助。我也會盡力幫助你的!”可以聽得出來小王這不是在恭維我,是他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來的心裏話。

“小王,很感謝你對我說的這些話!”我知道自己的分量,隻是不知此時該如何把握才好。小王的研究課題隻是我的課題中的一部分,我幫助他,其實也是幫助了我自己,這也是每個博士生分內的事,這些他應該是明白的,而且我早就跟他說過,我的論文中是需要引用他的研究結論的。如果是為這個的話,是不是要跟他詳細解釋呢?

我還在猶豫中,小王接著又說:“再說,你不覺得沒拿到學位就走人太可惜了嗎?”

這倒是個讓人為難的問題。看來是有必要給他詳細解釋一番了。我靜下了心來,一字一句地說:“小王,你應該是明白的,在日本,從修士到博士一直都做一個課題下來的話,在五年的時間裏能拿到博士學位的就可以算是大天才了。象你我學的這種工學博士,起碼要有日本機械學會裏的五位教授的認可,起碼要有五篇論文在機械學會會刊上能得以發表,並能得到到機械學會會員們好的評價的。所以許多工學博士多半的是五年攻讀後,留校接著寫論文,有的寫了上十篇論文的還沒有拿到博士頭銜呢。象我這樣的課題,半路出家的不說,在機械學會裏也難得到五位教授的欣賞。當然咱們的導師宮內先生在機械學會裏還是有一定地位的,如果有他的帶動,如果我能拿出五篇有說服力論文來,博士的頭銜也不是水中的月亮。”

“是呀,你不是已經發表了五篇論文了嗎!”小王真是在為我著想呢。

“不過隻有三篇是我自己寫的,另兩篇我隻是了掛名。雖然內容我都熟悉,推論我也參與大部分,但具體實驗和論證不是我自己做的,估計不能算數的。況且我的課題到目前為止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去我也沒有具體的方向,咱們研究室的主任教授宮內先生生病臥床不起,我也得不到他的指點,很困惑呢。而宮內先生生的助手田村老師也幫不上我的忙。對馬自達公司,我的這幾篇論文就夠他們忙活一陣的了,估計他們也難決定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所以我不想一個人漫無邊界地摸索,隻是想利用有限的時間做些具體的工作。”

我停頓了一下,估計小王能理解這些,但他並沒被我說服,用他那發澀的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我,我隻好接著說:“你也知道在這裏讀書的花費和開銷,我雖然爭取到了當地民間的獎學金,宮內教授也幫我減免了學費,與你和小餘相比,我的生活畢竟還是很艱難的。再說,說心裏話,那個博士的名稱,現在在我眼中已經不是很重要的了。尤其是對一個當了媽媽的人來說,與所要付出的代價來比,這個博士學位未必值得。”我想他也是當了爸爸的人,應該能理解我的處境。

“我覺得何鋒不該那樣對待你!他太自私了!”小王激動起來了,說話聲音也提高了好幾度:“你大不必因為何鋒而放棄已經快要到手了的學位呀!”小王的目光中閃爍著一種我捉摸不透的東西。

我不由地問了一句:“你怎麽會認為我是因為何鋒而放棄課題研究的呢?”

“你對何鋒那麽好,可他怎麽就不領情呢,隻知道趁現成,給你增加負擔!我看到這些,心裏很不舒服。你是當事者迷,我是旁觀者清!路不平旁人踩嘛!”他憤憤不平說:“何鋒那樣對待你,換了誰都不會寬恕他的。你心地好,不與他計較,但我也能看出來,你也不想遷就他。所以我以為你是想去就業,就可以離何鋒遠點兒了。”

小王說的並非是他的憑空想象,何鋒在我們大學的為做所為許多留學生都知道,在我身邊的小王看得更清楚。但我不想跟別人談論自己的丈夫,盡管他有許多對不起我的地方,盡管我也知道我與何鋒也隻有分手的這一條路了,可至少目前他還是我的丈夫,而且是我女兒的爸爸。

“我們不談何鋒,好嘛?”我皺著眉頭說,覺得很堵心,小王怎麽哪壺不開還專提那壺呢。我得趕快換個話題了,我開始詳細地給小王講解了我的課題:

我的課題來自馬自達公司,這個小王是知道的。其實這個問題不光是馬自達車,幾乎所有的小車都有這個問題:車速達到一定速度時,整個車子就會顫抖,甚至有飄起來的感覺。當時宮內教授接下這個題目時,我正好報考他這裏的博士課程,宮內教授讀過我的碩士論文後,覺得我很適合搞這個課題,當時他隻對我說,讓我沿著我的碩士論文的思路去發揮,沒有來得及告訴我具體的做法就病倒住院去了。

我的碩士論文是對磨機的震動研究,是小野田水泥廠設備科委托研究的課題。我對他們的磨機機器的各部分進行了詳細的動力力學和材料力學的分析,在此基礎上,為給磨機做了一個 16 自由度的數學模型,計算出了磨機的固有頻率。我用多次多樣的實驗證明了我的數學模型與此磨機的相吻合。這樣,利用我製作的這個數學模型就可以簡單、方便地用來對磨機進行改進、提高。許多改進、提高的設想,不用具體在磨機上進行實驗,放到這個數學模型上就可以驗證出其可行性,並可以得到大概的結果了。所以對馬自達的車,我也用同樣的思路,對小車的各個部分進行詳盡的分析。隻是一輛小車的複雜程度是磨機的百十倍,磨機沒有心髒,是由電機帶動的,有的隻是個減速箱。而自動車顧名思義是自動的,其心髒的發動機就夠我忙一陣的了。在休學的兩年時間內,我的思路也沒斷過。複學後,我把思路盡量簡化,把小車的每個部品都設成一個數學模型,估算出它對整體的影響,影響大的才去詳細計算,影響可以忽略的,就放到一邊不管了。不然我就是再在大學呆上十年、八年也無法將這小車研究完的。馬自達小車的數學模型出來後,有 128 個自由度,也就是說要解 128 個未知數的連立方程 --- 一個 128x128 的大矩陣。好在那時有了大型計算機,還有 PC 機做輔助,計算 問題可以解決了,不象在解磨機方程時,要自己一頁一頁地給計算程序打卡,再去“喂”大型計算機。要對這個模型進行求證,我有無數個實驗要做,在短短的兩年內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完成的。我隻找了關鍵性的幾個,詳細精心地做了,其結果與我的數學模型很相符合。其中小王對的小車減速機內齒輪箱用油的研究結果,也為我的這個數學模型提供了有說服力的實驗根據。根據不同的小車結構,用我這個數學模型計算出來的小車的固有頻率在 80 – 130Km/Hour 。這與實際現象完全一致。但這也隻能解釋為什麽小車達到這個速 度就會顫抖 — 即產生了共振現象,在理論上這個問題是沒有解決方法的,因為物體的固有頻率是無法避免的,可以通過增加或減少小車的質量或是改變小車的結構來提高或降低固有頻率,但是無法消除固有頻率,隻能是想辦法找出減緩與固有頻率共振的方法。(至今這個問題仍然存在,所以大家開車時速度高了,車發生顫抖也不用害怕,出了這個速度區,車子就會平靜下來的。 --- 話扯得太遠了。)

小王以前並不知道我碩士論文的內容,對我博士論文的內容也隻是知道一星半點。也怪我,我還沒有這麽係統地給小王講過這些。不過我看得出來,我上麵的這些長篇大論的費心解釋、說明他並沒聽進去多少。他隻是咬咬嘴唇,搓搓雙手,一會兒揚頭看看漆黑的天空,一會兒瞟幾眼振振有詞的我。我幹脆也不多說了,直接問:“你說你有好多話想說,怎麽卻讓我說了這麽多?”

“櫻,”小王終於開口了,語調有些生硬:“我不知道該怎麽表示我的心情。我心裏的許多話,是無法能在研究室裏,在同學們麵前跟你說的。 這些年來,在課題上你給我的指點,做實驗時你給我的啟發,在生活上你對我的照顧,一句‘ 有難う( 謝謝 )’ 是難以了結的。 我總想能有機會幫助你,分擔你的憂愁,減輕你的痛苦,能給你一些快樂和幸福。可是你就要走了,我知道,你既然決心下定,我說什麽也沒法子挽留下你,我這心裏。。。”

原來是為了這個,我心裏似乎是有了底兒。“小王呀,咱們同學也有三年了,相互幫助是很自然的,這又不是借的東西,要有借有還的。小王你平時也很熱心,助人為樂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好多事情還是該我來謝謝你呢。那麽開朗的小王,怎麽現在變得這樣憂腸掛肚的了。”我禁不住要笑了起來。“行了,我明白了你對我的好心好意,也很感謝你能為我想這麽多!我的主意已定,也沒什麽可猶豫、改變的了。咱們就談到這兒吧,別在這大黑地裏傻挨凍了!”

“櫻,你不明白!我這顆心裏是因為有了你才這麽熱呼!”小王說著,拉起了我那雙凍得冰涼的手,貼在了他的胸口上。在做實驗時,我們也有多次手碰手,肩碰肩的時候,有時甚至是在隻有我們倆人在的音響實驗室裏;在研究室舉行的聚會、忘年會上,我們也多次手拉手地唱歌,熱鬧過,可怎麽現在卻覺得被他拉著手是這麽別扭,盡管他的手,他的心窩很熱乎。

我試圖抽回手來,但是小王的勁兒很大,他反把我拉到他的麵前,將我的雙手擁在胸前,放開手來,一把將我緊緊地摟在懷中。“櫻!有、有件事我早、早就該跟你說,可是你、你一直沒給我機會!”小王的聲音在發抖,我能感覺到他的心髒在急劇地跳動著。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我毫無戒備,隻是本能地掙紮著,想從他雙臂中解脫出來。但是卻被他摟得那麽緊,我的掙紮就象是胳膊扭大腿。我隻好告饒:“小王,別這樣,求求你!”

“櫻,你就成全我一次吧!”小王沒有鬆開我,用顫抖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我這樣做對不起你,你就成全我這一次吧!你什麽都不用做,就這樣,不要動,不要動了啊。”

掙紮和求饒都無濟於事了。我靜了下來,任憑他摟著,任憑他的雙唇從我耳邊滑到我的臉上。我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了他急促的呼吸,感覺到了他的雙唇已經壓到了我的嘴唇上。他把我摟得更緊了,似乎是要把我全部包容在他的身體內。

小王吻了我很長一段時間,可是並沒有得到我的回應,但他也沒有放開我,用一隻手緊抱著我,另一支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臉頰。等他的呼吸平靜下來後,小王把臉貼在我頭發上,在我耳邊耳語般地說:“櫻,我搞不懂你啊!你怎麽會不需要男人的嗬護,你怎麽會不希望能在男人的懷中撒撒嬌,你為什麽總是要那麽逞強?其實你很善解人意,你有很多溫柔的地方,你給了我很多溫馨,你讓我覺得很貼心。。。”

“。。。”我沒有說什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王還是那麽緊緊地擁抱著我,卑怯地說:“我知道,好多留學生都看不起我,背地裏恥笑我,可你從來沒有嫌棄過我。。。可是為什麽你要離開,為什麽你現在。。。為什麽這樣啊。。。我不願意你走啊。。。”我感到有冰涼的水珠落在我的脖頸上,我抬起頭來,看到了他那雙充滿淚水的眼睛。不能說我是無動於衷的,隻是我的應變能力太差,不明白怎麽突然一下子會成了這種狀況,小王的舉動和這些話語讓我感到很突然,我啞口無言,驚訝地望著他,似乎不認識他了。

不知是過了多久,小王鬆開了我,但仍然拉著我的手,無可奈何地說:“你打我嘴巴子好了!”

此時的我,腦子裏一團混亂,隻想盡快離開這裏,離開小王,到清靜的地方去,獨自理一理自己的思路。我甩開小王的手,轉身就要走。

“四年前,勸你辦理回國休學手續的那位使館來的二秘,就是我丈人。他和當時的學生會的幾個人商量著怎麽能讓你回國生孩子一事的前前後後,我都明白。”小王在我身後說。“那時他們說,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行,一定要讓你回國去生孩子。還說,你隻要回了國,就再也別想來了,可現在,你不僅自己來了,而且還把何鋒也辦來了,所以留學生們都很佩服你啊!就連當初學生會的那幾個人開始都不相信這個事實。這些、你一點兒都不知道?當時在學生會裏的楊健為什麽現在這樣巴結你?你想過沒有?!”

我停住了腳步,轉過了身去,瞪大了眼睛看著小王。

小王嘴裏還在喃喃地說:“那時我真想告訴你,讓你別走,因為怕你一去真的回來不了啦!從那時起我心裏裝的就都是你!可是我當時的處境你也知道,就是直到今天,你也沒有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這一切都告訴你!我知道你受的委屈,我知道你心中的痛苦,我知道你無聲地忍受了這一切,堅強地向人們證實你的能力!我恨我自己的怯懦,我恨我自己的無能,我恨我沒能幫助你,現在還。。。”

小王顯然是看到了我眼中的淚花,盡管我強忍著,沒讓它們流出來。小王固執地說:“你打我吧!打我嘴巴子好了!這樣我心裏會好過一些的!”

我象是被凍僵了似的,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應該記得,你辦完休學手續後就要離開的前幾天,我跟何鋒痛痛快快地喝過一次,我們倆其實很談得來,談論內容何鋒應該也跟你說過,。。。”小王接著說。

“我不想聽這些!”終於,我忍不住了,對小王吼叫了一聲,就轉身沿著來路跑回到小車裏,開啟了發動機,駕車飛快地離開了那裏!等我把車停到了下宿邊上的小河旁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車中的收音機播放著岩崎宏美的歌:橋。

人の心って河の水ですね
幸せにとどまれず海へ流れる
誰も悪くない そうよ弱いだけ
だめの道標に、 従う悲しみ
ありがとう 愛させてくれて
ありがとう 愛してくれて
この髪にまぶたに唇に まぶしい日々が燃えます
別れてもあなたが呼ぶ夜は 見えない橋を渡って
會いに行きます

いいえほほえんで 生きて行けるでしょう
星空のその果てで 會えると信じて
ふり向いて 夕焼けに帰る
ふり向いて 子供みたいに
花たちはその実を結ぶため 開いてそして散ります
傷つけるかわりに傷ついて 荒野へ消えてゆく男
ありがとう 愛させてくれて
ありがとう 愛してくれて
もう一度 この世に生まれたら
あなたを夢へ渡せる
橋になります

歌詞大意:
人們的希望之心,就象那小河的流水,找不到幸福和歡樂,流向那無邊的大海。
你和我誰都不壞,隻是啊,軟弱無能,順從著命運的路標,忍受著無奈的悲哀。
感謝感謝你,讓我愛你這樣深,感謝感謝你,讓你愛我這樣深,
在我的頭發上,睫毛上,我的嘴唇上,燃燒著耀眼的日日夜夜。
雖然是分離,在你呼喚我的夜晚,我就會渡過那看不見的橋,去與你相會。

不是嗎,含著微笑,我是能生存下去的,相信著總會有一天在,天邊的盡頭能與你相會。
回過頭來看看吧,回到晚霞中來,回過頭來看看吧,象小孩子那樣。
花兒們為了結出果實,開花後謝落,
情願自己受傷害也不去傷害別人的你,卻消失在茫茫的荒野中。
感謝感謝你,讓我愛你這樣深,感謝感謝你,讓你愛我這樣深,
如果下輩子,再出生到著這世界上,我就會變成,讓你通向夢幻的橋。


……
後日,當我還給小王他放在我車上的東西時,他跟我說,那個夜晚他是一個人在研究室渡過的,似乎是在責怪我在那個晚上把他一個人撇下不管了。我什麽都沒說,怕是過多的解釋又會節外生枝。其實這又有什麽呢?做連續疲勞實驗時,在實驗室裏通宵熬夜的日子也是常有的。

在大學院的最後的那些日子裏,我跟小王見麵後也隻是象往常一樣,一般的お挨拶(打個招呼),盡管我能從小王的眼睛中看到他的懊喪,我也沒有時間,沒有心情再去理會他。甚至連房東大媽給我舉行的送別會,我也沒再邀請小王來。(房東大媽還特地問起小王,我隻好說我忘記邀請小王了)。

離開了大學院後再也沒與小王聯係過,至今也沒有一點他的消息。現在回想起來,是不是我對小王太無情了?盡管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我沒有什麽地方對不起小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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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chwater 回複 悄悄話 大姐是技術強人,一路走來,有風雨,更有彩虹;周圍的人,隻能扔塊石頭,雖然有時候給大姐絆個大跟頭,但終究擋不住的大姐的是奧林匹克的精神.我就是高,我就是強,你們不服,我也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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