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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2007-02-09 22:19:14) 下一個

  自從知道李益和霍小玉之間的情事以後,我每次讀到這首《寫情》,都會覺得這是一雙可憐人的寫照。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你也許曾經遇上一個人,你與他相愛,以為他是你全部的需要和存在的意義。你愛他,如生如死如火如荼纏綿如呼吸;然而有一天你們分手了,得已不得已情願不情願,傷筋動骨聲嘶力竭歇斯底裏憤怒悲傷安靜壓抑,而那個人就那樣消失於你的世界了。同時,他靜默地關閉了你通向他世界的門。


  天國的階梯,消失在雲間,你仰頭瞻望思念的餘光,隻看見藍天上白雲輕輕流動,天上聖門已闔。在安靜的甜黑的夜晚你想念他,思念若水滴,還沒落淚,就幹了。


  如果你為一個人切骨般痛過,你就會明白李益在說什麽。他說,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失去了那個人以後,他再也沒有千金一刻的春宵,也沒有了風清月白花下相偎相訴的良辰美景。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有時越是情深意切,表達出來的情感就越淡越正。越好的茶,越不會以苦澀淩人。像元稹花樣文章悼亡也歸平靜,千言萬語隻是一句“貧賤夫妻百事哀”;蘇軾文中仙豪,十年夫妻情深似海,也隻能說出“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李益的《寫情》也是如此,心底有百般懺悔,也隻能化做一句“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的歎息。


  李益的詩是那樣好,邊塞詩雄渾有力,閨情詩清雅有致。“大曆十才子”中他是翹楚。說他好,那是說得出,拿得出根據。曾讀他的詩,精彩處叫人忍不住揚眉動目,意態飛揚。他的“幾處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劍白雲天”(《鹽州過胡兒飲馬泉》)有太白的豪放高邁氣,“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鍾”(《喜見外弟又言別》)又得杜甫的滄桑沉鬱之味。李益還有一首詩,一直是我最喜歡的邊塞詩之一。詩雲:


  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

  ——李益《夜上受降城聞笛》


  這首詩是李益邊塞詩的代表作,氣勢雄渾,蒼勁幽遠。我覺得氣勢意境都不像經曆過“安史之亂”的離亂,反而很有盛唐恢宏之色,可以和王昌齡的邊塞詩比肩。


  李益生長的隴西,曾是漢唐曆年的征戰之地。當年西漢名將霍去病就曾在那裏馳騁拚殺,因而留下了很多戰爭遺跡。其中最著名的要算“受降城”,它是漢將軍霍去病在河西走廊接受匈奴投降的遺址。李益幼年時就經常在這些戰爭遺跡上憑吊那些曾叱吒疆場的英雄,長大後又曾親身經曆“安史之亂”。 他有才情,又有豐富的經曆和廣博的見聞,是得天獨厚的才子。如果他不是遇上霍小玉的話,也許他的人生會有另一種軒敞明亮。


  那是在唐大曆年間。那一年,霍小玉初初長成一個明豔無倫的少女,承母親的舊技,做歌舞姬待客。清麗可人的她恰似一夜芙蕖迎風涉水而來,豔名動長安。而李益赴長安參加會試,中進士及第,少年登科,更是春風得意。他的詩每每是墨跡未幹,長安的教坊樂工就千方百計地求來,譜上曲子讓歌姬吟唱。長安無數豪門貴族請畫工將他所寫的《征人歌》、《早行將》等詩,繪在屏幃上,視為珍品。大曆年間的長安城,無人不知李益李十郎的詩名。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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