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一向倒頭就睡的昕怡失眠了。
她的生活中曾經失去很多的生命,她的爸爸,她的未曾謀麵的姥爺,她的軍訓鄰床女孩,以及芙萍。她最無法接受的是芙萍的離開。當愛逝去的時候,難道生命也毫無意義了嗎?
昕怡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胡思亂想著,她閉上眼睛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眼前出現的都是芙萍那憂鬱的目光。
終於,昕怡意識到自己的努力全是徒勞,她起身下了床來到電腦前。
昕怡平時沒事的時候時常到網上的一個愛情欄目瀏覽,但她從沒在那裏發過帖,她甚至連個網名都沒有。
可是現在的她,心裏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要說點什麽,她注冊了一個網名,打開網頁,一口氣寫下了一篇隨筆,叫作“我愛你,但我更愛自己” 。
她寫到父親的病逝,她說母親在知道父親患有先天心髒病後,還是賢惠忠貞地守在父親的身邊,父親的短暫的生命有了意義和寄托,父母的愛情生活讓她肅然起敬。
她提到了自己的失戀,提到自己曾經以汪煦作為生活的中心,愛他愛到幾乎失去自己,她把他的喜怒哀樂看得比自己的心情更重要,當他離去的時候,自己的生活幾乎崩潰。
她最後提到了芙萍,她說可以理解愛一個人愛到茶不思飯不想,但是她不能理解當丈夫和愛情背叛了芙萍的時候,芙萍竟然選擇了自殺。愛情和婚姻真的比生命還重要嗎?她為芙萍惋惜。
發了帖,她感覺心裏舒服了很多,倒在床上,很快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一直忙到晚上她才有空上了網。翻到自己的那篇隨筆,已經有了不少跟帖。
她也收到了兩個郵件,一個網友告訴她自己和她同城,安慰了她的失戀,也噓唏了一下芙萍的紅顏早逝。
另一個網友自稱為地雷,他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真正導致芙萍自殺的凶手,並不是丈夫和愛情的背叛,而是她的憂鬱症呢?
昕怡看了心裏一愣,她真的還從來沒有往憂鬱症上想過,在她心目中,憂鬱症是一種鬱鬱寡歡的情緒,在國內的時候並不常聽說,但是到了美國,憂鬱症乃至產後憂鬱症好像卻是很普通的話題。
她給同城的那個網友回了個郵件,感謝他的關心,說失戀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己現在已經從失戀中走出來了。
她又給地雷回了個郵件,說,我從來沒有從憂鬱症的角度考慮過這件事情。憂鬱症難道真的是那麽嚴重的事情嗎?
地雷很快回來郵件,說,在我看來,很多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憂鬱的情緒,但是大多數人都能經過自我調節來維持正常的日常生活。但是憂鬱症比較嚴重的時候,是會影響到生活質量的,如果當事人自己又不想主動求助於專業人事的幫助,有時會產生比較嚴重的後果。
地雷也談到他的一個同事,很有才華,平時看上去風趣幽默,但是有很嚴重的憂鬱症,後來婚姻陷入困境,也是出人意料地選擇了自殺。
地雷告訴昕怡那個同事是他很好的一個朋友,他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也沒有催他去求醫問藥,如果當時周圍的同事多給他一些關心,也許悲劇就不至於發生。
地雷說同事自殺後,公司給大家提供了專業的心理谘詢輔導,他告訴昕怡,在美國,心理疾病並不是可恥的事情,他勸昕怡如果需要,也應該考慮去心理醫生那裏谘詢一下。
昕怡回信告訴地雷,說自己希望很快能此從這種情緒的低穀中走出來,但是很感謝他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