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天空

後來太陽才慢慢地衝出重圍,出現在天空,甚至把黑雲也染成了紫色或者紅色。這時候發亮的不僅是太陽、雲和海水,連我自己也成了明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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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下-來-玩

(2009-05-15 12:18:17) 下一個

最近連著幾天要早起,出門比平常早了兩個多小時。真正能看見久違的早上七八點鍾的太陽了,不光有天上的掛著的,還有地上的跑著的。我發現這個時候,小朋友們都背著小書包,走出來去上學。他們有的耳朵裏還塞著耳機,白白的線順流而下左一半右一半纖巧地畫了個弧形,那頭連著IPod,有些象我小時候玩假扮醫生帶著的聽診器。開始都是單個孩子在走,走到街邊,三三兩兩就聚多了,等著黃色的校車來接他們。間或看見一兩個家長,點頭哈腰不放心地陪著,孩子本身卻不怎麽理他們,互相說著話。他們腰身挺直,活活潑潑,可以看到一簇簇美麗潔白濃鬱的生機從他們脖領子裏,腦袋頂上,磁石的小胳膊小腿上蒸騰出來,活火山一樣冒著煙。

我開車從他們身邊過,想起我小時候去上學的樣子。我們上學沒有校車,要自己走著去。也沒有家長接送。那會兒我們總是能找到很多住一起住附近的同伴,一起叫著去上學。

有個女孩兒和我住一個樓,她每天都來敲門,然後我們一起走。有空再去叫其他人,就是走到樓下喊一嗓子,某某下來啊。一會兒,那個樓門口就飛出個小孩兒,樂嗬嗬的我們在一起走。那個女孩兒個子高高的,春天時候白襯衣外麵穿一件鮮綠的小馬甲,她發育早,胸前小曲線尖尖酥酥的,和白楊樹的綠葉子一樣,清新可人。我們都背著很沉很重的雙肩背書包,書包帶子很長,背著背著包就斜到身後墜到屁股那邊了,就再拉一下緊緊,但書包過不久還是會漸漸滑過去。

走路時候我們聊天,說學校裏的是非小八卦,說誰誰又對誰誰有意思了,說某某老師水平差不說人也壞。我們還會一起抱怨家長,交流著小對策。很多時候我都在聽她說。她有陣子特別迷武俠小說,那種書在我們家是禁書我沒看過。可她講得太不連貫,專門挑她喜歡的講。她會說,“你知道麽,有人可以外表像小姑娘,可實際上已經九十多歲老太婆了,神吧?神吧?”一臉激動渾身戰栗渴望著我的首肯分享她的驚奇。我想象了一下迎合她說:“是啊,很神。”但多數時候我其實是淡然的,她不管我的態度如何,隻自顧自滔滔不絕地說,我開始還追蹤線索問她“後來呢,後來那人怎樣了”等等顯得我在參與,後來就不問了,因為她講得實在亂,我也記不住。我就默默聽著,然後適當說,“真的啊”,就可以了。

春天路上有落下的楊花,猩紅色的象一條條蠕動的毛毛蟲,有些被人踩到碾碎了,汁水一片,場麵很血腥。我每次都心驚肉跳小心翼翼跳著走,不管人家怎麽勸我我還是固執認為這不是植物的花朵其實就是毛毛蟲而且多半會爬到我身上。她會笑話我,然後等著我跳過那片地雷區,我們再一起往前走。

我們倆象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她是喋喋不休的愛說話的妻,我有時戴著助聽器,有時拿下來。街道傍邊有楊樹,路上有小石子我會踢著走,機關大院門前有站崗的小兵,站得不直還喜歡東張西望,路過音樂團時候可以聽見有人練聲啊啊啊唱得很高,很替她累。有時隻是飄過來一段鋼琴聲,很輕盈的曲子,彈一會兒,停一會兒,又彈一會兒。

這樣走了好幾年,小學和初中,然後我們分開了,去了不同的學校。我住校,再不用這樣走很長一段路去上學。我記得她的背影,考高中時候她坐我前麵,題目太簡單,她做完了高高揚著頭很是坐不安穩。但發榜時候發現分數差很遠,她媽媽很著急,來我家讓我和她去找班主任,說著說著就開始用手背抹眼淚,我不知怎麽能幫她。

最近看了一段沈大成博客裏的片段,很喜歡,她是這樣寫的:

傍晚,樓下有兩個小孩。平常時候,我經常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他們一起玩著,總是喪心病狂地大笑,開心得大叫,好像玩到了世界上最好玩的遊戲。在這天傍晚,其中兩個小孩在樓下喊著另一個小孩的名字:周--穎。他們喊:下--玩。他們齊聲向樓上高喊:周--穎,下--玩!周--穎,下--玩!這樣喊了一會,他們就自己玩上一會。可是玩了一會,他們又開始呼喚周正穎。這次男孩子先喊一遍:周--穎,下--玩。他喊一遍女孩子就跟著喊一遍:周--穎,下--玩。音調略略拖長,他們還把這個字的尾音喊得很圓。小孩的聲音像是帶堅果粒的巧克力,又香又甜,在初夏的傍晚,情意切切,快要融化了。他們一先一後大喊著,可是鐵石心腸的周正穎一直沒有下去玩。周正穎,我心裏警告這素昧平生的小子,你再不下去玩,我都要下去玩了。

這讓我想起那些童年歲月,想起我和她,還有她們。

半夜了有人按響了門鈴,打開門,是陌生人找錯地方了。他抱歉著走了,屋裏一下湧進些初夏夜的味道。整個街道很安靜,月光把樹影送到我眼前,空無一人。可我好像聽見我的小朋友們在大聲的叫我,“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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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阿貝 回複 悄悄話 這篇又把我看朦朧了。本來還有點兒慚愧,跟著讀了留言,就不慚愧了。。。:)
明亮 回複 悄悄話 隱形的翅膀,哎,把我誇得這麽好,我真很慚愧了。我盡量向你說的方向好好努力吧。謝謝你。歡迎有空來玩,說話不說話都可以。:)

NYSHAMU,嗬嗬,你還記得香橡皮嗎?我小時候也喜歡那個,覺得也是奢侈品啊。童年回憶大多都是很美好的,太珍貴了。:)
隱形的翅膀 回複 悄悄話 喜歡你的博客, 很淡然的筆觸描寫很驚豔的智慧。 你的文筆也很讚, 喜歡, 就是很喜歡, 連我這個話不多的人, 都忍不住要多說幾次喜歡。
NYSHAMU 回複 悄悄話 真懷念童年呀.文具店裏圓珠筆,練習本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物質享受.下學了和玩伴一起走,說著話舍不得回家.可以一直你送我,我送你,直送到天黑還舍不得分開.
明亮 回複 悄悄話 jwayne_1, 嗬嗬,看來你小時候也是被壓迫的孩子,不知現在好些沒有。

hsyq,哈哈,原來這麽個典故。多謝。

阿麗兒,嗬嗬,真的是。那時小女孩也有小心眼,現在看來都太單純的可笑了。其實我老早就都比你老了,我每天回憶著一些這樣的碎片,隻不過不忍心過早得把它們攤開了一把把的數,怕給數沒有了。

圓晶,嗬嗬,我發現你很喜歡看我的一些回憶文章,其實歸根結底大家還是思鄉了,才這樣有感觸的。

llbyw,嗬嗬,謝謝你。你真的對文字也敏感,也謝謝你愛護我的這片心,讓我很感動。有空來玩。

jwayne_1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明亮的評論: 嘿嘿,要向好的地方看嘛。估計那個
周正穎下不去是爹媽不允許,不是他鐵石心腸。記得我第一次被允許周末晚上出去玩那個激動!
hsyq 回複 悄悄話 千手觀音 - 兄弟如手足。 哈哈 :)
Aerie 回複 悄悄話 這個好! 下來玩,和誰一起去上學,這都是大事情。
不和誰一起玩,不和誰一起上學,更是大事情。記得我和娟一鬧矛盾,就不說話了,每次他爸和我媽都特著急,想辦法讓我倆和好,咳,哪裏用得著他們操心,兩人沒別人玩了,就自然“下 來 玩”了
恭喜你,加入了回憶行列,說明您和我一樣老了。
圓晶 回複 悄悄話 "下-來-玩"把我的心弄得五味雜陳, 眼前有點朦朧.也有把聲音悠悠遠遠地在我耳邊這麽叫著,把我叫回童年,叫回自己天真爛漫的年代,不過我們那會兒還不流行雙肩背書包.看明亮的文章覺得是在品茶,開始有點兒淡淡的苦,然後滿口清香,回味無窮.特別適合就著初夏或者雨的味道一起品.
llbyw 回複 悄悄話 看你的很多文章,我都有哭的欲望。如果我是一個單身漢,我一定會找到你,關心你,愛護你。
明亮 回複 悄悄話 娃娃臉,嗬嗬,上來玩了。跳皮筋大舉很牛的,腿長個高韌性好的能夠到,我不行,我想去舉皮筋別人都不讓,我個子太小了。,哈哈。

香草仙子,好久沒見了,你還在呢,問好。

兔子兔子跑得快,哈哈,是啊,娃娃臉說了其實還有大舉,那真是超難的。:)

嗬嗬,秦西,咱倆性格挺像,星座的關係吧。:)

毛貓貓,嗬嗬,謝謝你這麽說,我一般懷舊時候都這樣情意綿綿的,那些時光太珍貴的緣故。我也真心希望你快樂,抱抱,古奶。

南山鬆,嗯,童年時光抓不回來了,就溫馨回憶回憶了。

嗬嗬,小PP,你是剛吃了巧克力吧,嘴這麽甜。:)

哈哈,gaming,你別著急,不記得雙肩包沒關係,要不你也開始練金雞獨立吧。:)

四月花,是啊,我老覺得以前的孩子生活更好玩。不過他們現在也有他們的快樂的。

跳舞女王,嗬嗬,多謝潛水和冒泡。

jwayne_1, 嗬嗬,說得容易,現在都是成人了,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不那麽容易喊一嗓子就下來玩啦。

hsyq,哈哈,我還真不知道,我當時想到的是捐精子的有個人,他的孩子有40多個呢。你這個應該是腦筋急轉彎那類的,我猜不出來你告訴我答案吧。:)

嗬嗬,小豐滿,怎麽會呢?我覺得宏觀上看,我們肯定是一代的,微觀上拿放大鏡照,我還比你大兩歲呢。你沒背上雙肩包一定是你娘想省錢沒給你買唄。

麥片,謝謝,童年真好啊。

暖薑,是啊,我也經常玩得滿頭大汗然後意猶未盡地回家吃飯去了。

babyface1994 回複 悄悄話 ML,上來玩兒~~

跳皮筋兒,還有一級叫“大舉”用雙手舉過頭頂的那種,很神氣的。。。
香草仙子 回複 悄悄話 太喜歡這一篇了。
兔子兔子跑得快 回複 悄悄話 真的啊?
下~來~玩~~~

在這兒應該說上來玩了,上網上來玩。

小時候跳皮筋,最高級別的是那皮筋一直箍到脖艮上。
秦西 回複 悄悄話 周正穎,我心裏警告這素昧平生的小子,你再不下去玩,我都要下去玩了。--哈哈。。
明亮的文字也像帶堅果粒的巧克力,又香又甜,情意切切,不知融化了多少人的心呢。 --ZT

這讓我想起那些童年歲月,想起我和她,還有她們。-----nod nod. 想起了兩個小孩一路跳打樹葉上學的日子。。。我也是聽的多,說的少。:))
hairycat 回複 悄悄話 明亮,我覺得哈,你呀快啦,你明白麽?你快談戀愛啦,嗬嗬。。。 這篇文章給人的感覺很溫馨也很懷舊,我的直覺是你可能已經準備好了,ready啦!希望你快樂。。。抱抱!
南山鬆 回複 悄悄話 周正穎,我心裏警告這素昧平生的小子,你再不下去玩,我都要下去玩了。--哈哈。。
明亮的文字也像帶堅果粒的巧克力,又香又甜,情意切切,不知融化了多少人的心呢。 --ZT

好溫馨的回憶,讓我也想起我的童年.
PP. 回複 悄悄話 周正穎,我心裏警告這素昧平生的小子,你再不下去玩,我都要下去玩了。--哈哈。。
明亮的文字也像帶堅果粒的巧克力,又香又甜,情意切切,不知融化了多少人的心呢。
gaming 回複 悄悄話 大家都記得自己小時候背的是不是雙肩包. 可我使勁想啊想,就想不起來自己小時候背的是什麽包.我老年癡呆了我,55555。
Aprilflower6 回複 悄悄話 親切啊親切!

從玩伴多上看那時候當小孩挺幸福的,現在的孩子打出生就進了圍城。

俺也一直沒混上沒有雙肩背的書包,這不落了個斜肩的毛病改都不好改,自己都沒感覺怎麽是正的。
dancingqueen 回複 悄悄話 一直潛水來著,很喜歡這篇,冒個泡。
jwayne_1 回複 悄悄話 that's easy. 下-來-玩!
hsyq 回複 悄悄話 響應明亮號召 :
智力題竟猜 --- 誰是世界上有最多兄弟的人?
小豐滿 回複 悄悄話 胖妮啊,同感啊,我也覺得這個雙肩背很刺眼啊。我一直管明亮叫師妹,估計是吃虧了,就衝她小學就背雙肩背,我應該是她師母那個級別的啊。我上大學也沒背過雙肩背啊,雖然有同學背那玩意。5555,原來下一代都會寫這麽好的博客了。
mycereal 回複 悄悄話 仲夏夜的味道。。。 ZT

很好的文章,也讓我想起了童年,嗬嗬。
warmginger 回複 悄悄話 仲夏夜的味道。。。

我上大學時,還有人在樓下叫我呢,嗬嗬。。。

還有小時候傍晚的時候老爸在窗戶口喊我和我妹回家:XXX和XXX,回家吃飯----!!
明亮 回複 悄悄話 嗬嗬,花朵,你周末好好玩。半夜開門前我看清楚了不是壞人。:)
花朵 回複 悄悄話 真好真好,讀得我很舒服:)

ML,出來玩兒,ML,半夜別開門,ML,周末愉快:)
明亮 回複 悄悄話 嗬嗬,謝謝采菊,這是因為你有心喝茶啊。:)

胖妮,哈哈,我原來又寫錯別字,我去改過來。多謝多謝。
悠然采菊 回複 悄悄話 熱愛生活的人就是象明亮這樣吧, 所有平實的生活都觀察得如此溫馨細致,回憶得如此細致溫馨...

真是喜歡明亮的這些cozy小品, 讀起來如同喝杯不涼不熱的適溫茶一般舒服

明亮 回複 悄悄話 小餅子,是啊,現在就隻能在網上喊喊啦,餅子餅子出來玩!
明亮 回複 悄悄話 Xiaolily,胖妮的解釋是對的。嗬嗬,她嘰裏咕嚕自己說就挺高興的了,我有時沒在聽。

小閑媽,就是啊,我們小時候就是那樣一起瘋玩的。真懷念。

小餅子,參見胖妮同學的解釋。嗬嗬,估計我沒寫清楚,這麽多人都想實了。:)

胖妮,嗬嗬,你怎麽沒有雙肩書包啊,說明你背的包一點兒都不沉。

大家周末愉快!
閑人忙人 回複 悄悄話 周大哥教育郭靖說:別人說話的時候你要記得問“然後呢?”

偶爾早起,感覺真的很好!

我也很懷念小時候的時光。那時候,一個樓的小孩,大大小小,吃飯前後,都在樓前的空地上玩,捉迷藏,丟沙包,跳繩,分邊打戰,或者就是玩泥巴,哪家媽媽伸出頭來大喊一聲:XXX,上-來-吃-飯!就上去吃飯,吃完飯再下去接著玩。不象現在,找小朋友玩得先打電話約,十三歲以下到哪都得大人看著跟著,世界真的不一樣了!
胖妮 回複 悄悄話 hehehehe, forgive me, 活活波波, hiahiahia
餅姐姐 回複 悄悄話 回複xiaolily的評論:我猜是那個小收錄音機放自己喜歡聽的歌的吧,那時候沒MP3呢,那個時候我們都有啊,那個繩子就像助聽器的繩子。。。

明大亮,我答對了嗎?:)))
胖妮 回複 悄悄話 回複xiaolily的評論:
that means sometimes MingLiang just pretended to listen, hiahiahia...
胖妮 回複 悄悄話 OMG, sis, you opened door for stranger at mid night?
餅姐姐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哈,明大亮,快來玩!
xiaolily 回複 悄悄話 我不明白,怎麽會有助聽器?

見“我有時戴著助聽器,有時拿下來。”
胖妮 回複 悄悄話 讓我想起那些童年歲月 too. but i didn't have a 雙肩背書包 until i went to college :(
punny 回複 悄悄話 sit with Grace JJ :)
閑人忙人 回複 悄悄話 銀牌!
graceus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明亮的評論:
hao de , hao de, I will make more,留給ni.
周末愉快!
明亮 回複 悄悄話 wow,阿小葛,金牌啊。雞蛋餅我喜歡吃厚實的,以後留給我。 周末愉快!
graceusa 回複 悄悄話 sa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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