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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肯搬到廣州去住,是04年初才下的決心。其實,因為老弟在廣州,而老爸他們年紀也越來越大了,所以,我一直想讓他們搬過去,離老弟近些,怎麽也有個照應。03年夏天回去,見到他們住的地方,環境越來越差,條件設施也越來越惡劣,我就下定決心要說服他們這麽做。媽媽也不滿意那個環境,所以沒什麽意見;老爸呢,因為舍不得已經住了幾十年的熟悉,舍不得扯了幾十年談的老友,一直不情願。老爸最後肯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其實隻是因為我的堅持。
老爸雖然在外麵愛扯談,連後來的病友們都誇他風趣幽默,但他在家裏的話並不多。他絕少用語言來表達什麽, 對我們的好也隻用行動來表示。每次我回了家,他知道我喜歡吃米粉,就經常早上,在我醒了但還賴在床上的時候,出去給我端米粉回來;知道我喜歡酸豆角,後來已經吃不得太辣,就總記得多舀一勺豆角,少放一點辣椒。那一年,我還在租房住,一個人早出晚歸,家裏的、尤其是廚房的衛生不知多久沒徹底搞過。老爸去開平出差,在我那隻停的一天。等我第二天下了班回家,老爸已經走了,不過就留給了我一個差點都認不出的房間。地板磚白白的,廚房裏那些油煙的老漬,平時從沒徹底搞幹淨的,全給老爸給弄清爽了,不知老爸費了多大的勁。老爸對我們的好就都是這樣盡力而默默的。
遺憾的是,老爸一直不是一個跟我們交流心裏話的人。其實,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老爸挺聽我這個女兒的話,但是,我還是很多時候,真的並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甚至就是在他病的那一年裏,我時不時會想,老爸對自己的病心裏到底有什麽樣的感受呢?遺憾的是,從始至終,我都沒能知道。
現在我已經無法知道,當時老爸是不是又是聽我的話,所以才同意搬到廣州去的。不過,好在置的那套小房他們很滿意,離老弟那不過半小時走路的路程,生活方便,小區環境也不錯,關鍵是老人也多。沒多久,他們也有了可以走動的新朋友,愛扯談的老爸也找到了些聊友。差不多每天打電話回去,聽到他們說剛才又跟誰誰誰在天台上聊天呀,哪天又去了誰誰誰家呀,就覺得很好很放心。
可是,一切剛剛安頓下來,也就半年光景吧,老爸就病了。開始聽說老爸可能著涼了,咳嗽很厲害,初初沒往心裏去。 後來,還是咳,聽他們說有去看過醫生了,也就沒說什麽。再後來,聽說老爸咳嗽咳得胸口痛,上樓喘不過氣來,我開始強烈建議他們去大醫院檢查。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那天放下電話,我就有種強烈的不祥的感覺 – 嗜煙如命的老爸呀。接下去兩天的電話裏,我沒跟他們提起,隻希望是我的預感出錯,直到那天老弟跟我說X光裏老爸大半的肺葉都看不到了,因為積水。
從網上的搜索,我幾乎已經可以知道進一步的檢查會是什麽的結果,所以,已經開始一邊看那些網頁,一邊哭。誰知,出來的初步診斷竟是“間皮瘤”,一個我沒能想象得到的名字,一種非常惡性的腫瘤,平均預後(診斷後的存活時間)隻有三個月。很震驚的我,在網上瘋狂的查找關於這個病的中英文信息,越來越不相信老爸得的會是這個病。這個病是屬於職業病範疇,主要是接觸石棉引起的,跟抽煙沒有直接聯係呀。
因為社保(社會醫療保險)的問題,老爸雖然已經日常行動都喘不過氣來了,也隻好轉回長沙做確診和治療。活檢的結果是“肺癌”,應證了我的不信,推翻了初診的惡症,不過也確認了我的猜測。當時,我心裏真的是什麽滋味都有,鬆了一小口氣,不過就還是滿心難以言傳的沉重,還有不能釋懷的遺憾。
為了早點能工作,我已經在夏季,費盡心機的找到了可以晚上帶孩子的家庭幼兒園,把本來準備冬季拿的學分都上了,終於也按時畢了業。可工作還來不及找到,心裏計劃的補償還沒開始,對老爸而言,恐怕就永遠沒有機會開始了。那些天,每天都很傷心,不知道老爸能不能捱得過來,還能熬得多久。我知道,老爸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出來看一看、住一住;再也沒有機會用他平生第一本,也是最後一本護照了。那本護照本是為來加拿大照顧我的生產而申請的,但那一次的拒簽,沒人會想到竟拒了曾那麽健康的老爸的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