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12）

 

裔看見傅婷滿臉遮不住地讚歎，得意洋洋地象介紹自己寶貝似的講解開了：“巴黎聖母院是古老巴黎的象征。咱倆現在所在的正是它的發祥地塞納河西岱島的中心。這座哥特式的巨石堆始建於1163年，曆時182年落成，是巴黎最古老、最高大的天主教堂，在歐洲建築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傅婷仰臉看著聳入雲端的塔尖：“你別說，它的造型和其他我在電視裏看見的教堂很不一樣啊？”

傅婷的頭歪著，不經意地碰到裔的肩膀，裔也沒有動一下，他接著說：“對了，的確如此，你看它的正立麵其實是被壁柱縱向分隔為三大塊；三條裝飾帶又將它橫向劃分為三部分，其中，最下麵有三個內凹的門洞。門洞上方是所謂的“國王廊”，上有分別代表以色列和猶太國曆代國王的二十八尊雕塑。”

傅婷朝著裔指得方向仔細看去，果然一排雕刻惟妙惟肖。他們走入教堂，裏麵構造樸素，幾乎沒有什麽裝飾，因為光線昏暗，在祭壇附近走動著的人們遙遠而朦朧，祭壇上巨大的金色十字架反射出的光芒籠罩著的聖母子雕像顯得十分奪目。教堂空靈而輕盈，穹頂正中的幾個圓形裝飾似乎散發著一股股柔和的光芒，加上彩繪玻璃所造成的效果，給人如在宇宙蒼穹之下，與自然和諧，與造化同在的寧靜。
　　　　
大廳中部，很多人在一個厚厚的簽字本前排隊留言，留言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字眼就是“愛”。那一刻，傅婷的心中突然有一種感動。她看著旁邊在燭光閃爍中不定的裔的臉，心裏默默地許著一個秘密的願望。
　

走出教堂，傅婷又恢複了她的活潑：“真得很壯觀！”

裔笑著：“其實當我第一次來這裏時，我可沒象你那麽高興.”

“為什麽？”傅婷知道裔肯定會有一番話不驚人，世不休的解釋。

“不知為什麽，我多少有些失望，在我心目中的巴黎聖母院應該是另一番樣子，具體什麽樣我也說不出來，反正站在它跟前，我沒有心靈震撼的感覺。也許我是異類，和許多人的看法不同。比如說別人看了雨果的小說，會很痛恨那個副主教弗洛德，說他是邪惡和虛偽的殺手，我卻非常同情他，我恰恰認為他是整個故事中雨果性格刻畫得最到位最有血有肉的一個角色，而且也是最令人同情的。”裔停了一下，看見傅婷那聚精會神的樣子，他繼續說下去：“他扭曲的性格是因為他生長的特定環境所造成。他父母在他幼年時為他做出了獻身神職的決定，他生長於中世紀那個黑暗時代，並逐漸認同了苛刻的製度，對自己的需要進行殘酷的壓抑。我們設想一下，假如不是這樣，他後來還會成為那樣陰鬱變態的人嗎？我們從他對弟弟的慈愛中，對棄嬰卡西莫多的收養中，以及對吉普賽少女愛思米拉達的傾慕中可以發現，他的心中同樣有著善良與慈愛。他最初的種種怪癖與其說是他個人的天性，不如說是他傾盡全力壓抑自己後的表現。人是善惡合一的，過分壓抑或者過分放任，都會使人更接近於魔鬼而不是天使！”

傅婷看著眼前這個很普通的男人，腦子裏反複想著他的分析，雖然她沒有完完全全地立刻領會這番話所有的意思，但那分析是如此獨特卻有理有力，那對人物心理的洞察是如此地別致卻入微深刻，傅婷想，這是怎樣一個不同尋常的男子，他是迄今為止傅婷第一個從心底裏佩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