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晚點,韓麗滿肚怨言。裔其實就比韓麗大五六歲,但他明顯感覺到他和韓麗這一年齡段有很大的代溝,在他眼裏,韓麗是屬於後一代獨生子女,嬌生慣養型,行人處事完全從自我出發,加上韓麗十九歲就來巴黎闖蕩,她的性格好象比西方人還開放。裔不太明白,小秋和韓麗是完全不同的類型,為什麽可以成為好朋友。
韓麗的妝束很超前和誇張,裔的印象中,她全身不是大大小小的口袋,就是長長短短的帶啊,環的,要麽就是內衣套在外套外,裙子底下穿褲子,大夏天裏穿毛靴,冬天裏踏拖鞋。從男人的角度來看,韓麗絕對算不上漂亮,甚至可以說有些醜,她的臉型猛一看很象內蒙那一帶,圓圓的麵龐兒,單眼皮的眼睛離得很開,塌塌的鼻子使兩眼間距顯得更寬闊。裔更不敢恭維韓麗的身材,他不喜歡那種渾身肉乎乎大屁股短腿的女人。奇怪的是這樣的韓麗走在哪裏,都很招人,韓麗很敢麵對自己作為女人的不足,她曾經對裔說:“我知道自己不漂亮,但我有我的性格,你到哪兒,都不會找到第二個韓麗!”,裔雖不喜歡韓麗,單就憑這話,他倒象西方人一樣很欣賞韓麗的自信和勇氣。
裔一來巴黎,就注意到這個南轅北轍的思想觀,在中國,我們推崇的謙虛,西方人認為是沒有對自我價值的一種充分肯定,反而國人認為是囂張跋扈的品質,西方人卻大加讚賞,這在韓麗身上,尤其表現得突出。因此他對韓麗也很寬容,他認為,這個世界中,存在著形形色色的人物,其實沒有絕對的好人壞人之分,他們做出的事情也沒有什麽絕對的對錯,隻看你看待問題的角度和包容的程度了。
韓麗不停地打著手機,她不知從哪裏認識社會各階層的三教九流,她總是忙來忙去的,要麽就是顯得很忙碌。韓麗的野心很大,各種各樣的公司她都想嚐試,自去年裔認識她後,韓麗就嚷嚷著要成立一家來往於中法的旅遊公司,很器重地讓裔作她北京代理,並口口聲聲地張羅著為裔印名片,大半年已經過去了,名片仍在印刷之中。裔為此常常調侃她:“韓經理,你北京代理的名片呢?”韓麗不但不生氣,反而一本正經地說:“你別著急,等公司成立,說不定還得讓你辭去老本行呢!”裔想,這個世界真奇特,設計出各種各樣的角色,每個角色都有一個認認真真的扮演者,不管這個角色的未來有多虛幻。
“老裔,過兩個星期,還得請你送我來趟機場”韓麗頭也不抬,手指飛快地寫著手機短信。
“韓大小姐,又要飛哪兒?”
“去印度,看我男朋友!”韓麗長長的乳白色的假指甲一點也不妨礙她打字的速度。
“你什麽時候又冒出個印度男友?”裔很吃驚自己的孤陋寡聞,他隻聽說韓麗新交了個瑞士留學生瑞奇。
韓麗這才百忙中抬頭看了裔一眼,挑了挑眉毛,笑著說:“印度那個一直以來都是正宗的,不信問小秋去!”
裔哈哈大笑:“都說我們男人,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沒想到你們女人也狡兔三窟!”
韓麗聳聳肩,很認真地看著裔:“老裔,人隻活一次,隻要自己開開心心就好,管那麽多,幹嗎?”
裔想反駁,一時又找不出話,他知道,如果從倫理道德去分析這個話題,韓麗會毫無耐性地聽下去。
“哎,快舉牌子,班機到了。”韓麗邊指揮著裔,便去接叮零作響的手機。
裔盯著陸陸續續出關的旅客,巴黎機場裏有很多華人,他尋覓著大概與小秋年齡相仿的女性,他看見一個很不起眼的中年女子在向自己手舉的大牌子上張望,他的目光和那女子的目光接觸了,用傅婷後來的形容是“世紀的接觸”,裔點點頭,那女子也很欣慰地笑起來,那張本來毫無風采的臉兒立時生動起來。
“你好,我是傅婷,真高興能一下子就找到你們!”她大大方方地向裔伸出手:“飛機上我還七上八下的,怕碰不上你們呢!這下可好了!”
裔被她真誠的笑容所感染:“嘻嘻,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裔,診所裏就你和我兩個中國醫師。那位是咱們以後工作的喉舌翻譯韓大小姐!”
邊聽著電話的韓麗居然還能一心二用地邊向傅婷伸手問候邊用女性特有的挑剔把傅婷全身上下地掃了一遍。
傅婷從背包裏掏出兩包果脯:“我早聽單位裏說,和我將來同事的是個北京人,所以在北京,特意買了些特產,讓你們覺得離家沒那麽遠,我不知道韓妹妹是哪兒人,所以買了兩袋,吃著玩吧!”
裔突然想起老早前,在書上看過這麽句話:“善良是女人魅力的最遙遠最原始最概括最正宗的源頭……”。
他熱情地接過傅婷手中的推車,好為人師地替傅婷介紹起在巴黎生活和工作的心得。比裔矮半頭的傅婷仰著臉,用一種極其崇拜的眼光聆聽著裔風趣的講解。
他們把傅婷送到她的公寓,傅婷因為時差,已是一臉倦容,但仍不忘在告別時說:“今天太謝謝你們了,等我這兩天整理好了,請你們到我這兒吃飯,來嚐嚐我的手藝!”
“明天反正是周末,你好好休息,倒倒時差,有什麽問題,隨時找我!工作上的事我以後再慢慢跟你介紹!”裔說著起身告辭。
在送韓麗回家的路上,總算不再折騰手機的韓麗突然冒出一句:“傅婷是個很沒特色的女人,她需要一個形象設計師,好好替她打扮打扮!”
裔笑了:“哪有幾個女人象你韓麗這樣,幾百公裏外就能認出來?”
“本來就是嘛,我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種賢妻良母型,你們男人多半愛著這類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真沒意思!”韓麗不屑地撇撇嘴。
“好了好了,人家剛來,沒功勞還有苦勞,你不是還落了個和我同等待遇,一袋果脯嘛?”裔覺著,女人的思想真複雜,常常做那些無謂的攀比與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