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黑毛工

不打黑毛工

我的一位世侄，為人勤懇，品德善良，體格碩健，正是一位好青年。可是住在省份的一個城市，老是找不到理想的長期工。再加上外省華人姑娘少，要覓個終身伴侶亦困難。基於這個原因，我和內子希望他來巴黎工作。

機緣終於來了。我內子醫好一位阿嬸的病，這位阿嬸可能感謝內子之恩，特地答允我這位世侄到她主持的餐館工作。餐館在香榭麗舍大道，屬高級餐館。待遇優厚不用說了，更好的是“城裏有官好辦事”。這間餐館的老板在美國，全部交給這位阿嬸打理。現在這位阿嬸出於“報恩”，答應我世侄去工作，自然是“升官發財”的好捷徑，可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是，不管我們怎樣勸說，這位世侄老是不肯來巴黎工作，他說：“不打黑毛工”。聽了這句話，頓時使我和內子為之氣結，覺得很失望。

“不打黑毛工”，意思是不願為亞洲人工作。他之所以說出這句話，是有他的苦衷的，因為他曾給一個越南人欺騙過。在他那個埠，曾有一間越南餐館，是專門欺騙工人的。新工人一到，老板就假裝關懷，馬上送一張月票給工人搭車。等工人做滿一星期後，他就炒那工人的魷魚，一分錢也不補償，等於隻花一、二百法郎，就可以請得一個工人為他工作一星期，實在化算。

他之說出“不打黑毛工”的第二個原因，是嫌黑毛工時間長。他希望打紅毛工，說打西人工時間短，不用受氣。

是否紅毛工都比黑毛工好呢？不能一概而論。竊認為，紅毛工雖然每個星期做五天，但工資是以小時來計算的，怎麽會高呢？你每星期想做六天，他們也不允許你找外塊呢！況且，如若專找亞洲人為他工作的紅毛老板，是好極也有限的，他們豈不是貪你聽話、勤勞、少拿工資！有些西人老板還當你是黃臉狗來看待呢！

打黑毛工，雖然受氣些，但這隻是個別的。自以為有幾個臭錢，而把尾巴翹到天上的“濕滯”老板，畢竟還是少數，大多數黑毛老板還是友善的，講文明的，講法製的。打黑毛工雖然時間長些，每星期要工作六天，但薪金是會比紅毛工高的，有些做餐館和雜貨行業的還給飯吃呢！計算起來，也吃虧不了多少。打黑毛工，有時還能學到一門手藝或有機會升職呢。打紅毛工就難升職了，因為你不善法語，就算你的法語對答如流，也不會受到重用，他們是不能讓一個亞洲人來管理一群法國人的。                             

                           1989年4月1日  原載《歐洲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