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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離死別——懷念父親

(2006-09-11 16:04:49) 下一個

生離死別——懷念父親 

 文:馮兒

  當我重新踏上印尼國土——我的第二故鄉的時候,喜悅之中,冥冥感覺有種傷感:父親已不在人世了。人生難免有許多遺憾事,對我來說,與父親別離後再也沒見麵,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60年代初,在印尼發生排華事件,因此掀起了回國浪潮。許多華僑家庭,以能把子女送回國為榮,許多華僑學生,以能回國升學而自豪。一批又一批的華僑學生,告別親人和家園,回國求學。我就在那時由印尼泗水乘輪船回國。

  那是難忘的一場送別。父親送我至泗水碼頭,當我要入關時,父親戀戀不舍地摟抱著我,父親十多年來對我的養育,對我的疼愛,全凝聚在他那臂腕上。父愛如山,父親將所有的感情,都默默地隱藏在這裏,我感到那臂腕是那麽有力,抱得我緊緊的,緊得我隻能屏息靜氣。父親似乎意識到這是最後一次擁抱女兒,久久不肯放開,可又不得不放開。

  站在擁擠的、高高的輪船甲板上,在熙熙攘攘的送別人群裏,我尋覓到父親魁梧的身形,他正高舉雙臂,拚命向我揮舞,還不時邊比畫邊高喊,明知我不可能聽見他的聲音,但他仍在努力,我也仿佛聽到了似的,不住地向爸爸點頭,示意他放心。那時我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未嚐過離家的苦滋味,不會體會父母的眷眷之心。滿腔的熱忱和對新生活的憧憬,衝淡了別離的傷悲,我隻興奮地向父親頻頻招手,不停地高喊著:“祖國見,祖國見…… ”。     船緩緩地離開碼頭,父親激動得滿臉通紅,咧開大嘴對我笑,笑得艱難,笑得苦澀,分明是在強忍淚水。這是一張凝固的笑臉,是父親最後留給我的印象,它像刀刻似的鐫刻在我心裏,無法磨滅。

  船終於離開碼頭,駛向海洋。不曾想,這一別竟成了永訣。 

  那是71年寒風凜冽的冬日,噩耗傳來,正當壯年的父親不幸去世。這意外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擊得我撕心裂肺。我不能回家,不能奔喪,我隻能嚎啕大哭,讓風兒把我的哀思吹到那遙遠的地方。

  父親是我的最愛,從小,我就很佩服父親,父親是當地某華僑團體的主席,有才幹,熱心於社會活動,很受人尊敬。可以說,父親是對我影響最大的人,他的愛國思想,他的剛毅性格,他的諄諄教誨,一直伴隨著我的漫漫人生路。人生道路曲折坎坷,但我從不畏懼,從不退縮,從不灰心,這與父親對我的影響是分不開的。我始終感覺到有一股精神在鼓舞著我,支撐著我,使我進取,使我昂首。這種精神是無形的,永恒的。

  直到1989年,我才得以去印尼探親。這時候,我才得知,在65年印尼發生政變時,有不少華人也遭殃,華人的鮮血也流在這片國土上。當時父親也受了牽連,遭來牢獄之災,經多方搭救,雖幸免於難,但他卻心力交瘁,後來貧病交加,導致他過早地離開了我們。

  父親啊!對您的那份思念和牽掛,一直在我心中縈繞,心裏無數回呼喚著您,夢裏無數次見到了您。當我踏進家門的時候,諸多記憶的碎片,又拚成一副副溫馨的畫麵,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些時光。我真想你那有力的臂腕,能再次緊緊地摟抱著我啊,可是卻不見了您的身影!

父親啊!多少年夢寐以求回來探望您,可我探視的卻隻是您的墓地。當我來到您的墓地前,望著那肅穆的墓碑,你那張凝固的笑臉,又浮現在我眼前。我思緒萬千,我深感愧疚,作為女兒,我從未報答,也無法報答您對我的養育及疼愛。我隻能默默祈禱,輕輕地把那些粉紅的,芳香的玫瑰花瓣,撒在您的墓地上,這就是我與您別離幾十年來僅能做到的,所盡的兒女的義務!

泗水碼頭啟程回國的情景仍曆曆在目,這場別離卻是我與父親的生離死別。這是我最大的遺憾,它成了我心頭撫不平的傷痕。父親節來臨,我要對父親的在天之靈呼喊一聲:父親啊,您的女兒永遠懷念您! 

                             2006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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