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滿巴黎》文集之____恭喜發展

恭喜發展

過春節時，人們習慣祝頌別人“恭喜發財”！可是今年台北市市長楊金樅，向市府同仁拜年時卻改為“恭喜發展”。

市長先生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此語一出，不但震驚四座，而且立刻傳遍全球。報紙發表鬥大的語句：“避諱被人懷疑中飽私囊，賀詞‘發財’改為‘發展’”。

我說：“維他奶，點止汽水咁簡單！”自古以來，當官嘛，就要發財，這是天經地義之事，有什麽值得“避諱”的。做官是一項投資，君不見，西方那些競選總統之人，為了爭取這個寶座，不惜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後麵還要有大財團撐腰。在任期間，不刮回投資本錢怎能行！就算有些清官，亦“清”不到哪裏去，隻是手段高明與笨拙，胃口過大或適中而已。有時人在江湖是身不由己的。記得前幾年，香港那個洋警司韓德，在被廉政公署揪出後，寫了一本書說，起初自己是清官，由於這樣，被調到離島去“警告”，因為你不“發展”就妨礙別人“發展”。若說市長是怕避諱中飽私囊，此乃表麵現象而已。市長亦曾公開解釋，“發財”是商人的事，我們是要“發展”。

楊先生身為市長，一定有些來頭，非滿腹經綸，漫肚密圈之人怎能勝任？可能還是個出洋喝過鹹水，鍍過金的人呢！決不會像考大學入學試交白卷的張鐵生之流，信口開河。如果不用“發財”字眼，為何不套用“進步”而用“發展”，這是經過一番周詳考慮的。即考慮到自己今後的去向，又考慮到一班沙煲兄弟的出路問題。真是用心良苦，無聲勝有聲。“發展”二字是個錦囊，裏麵放著兩張紙條，一張是“春江水暖”，另一張是“同林鳥”。原來這位市長教育下屬要像鴨子那樣預知春江水暖，要預先嗅到政治氣候的味道。要真正解答這個妙計，還得要花一番唇舌：現在“台灣”即將進行總統大選，蔣經國先生已代表國民黨做“總統”候選人，那是穩操勝券的，試問哪個政黨有實力和他一決雌雄？問題集中在副“總統”身上。本來“參謀不當長，放屁都不響”，副“總統”亦然。副的有什麽用？倒不如當個行政院長，總理一切事務，來得個痛快！但今年不同往年，這個副“總統”是能放響屁的，可能還是個香屁。何解？真是歲月催人老啊！蔣先生現在已七十四歲高齡，而且還有糖尿病及目疾，雖然說是有高度修養，能像一隻小鳥一樣在隆隆的瀑布旁邊睡大覺，不為周圍事物所幹擾的人，但畢竟風燭殘年，能否再做完六年總統任期，還是個未知數。故挑選副“總統”拍檔，實質上有挑選接班人的意味，所以特別使人刮目相看。究竟誰能當接班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原副“總統”謝東閔，已公開說：“沒有人叫我做，沒有人叫我不做。”謝老先生是教育界出身的，講起話來當然文雅、幽默，但他卻暗地裏罵人，用廣州話說就是“你哋一班衰野當我係死嘅”！是的，搞政治嘛，就是這樣無情的。君不見資深曆厚，軍權在手的王升將軍，卻像美國“挑戰者”穿梭機放衛星那樣，由於“升”力過猛而衝出軌道，偏離到南美洲去，從此很難收回。最有希望接班的孫運璿，這次卻運籌不靈而變成“運旋”，給一匹不知名的五十二歲的黑馬李登輝脫穎而出，把他搞到“旋旋轉”，最後氣爆了血管躺在醫院裏。盡管蔣經國先生三天內四次去探望他，又有什麽用呢？！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耳順，六十而知天命，七十而從心所欲。孫先生年已七十，是“從心所欲不逾矩之人”，又何必這樣“睇唔開”，要同“後生仔”爭一日之長短呢！從道理上說，也是應該培養接班人的，讓那些“理順”的人做又何妨，自己還是像陶淵明先生那樣解甲歸田，過其“舟搖搖以輕揚，風飄飄而吹衣”的從心所欲的生活，不是更好嗎？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所以這位市長特地祝大家“發展”。要“發”就要“展”，就要尋找機會去吃那些“河豚”，現在是大展拳腳的時候了。還怕屬僚不夠醒目，又授以“發展”的方法：像老鼠那樣去辦事，要不擇手段地去爭權奪利。既然上頭開了“綠燈”，屬僚不去“發展”，那是“閣下自誤”了。

但話得說回來，雖曰少壯派上台，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這個市長的烏紗帽能否保得住，還不知道，故向屬僚“恭喜發展”時有些酸味，有些像叫他們“另謀高就”之意。此後，就要看各人“發展”的技能，往上爬的本事了。順順利利時，就可以做同林鳥，同棲共宿，同爐共灶。誰能平步青雲，就要向我這個舊上司進貢進貢。當形勢不利時，市長沒說，但大家都知道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千萬不要連累到我這位市長大人，願屬僚好自為之。

祝大家新年“發展”！

1984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