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兒喜 為兒悲

經過五載寒窗，大兒終於畢業於法國高級工程師學院，得到碩士學位，同時考取了英國劍橋大學英語文憑，可說是學有所成。

俗雲：“畢業等於失業”。想不到兒子在網上找工作，竟然在一天之內有兩間公司爭著聘請他。其原因除了他堅實的學曆外，還因為他是中國人且會中文。當時我情不自禁地寫了如下的兩首詩：

五載寒窗學有成，文憑碩士技工程。

畢業尤如真失業，莘莘學子發哀聲。

一天兩接通知信，機構爭相要此人。

何解華人香若此？勤勞聰敏會中文。

兒子最後選擇了巴黎一間很有名氣的顧問公司，此公司專為各企業輸送科技工程，然後從中獲利。職員平時可呆在家中，待公司接到任務才去上班。然而兒子卻天天回公司報到後就到外麵奔跑，主動為公司找尋商機。他的勤勞驚動了公司大頭頭，特地來公司裏看這個唯一的小 Chinoise 。

兩個月後，機會來了，公司派他到勒蒙市一間很有名的荷蘭電器公司在法國的子公司去當顧問，此子公司是專門做手提電話的。兒子的任務是指導設計中文軟件，使產品能銷往中國和亞洲，因為公司裏隻有他一人會中文。兒子是讀流體力學的，其專業是飛機的設計，搞手提電話是他的外行，且他的中文隻是香港小學五年級的程度。最要命的是中國大陸用中文簡體字，香港、台灣和亞洲其他地區用繁體字，且有些名稱大陸與台灣的叫法不盡相同，無形中增加了不少的難度。隻見他把家中所有的中法文字典都搬去，有一次他還拿了一份有六千餘字的簡體字表，問我那些是常用字，以便把它輸入手機。然而，困難卻難不倒他，很快一個設備完善、俱有中外文的手提電話，推向中國與亞洲市場，使公司賺了不少錢。

公司決定聘用我兒子，並準備把他提升到重要部門。但顧問公司堅決不肯輕易讓出這棵“搖錢樹”，顧問公司一麵大幅加薪，一麵安慰兒子說：留在本顧問公司也將會大有作為的。不知兩間公司如何台底交易，半年後竟像足球員轉會那樣，顧問公司卻同意高價將兒子“賣”與手提電話公司了！當然，兒子到了手提電話公司後，加薪升職雙喜臨門。

手提電話的新科技瞬息萬變，幾個月就要出一款新手機，什麽第二代、第三代手機也即將降臨。他領導的設計小組，可謂任重而道遠，每天非得要晚上十時過後才收工，每星期五回到巴黎已是淩晨一、二時，其艱苦程度可想而知。我們希望他能回巴黎找份輕鬆的工作，像他這樣的人材，是很容易找到工作的。然而他卻喜歡這份工作，說是有挑戰性，“鬼佬”服從他的領導，同事之間親密無間，幹得開心。

可是不到兩年，公司打算取消手機生產，又把兒子等人連生產設備一起“賣”給另外一間公司。新公司要精簡人員而鬧得滿城風雨，我千盼萬盼新公司把他裁去，使他能回巴黎工作。可是新公司更重用他，還額外給他五萬法郎的安慰費。

兒子有出色，為父的當然為兒喜，可是見他老是像胡誌明早期被囚禁時寫的漢詩那樣：“柳州桂林柳州，踢來踢去像皮球，” 被人賣來賣去，且為外國人生產成品來賺中國人的錢，不禁為兒悲。如果他能回國，為中國人設計手機來賺外國人的錢，該是多好啊！

使我欣慰的是他的新公司卻是中資機構，改為專門設計手機軟件買給外國公司裝配成手機的，在某種程度上可說是中國人在賺外國人的錢。想及此，我就不為兒子的喜與悲而操心。但願此公司鴻圖大展，以後不要再將我的兒子“賣”與別人。

（ 2002 年 9 月 7 日星期六作於巴黎 2002 年 10 月 19-20 日原載《歐洲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