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培訓部的悠悠歲月

我們培訓處有八員女將，一名男黨代表處長。先介紹這名黨代表吧。

男處長的名字叫羅勃。有時髦的大學工商管理學位，但是學的是人事管理，畢了業到我們公司的人事部一展拳腳。人事部女多男少，我們公司也不例外。羅勃一上任就主管培訓。那時的羅勃是光杆司令，公司的培訓也隻限於發材料，看錄像帶什麽的。羅勃是聰明人，馬上提出新口號，培訓上網。

為了這個目的，羅勃開始四處招兵買馬。首先羅勃發現了係統部的一女孩兒正跟處長鬧別扭，那時的培訓處歸屬人事部，仗著管人事的便利條件，羅勃順利的挖到了他的第一個兵，有著中專背景的半拉子程序員麗莎。當羅勃問麗莎什麽時候方便轉到他手下的時候，麗莎毫不猶豫的說立刻！羅勃大喜，親手幫麗莎搬東西換辦公室。

麗莎開始幫羅勃實現他的宏偉藍圖了。沒想到她跑來找我請教我如何實現培訓上網，那時我正在係統部的網絡處給公司作客戶網站。被麗莎戴了高帽子請教，實話實說的告訴她就用我正在用的軟件，很簡單。自此麗莎每天都往我辦公室跑，請教如何作她的程序。沒辦法，我去請示我們處長，我們處長本著全公司是一家的概念，大度的告訴我，能幫什麽就幫什麽，能幫多少就幫多少。

有了處長的這些話，我每天享受著麗莎的甜言蜜語，常常在麗莎的計算機上大展拳腳。沒多久，培訓處給全公司發通知，培訓上網了！處長和我也鬆了一口氣，畢竟幫了培訓處也就是幫了公司一大忙嘛。

然後我全力以赴的給公司作內部網站。有一天，麗莎來找我，叫我把三分之一的員工的公司內部網頁的首頁直接接到她寫的網頁上。我和處長坐在那裏找不到北，公司的內部網站一直是歸我們處管理的，怎麽? 忽然想起了貓教老虎的故事，想給處長講講又懶得開口。處長馬上找總裁匯報，不說也能猜到，羅勃已經有總裁的指令了，總裁根本沒時間再聽處長的解釋。不到一星期，我接到調令轉去培訓處. 一個月後，羅勃正式成立了培訓部，不再歸屬人事部。我的老處長也被罷免，重新作組員。故事般的情節在我身上上演了。而且越演越熱鬧。

就在我到培訓部上班的第一星期，麗莎告訴我，把公司的內部網站轉回你寫的網頁大家公用一個吧。

羅勃找我談話，領導總是要跟新組員溝通一下。對我來說，在哪裏都一樣。幹活拿錢，回家過日子。胸無大誌，沒有理想。滿腦子轉的是孩子練琴，晚上吃什麽。整個一穿著職業裝的家庭婦女。不過是因為從小受了許多的邏輯訓練，幹點兒編程的活如小菜一碟， 跑到公司來賺點錢回家。羅勃是有想法的，男人嘛，羅勃的目標很高，培訓部隻是他的一個跳板。在我們製定計劃時，羅勃告訴我，記住了，做任何事之前，要想一想，有好處的幹，沒好處的不幹，浪費時間！同時也語重心長的告訴我，與每個人搞好關係，尤其是重要的人物。真不愧是學管理的，精辟極了！典型的美式教育。

我一程序員就這麽著蹲在了培訓部，開始了我的第一個項目。重新設計公司內部網頁。開會的時候，熱鬧極了，現在的人哪有沒上過網的，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於是乎每個人都發表了許多的建議，想法，。。羅勃高興得很，把這些想法寫了長長的一份報告，立即約定時間向總裁匯報並讓他的好友市場部處長幫他設計一漂亮的網頁，再把設計好的網頁送給各部門頭頭過目，召開擴大會議，叫大家評議提意見，如此這般的一折騰，八字還沒一瞥，紙上談兵的東東已在公司滿城風雨了。每位領導都很滿意，很感激自己也有對公司內部網頁發發言的機會，多數領導深知自己的水平有限，除了給羅勃回一封讚美的郵件或是會上當麵讚美外，並沒有任何建議。但是大家（頭頭們）都很高興。重在參與嘛！

我一直擔心我呆在培訓部英語不行，寫程序沒得說，砍大山可不是咱的長項。現在放心了，等羅勃轟轟烈烈的折騰了幾個月後，還是那張網頁紙就落到了我手中，就是它了，搬上網吧。我終於不用每天參加各種會，聽那些有懂有不懂還有似懂非懂的不找邊的人大砍特砍網站了，砍大山在哪也不上稅，公司的會議至少有一半是用來給頭頭們砍大山，聯絡感情，互相吹捧也互相掩蓋錯誤的。跟計算機鬥鬥還是我喜歡的事兒，寫完了叫羅勃上網測試時，羅勃吃了一驚，真的跟畫的一模一樣啊。我也吃了一驚，敢情不一樣也沒事兒啊。

羅勃又召集組裏開會了。大家商量一下怎麽報道宣傳吧，我們組的各位可愛的姑娘們安靜了一段時間又開始各顯神通了。這個項目是我們組一起成功的完成的，集體的力量就是大。要不說呢，什麽項目都得集體去做，有動嘴的，有動手的，隻要會支嘴，開開會，一年下來參與的項目不少，要是還會唱唱讚美歌，那前途就無量了。這宣傳的事姑娘們全包了。全公司歡歡喜喜的登陸新網站，高興的人就發發讚美的郵件，都是溝通感情保持親密的好機會。除了我，我們組每位搞宣傳的姑娘都收到了此類郵件，連我都懷疑我是否參與了這個項目。

這事兒過去了，羅勃對我還滿意，我也因此認識了公司不少的人，尤其是羅勃的朋友。羅勃確實有能力，一個我們在係統部隻是做做程序的項目，被他搞得轟轟烈烈，熱熱鬧鬧，人氣極高。羅勃的知名度在公司裏也因此擴大。真是，要不大家都搶著學工商管理呢，有道理。

接下來的項目有些棘手。是電子郵件的管理問題。這事兒是我與係統部網絡通訊處共同管理的。已經好幾年了。網絡通訊處的處長是與羅勃前後腳進的公司，為人圓滑，精通馬屁，是係統部坐火箭的人士，有時候他就是總裁的嘴，深得總裁信任。電子郵件一有問題，網絡通訊處的處長就去總裁那裏匯報，羅勃不懂技術，辨不過他，因此總打敗仗，心中不快。一天，羅勃找到我，問我，要不咱不管這堆事兒了？沒好處！我想了想，告羅勃，不管也行，隻是一旦這事都歸他們管，咱內部網一停，可是有嘴說不清，被他們卡助了。 現在我管著，不會有這事兒。羅勃一聽，好，再幹幹。後麵的事就越來越不好幹了，    所以說搞清楚誰是老板的敵人誰是老板的朋友也是保住飯碗的首要問題，要不老板對敵人的氣全撒你身上。

給公司做內部網站的項目過去後，羅勃又派活了。這次他要的是執照上網。我們公司有的部門需要人人有執照，有的執照還需要每年更換，這事兒以前沒人管。部門領導常常顧著完成項目,達標什麽的，沒有檢查督促員工考執照，更別提更新執照了。羅勃主管的培訓處沒有什麽好幹的，誰願意聽什麽培訓呀，大家還不都是有了問題查查答案，況且培訓部的培訓對象大多是新員工，沒人氣。我早說了，培訓部隻是羅勃的一個跳板，他的目標是要讓公司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因此他總是盡量的滿足那些大頭頭們提的要求，搞些轟轟烈烈的項目，先提高自己的人氣，再跳走。

羅勃是學工商管理的，忽悠大家也是科班出身的。一下子就發現了公司的執照沒有報告，管理混亂。而執照的管理實際上是歸人事部門的，公司的人事部存有員工的執照的紀錄，一個人同時可有好幾個執照，但是哪些執照更新了或是過期了，全憑職工上報人事部門存檔。一大堆的紙張文件讓人事處的人搞不清現狀，寫不出報告，這事兒說小則小，說大則大，因為沒有執照是涉及法律問題的。

羅勃把這事兒跟總裁這麽一說，公司總裁馬上給予重視，羅勃再添一點兒油，加一勺醋，得了，真像大有挽救了公司的勢頭。於是乎又是一個月，公司所有的大大小小的頭頭們在羅勃的召集下開始開會，當羅勃把他的執照上網的計劃又弄的人人皆知，大家都在期盼著能在網上看到自己的執照文件記錄的時候，這火候差不多了。

羅勃找我開會，嚴肅而得意地說，這項目要不是我，公司可慘了，。。。等他眉飛色舞的描述了這項目的現狀後，對我說，把它弄上網吧。至於怎麽把人事處現存的數據整理出來，網上怎麽察看，怎麽更新，怎麽加新的執照等等的就由我來操心了。

接著羅勃試探著商量，要不讓麗莎和你一起做？羅勃這次又想讓我教教麗莎，可這麗莎我又不是不認識，上次吃她的甜言蜜語吃傷了，怕她。讓她跟我一起幹活，就像在我這兒安個喇叭當我的嘴，整天沒完沒了地像電台一樣的把項目的進展播給全公司，多鬧得慌呀。可羅勃是老板，咱也不能說不。我想了想，開始忽悠羅勃：）

這作程序如同蓋房子，得先找個好設計師，要不這房子蓋成了後，想去廚房得先進廁所，想上樓得先從窗戶爬出去，進房子去找張紙得像猴子似的樓上樓下的竄，這房子進來的人多了，不得碰的頭破血流？羅勃聽得津津有味兒，這房子沒聽說過啊，唉。要不說這學管理的人吹起牛來頭頭是道，一沾邏輯和技術問題怎麽講也不開竅，我隻好告他那不就是麗莎蓋的那棟你讓我幫她改的豪宅嗎？看上去漂亮極了，那好改嘛？你說那小臥室沒窗戶，我們要想搬個梯子進去改裝得先進廁所後繞廚房，等上了樓安了窗戶又發現以前沒安是因為這裏風太大！得用其它的方法安。最後捅了個窟窿還得補，累呀。

羅勃被忽悠的一臉不悅，可又沒法反對我，隻好說，好，你自己幹，弄好了就行。

事情到這兒我就不怕了，不就是個程序嗎，又不是吹牛！不是我有些歧視，這把房子弄的花裏胡哨的，這兒放把花兒，那兒塗個色，前院種花兒，後院擺鎮，那都是他們的長項。房子還沒蓋，弄這麽個主兒在身邊，踏不下心來，房子沒蓋好，她先種上花兒，每種一把花兒，小喇叭去廣播一下（給全公司發個電子郵件什麽的），再扇乎幾下，來參觀照相讚美的人絡繹不絕，對房子指手畫腳的人也少不了，重在參與是每一位員工的責任，要不公司裏的那麽多人都去幹什麽。可是我，那房子還怎麽蓋？我可不想老幫別人修豪宅。

公司裏的許多項目就是這樣鬧哄哄的最後又不了了之。沒有人太在意項目究竟完成了沒有。有人問起來，回答就是正在做，正在改。大家和和氣氣互相吹捧著度過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呢，吹捧不在行，話沒出口，自己先起雞皮疙瘩，用英文吹更不勝任。我這人就是死腦筋一個，隻會幹活。當然了，也因為隻要我不說話，羅勃就願意我在他手下替他賣命。

埋頭把這個程序初步完成後，羅勃先過目，再開小組會，演示給組裏的姑娘們看看，得征求意見呀，剛好，麗莎不在。幾天後，羅勃召集各部門頭頭們的擴大會，征求大家對程序的意見反饋。當羅勃演示時說道，這是我們處某某某（我隻好這樣自稱了）和麗莎共同作的。 ？？我以為聽錯了，抬頭看羅勃，羅勃意味深長的衝我笑，我知道他不是口誤。

會一開完，組裏的另一個不喜歡麗莎的女孩對我說，麗莎？她連這程序長什麽樣還沒見過呢？怎麽就共同了呢？我也隻有苦笑。想想自己，實在又不能為自己作什麽，在會上開口？各部門的頭頭們與羅勃有很多的互相吹捧互相利用的關係，就算他們相信我說些什麽，也不會有人張嘴支持我。與羅勃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我有了當官有權的欲望。也有了再去學一個工商管理學位的想法。

不叫參與幹活不要緊，那是因為得保證質量。至於怎麽宣傳，就全憑一張嘴了。在這個從幼兒園開始就強調團隊合作的地方，沒有任何事情是可以說成是一個人做的。這次項目後，我就記住了。

話說這項目又到了宣傳的階段了。大家可真不要小瞧了宣傳的力量，毛澤東時代的宣傳工具能忽悠幾億人，這有工商管理學位的羅勃忽悠幾百人也不是什麽難事兒。而且，黑的說成是白的，正的說成是反的也不是沒有人信，就看是誰說的了。有的是不懂則信，有的是看誰的官大支持誰。我在為人處世方麵的技能太差，絕對不占優勢。用數學腦筋去處理人事關係，必定一塌糊塗！我總是讓人家不懂我，欺負過我的人會不明白我為什麽在他們以為我會報複他們的時候對他們超好，不是我這人好，是我記不住誰是欺負過我的人，我當時生氣，過了就忘了，幫助過我的人會生氣我為什麽在他們犯錯的時候不幫他們掩蓋， 不是我不幫，實在是我看不清狀態，等我回味過來，太晚了。我有時會做一些親者恨仇者快的事兒，真是慚愧！要不我怎麽一直強調，一定要弄清楚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也是工作中的做人之道，我雖然小時候很會背語錄，但是不會活學活用。

我也深知，當然有些事是學不會的。那就隻能給別人幹，賣腦力了。別對嘴皮子工夫不屑一顧，運用得當不比技術精英的成就小。

我這人做事認真，又不多講話，羅勃還算是滿意，但是他最不喜歡我講實話。因此他不喜歡帶我去參加有高層人士出席的會議，因為如果有人問起來什麽事可行與否，作為技術人員，我會實話實說，但這顯然不符合羅勃的風格。總之一句話，羅勃隻說頭頭們喜歡聽的話。

羅勃的精明還在於他學東西很快，蓋房子的理論被他教的連總裁也會運用了，通俗易懂，人人都能充分發揮想象力，添油加醋，會開的越來越生動了，真是活學活用，這麽著，大家都統一思想，步調一致了，各部門給係統部提建議，改程序，都是比成房子問題，外麵來的人聽聽會，還以為我們公司改房地產公司了呢。

這項目完成後，羅勃高升了，成了西部地區的技術管理。但是他堅持兼管培訓部。

麗莎在程序方麵沒有出色的表現，改作專職培訓員了。她的第一個項目是她自己想的，給公司總部的人開一個演講俱樂部，看看麗莎是怎麽作她的工作的。

給總部的人發一漂亮的電子郵件，說漂亮，是因為她花了很多功夫，把它做成有圖形的，廣告式的郵件。告知大家她--麗莎要為大家舉辦一個演講俱樂部，每月的第一個周三一起活動，時間選在午飯時間，公司出錢給參加的人提供午飯。並警告大家人員有限，要大家趕快報名。一周後，又一個電子郵件發出來，感謝那些積極報名的人，督促大加快報名。第三個郵件是，向所有的人匯報這活動報名的人太多了，大家千萬不要錯過良機。短短兩周，五個郵件發出去，我就有了這樣的感覺，這俱樂部搞得太好了，大家都喜歡去，隻可惜，我沒時間去。

事實是，二百多人隻有十人報名，還有是為了午飯的。但是百分之九十的人，包括總裁和頭頭們都和我的想法一樣。公司在有個叫麗莎的人的主持下開辦了一個講演俱樂部，麗莎幫大家提高演講水平，當然，這麗莎自己的演講水平肯定差不了。

俱樂部因為人少根本就沒辦起來，但是百分之九十的人根本不知道這個消息。這就叫空手套白狼。麗莎的名字人人皆知，她去找別人辦事，也不是生人了。而她的俱樂部隻需要五個漂亮的電子郵件，就搞的人人皆知了。不愧是羅勃的子弟。

後續，兩年後，羅勃宣布，為了培訓部的前途，他撤了。他的理由是，培訓部近一年來沒有太多的發展，他自己在西部太忙，沒有時間照顧培訓部，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培訓部走下坡路呀。調整的結果是，培訓部回歸人事部，再次降為培訓處，由人事處長辛迪管理。

在宣布這一調整的小組會上，羅勃先講話，在羅勃任職期間唯一得到好處，被提拔成小組長的羅奔竟然打斷了羅勃的告別講話，說是不能再等了，一分鍾也不想在培訓部呆下去了，其它的人默不做聲，我看的大跌眼鏡。然後辛迪講話，辛迪要大家對羅勃講講告別的話， 無非是暗示大家說說讚美的話，又讓我吃驚的是還是一片沉默。老外不是最會來事，口是心非嗎，被羅勃照顧了這麽多年，散夥時一點臉麵不給，連假裝一下也沒有，讓我糊塗。調整會就這麽結束了。

不出一星期，羅奔又在張羅，咱們給羅勃買一張卡吧，不是她說的一分鍾也不能等了嗎，忽左忽右的，這事兒也不了了之了，反正沒有人來找我要錢或是簽名。

羅勃再不是我的領導了，我又調到了人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