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閑話

古今同一笑,淡然赴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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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拾趣 (3):為人性和道德說項

(2006-05-08 00:06:38) 下一個

幾度見詩詩總好,及觀標格過於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
------楊敬之<<贈項斯>>

唐朝詩人中,楊敬之和項斯都不算出名,但這首<<贈項斯>>卻曾在唐代廣為流傳,為後人留下“說項”的典故。唐會昌三年(公元八四三年),數次科場失意的項斯攜詩稿拜見時任高官的楊敬之,據<<唐詩紀事>>載:“楊苦愛之,贈詩雲雲。未己,詩達長安,明年擢上第”。這首<<贈項斯>>不僅表現了項斯的出眾人才,更昭顯了楊敬之舉賢若渴的風節,而一句“平生不解藏人善”宛如明鏡,對比著世間人品的高下。

唐詩中還有兩首更直指人惡的名篇:翻手為雲覆手雨,紛紛輕薄何須數。君不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杜甫<<貧交行>>); 瞿塘嘈嘈十二灘,人言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劉禹錫<<竹枝詞>>)

敢於直指人惡的杜甫、劉禹錫自身都很高潔。杜詩字裏行間中常透露出的對社會、對人的關懷。杜詩中不太著名的<<又呈吳郎>曾讓我很感動於杜甫的人格:堂前撲棗任西鄰,無食無兒一婦人。不為困窮寧如此?隻緣恐懼轉須親。即防遠客雖多事,便插疏籬卻甚真。已訴證求貧到骨,正思戎馬淚盈巾。千秋詩聖在以千鈞巨筆為“無食無兒一婦人”說項啊!飲食,性也。而自己曾經家窮到兒子餓死的杜甫也在將心比心地同情、幫助著普通人。說人性,那是自然律,無善惡可言,但人品有高下、有善惡,能做到愛己及人、兼顧到他(她)人的人性需要就是善!

劉禹錫也是我由衷喜歡的詩人,不僅僅愛他的詩品,更仰慕他的人品。劉禹錫一生坎坷,為官生涯中有二十三年在貶謫中度過。曆朝曆代多少人在貶謫中失誌、墮落,但在長期的貶謫生活中劉禹錫不僅沒有意氣消沉、反而愈磨愈堅、更加坦蕩從容,而他的詩也盡得活潑之趣。很喜歡他的<<柳枝詞>>:清江一曲柳千條, 二十年前舊板橋。曾與美人橋上別, 恨無消息到今朝。能想到嗎?這首感慨風月的神品竟作於作者的晚年。而可與此詩比照的是李商隱的<<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兩詩功力相當、俱得神妙,但劉詩寫失,意悠長,蘊幽默之趣,而李詩寫得,意纏綿,顯歡愛之情,而無論得失,兩詩所表現的人性是一致的 --- 男女之情是千古不變的人性!

飲食男女,俱為人性,但有大異。飲食是人性對物質的投射,但男女卻是人性對異性的投射,男女之情中蘊含著更強的社會衝突性,對男女之情的規範也構成道德人倫的基礎。唐詩中也有對男女之情所構成的社會衝突的描述、以及對唐代社會道德的質問。“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候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崔郊<<贈婢>>)記載著權貴向民間掠奪美色給被奪愛者留下的椎心之痛。然而,在封建時代,即使權貴階層也不是權力金字塔的頂端,就連他們有時也被掠奪。“龍池賜酒敞雲屏,羯鼓聲高眾樂停。夜半宴歸宮漏永,薛王沉醉壽王醒。”(李商隱<<龍池>>)影射著唐玄宗霸占兒媳的醜行(楊玉環先為壽王妃,後為玄宗納為貴妃)。而女性雖然內心有愛、有感情,卻每每象物品一樣被買賣、被搶奪,能同有情人白頭諧老的情形是鮮之又鮮。“莫以今時寵,能忘舊日恩。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王維<<息夫人>>)借古諷今地描述了女性所承受著的屈辱和在沉默中的反抗。

道德人倫規範著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規範著整個社會的精神形態。道德人倫既要符合人性,鼓勵和維護兩情相悅的感情,又必須對強權掠奪構成威攝。當唐玄宗向自己的兒媳伸出邪惡之手時,整個社會的道德崩潰了,整個唐代的道德長城倒塌了,沒有了道德長城,安祿山、史思明也豪壯地趨馬長安,盛唐江山從此蕭瑟黯淡。在這樣的曆史轉折中,有人責怪女人紅顏禍水,但女人何過?!有人責怪人性,但人性何過?!

麵對著唐詩、唐史,我們不能逃避關於人性和道德的思考。麵對著現在和未來,我們要建立既符合人性、又規範人行的道德。我們需要一條固若金湯的道德長城協助建立、維護崛起並終將超越漢唐、有著和諧社會的盛世中華!

寫於二OO五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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