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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Gould

(2006-12-25 14:45:22) 下一個

我喜歡網絡時代。隻要你有心,總可以開辟屬於自己的世界。無論是諂媚肉體,還是愉悅性靈,網絡雖不能說是萬能的,但總會給你以指引。我上網暢遊,25%時間用來關心足球,20%用來欣賞音樂,20%用於專業,10%的八卦去了。

音樂之於我心靈,有如水和身體:可以半天不喝,但終究會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饑渴,盡管喝下去也未必有多舒暢。我是個外行人,但外行人也有他的好處。你不必整天沉浸於音樂聲中,因此就不會讓自己的雙耳生繭;但又由於是外行人知之甚少,所以時刻都對其強烈的神秘色彩充滿了好奇,每每得到一點領悟就手舞足蹈,半瓶水咣當;遺憾的是,由於沒有專業的眼光和知識,可能某些優美的東西一生也領悟不到。

音樂的世界裏,沒有國界,沒有定義。讚美歡快的,憤怒掙紮的,哀傷低沉的,無助彷徨的,優美抒情的,痛斥鞭撻的,無限向往的,人的七情六欲可以盡情的釋放出來。中國的古樂如此,西歐的古典音樂亦如此。阿炳的憂傷二胡在訴說自己不幸的人生,某些安魂曲又何嚐不是在無限懷念過世的親人呢(莫紮特的例外,他總是歡樂的,明朗的)。奮爭的如我們的《義勇軍進行曲》,那是號召我們努力改變民族的命運;而貝多芬為抗爭世俗的壓迫,疾病的折磨所作的《命運》,則是逆境中個人的最大鼓舞。當我們的喜悅湧上心頭,請不要忘記永遠的莫紮特。在他的世界裏隻有音樂。有人說他是天使,永遠隻有愛,笑容,歡樂的天使。即使是嘲笑貴族的,放縱人生的,也都能為所有人接受。

巴赫是個例外。盡管我在很小的時候,已經在家裏那本破舊的字典上看到過他的名字,但內容僅限於‘偉大的古典音樂家’。貝多芬,莫紮特對他很推崇,似乎使我們更隔絕。另外一個原因是他的作品中很多是給上帝的讚歌,讓我們這些憤青時代的怪物很難接受。感謝Gould,是他讓評論家重新認識了巴赫,也是他的個人魅力讓我準備去體會巴赫。我雖然不是Gouldmania,但正像有人評論他that nut is a genius一樣,對他非常尊崇。昨天到Boarder買了一盤他的Two and Three Part Inventions of Bach。盡管對曲子不了解,也很難聽出tempo是不是正確的(對一個成名的鋼琴家,似乎不能用正確錯誤來評斷,大家更傾向於用personal interpretation來做結論),但我還是被他自然流暢,富於變化的旋律所征服。腦海中第一反應是疑問:這個隻用老爸那把破凳子,而且還調的低低的,演奏時候翹二郎腿,整個人感覺的都要陷入鋼琴裏麵的家夥,整個給人一扭曲的印象。如果不是他的雙手在鍵盤上飛舞(據說他的手腕平行或者低於鍵盤,這是學院派所不能接受的),真難想象近代最美妙的巴赫是他演繹出來的。按照張愛玲的感受,‘巴赫的曲子並沒有宮樣的纖巧,沒有廟堂氣也沒有英雄氣,那裏麵的世界是笨重的,卻又得心應手;小木屋裏,牆上的掛鍾滴塔搖擺;從木碗裏喝羊奶;女人牽著裙子請安;綠草原上有思想著的牛羊與沒有思想的自雲彩;沉甸甸的喜悅大聲敲動像金色的結婚的鍾。如同勃朗寧的詩裏所說的:上帝在他的天庭裏,世間一切都好了。’上帝應該接見一個open的,而不是有些自閉的家夥,來彈奏巴赫的作品。看來上帝是公平的,他給Gould開了一扇窄窄的窗戶,隻允許Bachmania的人進來。Gould做到了。

記得高中語文老師很推崇梁實秋的《雅舍小品》,向我們這些性情未開的學生大力推薦。我是到書店裏翻看過,覺得實在是乏味,跟我向往的轟轟烈烈人生相去甚遠。現在看來,巴赫的音樂,跟梁實秋的散文小品有異曲同工之妙。複調平穩中聲部的變化,也許正是梁在雅舍裏所追求的‘疏落參差之致’。然而同樣是安靜的生活,當一切都在上帝的關懷下,就略顯凝重些;而當竹林小山農舍成為生活的一切,安靜中便多了幾分自由和快樂。西人的生活是複雜的,張愛玲感覺到了敦實的小木屋,牛奶女仆,牛羊映襯的天空,混重的婚禮鍾聲,在梁的世界裏都被簡化成席天幕地,一桌一凳一杯清茶的世界了。

Gould的彈奏,不知不覺已經有2個小時,竟不覺得膩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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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pagegreen6 回複 悄悄話 恩,對音樂的體悟蠻深的,看來是個古典發燒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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