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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城卡斯塔伊克 (佳思地)

(2019-10-26 07:16:35) 下一個

萬蘭溪崖是聖塔克拉瑞達(Santa Clarita)地區較為繁榮的城市,而卡斯塔伊克(Castaic,我稱她為佳思地)則是萬蘭溪崖眾多的衛星城之一。這個有著沙漠氣候特質的山間小城,在1890和1916這二十六年間,曾經爆發過美國曆史上最大規模的“牧區爭奪戰”(Range War),因此聞名。

Castec(舊式寫法)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三藩市一份舊邊界地圖上,那時隻是當作一個峽穀被標誌了出來。城鎮意義上的Castaic始於1887年,作為鐵路線上比魯站和索古斯站之間一個樞紐——“佳思地樞紐”。

無論早期被稱作峽穀或樞紐,對於今天的佳思地來說仍然適用。佳思地作為一個群山環繞的小城鎮,是從聖塔克拉瑞達地區去往北加州,進入山區前的最後一個城關,它逐漸成了被卡車司機們青睞的中途休息站。佳思地的市中心幾乎不足半個足球場大,緊挨五號高速路(又稱“金色的州高速公路”),錯落著幾間商鋪和加油站。

我住進佳思地算是偶然的。十七年前,我來到萬蘭溪崖的S公司工作。這裏離我家所在地天使之城約五十英裏。我因為開車乏力,便在公司附近與人“雅房分租”。分租了八年後,先生和我決定自己買一個住處。我們在萬蘭溪崖找了幾處,都不十分滿意。後來一頭撞進了佳思地,在思龍峽穀一處山林間相中了現在這棟貼近自然的房子。屈指算來,已經近十個年頭了。

周末如果沒回家,我會一早起床,漫步在思龍峽的坡路上,這裏還保留著多少年以來的自然林區,路旁有“小心鹿過”的標識。我特別喜歡佳思地的秋天,這時,山穀裏色彩斑斕,樹葉和樹上結的各式樹蕾樹子之間互相拍打,演奏出一串串清脆悅耳的天籟。

雖然佳思地支持我工作了十個春秋,我也滿喜歡它質樸野美的景致,但是我對這裏始終提不起多少親切感。站在佳思地重疊起伏的山巒跟前,我心中肅然起敬,卻沒有溫馨。我常會想到自己曾三次登頂的泰山。泰山山道,印滿了我們古人的足跡;泰山每一塊石頭,每一棵樹,都有故事。萬裏之外的泰山,讓我感到無比的熟悉和親切,讓我情滿胸臆。而與我咫尺之間的思龍峽山嶺,就隻是作為自然的山、與我為鄰十載的山,讓我感到一些親和,讓我心生感恩敬意。

當然,這麽說也不完全對。美國同事麗貝卡是第一個跟我介紹《1421:中國發現美洲》(1421: The Year China Discovered America)這本書的人。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後來我兒子買了這本書。台灣同事彭先生通讀了全書,並時常在午飯桌上和我們幾位介紹:中國人早在哥倫布之前就到達美洲了!

更讓我驚豔的,是各種有關早期中國人與美洲大陸關係的說法。其實,當我了解了美洲土著居民後,就從他們身上隱約看到了中國古代人文的影子,覺得中國人和美洲土著居民之間,在自然觀上有很類似的地方,甚至外表,這兩個民族之間也頗近似。我對美洲土著居民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近年,我陸續從網上讀到有關殷商時期中國人遠渡重洋落腳美洲大地的文論和證據。有一本書叫《A BRIEF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IN CHINESE 話說美國簡史》,裏麵有一節,講的就是“中國人在美洲的足跡”。上麵甚至提到,著名的Lake Tahoe(太浩湖)是“大河” 的意思,其中文發音呼之欲出。對我來說,這些說法是可信的。我相信幾千年前發生過中國人落腳美洲的事,那些事在後來的時光裏繼續上演。而在後續的故事中,有艱辛奉獻、終得美利堅承認的鐵路華工,也有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移民美國的我自己……

好多次,我站在思龍峽(Sloan Canyon)群山麵前,想象著百千年前自己的祖先到達這裏的情形。這有時會有點難以想象,但是先人——從殷商到秦漢,到三國、晉,再到隋唐明清、民國……——那種聰明才智以及無堅不摧的堅韌和勇氣,讓我可以想象。想象之後,思龍峽這些富有層次的山嶺在我眼裏竟變得家鄉化了,人性化了,它們,變得溫馨了。

佳思地有一個湖,叫佳思地湖。在思龍峽的高坡上能看到它的一汪蔚藍。我曾兩次獨自步行到佳思地湖的分湖,山腳一個小湖邊,一次在清晨,一次在黃昏。佳思小湖是一個素樸而秀美的山間湖泊,人們沒有為她做什麽廣告來吸引遊客,因此她也沒有什麽名氣。但是,當我麵她而坐,望著她明鏡一般的湖麵,她水邊清澈的倒影和溫柔的垂枝,她岸上張揚的野草和遠處蔥蘢的綠洲……她就是我心目中的瓦爾登湖。

水有著萬物難以比擬的柔性、包容與安詳。佳思湖毫無保留地、安然地袒露著,卻仍然深不見底。我看著她,絲絲雜念沒有了,有的隻是一種語言難以表達的情感。被湖水同化,我的心海漸趨平和安然。
         一艘小船以肉眼幾乎覺察不出來的速度緩緩而至,船上一個老人正在釣魚。除了當代釣魚的器械和技術較先進以外,這和中國周初薑子牙垂釣於渭水之濱有什麽不同呢?

如此,佳思湖便以她看不見的力量,極為柔和自然地,有如她推送那位老人的一葉扁舟那般,推送著我的思流。泰山,不管她上麵留下多少的石刻,被多少古人吟詩作畫過,她和思龍峽的山一樣,終究是自然的山。銅板的另一麵,思龍峽裸露著的褐色山脊,又何嚐沒有來自不同民族的人文底蘊?

離開湖邊,走上千步,便能看到五號州際公路萬馬奔騰,我曾經親自駕車在那上麵奔馳過無數次。四海八荒,曆史和現在,國與國之間,那種連接有時看不見,如同佳思地湖和思龍峽的山;有時看得見,就像這巨龍般的“金州高速公路”;更有一種連接——這時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就在人心裏很深邃、很柔和、遼闊無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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