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123)
2008 (108)
2009 (123)
2010 (88)
2011 (127)
2012 (167)
2013 (94)
2014 (145)
2015 (232)
2016 (119)
2017 (81)
2018 (78)
2019 (73)
2025 (1)
中國作家網 2014年2月28日
作者:莊偉傑
文首圖片:
蓉子 席慕容 蔡麗雙 虹影
台港澳地區暨海外華文女性詩歌是一個複雜的話題,況且目前學術界對此也甚少關注,這給批評與闡釋帶來一定難度。首先,台港澳地區與海外是兩個有別的概念,有其複雜性;其次,許多詩人本身具有雙重或多重身份,處於流動性狀態。再者,由於地域或文化上的差異,使人在詩學立場、寫作心態、文化轉換姿態、語言方式等方麵存在著明顯的差異。譬如:台灣與港澳地區、海外的澳大利亞、北美與東南亞諸國又各有千秋,不盡相同。就文化轉換而言,北美與澳大利亞詩人的詩歌創作雖然擺脫了本土中國的製約,卻仍以中國形象的身份出現,東南亞地區的詩歌創作則是回溯向上。
進一步分析,由於傳統中國女性處於邊緣地位,無法像男性一樣去參與各種社會文化主流,況且在文學傳統裏,女性詩人的聲音也相對微弱。相對於男性,女性詩人往往具有雙重的邊緣性。此外,在地理位置上,海外華文詩人本身已地處邊緣;從詩歌自身的處境看,詩歌同樣處於邊緣的現狀。
讓我們先把視線聚焦於台港澳地區的女性詩歌。就詩歌的整體風貌來說,台灣較之於港澳更加繁榮和多樣,即便與大陸詩歌比較,也絕不遜色。台灣的女性詩人在特殊文化空間中成長,是以堅持女性詩歌寫作線路和接受西方現代文學影響的雙重姿態登上詩壇的。“老牌”詩人如蓉子、林冷、胡品清、羅英、彭捷、晶晶、張秀亞等人的作品,傳達出與當時主流詩體並行的女性聲音。她們可謂是在感覺世界裏尋找詩情的人,自覺地經營著詩的藝術,呈現出各自的藝術情趣和詩風。到了上世紀70年代,由於受台灣鄉土文學回歸的影響,依戀鄉土和家園情懷更多地構築了女性詩歌的新天地。張香華、陳秀喜、洪素麗、朵思、宋後穎、葉翠萍、梁翠梅、萬誌為、楊笛、亞微等人在鄉土詩歌回歸期頗有代表性。她們有意識地開拓和追求,為女性詩人的寫作世界打開了另一扇窗。此外,馮青、夏宇、鍾玲、席慕容、方娥真、古月、塗靜怡、零雨、江文瑜、莊雲惠、斯人、曾淑美、琹川、羅任玲、林明理、丘緩、顏艾琳、紫鵑、劉叔慧等堪稱是台灣女性詩人中的活躍分子和中堅力量。她們激揚女性主義精神,在張揚女性意識的同時呼喚女性的群體覺醒;既有對女性軀體寫作的叛逆,又能通過女性身體部分與生理經驗的描述,來表現女性獨特而隱秘的生命體驗;既有對女性語言書寫的自覺,又能對女性話語加以重建,對父權語言與男性神話起到顛覆或解構作用。台灣詩壇上向男性中心領域挑戰的“詩的複仇女神”夏宇,作為充滿後現代意識的詩人,其對男權話語進行解構的文化策略,最具創意和震撼力。《蛀牙記》《也是情婦》《某些雙人舞》《考古學》等作品,特別是《下午茶》那令人瞠目結舌的描寫,有意識運用汙穢語言來嘲諷男性的話語,其顛覆力度和挑戰意味給人以驚世駭俗之感。
當然,大多數台灣女詩人還是希望“把愛的關懷對象擴大超越‘自娛’創作格局,呈現出向上的飛躍的美麗姿態”。出生於上世紀70年代的吳菀菱、侯馨婷、林岸、林思涵、何雅雯、廖之韻、葉惠芳、佳嫻、林婉瑜、江月英等女詩人,則以活躍的創作姿態為台灣女性詩歌增添了生機和活力;或思想前衛,注重表現內心感覺、心靈困境和生活情趣,具有鮮明的女性色彩;或詩思敏銳,既堅守詩歌本體,又充滿現代與後現代的探索精神,對女性的潛意識心理,包括性愛、身體與欲望均有充分的表現;或把筆觸伸向生活中細小的經驗和事件,表達自我內在的生命感思和人生體悟。而作為新時代的“80後”台灣女詩人,佼佼者如崔舜華、林禹瑄等,她們的陸續崛起無疑為台灣女性詩歌帶來了新元素和色彩。無論是通過網絡平台,還是以紙質文本呈現,她們爆發的能量、自我塑造的風格以及所展現的帶有當代獨立自主的女性特質的詩風,都值得關注。從某種程度上說,從台灣女性詩歌不同群體及不同代際的異同和特點,可窺見台灣詩歌的藝術流變軌跡諸多啟示性意義。整體而言,台灣的女性詩歌寫作,與大陸相比,有在不同文學環境和社會風雨中孕育出各自鮮明的形象,也有在同一民族身份與性別身份的文化書寫中,貫注女性的生命波動乃至共同的精神血脈。
相對而言,香港詩歌的發展曆程在整體上較為緩慢,直到上世紀70年代以降,香港詩壇在詩人群體的形成、藝術風格的發展、詩對現實的鍥入,以及詩對母體傳統的繼承等層麵,才開始走向自立乃至自覺的新的發展階段。其詩人隊伍的主體主要由三方麵組成:有本土成長的老中青穩健力量,有南來即來自內地的新詩人,有台灣、澳門或海外移居或寄居的“外來”詩人。香港女性詩歌的整體力量較為薄弱、女性詩人也屈指可數。活躍於上世紀70年代詩壇的有西西、鍾玲玲等;亮相於80年代的有胡燕青、吳美筠等,她們均屬香港本土女詩人,仍然處在男性主導的話語權力的邊緣。南來詩人中,有一群活躍的女詩人值得關注,夢如、舒非、蔡麗雙、夏萍、路羽、李剪藕、曉靜和在內地已經蜚聲詩壇、以寫愛情詩風靡一時的林子。“在表現藝術上,不同於某些本土女詩人有現代和後現代傾向。其中林子是詩媼,而蔡麗雙是後起之秀的代表”(古遠清語)。近年來有文榕、廖書蘭、井蛙、馬俐、萍兒、陳葒等陸續登場,她們以女性的視野、經驗和話語,在委婉的心靈傾訴、價值訴求和詩歌世界裏,呈現出與男性詩人迥然不同的別樣景觀。而被譽為“富有詩意的小城”的澳門,盡管文學空間始終敞開,詩歌寫作看似自由度極大,實質上是在自生自滅的境況下曲折而持續生長著。澳門詩歌既有不同於香港詩歌的特色,兩者間又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有趣的是,在這座名為MACAU的詩意小城,詩歌寫作幾乎清一色是男性的天下。澳門詩壇現代女詩人堪稱寥若晨星,能說得上的除林麗萍,林玉鳳、謝小冰等則以寫舊體詩詞為主。
如果說,當前的大陸詩壇,女性詩歌勢頭甚猛,甚至有與男性詩人平分秋色的態勢,說明女性詩歌不僅日受重視,而且在不斷衝擊與改變女性寫作處於“被看”的境地,而台灣女性詩歌在自由延伸中拓展了自身的言說空間,由於先行飛翔並始終堅持女性寫作路線,已然呈現出多元化的創作流向的話;那麽,香港及澳門的女性詩歌與海外華文女性詩人在寫作路向、審美意向、價值取向以及整體力量方麵似乎較為接近。香港女性詩歌與海外女性詩歌由於同處於中西文化相互碰撞和交融的地帶,傳統的典麗和現代的感覺交相輝映,構成了女性詩歌既迷茫又清醒,既古典又現代的風格特征。同樣的,在海外女詩人中,無論是人數或作品的數量都大大少於男性詩人,但她們的寫作姿態和立場與男性詩人相對平等。由於她們是有時代影像和移居背景的特殊群體,其創作特色也必然從海外詩歌多層麵的比較中反映出來。從性別角色看,女詩人的作品有不同於男性詩人作品的特色;從時間維度看,上世紀80年代及之後移居海外的女詩人自有與前輩不同的創作特色;從地域文化看,從大陸移居到非母語異質土壤的詩人,與海外出生和成長但仍以華文為母語的詩人各有不同。由於海外女詩人是海外華文作家中最為分散的群體,加上在高度商業化社會中的生存處境,女詩人作品發表的機會和空間微乎其微,能結集出版的則屬鳳毛麟角。
旅居英國的虹影是一位敏銳而充滿激情的超現實詩歌書寫者,更是一位“膽大包天”的女詩人,她說:“你們男人把女人看作貓不過是作為一種寵物,玩弄對象,既然如此,那麽女人為何不能對男人這樣呢?”如此這般的口吻乃是對男性世界夠大膽的顛覆。現居瑞典的女詩人張真則豪邁地宣稱“女人不屬於國家和教會”,並說“唯男子與小人與貓難養也”,簡直是“離經叛道”。而移居美國的姚園、施雨、施瑋、虔謙、陶寧、小君、冰花等則在獨立的內心世界與詩的對話中依然堅守美麗的家園。在跨文化的流散書寫中,她們的詩歌已經從一種情緒記錄和身份認同中向詩意、詩境方麵轉移,或建立在抒發個體情態的精誠與細微處,或試圖在現代意識上開啟新的思路和空間。無論是情感濃烈還是情緒平和,無論是唯美典雅還是樸素衝淡,她們的詩歌當可視為多元語境中呈現的另類精神圖景,或者說是在中西文化交融地帶培育出來的清新自然的詩歌花朵。在澳大利亞的華文詩人中,女性詩人較具特色,但人數還是有限。西貝、子軒、如冰、羅寧、王雲梅、王燕妮、曼嘉、鄭楓、璿子、陳尚慧、胡濤等皆各呈姿態,她們大多是出生於上世紀60年代前後且於八九十年代出國的,很難用現代、後現代、先鋒、傳統、民間等術語來貼標簽。由於她們的經曆迥異,如今又置於異質文化圈中,應該說她們的作品往往是各種主義派別的相互滲透和融合。在加拿大的索菲、於蕙之,在日本的林祁、燕子,在荷蘭的池蓮子、夢娜,等等,她們的詩歌富有個人性的表達才能,既是對母語的熱愛,也是一種美好的心靈訴求。此外,東南亞諸國華文女性詩人中較為活躍者有新加坡的淡瑩,菲律賓的謝馨、施素月,印尼的曉彤、袁霓、茜茜麗亞、明芳,泰國的夢淩、陳雨等。她們是在椰風蕉雨中成長起來的歌者,對於她們的詩歌創作,需要站在更為廣闊的現實、社會和文化背景中加以考察。她們的詩歌創作,既有別於其他海外國家的詩人創作、又不同於台港澳地區的女性寫作,當屬於另一種情狀:既有尋根的願望和激情,又有深沉的民族認同意識;既有鮮明的南洋本土風情,又有濃鬱的中國情結。這些女詩人仿佛是植根於南洋土壤中生長的熱帶植物,讓我們看到漢語詩歌千姿百態的詩意空間的無限綿延。
立足於跨文化時空觀察,台港澳暨海外華文詩歌與中國大陸詩歌,作為漢語詩歌的寫作共同體,盡管各有千秋,但每個詩人的思維觸角在伸向不同地理、文化和人性的底部來呼應世界,並以此獲得一條通向漢語詩性智慧的心靈道路。由是觀之,行走於往來的路上,女性詩歌的命運和出路取決於詩人自身,重要的是不應在喪失自我的前提下與男性詩歌共享和承擔現實世界的一切。就台港澳暨海外華文女性詩歌而言,如何“賦予文字新的生命,創造一種詩的語言,乃是當前詩人急需之務”(淡瑩語)。具體地說,這種帶有創造性的言說方式的建構需要新型的思考方式和存在方式。誠如虹影在《形象》一詩中的表達:“我征服峰頂/記錄浮雲/古堡上空,群山莽然升起/再次成為一個運動……”
虔謙詩稿- 華文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