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2012年感恩節前夕逢難的五個男孩嗎?首部基於真實五個男孩的故事而創作的短篇小說——
天天和五個男孩
天天今天特別高興,因為後老師的班上來了五個新學生,五個男孩。
天天五年前沒了親媽,親爸很快就離開她去了外地。離開前,親爸把她交托給了叔叔。後來叔叔也去了外地,她就跟嬸嬸過。
嬸嬸脾氣很壞,幾乎天天凶她,逼她去地裏幹活兒。嬸嬸的巴掌會無端落在她身上的任何部位。
“我爸說他寄錢養我。”有一次天天給凶得委屈,竟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哇,你死精靈丫頭片子什麽時候長見識啦?”嬸嬸睜圓了雙眼,嘴巴有些歪扭。“你以為你爹有錢就能養著你呀?告訴你,他是有錢,可他養你後媽!”
天天隱約知道後媽是什麽。她不說話了。
她想上學,親爸在桐鄉的時候帶她上過幾天學。她喜歡學校。可是學校和家 ------ 嬸嬸的家------隔著一條桐河,沒人帶她過河。早些時候聽人說桐河上要搭一條橋,桐山上要鋪路,這樣桐鄉就會一直連到外麵,通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不過一直也沒見橋的影子。
後來學校裏來了一位後老師。有一天,後老師坐竹排過來了,到了天天家。後老師長得很慈祥,臉帶著微微的笑,不像嬸嬸那麽一臉凶巴巴的樣,天天一看就喜歡上了她。
後老師像是來和嬸嬸商量她的事情的,天天站一邊想聽,嬸嬸說:丫頭外頭去!可後老師說:沒關係,讓孩子呆著。天天覺得她應該聽後老師的,就悄悄地把身子挪到了後老師身後。
後老師說孩子該上學,她以後會每天撐竹排來接她過河。嬸嬸的臉看上去冷極了。她說她沒錢,天天親爹走了,什麽都要她來管,本來天天該下地幹活幫忙家裏的。後老師說上學雜費學校會想辦法,不用擔心,孩子不管怎樣都一定要上學的,全世界都是這個理。
後老師實在是了不起,她就這麽一直說,嬸嬸後來都說不出別的來了,隻好一擺手:“好吧,我也管不了了,你們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就這樣,每天早晨天天都起大早。她起火熱粥,給自己也給嬸嬸吃。吃完刷鍋洗碗掃地擦桌子。收拾停當了,她便背上書包到河邊等著後老師的竹排。那葉美麗的竹筏在朦朧的山水之間出現,一點點變大變清晰……跳上竹排的那一刻,天天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展翅的燕子一般。
班裏沒有很多孩子,有時多少顯得冷清,特別是有人缺課的時候,天天聽著後老師點名,看出她臉上露出的一絲難受。後老師的難受讓天天難受。嬸嬸每天都不高興,可對嬸嬸的不高興天天隻覺得怕,不覺得難受。
今天她特別高興,不光因為她看到後老師特別高興,還因為她也特別喜歡新來的五個男孩。陶一然長得眉清目秀,不怎麽愛說話;陶英連長得帥氣極了;陳小強又機靈,又信心滿滿的樣子,走起路來昂首挺胸,像隻小公雞;白桐春長得幾分傻氣,還加幾分靦腆;蘇建山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兩眼虎虎有神;問他長大了想幹什麽,他說爬山,爬到天下最高的山上去,去摸好多好多的鳥蛋!
五個男孩,是後老師挨家挨戶找來的,就像她過桐河找來天天一樣。後老師先是找到了陶一然,找到陶一然,也就找到了其他四個男孩,因為他們總在一起。他們總在一起撿煤渣,撿破爛。他們進班門的時候,天天看到陶英連帥氣的臉龐上還沾著黑泥。
來了五個新學生,後老師看上去精神了許多,她忙得很歡快。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天慢慢地覺得五個男孩中她特別喜歡話語不多的陶一然。也許是因為陶一然年長些,顯得比較成熟,或也許是因為他的經曆和自己的有幾分相像。陶一然的媽媽也是在他五歲的時候離開他的,不過不是因為不在了,而是因為她跟了別的男人走了。媽媽走了以後一然就跟爸爸過著兩人相依的日子。不幸後來爸爸染了重病,還沒來得及交待後事就走了。爸爸撒了手,一然就被伯伯領了過去。這以後,他的運氣似乎比天天好上一些。一然的伯伯沒兒子,隻有兩個女兒,伯伯伯母就把他當兒子似的養。有一次,陶一然給天天看他和伯伯一家的“全家福”照:伯伯和伯母坐中間,他和兩個堂姐妹站後麵。天天看著一然身邊一左一右兩個小姐妹,心裏真有些羨慕那兩個小女孩……
五個男孩就住在桐河對岸,可天天從來沒見過他們。天天很少有機會過河去,而他們似乎也從來不過到桐河的南岸來。他們總是沿著桐河北岸往上遊走。聽白桐春說,往河上遊走,地方大些,能撿到的東西也多些。
“我爸就在那上頭的廠裏做工,到那邊去有時還能見到我爸。”白桐春對天天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露出一種夢一般的朦朧甜蜜。
“我爸爸,不知道要走多遠的路才能見到他呢!”隻比白桐春大十個月的陶英連臉色暗淡地說。
是啊,白桐春應該算是五個男孩中最幸福的了,隻有他,見到爸爸的次數最多。陶一然自不必說,其他三位男孩的爸爸,都是頂多每年能回一趟家。去年,陶英連冒雨在村口等著回家過年的爸爸。那雨下得好大,英連的衣裳都濕透了。爸爸終於給他等到了。爸爸一下子把英連攬在懷裏。爸爸身上也是濕的,不過英連能感覺得到爸爸的體溫。父子倆就這樣在雨中擁抱著。“英連,爸爸走得太急,沒來得及給你買大火車。”爸爸說。小英連在爸爸懷裏,忘了大火車的事。“爸爸,下一次買吧。”英連說。“嗯,下一次,爸爸一定提前去買!”
陶英連想往事想入了神。
“沒關係。翻過桐山再搭上火車就能到你爸爸那裏了。”陳小強過來安慰陶英連。有一次小強的媽媽告訴他,爸爸打工的地方就在桐山的另一頭,搭上火車就能到。
五個男孩形影不離。天天想和陶一然玩點什麽,總也沒有機會。有一次她忍不住問:“你們怎麽總在一起呀?”陳小強搶先回答:“因為我們是結拜的兄弟!”
天天問老師:結拜兄弟是什麽意思?老師說:不是真兄弟的人,結了拜,就像兄弟一樣了。他們像兄弟一樣親,他們總在一起,不分離。
是的,他們在一起做很多事:翻山,爬樹,一起撿瓶瓶罐罐,一起去等那礦車把一堆堆參雜著煤塊的石頭轟隆隆嘩啦啦倒到山腳下,然後一湧而上……有一次,他們在一個村鎮的邊上撿到了一輛破舊的大玩具車,盡管破舊,可是還能走,能發出呼啦啦的聲響!哦,在天天眼裏,五個男孩就像是英雄一般,她甚至想著哪一天也和他們一起去闖蕩大世界。
年紀最小的白桐春過生日,後老師給小壽星做了兩個雞蛋,給其他四個男孩一人一個雞蛋。吃雞蛋麵的時候,陶一然發愣。天天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才聽他說了句:“我都不知道我生日是哪一天。”
“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日。”陶英連湊過來說,像在安慰兄弟,也像在安慰自己。
天天說,她知道自己的生日,要一然和英連跟自己一起過。天天生日那一天,後老師真的就給三個孩子一起熱慶。吃完了香噴噴的蛋炒飯後,陶一然悄悄地遞給了天天一朵粉心白瓣的杜鵑花,
然後他很快瞟了天天一眼,一個匆忙的轉身就走開了。天天看了看陶一然的背影,又小心翼翼拿起那花兒來,端詳了半天後,終於把它別在了自己辮子的上端。
“天天今天好漂亮呀!”後老師注意到了,課堂上當麵誇獎道。
天天雙頰紅了起來。陶一然就坐她後排的邊角上,她頭回到剛剛能瞥到他的形影,然後趕緊又轉過臉來 ---- 他好像是在看著她。
立冬後的一天,後老師給孩子們講了一個故事,那是一個來自很遠的國家美國的故事。
“我們中國在這裏,美國呢,在那裏。”後老師在黑板上畫了兩個圓,中間隔著一片大大的海洋。
美國,在大海洋的那一邊!天天和五個男孩都聽呆了。後老師說她有一個朋友在美國,叫關鈴鈴。關鈴鈴在感恩節那天開車回家時,看到一隻狗媽媽帶著她的狗寶寶,沿著一條有很多車輛的路邊行走。狗媽媽好像在找吃的,狗寶寶看上去有些累,使著勁寸步不離地跟著。關鈴鈴知道這兩隻狗準是迷了路,或者是沒了家。於是她停下車來給管理狗的地方打了電話。後來那兩隻狗給關鈴鈴領養了。後老師講著這故事,當場給孩子們看了關鈴鈴和那兩隻狗的照片。兩隻狗長著金色的毛,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三個字:金毛犬。後老師說,“狗救人,特別是救孩子的事情很多。狗是人類忠誠的好朋友。”
不久,後老師要回家過年了。天天好不願意後老師離開。這些日子以來,她覺得後老師就像媽媽似的親。剛一知道後老師要走,天天就開始問:
“後老師,你要去哪裏呀?”
“回家呀。”後老師回答,繼續改著作業。
“後老師,你的家不在這裏嗎?”天天又問。
後老師搖搖頭,眼睛還盯著作業看。
“那,你的家在哪裏呀?”
這回,後老師抬起了頭:“在北京,就是我們中國的首都。”
天天知道中國的首都是北京,可這以前,北京對她來說是抽象的。現在,自己最親近的人就住那裏,北京一下子變得具體了許多。
“北京……”天天重複著這個名詞,感到這個大城市,離她那麽遠,那麽遠。
“老師,你別回北京了,好嗎?”天天壯著膽子,最後問了這麽一句。
“為什麽?”後老師有些吃驚。
天天沒有回答,模糊的意識流,很難用語言來表達。
後老師走了,天天心裏憂傷,可也有希望。後老師告訴她,一過完年她就回來;老師還叮囑她,別忘了做作業,還有,多幫幫嬸嬸的忙。後老師的話天天都聽進去了,假日裏她沒閑著。此外,她也想念她的小夥伴們,特別是陶一然。現在,他也許和他的兩位小堂姐妹玩得正歡吧 ---- 噢不,他應該是和他的結拜兄弟們在一起……
她實在盼著這個年快點過去,盼著乘竹排過河上學的日子早點到來。
初一的那一天,天天過得很平常,假如不是比平常更壞的話。一早起來,就聽見剛回來兩天的叔叔和嬸嬸在吵架。她沒有新衣裳穿,她不敢問嬸嬸,自己在那個破衣櫃裏翻了翻。不料剛翻兩下,嬸嬸就過來了:找什麽?你這幾個月都沒幫家裏幹活兒,還想有新衣裳穿?!嬸嬸的嗓音特別的尖硬刺耳。
天天的小手縮了回來,默默地關了櫃子的門。
聽見外頭的鞭炮聲,天天感覺更孤單了。她掰起了小手指:初一過去就是初二……後老師說,她初十就回來了。
初一好不容易過去了,天天等來的,是一個她所能度過的最恐怖的初二。這一天日頭剛往西邊斜,河那邊就有人過來說,對岸死了四個男孩,重傷了一個!天哪,五個男孩!還能是…… 難道是…… 但願,但願陶一然他們沒有事!又一些人,無情的人,從對岸回來,指名道姓說那四個男孩中,一個是陶英連,一個就是陶一然!
頭上的天像是塌下來了一般,落光了葉子的樹枝像黑色的、顫抖著的手掌一般撐著昏灰的、支離破碎的雲天。天天心頭發堵,想哭,又哭不出來。“後老師啊,你快回來吧!”她情不自禁喊了起來。
桐鄉來了一些陌生人,他們跟大人們打聽那五個男孩的事。天天煩躁不安地跟著那些人走,豎著耳朵聽大人們怎麽講。她打心裏希望關於陶一然他們的事情全是假的,等後老師回來了,他們就都會神奇的重新回來。
天天的希望隨著一張報紙而落空。那報紙上登著的,分明是陶一然和陶英連他們的照片,還有一張是那唯一沒死可是受了重傷的男孩蘇建山的照片。聽讀了報紙的大人說,陶一然他們是初一大早一起離開的家。他們聽說翻過桐山最險峻的峰脈就是大城市。陶英連說要翻過山去找爸爸;蘇建山說要順便到山上撿鳥蛋;陳小強說:嘿咱們去看看那大城市過節什麽樣,那裏應該有許多許多像那輛大玩具車一樣好玩的東西,你說是吧,一然?
陶一然默默地笑了笑。
五個男孩走了好長的路,那些山路很不好走,最小的白桐春說他累了,想回家看爸爸去。陶一然說再堅持一下,走出這嶺就有車搭了。
“搭上車,我還想去大城市撿個好玩的給我爸瞧瞧呢!”陳小強給白桐春鼓氣,小強的爸爸還在回家的路上。
果然,他們遇見了一輛車,幾個又累又餓的男孩齊聲招手。車停下來了。
“你們去哪裏?”司機探出頭來,看著這一群衣衫不整,饑寒交加的孩子。
“我們去一個大城市。”陶一然說。
“大城市很多,你們去哪一個?”司機又問,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
幾個男孩互相對望了一下,陳小強說:“就是一出山的那一個。”
“一出山隻是縣城啊,小城市一座。”司機傲然一笑道。
“那就去縣城吧。”陶一然說。
“你們有錢麽?”司機狐疑地上下看著他們。
“有!”蘇建山一步走到了跟前。那些錢,是他從媽媽的儲蓄盒裏偷來的。
五個孩子很興奮地坐上了那輛車,他們平時很少能坐上車。盡管是一輛破損漏風的、開起來嘎吱嘎吱響的車,在他們的感覺上威風爽勁可不比雲霄飛車小。“走嘍,開車嘍!”孩子們齊聲歡叫。“去美國嘍!”陶一然補喊了一句。山路很陡,車顛簸著朝山下去。縣城,就在山腳下;透過寒冬山嵐,那裏,風光綺麗……
司機是外地人,路不熟不說,聽說那破車並不是他的,他也沒有開車的執照。開到半路,一個方向盤沒把好,車子滾下了山坡。
坡下,一片死寂,隻有一個男孩微弱的呼求聲:救救我們,救救我們……伴隨著縷縷灰煙,飄向高處 ……
後老師提前趕回了桐鄉。她一回來就直奔蘇建山家。聽說蘇建山還沒治好就被送出了醫院,因為他家付不起醫療費。
“後老師,你快把建山送回醫院去吧!”天天急切地說。她的潛意識裏,後老師什麽都行,後老師當然也有錢給蘇建山醫病。蘇建山可是五個結拜兄弟中最後的一個了!
讓天天心涼的是,後老師搖搖頭:“天天,後老師不能,後老師無能,因為後老師也沒有錢。”
天天抬頭看了看天,那天的最低處,仿佛有一圈一圈的黑影子,她看不到天的最高處。
“後老師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沒有聽天天的話。”
“天天說什麽了?”天天用傷心和迷茫的眼睛看著神情黯淡的後老師。
“天天說:後老師,別回北京了,好嗎……”說到這裏,後老師哽咽了起來。
天天噙著淚問一句:“後老師,假如你沒回去,陶一然他們就不會想去山外邊的城市嗎?”
後老師無語。
從此,天天害怕回到學校。沒回學校,那個夢------ 希望有一天陶一然他們還會回學校的夢 ------ 永遠在她心底活著;隻要一回學校,那個夢就會徹底幻滅,她就會清醒地告訴自己:陶一然,還有他的其他三個結拜男孩們,真的是再也不會回到學校了。
她好想陶一然他們,想念那一張張帶泥的臉和它們透露出來的氣息,她想得發慌。那朵幹枯了的杜鵑一直藏在她的書包裏,散發著與它鮮時不同的暗香。
後老師沒再教書。聽大人們說,她四處奔走,最後終於把蘇建山重新送回了醫院。又聽說,醫生問:怎麽現在才把孩子送來?!……
天天後來再也沒見過後老師。有人說,她搬回北京,又從北京搬到美國,就是她那個收養小狗的朋友住的地方。每天早晨,天天會習慣性地走到桐河邊,仿佛後老師還會劃著竹筏來接她過河。河水緩緩流著,天上的雲靜靜地倒映河水中。在這極靜中,天天意識到,後老師也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雖然不像陶一然他們離得那麽遠,可是美國,它遠過桐河,遠過桐山,甚至遠過那北京城。偶爾有水鳥掠過水麵,飛向桐河對岸。天天看著那鳥兒的背影,它們遠去的鳴叫在她耳邊留下一串曲聲……
晚上,等嬸嬸的呼呼聲響了,她會從書包裏掏出書本和作業本來,那作業本上還有後老師寫的評語。天天會一遍又一遍重複寫著她學校生涯的最後一天裏所寫的字 “橋”。整本作業本都寫滿了,她就回到第一頁描字。
“這‘橋’字我寫得好不好?”她問,問得那麽認真,仿佛她的跟前坐著後老師,坐著陶一然、蘇建山……
再後來,天天開始畫。畫桐山,畫青河,最後,她一次又一次地畫那青河上的橋。心裏怎麽想像的,她就怎麽畫。那橋,仿佛會飛。它飛過青河,飛過桐山最險峻的峰巔;悄悄地,它蜿蜒著,接上了遠方暖色的雲。那雲蒸霧繞的遠處,仿佛有房子,有男孩們的笑聲傳來……
那一天,天天終於見到了蘇建山,高位截肢,拄著雙拐杖的蘇建山。天天扶著他,到了那個叫快活穀的青翠山麓。那鳥鳴聲聲的叢林裏,曾經是他們和夥伴們的幸福天堂。蘇建山步到一棵幾乎和他一樣高的火紅的野杜鵑旁,摘下來一朵鮮麗的紅花,把它別在了天天的辮子上。
他們都記得天天發上的杜鵑花和它曾經的主人;他們在心靈深處永遠珍藏著他和他們的音容笑貌,還有那永生都不會磨滅的記憶。
蘇建山拄拐站在那裏,舉頭仰望桐山峰巔。有蒼鷹盤旋,消失在雲間。
“小山,曲老師說,等你長大了一定能登上世界上最高的山。” 曲老師是他們新來的老師,一個個子很高的、剛從東邊大城市裏來的男青年。
蘇建山轉頭看天天,露出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詭異的笑:“曲老師說,你也能。”
(《北美華文作協文學》雙月刊,2013年7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