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土，我找到了皇天(一)

茉莉花，我是那麽的愛她，以至想把這個獻給她

引

在中國眾多的民歌中，<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是讓我最歡喜的一首。雖然她的詞曲非常簡單，卻散發出一種明媚的光彩和力量。不知為什麽，聽到這茉莉歌聲，我就想起了中國，想起了在中國度過的歲月，想起了紅高粱、黃土高坡，想起了蘆花河塘，銀色山川，藍天白雲飄，草原馬兒跑．．．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芬芳美麗滿枝椏,
　又香又白人人誇；”

“好一朵茉莉話
好一朵茉莉花
茉莉花開雪也白不過她
我有心摘一朵戴又怕旁人笑話。”

我的美麗的茉莉花
我將她緊緊貼在臉上
歡愉的淚水和著她的花香
滲入地底，升騰藍天，
飄回亙古，飛向永遠 ．．．


1 中國文化的堅強基底和萬道霞光

我在美國一家公司當電腦程序員。在我工作台的上方，一直掛著一張母親哺乳嬰兒的雕像的照片。經常有同事、員工好奇的走過來問：這是什麽？或問：她是誰呀？我的回答都一樣：This is the Mother of China，意思是這是中國之母。接著我還會簡短的解釋說：黃河在中國人的心靈上，她就是中國之母。一邊解釋，我的眼前就會出現母親的音容笑貌，我能感覺到她的精神的存在，她的靈魂和我的靈魂的內在交應。
就在那照片的旁邊，我還掛著另一件東西，是手抄的中英文對照聖經<哥多林前書13：4-8> ：“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失禮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動怒，不計較人的過犯；不喜歡不義，隻喜歡真理。愛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存不息的。”

有的人可能覺得我有點奇怪，好象將兩樣東西放一起有些不相配，有些不倫不類。也是的，世上大多數國家的人稱他們自己：我是xx國人，我是基督徒，都沒什麽問題；可說：我是中國人，我是基督徒，在不少中國人甚至他國人看來，就會顯得怪怪的甚至礙礙的。這也不奇怪，幾年前我自己也覺得礙礙的。

其實我直到現在都覺得，美國人這麽容易被聖經所感動，因而這麽容易信基督，是因為他們沒有象中國如此豐富的人文財富。相信很多中國人都讀過如下所引：


<周易>指點乾坤：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乾．象傳》

屈原頌桔

後皇佳樹，桔來服兮
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深固難徙，更異誌兮
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嗟爾幼誌，有以異兮
年歲雖少，可師長兮
疏世獨立，橫而不流
秉德無私，參天地兮

孟子論生、死、義、大丈夫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 …….” (孟子．告子章句上)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滕文公下)

老子喻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始；有名，萬物母。(一章)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二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又不爭。(八章)
大道廢，有人義。智惠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十八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漠！獨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三十八章)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四十章)
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四十一章)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四十三章)
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得交歸。(六十章)
大小多少，報怨以德。(六十三章)

孔子講賢仁忠信：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學而第一)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雍也第六)
子曰：“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衛靈公十五)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 “君子憂道不憂貧。”
.............

嶽陽樓 --- 天下最高的樓

予觀乎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嶽陽樓之大觀也。……..
若夫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裏，…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嗟夫！予嚐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也？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杜甫草堂 --- 天下最美的華屋

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乎！
何時眼前突兀現此屋，
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以上所引，在中國幾千年一脈相承、滔滔不息的精神和思想的浩瀚滄海裏不過是一粟。直到近代中國的百年恥辱史裏，依舊不乏“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的犧牲小我為大我的豪邁氣概和“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的輕權貴重平民的高亮人格。

如此的比較，好象我工作台上掛的聖經摘句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當初當那位美國姑娘林達和我介紹聖經時，我也是這麽對她說的。我說，這些東西，我們中國的祖先說得還更多更豐富更深刻。猜猜林達怎麽回答？她說，可是你知道嗎？這些話不是出於人的嘴，而是出於神之口。
大概這就是問題的關鍵。祖訓再好，總是人智；而當我讀聖經的時候，的確感受到了以前沒有感受過的、閃爍於字裏行間的神啟之光。(說到神啟，其實我文章的題目應該叫做：後土，皇天向我顯現了。沒有神對人的愛和啟示，我們是無法找到神的。) 我也一直在想，基督能穿過我心裏智裏層層的中國文化的銅牆鐵壁，雲霞萬道，進住我生命的中央，是中國的精神讓我包容了基督信仰，還是基督精神包容了中國文化？是基督精神超越了中國文化，還是中國文化在我心裏升了華？


2．永難放棄的中國之愛

不知你欣賞沒欣賞過一盤叫做<梅花三弄>的中國古曲音帶，它是由彭修文改編並指揮的古曲交響樂。裏麵十首，無不精粹極品，我喜歡彭修文的這盤作品因為，雖然裏頭都是人們耳聞能詳的古曲，但是他注人了嶄新的風格：更寬泛多層次的音域、更渾厚的音量，從形式上簡言之，他融入了西洋音樂的成素，給這些古老的旋律注入了更大的靈魂力量。<梅花三弄>是首編鍾協奏曲，我所知沒有人用編鍾來奏它唯有彭修文。全曲展現了一種執著的追求和希望，也可以說表現了一種不放棄的情感、信念和愛, 且是一波高過一波。<陽關三疊>相反，雖然有其它樂器協奏出寥廓的意境，簫鳴出的主題旋律卻凸顯了揮不去的哀和愁。<月兒高>是一首難得的氣勢磅礴陽剛之作。小提琴的<二泉映月>保留了二胡的百轉千回的韻律，同時具有比二胡更寬的音域和表現能力，我感覺整首樂曲簡直就象是作曲者人格精神的外化，雖有哀怨、深歎和遺恨，精神卻是堅強的和深具韌性的。
是這些典型的中國古代風格的曲子包容了西洋交響樂之形式，還是交響樂的模式包容了剛柔一體的中國音樂之魂？這是個有趣的問題。有一點可以肯定，盡管有西洋樂器的介入，這些古曲的華夏靈魂基音基調不變，她每每將我帶到泰山之巔，孔府門前鬆青柏萃；她將我帶上明鏡天池，帶進孤煙大漠．．．但是首先，她總是把我帶回童年。
我的老家是福建晉江安海。從我問人事的時候起，父母及老師們就都說，安海是個千年的文化古鎮，雖比不上紹興的人傑地靈，卻有類似之風。讓當時的安海文化人引以為豪的人文之一，就是安海有座安平橋。安平橋建於宋代紹興八年(公元1138年)，是世上古石橋中最長的，有“天下無橋長此橋” 之稱。長度約五裏，家鄉的人都稱它做五裏橋，橋身全是用長長厚厚的花崗岩大石條組成。如何運載堆砌這些厚重的大石條，在近千年前是個大挑戰。我中學時關於安平橋寫過一篇熱情洋溢的作文，很受老師喜愛，總拿到各年級各班去當樣品文輪流念。我本人至今仍然喜愛那篇作文，可惜底稿早就不見了。小時候常從橋上過，有時是到對岸的水頭鎮去訪親，有時是去揀鬆子柴火什麽的，有時純粹是去兜風賞景。五裏西橋上海風陣吹，風景宜人；高高的甘蔗林，隨風時歌時舞；傍晚時分，夕陽掛在鹽田邊上，霞光萬道，映紅了安平橋長長的身軀。真美呀！ 說美，當時的感覺並沒有那麽的深切。離開家鄉之後，才倍感親切，倍感其美。後來又走了中國的不少地方，象黃河、長江、長城、泰山、蘇杭，幾乎中國大地的每處山水建築，人文古跡，都滲滿了中國代代祖先的古事和英靈，那種親切感和美感從晉江安海擴至整個祖國。到了國外，旅遊了美國的不少好山好水，象大峽穀、科羅拉多河、太浩湖、優勝美地等等，也由衷讚歎造物的美妙創造，但是故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石一徑．．．她特有的韻味及內涵，是他處無法比擬和企及的，總是讓我夢縈神牽。

上了高中後，懂得了更多的中國曆史，知道中國的曆史不是隻有一千年兩千年，而是五千年以上。知道了夏商周，知道了富於犧牲精神的鯀、禹忘我治水，挽救華夏於洪患之中；知道了仰韶文化，乃至北京猿人。那時我常讀毛澤東選集第二卷裏的<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一文，現在摘錄文章開頭的部份如下：

我們中國是世界上最大國家之一，它的領土和整個歐洲的麵積差不多相等。在這個廣大的領土之上，有廣大的肥田沃地，給我們以衣食之源；有縱橫全國的大小山脈，給我們生長了廣大的森林，貯藏了豐富的礦產；有很多的江河湖澤，給我們以舟楫和灌溉之利；有很長的海岸線，給我們以交通海外各民族的方便。從很早的古代起，我們中華民族的祖先就勞動、生息、繁殖在這塊廣大的土地之上。．．．．．．
　　中華民族的發展（這裏說的主要地是漢族的發展），和世界上別的許多民族同樣，曾經經過了若幹萬年的無階級的原始公社的生活。而從原始公社崩潰，社會生活轉入階級生活那個時代開始，經過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直到現在，已有了大約四千年之久。在中華民族的開化史上，有素稱發達的農業和手工業，有許多偉大的思想家、科學家、發明家、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和藝術家，有豐富的文化典籍。在很早的時候，中國就有了指南針的發明⑵。還在一千八百年前，已經發明了造紙法⑶。在一千三百年前，已經發明了刻版印刷⑷。在八百年前，更發明了活字印刷⑸。火藥的應用⑹，也在歐洲人之前。所以，中國是世界文明發達最早的國家之一，中國已有了將近四千年的有文字可考的曆史。
　　中華民族不但以刻苦耐勞著稱於世，同時又是酷愛自由、富於革命傳統的民族。以漢族的曆史為例，可以證明中國人民是不能忍受黑暗勢力的統治的．．．而多數朝代的更換，都是由於農民起義的力量才能得到成功的。中華民族的各族人民都反對外來民族的壓迫，都要用反抗的手段解除這種壓迫。他們讚成平等的聯合，而不讚成互相壓迫。在中華民族的幾千年的曆史中，產生了很多的民族英雄和革命領袖。所以，中華民族又是一個有光榮的革命傳統和優秀的曆史遺產的民族。
(見<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第一章中國社會．第一節中華民族)

這一段應是別的學者起草，毛澤東修改過。當時讀它的感覺，有點類似今天讀聖經的感覺。我現在想來，在毛澤東的一生中，至少在早期，他心中必定有著對這塊土地的真情實愛，我也相信是這個真情實愛激發了他的雄心大誌和大半生的奮鬥。
當時還常聽光未然作詞，冼星海譜曲的<黃河頌>：

我站在高山之巔,
望黃河滾滾,
奔向東南.
金濤澎湃,
掀起萬丈狂瀾;
濁流宛轉,
結成九曲連環;
從昆侖山下,
奔向黃海之邊;
把中原大地
劈成南北兩麵.

啊,黃河!
你是中華民族的搖籃!
五千年的古國文化,
從你這發源;
多少英雄的故事,
在你的身邊扮演!
啊,黃河!
你是偉大堅強,
像一個巨人
出現在亞洲平原之上,
用你那英雄的體魄
築成我們民族的屏障.
．．．．．．


幾十年的熏陶、營養、依戀、習慣，中國在我的心目中就象是一個神。我對她的愛是熱情洋溢的也是深沉寬厚的。基督能跨越這一切進入我的心田，靠的是什麽呢？我歸結起來主要有兩條：一是愛，二是更高的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