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文革”中。3.(集中了原來的21-28)
(2006-10-02 18:46:57)
下一個
我在“文革”中。( 21 ) 2006-09-03 17:00:55
本想今晚應該有些成績的,無奈的是:什麽事都沒發生。我們就這樣盯著,盯著。
夜深了, 每每有人經過都會將我們的神經拉緊,但每每都是失望的,沒有人找這戶人家,這戶人 家也沒半點不正常的動作。
午夜過後,這條街唯一的昏黃的燈也熄了,多想讓它發生些 驚天動地的事來,我現在好寫得可歌可泣,但確是沒有。隻有不多的幾次貓經過,還很警惕的轉過頭,閃爍著熒綠色的眼睛,弓著背,緊張的頻頻回頭,它可能嗅出了有紅衛兵在 此守候。隻隻神經緊繃,個個如驚弓之鳥。實在太困了就輪流走動走動,喝口水,但我隻硬挺到第一次雞叫聲,天還正深黑著呢,頭枕著手趴在窗台就沒有知覺了。
被組長叫醒時天已大亮,一看已是8點多了,心裏還真感謝組長,這領導當得很有人情味。陸陸續續外出埋伏的其它人都回來了,在居委會後間的小水池洗臉刷牙,大家自己都自 帶有牙刷,小毛巾,今後的日子都要靠它清洗自己了。
早餐還是由居委會主任帶人幫我們 買回來在居委會裏吃的,以後就不再重複地說吃飯的事了,反正不說大家也會明白肯定有吃飯,而且也都是吃公家的,還有一點是吃得比家裏的好又豐富。事先聲明一下,省得有人說怎麽都不見你說過你們吃飯的事,當了紅衛兵就神了,能不食人間煙火了。
早餐過後沒新的安排,大家相互交換了昨晚的見聞,心得,說著說著,嗬欠連連。看著我們布滿紅絲的眼睛,組長讓大家隨意休息,待命。其實組長最辛苦,一夜都沒合過眼,還要幾次偷偷的從後門溜出去巡視一下另外三個埋伏點。寫至此,心裏確實感動得緊。
當日無話可再說,當晚還是重複著昨天的故事。太沒勁了。第三天大家都嗅出彼此之間發出的汗臭,在我們的要求下,組長同意大家都回去洗洗,換換衣服,後來的幾十天裏每隔幾天都能放個半天假,回家換洗,也和吃飯的事一樣,不再重複的提起。
當天下午的天黑以前大家都陸陸續續的回到居委會,開始布置晚上的具體任務了。(待續)。
由jk張貼 @ 2006-09-03 17:00:55 (617)
yujin 評論於:2006-09-05 09:06:49 很平和的,沒有什_危險的氣味.是在廣東吧?
我在“文革”中。( 22 ) 2006-09-07 22:15:58
連續兩個晚上都是緊張又無事的過去了,真令人失望。第三天大家明顯的累壞了,無精打彩的,我們小兵還好,實在受不了時隨時能打個盹,幾十分鍾都好,也沒人有意見。倒是幾個頭頭責任在身,不敢大意,白天還不能休息,要回派出所商量事情,個個眼皮浮腫,兩眼紅絲。
第三天晚上因外頭借用地方的人家實在受不了,來居委會商量是否可以不再用他們的地方,因他們也都無法正常休息,也都困得不行。商量的結果是,一半的人回居委會守夜,另一半當晚進駐那家目標人家,守株待兔,這是這次任務的最後一個晚上,接下去還有新的任務。
當晚我們8、9個紅衛兵在10點多就進了那人家裏。可能是經驗老到,那女人毫不好奇,毫不驚慌。組長向她介紹了我們來她家的目的任務,要她好好配合紅衛兵的行動,老實交代和國外的關係,爭取立功,爭取得到從寬處理。這女人並非本地人,普通話有很濃的腔調,講我們本地話雖然不很標準,但倒很清楚,隻感覺不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而已。
組長問話她聽得懂,但回答普通話我們大都不甚明白,隻好讓她用我們本地話回答,組長聽不明白才由我翻譯,這下我才比較清楚的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從居委會主任那裏和今晚的問話基本上知道了此人的一些經曆。也算苦命的人,生在江北的她,自小就被賣到江南做童養媳,對生身父母、家鄉全無印象。養父母待她還好,沒有感受到被虐待或吃什麽苦,但一般的活是都要做的。無奈小她3、4歲的新郎在10來歲就夭折了,要不然都快可以拜堂了。為何會夭折她也不明白,不過養她10來年的養父母從此開始嫌棄她,終於在她15歲那年,將她賣給人販子。幾經倒賣,17歲時就在一家青樓做了。
20歲被一小軍官包養,也不曾拜過堂,就跟他過了。那小軍官大她7、8歲,屬警備區的,老家有妻女,無子。後來做到連長,手頭較寬,所以一直都安安逸逸的過著夫妻一樣的平穩日子。直到1948年底連長回老家一趟後就沒再回來找過她,聽說已連同發妻女兒已到香港安家了。解放後有很長時間沒消息,直到最近幾年才知道那連長老婆已過世,女兒已嫁了個家境富裕的商人。
連長也做些小生意,也念舊情,因此會托人或郵寄些錢衣物,但不敢回來。所以她生活是過得不錯,感到孤單所以才回養父母的老家一帶找了個孤(女)兒為養女做伴。
她說的和居委會主任了解的都差不多,隻是有人揭發的有關她和境外可疑的人交往的材料和她所交代的不很一樣,才有我們此次專案組的行動。而我們的行動就是要守株待兔抓到可能來和她接頭的人,端了這可能的國民黨特務的窩點。這些主意是我們新的革委會翻查舊的人事檔案後做出的決定。為此派出所長由最初的反對到最終隻有靠邊站,一切是由新的領導做的主。(待續)。
由jk張貼 @ 2006-09-07 22:15:58 (523)
我在“文革”中。( 23 ) 2006-10-02 18:46:57
在那昏暗的燈光下,問了有2個多小時。那人也不時按組長要求翻箱倒櫃取出些相片、文件給我們過目。到了最後大約深夜3、4點時每個人都困得快趴下了,組長才讓她休息,她們母女還睡原本的一張床,而我們這組女的就在那女的房間,鋪席子在地板上和衣而睡。
6 個男的就在外麵靠窗的一個小廳搭了兩片木板在凳子上,記得很清楚,因我最小他們讓我睡最裏麵,靠牆,接下一個緊挨一個共4人再也擠不下了,還有2人就直接睡地板上了,還好是二樓,天氣還很熱。我躺下時因很擠最後我是側著身,鼻子頂住牆壁就睡著了,隻睡3、4個鍾頭就被外麵很響的聲音吵醒,鼻子還是照睡下時的樣子頂住牆壁。一看才七點多,那個困,那個難受現在想起來還真想馬上再睡個回籠覺。
好不容易才真正的清醒時,已有幾個組員去居委會清洗完畢回來換我們去清洗。也順便帶回些消息:今天起開始除四舊,全市同時動手。我們吃飯後就要開始。
我們動手的第一家就是這戶人家,聽到此我們匆匆跑去清洗吃飯回來時他們已將這家人供奉的幾尊神像、一些這女人的高跟鞋、旗袍、舊相片等物拿到樓下馬路中央,能砸的就砸爛,不能砸爛的正集中在一起放火燒,當時我馬上想起我母校前操場那堆被風吹散的灰燼。心裏忐忑不安,這對或不對我沒有答案,但是我覺得不能由我的手來破壞這些東西,因此大家忙著搬東西下來燒時我自動的就在火堆旁維持次序,不讓人靠得太近。
這也算重要工作,所以從下樓去清洗到今天我就沒再到過這家人家,也不知道他們的消息了。可能是折騰了那麽幾天確實毫無收獲,我們組長也算真正的革命黨人,能夠實事求是,這女人的家被抄後,沒被批鬥掛牌遊街。
那一陣子被抄家的人沒被批鬥掛牌遊 街的幾乎沒有。有的女人結婚了第二次,被掛上“婊子、破鞋”遊街。
有的失手打爛了 主席的石膏像、或無意弄髒了主席像、或言談中對現在發生的事表示疑問不滿、被 掛上 “現行反革命分子”遊街。有的是家裏有人在國外、或在台灣、又或者曆年來曾經 被判過刑服過刑的、在黨內曾經被處分過的,無一例外都要、也都有一個適合的牌 子給他 (她)掛著遊街的。
也就在我守著小火堆沒多久,一隊遊街隊伍經過,是我們同一派出所的別組紅衛兵,押著3、4個被專政對象,最前麵的一個雙手被反綁,胸前晃蕩著的牌子寫著“現行反革命分子XXX!”很熟悉的臉孔,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我中學同年級隔壁班的男 同學。真真確確的不久前從學校回來居委會報到的那天是結伴同行的,一路上還聊 得很開心。
我不敢相信,這從何說起?雖然我不知道他被抓的原因,對他家庭也不 了解,但一時無法接受我身邊的同學,關係都還不錯的同學也能成為被專政的對象! (待續)。
由jk張貼 @ 2006-10-02 18:46:57 (3060)
jk 評論於:2006-10-26 13:52:37 筆名-罷了-的朋友,真謝謝你花了這麽多真情,寫下你的評論,寫的太好了。雖然文革結束至今已有三十年,但文革這場惡夢的陰影仍然覆蓋在我內心的最深處。關於“懺悔”我相信是不少人在內心深處偶爾會懺悔的,而這將是潛移默化的且是持久的,就像我寫此文,也有不少人在寫。雖然我並沒有在此批判或審判什麽,但是有一定思想的人,自會判斷是非或自行反思,隻是“懺悔”還遠遠不夠的,如何讓這不堪的曆史成為絕版?如果有那麽百分之十的人願意認真思考,有那麽百分之一的
人願意落實在自己的生活、工作中。那麽中國的百姓們就能少些哭泣,更無需誰來伶憫。
罷了 評論於:2006-10-26 13:13:35雖然文革結束至今已有三十年,但文革這場惡夢的陰影仍然覆蓋在我內心的最深處。
三十年來,人們從未停止過關於文革的探討,文革成了中國曆史上被談論最多最綿長的一個曆史話題。其中不乏批判、控訴和反思,也談到了關於“懺悔”這一主題。
令我失望的是,除了巴金的一部《懺悔錄》,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懺悔。
為文革衝鋒陷陣的紅衛兵、造反派,革命闖將們,他們會懺悔嗎?那曾是他們一生中最輝煌的瞬間,他們充滿了“青春無悔”的豪情,唯獨沒有懺悔。他們中的不少人,經曆了從造反到被造反,從迫害到被迫害的曆程。於是他們也加入了對文革的聲討大合唱中。他們永無休止訴說的是他們的無辜、被利用,唯獨對他們曾經“橫掃一切”的曆史患了集體失憶症。
文革人不會懺悔,共產黨人不會懺悔,日本人不會懺悔。聽說,德國總理懺悔了,他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的前輩們所犯下的罪惡慚愧。可是,他可以代替希特勒懺悔嗎?毛澤東的罪行可以由他的後代承擔嗎?巴金的慚愧是無力的,巴金良心再善也無法代替施暴行惡者懺悔。
我深信,懺悔是我們每個人的事情,劉再複在《獨語天涯》中說:“懺悔意識並非隻是對昨天的反顧,它還包括用明天的眼睛來注視今天的缺陷與責任。”
一百年以來,我們這個民族的大多數成員在麵對災難的時候,逃避是第一位的,而是否與之進行抗爭,卻絲毫不重要。即使在災難過後,人們也隻是輕巧地譴責災難本身,並塑造出幾隻替罪羊來抵消罪過,卻從來不從自身出發追究責任、反省靈魂。
在我眼裏,掩飾罪行是第二次犯罪,而且比第一次更加嚴重。這樣,不是人戰勝了罪惡,而是罪惡吞沒了人。這樣的人,一生都隻能在罪惡的陰影下苟延殘喘,一絲陽光也照不到他們的臉上。
我看過一部名叫《莫紮特》的電影。這部電影從一個人懺悔乃至精神失常的回憶視角,展示了一名牧師因為嫉妒莫紮特的才華,而將這名少年天才迫害致死的過程。後來,牧師良心發現,內心無法得到解脫。深重的懺悔精神使他終於陷入難以自拔的地步,他割開自己的血管結束了生命。雖然這個故事是虛構的,它卻展示出人生命中懺悔精神的重要性。有了懺悔,方有健康的人格狀態;有了懺悔,方有飽滿的精神生活。
“我們對罪惡無比痛恨,正是因為自己也沾染了罪惡;我們對光明無比向往,正是因為自己曾經在黑暗中摸索。”“我們並沒有外在於罪惡與黑暗。同樣在土地上行走的,有耶穌這樣的人,也有猶大這樣的人。同樣在蒼穹下呼吸的,有甘地這樣的人,也有槍殺甘地的凶手戈德森這樣的人。現實生活中,崇高與卑劣的距離,遠遠超過了我們的想象。”
《聖經》中說:
但願我的頭為水,
我的眼為淚的泉源,
我好為我百姓中被殺的人晝夜哭泣。
可是,有誰來為中國的百姓們哭泣呢?有誰來伶憫這些無辜的生命呢?
史可法在梅花嶺的祠堂和墓地的門廊上有兩幅楹聯,其一為:“數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其二為:“時局類殘棋,楊柳城邊懸落日;衣冠複古處,梅花冷豔伴孤魂。”
對聯裏充滿了悲涼的氣味,那是一種“欲將沉醉換悲涼”,不被理解的孤獨。
這一刻,我想到了“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的老舍和傅雷,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使“活著,還是死去”成了他們無法回避的問題;我想到了他們臨死前心靈的掙紮和最後的決斷,我深深理解他們,因為我知道對有些人,有些恥辱是無法忍受的,而死亡是恥辱者唯一的抗爭手段;我知道,對這個世界,他們不是不屑,卻是不能。
《聖經》中說:
不要為作惡的人心懷不平,
也不要向那行不義的生出嫉妒。
因為他們如同草快要被割下,
又如青菜快要枯幹。
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欣賞齊克果說的“我不會靜靜地等待著自己被冰川所包裹,我會努力讓自己發光、發熱,讓自己去融化身邊的冰塊。與其詛咒黑暗,不如我們自己發光。”
所以,我甘願做一支發光□燭,希望它有限的光亮,能照亮我心靈每一個角落,照亮我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
jk 評論於:2006-10-26 00:05:35這首電影主題曲在當時還唱的,還有不少可以唱的歌,後來的語錄、詩詞歌大為流行時還是可以唱,不能唱的是言情類或被禁的毒草類的。
六朵白玫瑰四朵黑玫瑰 評論於:2006-10-25 22:28:21 請問一下,在文革時可以唱《我的祖國》這首歌嗎?
jk 評論於:2006-10-08 02:12:15 謝謝到訪留言,確是本人經曆,時間記的不一定十分準確。你打開博客目錄就全有了。不是說在大陸上不了此站嗎?
雨打梧桐 評論於:2006-10-07 20:21:04我在文革中,是自己的故事嗎?19吉以前的那些怎麽看不到,在那可以找到啊!
我在“文革”中。( 24 ) 2006-10-15 01:08:34
這時我們組長突然伸出握緊拳頭的手臂高聲喊:"打倒現行反革命分子,將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可能大家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回應的也隻是稀稀落落的幾人。
但是我那反革命的同學抬頭看到了我, 一驚, 滿臉通紅低下頭慢慢走過去了。我趕緊過去問組長,原來幾天前 ( 就是我們離開學校後 ) 我們學校女廁所內的牆上發現了反動標語,是攻擊文化大革命和最高領導的 。當時查了後 ,雖然還沒確定寫反動標語的準確時間,但自大家都離開學校後,有再回去過學校的人裏 ,覺得隻有他的筆跡和反動標語的筆跡最相似,他的家庭出身是黑五類 ,最有可能 了。昨天就抓起來了,但他很不老實,拒不交代。
我這才知道他的父親是常年在街邊推個小車子賣水果的無照小販 ,被取締太多次了,最後和城管人員打起來傷了人被抓,至今還沒放出來 。他心裏有恨做出這事來 。聽了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應該不會吧,平時很隨和的,沒見過他和什麽人爭過吵過 。但這年頭什麽事都是意料不到的。直到下鄉回城後才見過他一次,很意外的。
(這是另外時代的故事了,這裏寫下的話怕<<我在“文革中”>>永遠寫不完。也才知道那事根本不關他的事,但他也還是在勞改隊裏呆到 1969年底戴著嫌疑犯的帽子下鄉去了,和我去的同縣不同公社 。哎 ,那個年代,多少人蒙受冤屈。。。! 上一篇裏提到過的被掛牌遊街的人裏就有幾個是我認識的 ,或同學的鄰居 ,或我的街坊 ,雖然記得幾個,但不想再作此回憶,就跳過了。
而我們抄家、破四舊的工作一直連續了十幾天,還有一次是到一廟宇收繳、燒了些器物。當然我還是堅持我自己的原則,不親手毀壞東西,特別是敬拜神靈的器物。
雖然我並不迷信,但還是有畏懼之心的。記得這廟宇供奉著一尊和關雲長一樣的武將神像。一手拿一本書,看著,一手撫著他的長胡須,背上斜背著一把寶劍。到現在我也還弄不明白,當時並沒有毀壞他,而是將他移到背後的弄堂裏收著,其他東西都在殿外處理了,而這把寶劍組長卻說要先寄放我家(我家就在附近)。當晚我就得於回家過夜守著這把寶劍。第一次能和連環畫中的武器,真實的近距離接觸還真高興的,把玩了好久。但第二天就被收去了。
這破四舊的工作最後的一戶人家是我們城裏最有錢的,房子也最大的。是華僑的房子,這裏住著五口人,有兩個工人也住裏麵。我們在這裏呆最久,共十幾天。現在想起來可能這華僑人在國外,對當時的國內並不友善,或可能更嚴重是反共的,所以被翻了個底朝天。真的,雖然並不是他家每寸地都翻了,但也翻了有五分之一的麵積了。是真正意義上的翻了,並挖地三尺以上呢。(待續)。
由jk張貼 @ 2006-10-15 01:08:34 (816)
jk 評論於:2006-11-03 00:38:56 西直門 .聽從你的建議將28頁集中成8頁貼在:http://blog.westca.com/blog_jiack/p/91393.html謝謝了。
jk 評論於:2006-10-26 00:17:37 先謝謝了。真不好意思,每次打了差不多這麽多字後,手就不行了很酸麻(這是常年勞累落下的毛病)。我操作電腦的能力很差,曾經幾次存下後過些天找不著了,所以就完成些字就貼上,省得浪費。想要將麵板改為卷簾的但還沒搞懂。我認同你的建議。會試試把幾篇合成一篇。
西直門 評論於:2006-10-25 21:06:59 您能否把每篇的篇幅弄得長點,大約三四千字一篇較適合閱讀,否則還不夠翻篇的呢。
雨打梧桐 評論於:2006-10-18 21:43:33 很不錯。
我在“文革”中。( 25 ) 2006-10-25 16:17:27
對這家人的印象啊從小時候聽得懂人們說話就有了,這街頭巷尾,三姑六婆的嘴邊常會聽得到。在本地房子占地最大,內有花園假山水池,大屋很大不說,另有二層樓的洋房,又有顧用二個傭人。家裏有個40幾歲的精神病兒,聽說他病較嚴重時,海外父親家族的生意就特別好。每年發作的幾次,他父親就能有幾次的好收成。也不知真假,三姑六婆都這麽說。家裏錢多,生活條件就比大家好幾十倍,住的也比大家好幾十倍,家中的設備也最先進的,聽的時候還根本想象不出他們平時用的是什麽。反正國內近二十年才開始享用的設備當時他們就有了。當然不包括手機和電腦。
不過這都是不需要特意打聽就有的信息。人們樂此不彼。
進駐他們家後才知道三姑六婆們所言不虛。他們家離我家或剛剛寫過的那個居委會都不遠,隻是不屬於那個居委會管轄,而是和我們家同一居委會管轄的。雖然我也有同學住在離幾間房的隔壁,也不時有到同學家玩,也曾經碰上他們家和我同齡的人,但沒有人認識我,當然就無緣一睹廬山風采。
他們家的位置也是在一小街上,街麵寬了些,街道兩邊可以泊車,兩輛汽車還可以對開,當然這是指可以泊腳踏車啦。一般人家一戶也就占一個店麵的寬度,而他們家就占有8、9家店麵的寬度。當然隻有一個大門,其餘的隻留下幾個看不到裏麵而裝有鐵欄杆的窗子。我們就是從這裏敲門進去裏麵的。而後來才知道這隻是後門,真正的大門是在另一個方向的比較小的街裏,這裏不通車的,但寬敞。從那個地方看大門
就可以看出這戶人家的氣派。
從後門進去時是一大廳,很大的,應該早已用來做為客廳使用了,整個是西式的家具和裝璜裝飾,燈具和家具上的擺飾都是,的確漂亮,雖然在我們那裏這種家庭還不少,我也有去做過客,但如此漂亮豪華還是第一次,算開了眼。具體到細節我已不可能寫出來了,隻能說些還記得的。
印象最深的是一很寬很長的櫃子上立著一個金子打成的時鍾,高約30公分,除了直圓形的玻璃罩外,檀木盤上的底座和四根柱子托著的鍾,鍾麵,指針,鍾擺都是金子打成的。雖然櫃麵上好東西很多,但能很清楚記得樣式的就隻有這一樣了,的確很美,很高貴的美,很有能還是古董級的。
除了這個金鍾,還有其他不少東西也是第一次見到。比如瑪瑙、琥珀,裏麵還清楚的看到一隻小小的蜘蛛,活生生的,不是死後被包住的。很多都是外國物件,當然覺得樣樣漂亮高級稀奇。我們十幾個人都很認真的看了幾遍。櫃子上還有好幾個小立櫃是放些女人飾物,好多戒指鏈子,隻有白金、黃金子的看得懂,其他材質的我隻是覺得漂亮而已。
而櫃子裏麵的東西大都是精致的玩意兒,應該是收藏古董古玩,或現代的一些精品。在我當時的年齡是還分辨不出十幾個人的臉孔中有幾張是貪婪的,但我知道至少我不是。在往後幾十年的人生裏,雖然有時想起當時的情形也會設想如果事情發生在現在目前,我會偷偷的留下一、二件嗎?思量再三,答案還是不會,而且是很確定的。
雖然在下鄉時也曾偷挖過紅薯一、二次,但那大部分的出發點隻是好奇刺激,絕不是出自貪。(待續)。
由jk張貼 @ 2006-10-25 16:17:27 (536)
我在“文革”中。( 26 ) 2006-10-27 15:44:49
當時雖然都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規定約束 ,而我們大部分人也都能真正遵守的。但是,這並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是君子。就像戰爭時期這鐵的紀律還不是有人知法犯法,有的高級幹部還不是上了斷頭台。
看看現在,共和國的法律裏,哪條規定允許包情婦,收賄賂,買賣官位 。但還不是有人做了,且還能官越做越大,家裏保險櫃裏好東西爆滿,甚至連情婦們家的九族都雞犬升天 。 (還真不能把話題叉開,要不然會沒完沒了,回到當時吧) 這家人靠馬路的這片房子很大,有很多房間,是他們全家人主要活動的場所,廚房、 工人房、飯廳都在另一邊 。
可以從這個大廳外的走廊過去,也可以從另一間小一點 的客廳走過去 。這間就更高級了,還有壁爐,也擺有幾樽看起來是石膏雕塑品 。這 是藝術品我知道,但哪個國家的,哪個名家的我當時當然還不懂 。再連接過去的就 是一座二樓洋房,這是比較新的建築 ,主人五口人就住這裏。
我的工作在大小客廳不在這裏,所以也就沒進去過 ,據說男主人基本上都不出這樓 房的,所以我也沒見到 。而女主人三十幾歲很是苗條漂亮,又白淨 。有一兒二女,男孩小我一點點,接下來二個都是女孩 ,現在想起來應該是一個七歲一個三歲吧,不 很記得了。我們在這裏一個多星期時間裏,傭人有時會和女主人一同出去買菜 ,我 們也都要派一二個人跟緊的 。
他家裏有一台冰箱很厚重的,有個標識"GE",來美國後才知道那是美國的老名牌,那麽早他們就使用到了,真是有錢好啊! 當時雖然幹的是神聖的革命工作,但心裏頭還是很□慕的。我們在這些天裏就慘了,不能離開,也沒能換洗衣服 ,隻能在夜裏用他家的肥皂自己隨便搓搓洗洗。
他們家總的占地是大大大四方形,"L"形的建築物以外的空地是花園,有一口井,蓋著的 ,立著手搖抽水機,拉著把柄往下壓,很輕鬆的就把水抽出來。還好在我讀中學的這一年時間裏也算學會了自己洗衣服 ,雖然不怎麽樣 ,但過了水以後的衣服總比不洗來得幹淨些。
對於那二個工人來說 ,我們還是把他們當為自己人 ,也就是從他們那裏知道些這家人的一些事情 ,他們也很願意配合我們,也等於是主人交代他們代替主人帶我們到處翻看查找,搬東西 。因為女主人要看著丈夫孩子 ,加上本身已是六神無主,惶惶恐恐的不知所以然。
大約查抄了三四天後 ,被暫時封存的東西已經堆滿了那比較小的客廳 ,有一皮箱的首飾及小件的玩意兒 ,那些資產階級才穿的衣物堆成小山似的,旗袍禮服皮鞋太多就不用說了,光皮大衣就有十幾件 ,其實我們那裏根本用不著皮大衣的 。有好幾件貂皮的很高貴漂亮,但最吸引我目光的是二件白色的狐皮大衣,聽他們說這是雪狐 ,反正我相信是雪狐皮大衣,潔白的令人暈弦。
其實在當時我不很明白到底我們是要幹什麽 ,反正頭頭要我們做什麽就做什麽 ,把什麽東西集中在什麽地方,到哪裏檢查哪幾個櫃子、抽屜 ,我們都很認真的照辦。服從指揮、守紀律是一定要的,我們是光榮的革命的紅衛兵嘛。
幾天後 ,據說是集中在那比較小的客廳裏的東西裏發現少了什麽 ,而組長也確實知道那東西是已經放在那裏的,但是人那麽多,誰幹的 ?具體還不見了什麽? 組長後來也沒聲張,隻是將兩道門都上了鎖了事 。後來想想,也對,不然該如何查?總共有二十多人哪 ,每個人都有可能 。是抄每個人的身子、衣服,還要抄一次他們家所有角落,陪傭人和女主人出去買菜的人,組長和另外兩個頭頭都曾經回派出所,想到這裏頭都暈了,或許可以另外寫一本破案的長篇懸疑小說。(待續)
由jk張貼 @ 2006-10-27 15:44:49 (463)
我在“文革”中。( 27 ) 2006-10-30 00:44:25
後來被集中的物品都有記在一本子上 ,當然這不會是我的事 。很久以後是有聽說最後都有還給主人 ,但是我想不大可能完璧歸趙了 ,經過了那麽多人手 ,那麽長的時間,能還回一部分就萬幸的了。
大約四天後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都查抄過了 ,或許任務完成了,其實不然 ,還有得做呢 。從別組傳回來的經驗告訴我們,他們這些屬於什麽份子的狡猾得很,他們會想盡辦法隱藏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就有幾組人馬從他們去抄家的人家的夾牆裏 、地板下 、天花板上、水池裏、花盆底、抄出我們覺得有成績的東西 。也確實有些是解放前的帳本、國民黨旗 、國民黨員證件,還有些肯定是和外頭聯係的發報機,國民黨時期的紙幣、郵票、任命書 ,穿國民黨軍服的相片等相關物品五花八門的都有 。
所以接下去的幾天,我們就拿木棍在牆壁上,地板上,花園裏東敲敲,西撞撞 ,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再叫頭頭們來核查,確定有疑問的就拿工具來挖 。上麵提到的幾個地方,共有十幾處我們砸了,挖了,結果還是沒有收獲 。就這樣折騰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
雖然在這裏沒有查到有什麽反動的或有關政治方麵的問題 ,但是這資產階級 剝削階級的腐化糜爛的證據我們這組所獲最多,戰利品也最多。
最後一天我們早上就忙開了,將東西全部裝箱 ,當然還是用他們家的箱子裝 ,因為明天開始區裏要開個破四舊成果展覽會 ,地點在全市最大的澡堂,所有的戰利品都要參展 。那時的澡堂好像已經不營業了,或者就為了此次展覽會暫停營業兩天。隻記得那天下午將所有的戰利品全部運送到澡堂後,我們就沒再回到這裏,當晚就睡在澡堂裏。計劃要展覽兩天。別的區都在我們前麵展覽過了,隻剩我們區還沒。
這家澡堂很大,以前來過,但沒想到沒有營業的澡堂將一些遮屏物移開後是這麽的大,裏麵又有很多的大的隔間。這次抄家所繳獲的物品全集中在此,每組都有個台子,我們的最長,東西最多。來的時候已有不少人正忙著布置,將戰利品全部一一擺上台,或掛上。大家一邊忙著也抽空跑到別組的地盤看看,滿足一下好奇心。
真是大開眼界,上麵提到的東西外,還有槍支,長短都有,有印象的差不多提到了,其他的記不得了,而且我們都要在展台上寫上主人姓名,是什麽分子。
當晚忙到半夜,大家都在澡堂裏睡下了,睡得香,真累壞了。接下來的兩個白天和晚上到11點 ,展覽會都開放的 。我們就守在自己的展台,像衛兵一樣 。每個展台都有兩、三人解說,其他的人就是看緊物品,別被人摸了去 。雖然當時這種人很少的 ,但這裏很多東西太貴 重,像戒指之類的又是那麽的小件,不得不小心看緊,當時還是有紀律的,萬一丟失東西,還是要負責任的。(待續)
由jk張貼 @ 2006-10-30 00:44:25 (474)
我在“文革”中。( 28 ) 2006-10-31 00:25:24
我們當時的紅衛兵組織應該是最早的,屬市委,又屬中央文革,那時候就一個司令部,還沒分什麽派別 。一切還都很正規,現在想起來我們應該是屬於保皇派 。幾個月後才 開始分什麽派別的,那是大串連和主席幾次接見紅衛兵以後的事。
那兩天兩夜的展覽吸引了人山人海的人潮,我們也夠嗆。最後那天晚上到12點才關門,我們還要將物品打包 ,封好,全部集中裝上幾部軍車,駕駛員都是軍人。待軍車開走後已經是天快亮了,清晨5點左右。我們都明白此次工作該告一段落了,確是如此,大家集中後才知道總共有多少人員 ,至少一百人 。
告別的形式很簡單,市領導講了幾句慰問感謝的話 ,再宣布此次工作結束 ,休息兩天就回各自的單位報到繼續參加大革命運動。就這樣各組分開領取市裏給的加班費 ,真沒想到還有加班費可以拿,每人17塊錢 ,這是第一次領到的和工資一樣的錢,又是意外的多所以記得很清楚的。現在回想起來還真奇怪 ,一個月時間的共同工作生活,離開時也不見有什麽依依不舍,也沒見有人相互留聯係方法就一聲"先走了"或"走了"從此不曾再見。
5 點多了,困得頭暈沉沉的,想早點回家睡覺但又想到這時家裏人還沒醒 ,一般要6點以後才有人起床 ,大門還沒打開,一叫門勢必吵醒一大幫人 。走沒多遠在街角見過幾個店麵那家飯館 ,也就是我們派出所常在那裏買飯買宵夜的這家。前些天也曾經和頭頭們出來買飯,裏麵的員工也差不多個個都認識。他們早上開門很早,3點就要有人開火爐,準備炸油條了,早餐也要在5點做好,因為5點過後就有人出來吃早餐 。
所以這時他們已開門營業了。空氣中已聞到炸油條的香味,頓時精神一振,睡意換成食欲,肚子好餓,填飽肚子再回去家人也起來了,兩全齊美。反正有錢。
進去後當然得先和認識的人打幾個招呼 ,也要回答些此次展覽會的一些問題 , 裏麵三三兩兩的幾桌有我們的戰友有的都開始在吃東西了。我先來了個碗果 (果子的左邊要加 米字邊),十幾分錢一碗,師傅加了很多香料,沒幾口就下肚了,馬上再來一個 ,這下不餓了可以慢慢告訴你這是什麽? 這是南方才有的吃法,就是將肉餡放進盛米漿的碗裏下蒸籠蒸熟的,當然做法是還蠻講究的 。
平時都放在蒸籠裏小火熱著 ,當有人要的時候,師傅就才打開蒸籠蓋起出一碗,他們的手已練得這麽燙的
都不在話下,然後用一把薄薄的竹刀片沿碗內邊劃開讓果(有米字邊的還是沒找著)離開碗,再劃上幾刀,然後淋上醬汁,撒點蔥花吃去吧 。那粉漿 吃起來還感覺脆脆的 ,裏麵的肉餡別提味道多好了。醬汁粘上粉漿再加點甜辣椒醬 ,別再說了吧先吞了口水 。第二個算是有時間細細的品味了一會兒 ,因為睡意已全沒了。
活了十幾歲,還真沒吃過幾回呢,不知你信不?這會口覺得渴又辣,該來點帶湯水的了。看了幾樣最後還是選擇了扁食 (也就是餛飩)湯一大 碗也才一毛錢 。這個平時比較有吃過,但從沒有自己一個人吃一毛錢一碗的 ,是提著手提飯筒買二毛錢回家五口人分著吃的。自己一個人吃就是不一樣,內有十來個扁食呢,隻是每個扁食裏內餡很少,不像現在吃的裏麵滿滿的都是肉餡且大大一個快趕上鍋貼了 。
那時講究的是吃那個皮,喝那熱湯頭。我見過他們員工在做時,隻用筷子撥一丁點內餡,手指一捏就算包上一個了,就隻見扁食皮團。內餡雖然少但味道特好 。再說他們自己做的扁食皮也特好,太接近肉燕皮,隻是它比肉燕皮多了少許堿的味道 。這是我們當地扁食皮特有的的味道 ,在別地方也吃過扁食就是隻差這一點。還有這湯頭的鮮美,現在是吃不到那種味道了。
以前在甜甜的馬藤包裏說過的,可能是那時常覺得餓,所以隻要是吃的都好吃。 說 著說著不知不覺的全寫吃的了 。當時的感覺就是那麽的好,能參加了這麽重要的工作還得到了不少的報酬 ,當然吃得開心驕傲 。吃飽喝足了也該打道回府了,那邊剛剛炸好的油條陣陣香味現在也吸引不了我。向師傅打了個招呼就走出店門 ,店門外天已大亮,新的一天開始了。
(我在“文革中”暫且寫到這裏,接下來"大串連"還不知是否寫得出,能記住的不很多,可 能會再試試。)
<我在“文革中”>由JK原創於美國洛杉磯二00六年十月三十日。
由jk張貼 @ 2006-10-31 00:25:24 (579)
《炮打司令部》是我認識的第一句中文,
“毛主席萬歲”是我會寫的第一句話。
“破四舊,立四新”,在當時我的理解就是,有一天回家,看著老爺在院子裏把我們家的那些漂亮的瓷器,全部用火鉤子一個一個地敲碎。把一些刻了花的家具劈了當柴火給燒了。
媽媽在哭,老爺卻說這是為她好,不定哪天紅衛兵進來了,啥也搜不到,就沒理由批鬥你了。
在後來的運動中,我們家沒受什麽衝擊。
媽媽常說,這要歸功於當兵的爸爸和精明的老爺。
不過,家裏人從來不允許我們去看批鬥會和遊街的,老爺也從不許媽媽在家裏講單位裏的事情。
令我失望的是,除了巴金的一部《懺悔錄》,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懺悔。
為文革衝鋒陷陣的紅衛兵、造反派,革命闖將們,他們會懺悔嗎?那曾是他們一生中最輝煌的瞬間,他們充滿了“青春無悔”的豪情,唯獨沒有懺悔。他們中的不少人,經曆了從造反到被造反,從迫害到被迫害的曆程。於是他們也加入了對文革的聲討大合唱中。他們永無休止訴說的是他們的無辜、被利用,唯獨對他們曾經“橫掃一切”的曆史患了集體失憶症。
文革人不會懺悔,共產黨人不會懺悔,日本人不會懺悔。聽說,德國總理懺悔了,他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的前輩們所犯下的罪惡慚愧。可是,他可以代替希特勒懺悔嗎?毛澤東的罪行可以由他的後代承擔嗎?巴金的慚愧是無力的,巴金良心再善也無法代替施暴行惡者懺悔。
我深信,懺悔是我們每個人的事情,劉再複在《獨語天涯》中說:“懺悔意識並非隻是對昨天的反顧,它還包括用明天的眼睛來注視今天的缺陷與責任。”
一百年以來,我們這個民族的大多數成員在麵對災難的時候,逃避是第一位的,而是否與之進行抗爭,卻絲毫不重要。即使在災難過後,人們也隻是輕巧地譴責災難本身,並塑造出幾隻替罪羊來抵消罪過,卻從來不從自身出發追究責任、反省靈魂。
在我眼裏,掩飾罪行是第二次犯罪,而且比第一次更加嚴重。這樣,不是人戰勝了罪惡,而是罪惡吞沒了人。這樣的人,一生都隻能在罪惡的陰影下苟延殘喘,一絲陽光也照不到他們的臉上。
我看過一部名叫《莫紮特》的電影。這部電影從一個人懺悔乃至精神失常的回憶視角,展示了一名牧師因為嫉妒莫紮特的才華,而將這名少年天才迫害致死的過程。後來,牧師良心發現,內心無法得到解脫。深重的懺悔精神使他終於陷入難以自拔的地步,他割開自己的血管結束了生命。雖然這個故事是虛構的,它卻展示出人生命中懺悔精神的重要性。有了懺悔,方有健康的人格狀態;有了懺悔,方有飽滿的精神生活。
“我們對罪惡無比痛恨,正是因為自己也沾染了罪惡;我們對光明無比向往,正是因為自己曾經在黑暗中摸索。”“我們並沒有外在於罪惡與黑暗。同樣在土地上行走的,有耶穌這樣的人,也有猶大這樣的人。同樣在蒼穹下呼吸的,有甘地這樣的人,也有槍殺甘地的凶手戈德森這樣的人。現實生活中,崇高與卑劣的距離,遠遠超過了我們的想象。”
《聖經》中說:
但願我的頭為水,
我的眼為淚的泉源,
我好為我百姓中被殺的人晝夜哭泣。
可是,有誰來為中國的百姓們哭泣呢?有誰來憐憫這些無辜的生命呢?
史可法在梅花嶺的祠堂和墓地的門廊上有兩幅楹聯,其一為:“數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其二為:“時局類殘棋,楊柳城邊懸落日;衣冠複古處,梅花冷豔伴孤魂。”
對聯裏充滿了悲涼的氣味,那是一種“欲將沉醉換悲涼”,不被理解的孤獨。
這一刻,我想到了“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的老舍和傅雷,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使“活著,還是死去”成了他們無法回避的問題;我想到了他們臨死前心靈的掙紮和最後的決斷,我深深理解他們,因為我知道對有些人,有些恥辱是無法忍受的,而死亡是恥辱者唯一的抗爭手段;我知道,對這個世界,他們不是不屑,卻是不能。
《聖經》中說:
不要為作惡的人心懷不平,
也不要向那行不義的生出嫉妒。
因為他們如同草快要被割下,
又如青菜快要枯幹。
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欣賞齊克果說的“我不會靜靜地等待著自己被冰川所包裹,我會努力讓自己發光、發熱,讓自己去融化身邊的冰塊。與其詛咒黑暗,不如我們自己發光。”
所以,我甘願做一支發光蠟燭,希望它有限的光亮,能照亮我心靈每一個角落,照亮我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