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想去兩個博物館,一個倫敦大英博物館,一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因為在讀曆史的時候,經常會看到一些文物的插圖,旁邊有一段注釋,最後總是說“現存與倫敦大英博物館,或現存與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來到大都會博物館時,已經下午。我就直奔中國瓷器館。
陶瓷館中的磁器,上自漢唐,下至明清,青花、鈞瓷、唐三彩、景泰藍按年代與產地排列,應有盡有,大概是中國以外最大的中國陶瓷館。把心情沉下來,一個一個朝代看過去,象是在窺探那些王朝隕落的軌跡和悠遠的殘夢。
在雲蒸霞蔚的大唐觀看了唐三彩,忽而又來到了國祚較長,但委頓嬴弱的大宋。我留連在那聽畫角吹難的明王朝,創業難,守成又難,難也難。明王朝即便是在京城擁有八十萬禁軍,最後還是抵擋不住努爾哈赤的鐵蹄。在熹微的曙色中,朱由檢在煤山上吊死了,臨死時,他委屈的說:君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哎,太晚了。
比較一下明朝和清朝的皇帝們,明朝除了朱元璋和朱棣,大體是一代不如一代。沒有一個不是玩家。京劇《遊龍戲鳳》就是講的正德。嘉靖愛玩方術,萬曆是個煙鬼,天啟的木匠活不錯。但人家滿族的皇帝們卻可圈可點。從康熙,雍正,乾隆, 到道光,光緒,雖然不是每個都想康熙一樣文治武功,但也是兢兢業業,沒什麽大的劣跡可循。明朝和清朝的皇帝們都愛搞文字獄,擅長各種政治運動。所以在唐朝會有李白這樣的詩人,秀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宋朝宗廟中立著的路線方針是不得殺士大夫和上書言事之人,在宋朝皇帝溫和寬容的目光下,所以我們有了蘇東坡,白居易。就連兩個大奸之人蔡京和秦檜都可以算的上是書壇高手。但在明清兩代,我們隻能有小說。
古道逶迤,衰草披離,在雜杳的馬蹄和滯重的車輪聲中,內憂外患的清王朝塵埃落定。清以後的事,隻要看過《走向共和》這個電視劇就全清楚了。那是一個好劇集。
雨果在1861年寫道:“有一天,兩個強盜闖進圓明園,…… 這兩個強盜,一個叫法蘭西,一個叫英吉利”看到這裏如此豐富的中國收藏品,我在想,就再加一個強盜吧,叫美利堅。
從中國館出來,然後回到1樓的古埃及藝術展區,這裏的展品含括史前時代至西元8世紀,最令人讚歎的就是美國將羅馬大帝所建造高聳的丹德神廟,整個搬到紐約來,並在神廟近周建造了優雅的水池,一起陳設在寬闊又挑高的展覽館內,當陽光從採光充足的整片玻璃門投射進來時,恍如時光倒流至西元前1世紀的埃及。
在神廟的石頭上,看到了鐫刻的文字,應該是人名。把名字刻在石頭上,希望他不朽;讓靈魂飛到天堂裏,希望他自由。這是西方人的人生。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這是中國人的人生。
從大都會博物館出來,大有夙願已償的感覺。走在路上,晚風拂麵,如果不是想到馬上要回那個park avenue的家,我想我是快樂的。
細說起來,明朝是先被李自成拉下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