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斯本有著與雅典相同的緯度,受大西洋氣候的影響很大。人們在享受大西洋明媚陽光溫暖的同時也能感覺到海風帶來的陣陣涼意,她那千變萬化的氣候甚至使人難以認定何時是最適宜旅遊的季節。我們則選擇了金秋十月去葡萄牙度假一周。
由機場去旅館的路上,出租車司機邊開車邊熱情地為我們介紹路過的名勝景觀。雖然我們一句聽不懂,但是他仍然滔滔不絕地用葡萄牙語為我們導遊。隨著他的手指我們看見了富有葡萄牙特色的各種建築,印象最深的是那種紅瓦白牆、飛簷柱廊的別墅住宅。
“裏斯本就是葡萄牙”。葡萄牙人用這樣一句話來概括,不僅是因為裏斯本擁有葡萄牙三分之一的人口,更多的大概還是因為她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麵對葡萄牙的過去和現在所產生的影響。 裏斯本至今仍屬於歐洲最有吸引力的大都市之一,既有當年貴族的雍容高雅,亦不乏貧民百姓濃鬱的人情味。
十六世紀的葡萄牙著名詩人路易斯在他的詩中寫道:“裏斯本位於大陸結束的終點和大海的起點。”這個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裏斯本在葡萄牙的發展使上更是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根據民間傳說,希臘英雄俄底修斯早在公元前1200年就在裏斯本初建城廓,那時還被稱作奧裏斯浦。1147年葡萄牙人占有了這塊領地之後才逐步形成了裏斯本城,1256年成為葡萄牙王國的首府。現在我們所看見的裏斯本:中世紀的古城堡和先鋒派的新建築相互交融,分秒必爭的現代都市生活和怡然自得的生存方式各不相擾,九十年代拔地而起的商業中心摩天大樓與二十年代的個體雜貨攤同時並存。她的五光十色,強烈的反差對比引人入勝,耐人尋味。
作為歐洲共同體的成員國之一,葡萄牙與其它同盟國相比還有較大的差距。但是她在歐洲曆史甚或世界發展史中所起的作用和產生的影響卻是不可忽視的。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能擁有如此天造地設、變化多端的自然風光也是其它歐洲國家所不可相比的。然而最顯著的曆史成就或許莫過於她在世界航海史上的貢獻了。
裏斯本最早也和羅馬一樣是由七座山坡組成的老城。如今早已翻了幾番。市裏住宅區的建築不是錯落有致,而是層層迭迭地堆積起來。市區人口隻有八萬,郊外卻有差不多兩百多萬。
裏斯本有許多名勝古跡,不能盡數。老城區阿爾法瑪也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步行走進一條條彎彎曲曲的小巷中,不時隨著地勢的起伏上台下階。
路過一幢幢外牆曾貼瓷磚的百年老樓房,許多已經磚瓦不齊,牆壁斑駁。經過整修的便給人以舊容新貌,貼上的瓷磚有彩色或典型的白底藍花圖案,帶有很強的裝飾性。
街兩邊窗口的晾衣繩上掛滿了床單枕套,衣褲鞋襪,五彩繽紛,隨風起舞。在陽光的照射下與瓷磚牆麵互相襯托,構成獨特景觀。常常看見那裏的居民打開自家窗戶,一個在裏一個在外,不急不忙地互相說話聊天。有位老奶奶帶著小孫女,窗台上墊了一塊彩色的布巾,祖孫倆倚在窗口悠然自得地觀望過往行人車輛。
走過了上百年路程的有軌電車順著窄窄的街道緩緩地爬上爬下,不時發出“咣當咣當”的響聲,乘車的多數是老人和旅遊者。如果同時有兩輛車交會時,街上的行人要拐進路旁的百姓家門洞裏等候片刻,待車過去方可繼續趕路。到了山坡上可以看見很美的景色,泰約河上帆船點點,陽光下4月25日大橋清晰可見。在這裏全然感覺不到大都市的匆忙和嘈雜。
老城區還有許多保持著二、三十年代規格的小雜貨店,幾乎都沒有整齊的貨架,凡是有空隙的地方都堆滿了各種食品和日雜用品,邁步進去要小心才不會踩到。還有些飲料食品店常在不大的店堂裏再擺上幾張桌子,幾把折疊椅,門口小小的玻璃櫥窗內擺滿了海蚌海蟹海蝦,胖胖的魷魚和寬寬的帶魚等各色海味。與其它歐洲國家比,葡萄牙人似乎更重視吃。午餐對他們來說同晚餐一樣重要。中午時分幾乎家家店裏都坐滿了人,炸魚烤肉的香味從後麵的廚房飄散到前街來,對路人產生了巨大的誘惑力。
這裏餐館比德國便宜許多,尤其是海鮮類隻有德國價格的一半。到了晚間,有的餐館在用餐的同時還可以欣賞一種叫”法朵”(Fado)由吉它伴奏的當地著名音樂。“法朵”-命運,究竟最初是來自航海的水手還是遠方來的奴隸,現已無從查考,十九世紀起在裏斯本的老城區開始流行,多是描寫背井離鄉的那種離愁別緒以及生活中的失意、失戀、失望的痛苦,是對一種傷感情緒的傾訴。我們去的時候,正遇上裏斯本一位唱Fado的七十多歲高齡的著名女歌星去世,電視台轉播了一天實況,街上有的建築外麵還降半旗致哀。或許這也因為Fado準確地表達了葡萄牙民族特有的那種憂鬱的情感。
有人說這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紀葡萄牙曆史上發生的一個奇異的事件。當年隻有24歲的年輕國王塞巴斯蒂昂,突然心血來潮地要去十字軍東征。竟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率領一支葡萄牙軍隊去了摩洛哥。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的災難:他的東征軍受到穆斯林的襲擊,8000人陣亡,15000人淪為戰俘。奇怪的是他本人卻既不在陣亡將士名下,也不在被抓獲的戰俘之列,最終誰也沒能打聽到他的下落。
接下來的戰爭賠款贖回戰俘使得國庫傾其所有,王位的紛爭引起了國內的混亂。1580年西班牙國王菲力普二世將葡萄牙歸屬在他的王權之下。葡萄牙從此失去了在世界上的強權優勢。可是直到今天,對於那生死不明的塞巴斯蒂昂仍然有人在心底深處隱藏有一種期待,盼望有一天發生奇跡,他們的年輕國王還會重返國土使葡萄牙再振當年雄威。
裏斯本郊外的卡斯凱海濱浴場也是一處獨到的風景。沒有那種做作的人工修飾,保留了海邊漁村淳樸的風情。寧靜的海灘邊不時飛過幾隻海鷗,浪濤緩緩地拍擊著岸邊的沙灘,形狀各異的礁石上長滿了一叢叢海礪子。一個小男孩歡呼地叫起來,我們走過去看見他的父母正在往身邊紅色的水桶裏倒進一隻不小的烏賊魚,裏麵還有兩隻正在動彈的螃蟹。有不少人正在用那種簍子一樣的工具放進岸邊的海水裏,等待著魚蝦們自動進網。那些糊裏糊塗遊到礁石中淺水裏的魚蟹更是垂手可得。
小城卡斯凱異常潔淨,路邊各種花卉爭相鬥豔。過去在植物園裏才能看到的稀罕品種在這裏隨處可見,名為天堂鳥的花兒形態奇妙生動,鮮豔的菊黃色是它豐滿的身體,湛藍的翅膀,火紅的嘴唇,看上去真像一隻隻躍然欲飛的鳥兒棲息在路邊火紅的美人蕉花叢中。
漫步在紅瓦白牆的小巷中路過一家小店,門口陳列著風景各異的明信片,一個眉慈目善的老者走出門來手裏拿著另一遝明信片告訴我,那都是當地的特色風光。我選了兩張,此地的價格才是裏斯本的四分之一。臨走時老人對我用日語說了一句謝謝。在國外這已不是第一次,我又照常解釋了一句我是中國人。
老人抱歉了一聲,便轉身去櫥後看了一下什麽,然後對我猶豫不決地說了一句中文的謝謝,我不禁好奇地也向櫥後望了一下。原來在陳列商品的玻璃櫥側麵貼了一頁四開的紙張,上麵密密麻麻地寫了至少十幾個國家表達謝謝這個詞的發音方法,每一種語言的旁邊都用葡萄牙語做了注釋。老人看起來至少已經有七十多歲高齡了,他的店麵很小,裏麵賣的都是各種小紀念品。兩張明信片的錢還不夠當地人買一瓶礦泉水。我也忍不住用中文回了一聲謝謝,他趕緊重複了兩遍。回來以後,還能想起那位熱情亦認真的老人站在他的小店門口向我們揮手道別的樣子。
裏斯本的許多博物館裏都有來自中國的名貴瓷器,康熙年間,乾隆時代,造型精美,色彩斑斕,在眾多的展品中很是醒目。我們去時正值中國五十年國慶,葡萄牙文化部還舉辦了免費的圖片展覽,從新中國成立到今日的改革開放,都有巨幅照片並配有文字介紹。
我們還特地去了世博會的澳門館。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座典型的中國建築,飛簷下一條動態的巨龍在燦爛的秋陽下金光閃爍。因為今年澳門回歸中國,展覽館又重新修整,準備迎接更多的參觀者,我們去時仍在修繕之中,還未開放。但從柵欄中可以看見後院的花園景色,裏麵竹林蔥翠,流水潺潺,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曲曲彎彎,層層迭迭的假山石玲瓏剔透,似曾相識的景致使我在遙遠的大西洋彼岸有了身在江南水鄉的感覺。
晚間,我們登上了裏斯本鬧市區的那座著名的古老電梯,近百年來一直作為公共運輸工具升降於裏斯本的上下城之間。我們去時尚在修繕中,不能通往上城,隻能坐到電梯上麵的平台觀賞一下晚景夜色。
站在平台上放眼望去,左側是似影似幻的教堂廢墟;右側遠處是深淺莫測的泰約河;前麵是建造在高山坡上的皇宮,燈火輝映下如同一頂閃閃發光的王冠;下麵是裏斯本最繁華的地帶:銀行街,精品街,還有那些門口貼滿信用卡的高級餐館、咖啡屋。也有冒著熱氣和白煙的烤板栗手推車,背對大街排成一行年老和年輕的擦鞋匠以及推銷彩票的失業者。
大概這就是真實的裏斯本,一個帶著古老曆史的滄桑走進現代社會的裏斯本。
2000年寫於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