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我從玉池中出來,隨便的絞幹了身上的水,走出洞口我愣住了,原來師父一直在洞外等我。
“師父夜寒露重,你怎麽一直等在這裏,我泡完會回去的。”我說
“我怕你偷懶,”師父笑了笑,我們就一起往回走,可能是等的時間久了,我發現師父臉色有些蒼白。
山路崎嶇,路過小道時我走在前,師父在後,他腳下一滑險些摔倒,我用脊背接住了他,順勢彎下腰說,“師父,我背你吧。”
師父沒有拒絕,他趴在我背上說,“這具身體真是廢啊。”
我剛從玉池出來,身上還挺濕的,怕把師父的衣服也弄濕了,於是走得飛快。別說這玉池水當真好,盡管背著師父也是身輕如燕,幾息就掠過山路,回到了暖閣。
到了暖閣,我聽師父的話在暖閣的淨室沐浴更衣,準備換了幹衣服再回去。淨室裏果然已經預備了熱水,我又在熱水裏泡了一會兒,才感覺身上有一絲溫暖。
經過玉池水的浸泡,我還發現身上的傷居然好了一大半了,有些舊疤痕也沒有了,身體顯得光滑柔軟。
洗完澡,我發現淨室裏都是師父的衣衫,我隨便拿了一件穿上,剛好,沒想到師父看著消瘦,卻還是和我穿一樣大小的衣服。
出了淨室,看到師父側臥在貴妃榻上睡著了,他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呼吸有些沉重,我走上前摸了摸師父的額頭,他在發熱。
我把師父抱上床,幫他脫了外衫蓋好被子。我去子虛觀找老趙,老趙聽我講完,他說,“你師父就是受了風寒,他天天吃固元丹,這點風寒不要緊。”
“怎麽能不要緊,我師父現在發熱,身上都是燙的。”其實我自己發熱我都不緊張,我在北疆的時候經常發熱,睡一覺就熬過去了,可是師父現在太弱了。
“你實在擔心,廚房裏有黃酒,你拿去給你師父擦擦身子可以降溫,晚上多喂幾次水,明天就好了。”老趙不耐煩的轟我走。
我回去的時候,師父更熱了,好像已經熱迷糊了,叫半天一滴水都喂不進去。黃酒剛拿出來,師父眉頭緊皺,迷迷糊糊說了聲臭,都熱迷糊了,還講究呢。
我想了想,老趙說降溫,我剛從玉池出來沒多久,現在身子涼的像冰塊一樣。我脫掉外衫,爬上床,把師父抱在懷裏。
師父在我懷裏沒一會兒,就安穩的睡著了。感覺師父身上沒那麽燙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早上是淨室裏悉悉索索的打掃聲驚醒了我,我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師父的懷裏,我倆蓋著一張被。我明明記得昨晚是我抱著師父給他降溫的,然後好像就睡著了。
我睜開眼睛的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師父的臉,師父睡著了,看著就像一個清俊少年,濃密的睫毛落在如玉的眼頰上,真好看。
他隻有睜開眼睛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崢嶸,現在睡著了,誰又能想到這個白玉無瑕的少年其實是一隻萬年老狐狸。
就好像我在北疆,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麽我一個女孩子,卻有震撼三軍的殺氣,隻因我是重活兩世的人,我和師父一樣,身上都有千年的烙印。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師父的眼睫毛震顫了一下,師父要醒了,我趕忙起身下床,給師父蓋好被子,去屏風後麵穿外衫。
星落醒來的時候,就發現懷裏的寶寶傻愣愣的看著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昨晚是他退熱後,把寶寶拉進被子裏摟住的,他看她坐著睡實在不舒服。
他看著寶寶走出床幔的身姿,被子裏還留著她淡淡的帶著藥味的體香,忽然有些心猿意馬,這凡人的七情六欲還真不好控製。
“師父,起來喝點水,可以沐浴了。”我在床邊等師父起床,師父起床從來不避諱我,好像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回避,這得多虧我身邊沒有嬤嬤,春花姑姑如果在,她絕對不允許我這樣出入師父的寢室。
“師父沒事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師父聲音啞啞的,我有什麽忙的,我什麽都不想幹,隻想待在師父身邊,我沒吭聲。師父無奈,輕咳了兩聲,起身拿過我手中的茶杯,漱了口,就去淨室沐浴了。
我打開門窗,把床上的被褥都換了,又擦了地板和案幾,等師父出來的時候已經窗明幾淨了。在朝陽下幫師父把頭發絞幹,這就是我現在最愛幹的事。
星落想,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都愛玩麽,於是說,“寶寶,過兩日等我身體好點,我帶你下山玩吧。”
“我不想去,我想多休息一陣,現在天越來越冷了,待在家裏多好。”我現在會束發了,尤其是男發,我在北疆時天天都是自己束發,我幫師父束發,挑了一根天青色的絲絛將發絲攏起紮住。
師父起身去換了一件同色長袍,雖然臉色還不太好,但是整個人都清爽起來了,感覺是好了。
“其實為師已經計劃好了你回來的時間,隻是我沒有想到這副身體如初廢,還有就是你回來早了,很多事還沒有安排妥當。”師父一邊更衣一邊說
“我用了傳送符,最後一張了。”我坐在案前把玩一支狼毫筆,星落聽後一怔。
這孩子看著毛毛糙糙的,其實也有心細如發的時候,也許是兩年前他沒有忍住的那一滴淚,讓她一刻都不能容忍的往回跑。“罷了,這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有定數,這就是因果。”
師父不知道為什麽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從這天開始,我每天除了泡冷泉,就陪師父看書,散步,轉眼就是一旬。我身上的傷已經全部都好了,連疤都沒有留下。老趙還給我煉了養顏丹,他說是我娘用過的方子,比築肌丹好很多。
師父也是肉眼可見的精神了,身體不再那麽消瘦,麵色也紅潤了,每天都能吃一些飯菜,不太挑嘴了。
師父身體慢慢的康複後,他也搬回了山上,山上的院子是一個三進的,師父的院子在最裏麵,有個後門通後山,後山有藥園和子虛觀。
二進院被師父設計成了園林,裏麵有一個錦鯉的池塘,還有泰山石,涼亭這些裝飾。我的暮雪閣在一進,進了院門轉過一個景泰藍璧照,穿過一個月亮門就是暮雪閣。
山下的暖閣拆去了床,又把大殿隔出了一半,變成了書房和會客廳。師父已經可以和小廝們說說笑笑,隻要人不多,他不需要避諱了。
我提著食盒回來,剛進師父的院門,看到一個少年站在院中,那眉眼特別像星移。星移是我四哥的伴讀,是那時候這世上除了師父唯二的狐族,是為了救我四哥被我在承德殿一掌打死的少年。
我愣愣的看著他,這時我師父從屋內出來,“寶寶,這是天樞,我的長隨。”
“小主!”天樞叫了我一聲,我才恍神,這是院中出現的第一個陌生人,師父現在也需要長隨了。
星落看到桌上放的血燕,他嚐了一口,是用狐火燉的。他看著寶寶出門的背影,這孩子今天為什麽看著精神恍惚。
“天樞,你去跟著她,如果去揚州,順便把那幾個帶回來。”他原本不想讓寶寶操心這些俗事,看來他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