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難收 5

第五章  人在旅途

1

一個說走就走一路向東的旅行改變了楊婉君的世界觀，原來簡單的生活也可以這樣美妙。以前住5000尺的房子，滿腹心事，壓力重重，現在住50尺的房車，卻也能走到哪裏樂到哪裏，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滿了新鮮和驚喜。以前3菜一湯，食不知味，現在最簡單的羅宋湯和麵包夾果醬都是美味佳肴。艾米和大為明顯的強壯了，非常喜歡這種旅行車裏的生活，楊婉君開始打算，是不是應該給這2個孩子一個加拿大鄉村田園的童年。

旅行的途中，每一天即休閑又忙碌，看似日複一日，但是每一天都有新發現。最令小婉刮目相看的是羅伯特，她完全沒有想到羅伯特的野外生存能力如此強大，從蚊蟲叮咬到飲用水消毒過濾，從鑽木取火到探路指南，好像沒有他不知道。羅伯，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是特種兵，而不是律師，小婉說。我18歲出國留學，30多年都是一個人，這些真不算什麽，羅伯特靠在椅子上，遠處的夢蓮湖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腳邊的篝火忽明忽暗，盛夏的夜晚，美麗安寧，他真希望這一刻時光停止，讓美好永存。

小婉把篝火上的咖啡壺取下來，倒了一杯端給羅伯特，自己拿了一杯坐下。還有什麽你不會的嗎？她看了看羅伯特說。嗬嗬，你應該問，我還會幹什麽？羅伯特說。律師是最能看透世態炎涼的一種職業，可以利用這些世態炎涼的律師就去從政了，不能忍受的就退休了，我不會再做律師了，厭倦了，我現在想農夫，山泉，有點田，羅伯特笑著說。

楊婉君又何嚐不是呢，自從老彼得死後，她開始懷疑她的專業，她還記得辭職時，老板說，很可惜，你的心理素質太不好，1個病例就可以喪失信心，懷疑自我，這不是合格的醫生。她當時沒有吭聲，當她聽到羅伯特說厭倦的時候，她終於明白，原來自己也是一種厭倦，對職業壓力的一種厭倦，和對那些複雜情愫的厭倦，使她想逃離喧器，回歸自然。

2

又是一個晴天麗日，一家人一大早上就出發了。轉眼已經出來1個月了，停停走走，已經到加拿大的中部了。因為有時露營，隔2天需要住酒店，洗澡，洗衣服和烘幹被褥，毛毯，補給，住幾天酒店再走。這天下午，他們來到一個小鎮，羅伯特看了看地圖說，就這裏吧，前麵還有200多公裏才有城市。房車在鎮上轉了一圈，隻有一家汽車旅館，一路上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簡陋的酒店，就開了進去。

旅館的登記處也很簡陋，羅伯特喊了2聲也沒有人應，小婉忽然看到登記處後麵的布簾下露出一隻紅腫的腳丫，她走進去，挑開簾子，看到一個小女孩坐在簾子後麵的沙發上，左腿已經紅腫發黑。小婉翻開女孩的眼簾，看了看瞳孔，她需要馬上送醫院了，她抬頭對跟進來的羅伯特說。小婉打量了一下屋子，沒有人，桌上放著一把皮卡的車鑰匙。我要送她去醫院，小婉一邊說一邊把手裏牽著的艾米交給羅伯特，背起女孩，抓上車鑰匙就往外走。上了大路，往南走，羅伯特一手提著大為的嬰兒座椅，一手拉著艾米衝小婉喊了一句。

小婉剛把車發動，從旅館後麵跑出來一個男人，大聲喊，停下，停下，你這個賊，你這個瘋子。小婉沒有理他，一腳油，車子就絕塵而去了。嗨，不要緊張，她是醫生，那個女孩是你的家人嗎？羅伯特把2個孩子留在登記處，跑出來跟那個氣急敗壞的男人說。艾莫麗是我女兒，她隻是下午被馬蜂蟄了，我已經給她煮了五葉草的水喝了，男人說。我是羅伯特，你那個偏方可能不管用，帶走你女兒的是溫妮，她是執業醫師，羅伯特說。你們是來住店的還是來管閑事的，我是通尼，我要報警，男人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說。

還是我來報警吧，羅伯特一邊說一邊手機撥了911…

 

3

小婉在GPS上鎖了最近的醫院，230公裏，一路往南飆車。走了大概15分鍾，她就看到2輛警車在後麵閃著燈跟著，她看了看後座上的女孩，嘴唇開始發青了，她咬咬呀，把油門踩到底，時速指向150。路上沒什麽車，2輛警車忽然拉響警鈴，一個超到皮卡前麵，一個壓在後麵，好像護送一樣，3輛車一路飆到醫院。

車剛停穩，就有擔架上來，小婉跟在醫護後麵說，中毒，但是什麽毒不清楚。明白了，病人家屬已經交代了，一個女護士回答她，小婉就看著女孩進了急診室，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就看到2個警察衝她走過來。

女士，今天晚上你是救人的英雄，但是你超速，沉穩的中年男警察對小婉說，另一個女警察在旁邊記錄。謝謝你沒有截停我，那個女孩真的很危險，現在你說做什麽都沒有問題，小婉說。不用謝我，是你丈夫報警說，你的車上有重症病人，要求我們護送，警察說。我丈夫？小婉有點猶豫的說，是的，你丈夫羅伯特，警察點點頭。女警察遞過來一張紙要小婉簽字，順便還遞給她一張超速罰單。小婉笑了笑，這一路，成也警察，敗也警察。

小女孩從急診室又轉到ICU監護，在醫院裏待了一夜脫離了危險，小婉也惦記著2個孩子，就從醫院拿了藥，帶著女孩回家了，路上在加油站買咖啡，還碰到昨晚的警察麥克，請她喝了一杯咖啡，走的時候還開玩笑說，不要超速啊！

 

4

小婉沒有想到，她和艾莫麗回到小鎮時受到了英雄式的待遇。通尼哭著說，我差點害死了我女兒啊，我就是個白癡！小鎮上人說，2年前，他們這裏唯一的醫生走了後，就沒有醫生了，大家都是小病小痛忍著，大病才去醫院，去看一次醫生來回要5個小時。這次艾莫麗多虧遇到小婉，再晚點小命就沒有了。

小婉一家在通尼的旅館裏住了3天，她發現艾莫麗有自閉症。不可能，你們做醫生的都會危言聳聽，小婉還沒說完，通尼就不耐煩的打斷了她。她母親呢？小婉問通尼。死了，通尼楞了一下說。她怎麽死的？小婉問，我不想說，通尼看了小婉一眼，走開了。

小婉歎了一口氣出了門，剛出門，看到警察麥克的車停在路邊。早上好，麥克，小婉跟他打了招呼。早上好，Dr. Yang, 麥克笑著說。你認識艾莫麗嗎？小婉問。當然了，我認識這裏的每一個人，麥克說。她母親呢？小婉說。哦，那個可憐的女人，她幾年前死了，麥克說。她怎麽死的？小婉說。

這是一個悲劇，艾莫麗的母親是個聾啞人，那時通尼開大貨車，跑長途，經常不在家。有一個冬天，雪下的特別早，10月就下了非常厚的雪，她在後院整理東西的時候，從2樓摔下來，等有人發現她的時候已經凍死了，麥克說。你能帶我去她凍死的地方看看嗎？那時艾莫麗多大？小婉問。艾莫麗那時大概4歲，看，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就躺在這裏，麥克說著領著小婉轉到旅館的後院，指著前麵一片空地說，那時這裏還有很多樹和灌木，後來被通尼砍光了。

小婉四周看看，忽然她看到正對著後院的門廳裏，艾莫麗的眼睛正在幽幽的看著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