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蓮花

夕陽連雨足,空翠落庭陰。 看取蓮花淨,方知不染心。
正文

愛的就是真情

(2006-09-28 09:32:17) 下一個

  前兩天寫了篇《重回母校》,記錄了一點點感想,卻無意間引來了罷了兄對母校的深情回憶。這篇感情真摯的文章,實在不忍把它埋沒在留言裏,所以轉出來,讓所有經曆過八十年代校園生活的人一起回憶一下當年的純真。
 
   光陰荏苒,紅顏易逝,唯真情不變,永留心間。




    蓮花,你的這篇“重回母校”讓我那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重又泛起了漣漪。

    2005年是我曾經就讀過的中學和大學的百年校慶之年,身在美國的我,隻能二選其一。斟酌再三,還是去了中學的校慶。不是不想去參加大學的校慶,而是沒有勇氣去。我的大學於我就像是一個初戀的情人,所有夢牽魂縈的回憶如今都已成為一份不能回首的念想;那個她,再也不是當年我深愛著的戀人,我沒用勇氣去麵對她如今那張爬滿皺紋、嵌滿醜陋的臉。

    我曾經是這麽地愛她;愛她的獨立,寬容,開明,自主,自治的精神;愛她春天校園裏芳華綻放,幽香浮動,花姿嫻雅的白玉蘭;愛老校歌優美的旋律中唱出的“學術獨立,思想自由”,以及她曾經的文脈旺盛,綿延不斷,歸真返璞的精神傳統和精神追求。

    還記得畢業前夕,上下鋪的同學們擠在宿舍裏,有的靠在門上,有的站在桌邊,有的坐在那隻被書占去了一半的床上,我們興奮地談論著的將來,每一顆年輕激動的心,在憧憬中徹夜難眠。那間小小的宿舍裏,那隻簡陋的床上,我們曾經作過多少青春美麗的夢。還記得桌上那支一直燃燒到盡頭也沒有吸一口的煙,還有那根寂寞了好幾個星期的琴弦。那個時候學校正在大興土木,新房子漸漸代替了老房子。老房子留在照片裏,我們呢?我們也能留在照片裏嗎?包括那些微笑和“V”型手勢?

    畢業前夕的小飯館裏更是擠滿了畢業生,我們圍在小桌前,年輕的喉嚨裏吼叫般地唱著“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唱到一半,就已淚流滿麵。這僅僅是為了臨別前的不舍,還是為了我們未曾燃燒的青春?

    我們時而大聲嚷嚷地相互勸酒,時而默默地將一杯杯酒倒進哽咽的嗓子裏,而那些最撕心裂肺的話,都是酒醉時從我們心底裏流出來的最誠摯的感情。我們還談起了各自的故鄉,無論回鄉還是不回鄉,無論語還是炫耀還是鄙薄。談故鄉好像在談校園,談校園又好像在談故鄉,談著談這就談混了。校園即將成為一座島嶼,它將成為我們另一個故鄉。在我們的心裏,故鄉的小屋和校園的校舍,就像兩張重疊在一起照片,在那一霎那,我們不知道哪裏才是真正的家?

    還有那棵銀杏樹,我們曾經在它的餘蔭下留下了我們畢業照裏年輕的身影。人是名,樹是影。人的名是虛幻的,花名冊一年一換;樹的影是真實的,這是天空對大地的給予。那棵銀杏樹還在那兒站著,每年夏天,在它的下麵還會站滿新的畢業生。不知在銀杏樹下的青年學子們,似否會像銀杏樹一樣燦爛?不知他們的心裏是否會永遠裝著這棵銀杏樹,永遠裝著我們的校園。

    八十年代是一個理想主義的年代。八十年代的校園裏,到處匆匆行走著形形色色的理想主義者。他們單純、可愛,熱情、堅韌,把校園裝點得生機勃勃。那個時候的大學是一個最有理想主義氣質的地方。那個時的我們,相信偉大的愛情,懷有無比創造的熱誠,心中裝著遙遠的理想。

    這就是我曾經的校園。在那裏,有我曾經擁有過的青;在那裏,有我昔日的靈魂。這難道還不夠嗎?。

    一生何求,這是陳百強的歌。
    一生何求,這是畢業生的歌。

    每當我回想起這些往事,我的雙眼就會不知不覺地濕潤起來,那儲滿淚水的眼角是一湖秋水,這些水曾經溢滿了多少代人的眸子。

    可是如今的院校早已今非昔比。聽說那個大雪初霽的早晨,人聲鼎沸,鼓樂齊鳴,紅綢揭下,一座飛簷鬥角、木柵白牆的牌樓式建築,84年前的大學校門,又出現在人們眼前。但是在這簇新、積雪未融的簷瓦,與簷下大紅燈籠相映襯的餘暉裏,那曾經弘揚校園的人文精神哪裏去了?那高尚的師德及優良的學風哪裏去了?那寵辱不驚文人的氣節哪裏去了?那個把人字寫得無比端正的賈植芳哪裏去了?“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

    如今,學校的醜聞滿天飛;先是學院院長嫖娼,後是學校唯利是圖,違章招生,而後,又出爾反爾,引起學生和家長的不滿,逾千人連日聚集在校門抗議請願。

    今天學校裏的教授們居廟堂之高而不能兼善天下,處江湖之遠而不能獨善其身。所謂的“學者名流”們不是在幫官就是在幫商。他們以喪失主格和自我作為代價來換取金錢、名譽、地位和權勢。對權力的奴顏婢膝,對財神爺的媚態十足,以這種方式在社會上為自己爭奪一席之地的同時,人格要求、終極理想已不複存在。而喪失自我恰恰是人類最大的悲哀!

    於是,我別無選擇!我隻能將過去這些美好的記憶深深的埋藏在心中。我怎麽能忍心去麵對像“畫皮”一樣,那個我過去的戀人?我怎麽能夠用自己的雙手去把心撕碎?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那麽,回首的人,自己站在什麽地方?”

    也許隻有逝者才能如此準確地把握生命的本質,也許隻有畢業生才會真正眷戀這座已經不可愛的校園。在這不純真的年代裏,銀杏樹象孕婦一樣忍耐痛苦;在這不純真的年代裏,白玉蘭像幽靈一樣撕破幸福。雖然我們還保持著殘存的記憶,我想樹和花都知道,身邊行走的這些人都不再是昔日的知己了。但它們依然像昔日那樣存在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要枯萎的終究要枯萎,要腐爛的終究要腐爛;讓願意生長的生長,讓願意燃燒的燃燒;讓安居者繼續安居,讓漂泊者繼續漂泊。最後,銀杏樹依然是樹,玉蘭花依然是花,而我們依然是我們。
[ 打印 ]
閱讀 ()評論 (8)
評論
清靜蓮花 回複 悄悄話 一個人病了,需要很長時間治療和恢複,一個民族也是。中國在近150年裏,曆經了深重的苦難和折磨,病得不輕,離真正恢複健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小丫頭 回複 悄悄話 嗬嗬,今日一看才發現小黑哥的話裏有漏洞,嗬嗬,看來我這個打字員要失職了.

更正啟示:
we desire it----> 改為 we deserve it
may we desire another? ------> may we deserve another?

嗬嗬,我也不知道當時腦子在想什麽,desire??? 我去查查字典。嗬嗬

祝大家中秋快樂!
小黑哥哥 回複 悄悄話 依我愚見,文化大革命是中華民族血液中的毒素急性爆發所致。中國人民命中有此一劫,WE DESIRE IT. 看看現在的中國,MAY WE DESIRE ANOTHER ONE? 連一個民族的良心--知識分子都失去了良心,這個民族該吃藥了。好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看到閣老,罷了,和蓮花的文章,清醒清醒。
閣老 回複 悄悄話 蓮花朋友,你提出的問題,有許多人也對我提過。坦率地說,我沒有恨,隻有痛。因為十年文革對於整個中國和中國人民來說,是一場空前的浩劫。它幾乎給每個家庭帶來了不幸和災難。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妻離子散,多少人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苦受難,又有多少人含冤離開這個世界。相比之下,我還是幸運的,至少我還沒有無奈無望地離開世界。但是文革十年,正是我的黃金年齡,是渴求知識的最佳時期,然而留給我們的除了一片文化的荒漠,便是道德的滑坡,靈魂的墮落,心靈的扭曲,人性的淪喪,信仰的遺失。今天我們在歎息“世風日下,物欲橫流,人心不古”的時候,使我們不得不追溯到那個毀壞一切人類文明的文革動亂。文革的破壞力是巨大的,其產生的“多米諾骨”效應是持久的,要完全修複道德文化的長城,還要假以時年。文革唯一的作用,就是使我們和我們的後人在一片被破壞的文化廢墟中進行沉重的思考,探究產生這場災難的社會原因,從而避免這樣的曆史悲劇重演。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生這麽大的災難,組成這個國家和民族的人民也有責任,當外敵入侵的時候中國人民同仇敵愾,一致對外,但是發生內亂的時候,為什麽不去阻止,卻麻木不仁,甚至自覺不自覺地往油鍋裏撒下鹽巴?那麽是什麽原因導致人們麻木不仁,甚至撒鹽?這是我一直以來苦苦思考的問題。

清靜蓮花 回複 悄悄話 嗬嗬,罷了兄,你在這城裏早就美名揚了,不須我做什麽滴。你的留言總是慷慨激昂,有情有意,很鼓舞人阿!

你寫的可能比我們中大多數人都多,也好,隻是沒集中起來。收集起來隻怕可成書了。
清靜蓮花 回複 悄悄話 閣老的經曆我隻是在書裏、電影裏看過,太讓人心痛了,隻願將來這樣的悲劇不再發生。

作為一個文革的受害者,您會還恨誰嗎?誰應該為這場悲劇負責呢?

時代車輪前,個人永遠很渺小,“一將成名萬骨枯”;就是這“一將”,最後也是“塵歸塵,土歸土”而已。
罷了 回複 悄悄話 蓮花,謝謝你!托你的福,我這不見經傳、專寫評論的雜家居然也上首頁露了一回臉,讓我在暗自竊喜的同時,不免生出些惶惶然、惴惴不安的感覺。

我非常能夠理解閣老的心情和感受,我的父親當年就是在北大讀書時被打成右派的。揭開身上一輩子都不能愈合的傷疤是需要勇氣的,這不是一件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一直在跟蹤閱讀你的係列新作“閑話文人/文革十年中的知識分子”。我希望我們的年輕一代能夠從你的文章中了解到這段慘痛的曆史,我希望他們能認真閱讀這些與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息息相關的文字,我希望他們能將他們的生命和我們的生命聯結起來。
閣老 回複 悄悄話 看了蓮花的《重回母校》和罷了小弟的文章,使我也想起了母校。但是自從大學畢業離開母校之後,我再也沒有去過母校。相反每次回到故鄉,我必然要去度過6年歲月的中學,看望我的老師們,因為我對中學充滿了美好的回憶,我對老師們充滿了感恩。是他們傳授給我知識,教會我怎麽做人和做一個什麽樣的人,並賦予了我作為一個熱血青年的理想和追求。盡管一所鄉鎮中學的校舍是簡陋的,然而它在我的心目中是一座高大的知識殿堂
然而大學對我就沒有這樣的吸引力。對我來說那是不堪回首的歲月。文革風暴的襲來,把一切美好的景色變得醜陋不堪。我的不幸來源於家庭的不幸,父母親的問題使我成了狗崽子,昔日的同學形同陌路,像躲避瘟神一樣躲得我遠遠的。造反派從我麵前走過時不是翻著白眼就是唱著“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要是革命趕快站來,要是不革命就滾他媽的蛋。滾滾滾,滾他媽的蛋!砸砸砸,砸他稀巴爛!”命運注定我進不了革命者的行列,隻能進入被改造者的行列。我在碼頭上改造了整整一年,至今我還難以想象,我那瘦小的身軀竟然能背著200斤重的麻袋走上跳板,一頓飯吃下5個饅頭外加兩碗稀飯。接著我又到農村改造了一年,不知道多少次被鐮刀割破了腳趾、手指,也不知道被水田裏的螞蟥吸走了多少鮮血。對我來說,農村裏長大的不怕吃苦,但心裏的苦卻讓我難以忍受。好不容易熬到了“複課鬧革命”,我的命運沒有絲毫好轉,不過是有了一個新的稱謂: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我依然承受著白眼、歧視和屈辱。那個時候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快快畢業,離開學校,走得遠遠的。到了畢業哪一天,我隻有一種“解放”的感覺。沒有畢業前的全體合影,沒有聚餐桌上的歌聲笑聲,沒有依依惜別的戀戀不舍,沒有壯士踏上征程前的握別,連一聲再見也沒說,各自走上了社會。今天回想起來,真的再見時彼此能說什麽?是訴說那個年月的人妖顛倒,是非不清,黑白不分?還是訴說那個年月的道德淪喪、人性泯滅、良知墮落、心靈扭曲?在大學唯一重要的收獲就是讓我清楚地看到了文人的各色臉譜。由此我不願意回去,因為我不想勾起那段令我傷心的回憶,更不願回首那種種文人麵具下的醜陋麵目。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