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時代是在西安度過,那裏,每一寸土地都沉澱了很多曆史。有一位摯友曾對我說:“你們西安來的姑娘,有一種和別的地方都不一樣的厚重,或者說是大俗大雅的氣質。”這我不能夠確定。西安姑娘大多活得真實灑脫,或者這就是他所說的“大俗”?至於大雅,沒有太多想過。這次弗吉尼亞之行,讓我知道,原來曆史人文,真得能造就不一樣的氣氛。其間威廉斯堡古城、約克郡和傑姆斯鎮所在的三角區域,更讓我難忘。
這裏,有英國移民在美國建立的第一個定居地、有兩任英國總督豪華的住所、更有醞釀美國獨立和民主的州議院、華盛頓在1781年大敗英國名將查爾斯的古戰場,也正是從這次戰役之後,美國獨立才從真正意義上得到了保證,成就了兩年後簽署的巴黎條約。
四百年放在大自然中不過是短短一瞬。但它是這樣鮮活和富有震撼力。同時,美國人民對於曆史的保護也讓人感慨。這片古鎮中有一些是真跡,大部分是1924年開始通過嚴謹的考古、研究在原地基上複原的。大到房屋的結構,小至夏季油畫上遮擋塵土蚊蟲的紗網、門窗的油漆,全都經過詳細的考核。八月的弗吉尼亞,正是炎熱潮濕的時候。盡管今年這裏的氣溫比平常低很多,也有將近九十華氏度。當地的工作人員都穿著十八世紀的服飾走來走去,有的還要在點著灶火沒有任何降溫設備的廚房間工作,可是這並不影響他們解說的質量和熱情。若是沒有他們生動活潑的解說,我們很難憑著個人對於曆史的了解真正讀懂這些。臨走時,我向約克郡古戰場的工作人員要了聯係方式,希望誌願把其中的一些解說譯成中文。聽說這裏有日語版的介紹,也有一些西班牙和俄羅斯的實習生完成了一部分翻譯工作。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毅力能夠勝任,但這裏的的確確打動了我。
整個古城的複原建築區有三百多英畝,周圍是九十多英畝的花園, 被三千多英畝的森林和植被包圍,以隔開外界現代化的喧囂。當車子一開進這片區域,就立刻能感受到與眾不同的寧靜厚重。路邊大樹參天,遮蔽了大部分陽光。道路彎延,曲徑通幽,應該也是按照當年的格局重建的吧。從一座紅色磚製的小橋下穿過,就到了威廉斯堡。即使是旅遊者信息處也修得別具一格,路邊佇立著典型的南方植物。威廉斯堡最重要的幾座建築是總督府、古州首府、法院、武器庫和冉道夫(華盛頓的起萌人)的住宅。我筆墨有限,隻能簡單介紹其中的幾個。
這是總督府,曾有兩位英國總督在這裏居住。不過它的重要並不在於華麗宏偉,而在於因為獨立戰爭的打響,弗吉尼亞最後一位英國殖民總督不得不從這裏逃離。要知道,當時的弗吉尼亞,疆土廣闊,包括現在的馬裏蘭、西弗吉尼亞州、北卡、伊利諾伊和一部分的賓西法尼亞。這裏的種植園、煙草業使得它成為當時在美洲英屬殖民地裏最富饒的區域。而弗吉尼亞的決定獨立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這是總督府外麵的照片,以今天的眼光來看,也許它沒有那樣特別。但在十八世紀還未經曆工業化的美洲,與周圍大多數用泥土和木頭堆積起來的一室或兩室的民居相比,這可是奢華到了極點,以至於當地人稱之為"Governer's Palace"。重建總督府時還發現了由當年傑佛遜總統手繪的結構圖。
牆上按照當時的樣子掛滿象征英國國王權威的武器,有長短劍、來福槍和長槍,總共504件。這些都是拿來就可以用的真家夥,全部是依據當時的清點記錄複原的。這點很讓我思想了半天。在中國,這樣的地方是絕對不可以有兵器的,水滸裏的林衝不就是因為被高俅陷害帶劍進了白虎節堂才被發配的嗎?難道總督不怕有人摘下槍來就給他一梭子?還是說即使在殖民地區域,總督也愛民如子,對於自己的安全有絕對的自信?要知道這裏盡管是住宅,也同時是對公眾開放的。這對於武器的態度,中西方看來還真是不一樣。
總督府廚房和冒著酷署的工作人員:
從總督府出來,有專用的觀光車開到古州首府附近。這裏,有美國最早參議院和眾議院的雛形。參議院裏的十二位都是當地最富裕最有影響力的人,總督通過他們了解和治理整個弗吉尼亞。眾議院裏的議員是由民選產生,兩邊議院在不同的房間討論問題,中間區域是公共的。法案律例要得到兩院的認可才能生效。華盛頓、傑佛遜兩位總統當年都是眾議院裏的議員。盡管後來總督通過特權解散了眾議會,他們還是堅持自己聚會,並且經曆了長達兩天艱難的討論最終決定了弗吉尼亞的獨立。有趣的是,後來我知道參議院裏也有一些人支持獨立,另一些人強調要忠實於英國的統製。這也回答了我的好奇--當英國殖民統製結束後,這些參議院裏的人下落如何?他們是否也象中國曆代改朝換代後富有的家庭,在戰亂後失掉了幾代人的積累?當然,連南北戰爭的叛軍總司令尚且要通過司法程序才能審訊,最終也得以釋放並以91歲高齡逝世,又何況這些商人紳士呢!
參議院:
眾議院:
看到這麽多透過硝煙和征塵熠熠生輝的名字,我不僅感慨,到底是人書寫了曆史,還是曆史造就了人?中國有句話叫“時勢造英雄”,而這些英雄們,本身也是互相吸引的吧。這裏,沒有取得勝利後英雄們自己互相的殺戮,倒是華盛頓拒絕按照傳統把自己的頭像印到貨幣上以示權力和威嚴,而是選擇了象征民主和自由的自由女神像。
從古州首府出來,我浮想聯篇,一時難以平靜。而後來的法院一行,操著英式口音的法官又把我們帶回到十八世紀的民事法庭。當由遊客誌願扮演的原告小姑娘回答"Yeap"的時候,法官嚴肅地糾正說"Yes, your honor"。我們忍俊不禁。經過了三個非常典型的民事案例和法官恢諧風趣的審理,我對於當時的法律和民俗真有了一些認識--包括證人的選擇、學徒工要遵守的條款等等。
美麗的威廉斯堡,讓我記住的不僅是它的風景,更是從這裏萌生的曆史。一個有曆史的地方真是另人難忘的,而更難忘的是,這些曆史背後偉大的精神和人格。
非常美麗的小城,謝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