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河畔嚐敗績――宋遼首次主力對決戰 “雍熙北伐”再無功――宋太
(2006-08-22 20:31:36)
下一個
作者:赫連勃勃大王 回複日期:2005-12-30 11:38:10
高梁河畔嚐敗績――宋遼首次主力對決戰
宋太宗所率宋軍雖平滅北漢,但是,“攻圍太原累月,饋餉且盡,軍士疲乏”。滅國擒王之後,宋軍上下仍舊還是五代軍人習氣,“人人有希賞意”。宋太宗本人很想乘大勝之勢,一鼓作氣,攻取幽薊之地。“諸將皆不願行,然無敢言者。”惟有殿前都虞侯崔翰獨奏:“此一事不容再舉,乘此破竹之勢,取之甚易,時不可失。”一語已中宋太宗下懷,高興之餘,即刻命樞密使曹彬調發屯兵,準備收取“兒皇帝”石敬瑭丟失的漢人固有領土。
盛夏七月,趙光義率大隊身心俱疲的宋軍北征,他本人已駕發鎮州(河北正定)。由於軍士意怠,“扈從六軍有不即時至者”,士氣如此,宋太宗仍執意伐遼。
宋軍入遼境後,開始進軍還很順利,遼朝的東易州刺史和涿州判官先後以城來降,宋軍可以說是兵不血刃,岐溝關等軍事要地已落入手中。此情此景,與當年周世宗伐遼極其相似。很快,宋軍便包圍了遼朝的“南京”――幽州城。宋太宗本人駐蹕城南的寶光寺,指揮戰鬥。
在此之前,宋軍在沙河之戰大敗遼朝北院大王耶律奚底所率兵馬,生擒五百多遼兵,可以說是打了個開門紅。北院大王孬種,南院大王耶律斜軫智能雙全。他了解宋軍很看不起耶律奚底,便令本部軍高舉北院大王的青色軍旗,在得勝口(今北京昌平)一帶佯裝是敗走潰兵,晃蕩遊走。趙光義得知遼朝北院大王“殘兵”還有不少,立刻麾兵進擊,開始還很順手,殺掉不少遼兵,但不久即陷入耶律斜軫的埋伏圈,受挫而返。耶律斜軫取得小勝後,也不輕易進兵,屯軍於清沙河北,“為南京(幽州)聲援”。由此,此部遼軍牽製住不少準備進攻幽州城的宋軍。
為避免夜長夢多,宋太宗分遣諸將攻城。宋渥、崔彥進、劉遇、孟元喆四將分別率軍進攻幽州的南北東西四麵城防。幽州城牆堅厚,自遼太宗以來一直是重鎮所在,方圓近五十裏。當時帶領遼軍守城的是遼朝燕王韓匡嗣之子韓德讓,此人“有智略,喜建功立事。”韓德讓是漢人,其祖父韓知古原為從漢地為契丹皇室掠走的私奴,由於得知於耶律阿保機,官至中書令。韓德讓之父韓匡嗣深受遼景宗寵信,但他隻是以醫術見寵,並無軍事才能。庸父有佳兒,韓德讓不僅相貌堂堂,又深習邊事,盡力契丹皇室,他與城內官將“整器械,安兵側,隨宜備禦,誌不稍懈。”雖如經,宋軍氣盛,日夜攻城不息,連遼朝的一個都指揮使李紮勒燦(此名甚怪,應是蕃人)也逾城出降,“城中益懼。”遼朝皇廷得知南京(幽州)危急,忙遣南京宰相耶律沙將兵去救援,名將耶律休哥聞知消息,自動請纓,就被遼廷遣來替換耶律奚底,一同奔赴幽州,“將五院軍並發。”
幽州方麵,韓德讓守軍勉強守住城池不失,但情況十分緊急:遼朝的建雄節度使劉延素和薊州知州劉守恩先後投降宋朝,告以遼朝邊備虛實。雖如此,盛夏炎炎,堅城久攻不下,宋軍戰鬥力明顯衰退,“將士多怠”。
遼將耶律沙首先率軍馳至,在高梁河與宋軍展開遭遇戰(今北京西直門外,又稱高梁水,酈道元《水經注》上記載過此河,乃古代永定河水係中的一個小分支,源於今日北京紫竹院湖,當時稱平地泉)。宋軍迎擊,打得耶律沙一部不敵,蒼惶退走。就在如此危急時刻,新出爐的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所部趕到戰場。由於他所帶人馬不多,時值傍晚時分,耶律休哥下令其屬下騎兵、步兵人持雙火炬,邊行軍揮舞手中的火炬,“宋師不測其多寡,有懼色。”很快,耶律休哥就與緊後趕來的遼朝南院大王耶律斜軫會師,一左一右,兩翼包抄,向宋軍奔殺過來。夜色中作戰,遼軍精騎手中鋼刀飛舞,火炬亂飛,已經困怠多日的宋軍早在心理上輸了一截,交手沒多久,陣腳已經鬆動。同時,幽州城內的遼朝兵馬乘城舉火,大聲宣威,聲震天地,守將韓德讓等人也四開城門,列陣鳴鼓,大有裏應外合,夾擊宋軍之勢。
宋軍心怯,遼軍勢猛,南北西院大王奮勇當先,先前敗走的耶律沙重整兵馬又返戰場。耶律休哥身受三處傷創仍舊縱馬馳殺,不一會,宋軍不支,崩潰四散。大敗之下,宋太宗本人也身中流矢,狼狽得乘驢車狂逃,僅以身免。此次高梁河大戰,宋兵被斬首的就有一萬多,遼軍“匹敵兵仗、符印、糧饋、貨幣不可勝計。”據宋人筆記《黙記》所記,“(宋)太宗自燕京城下軍潰,北虜(遼軍)追之,僅得脫。凡行在服禦寶器盡為所奪,從人宮嬪盡陷沒。(太宗)股上中兩箭,歲歲必發。其棄天下(日後死亡)竟以箭瘡發雲”。可見,宋太宗此役大腿上兩處入骨箭傷,成為他日後病死的主要原因。
驚惶加鬱悶,宋太宗鬱鬱返回汴京,由於北征遼朝大敗,平滅北漢的封賞也壓下不提,軍將多有怨言。宋太祖的兒子武功郡王趙德昭入宮見叔皇,請示朝廷行太原之賞。本來宋太宗心就煩,看見這個侄子,更煩。征遼期間,宋軍曾有一次夜間驚擾,大亂之中找不著宋太宗所在,不少軍將就想擁趙德昭為帝(此舉非有謀反之意,大軍入敵境,忽然失去身為主師的皇帝,大家不得不驚)。不久,宋太宗現身,慰撫驚擾的軍將。知道軍中人曾有扶立侄子為帝的意思,宋太宗很不高興。此時,不當不正,趙德昭又入宮進諫,宋太宗臉蛋子一沉,說:“等你自己做了皇帝,再行封賞不遲!”聽叔皇如此說,趙德昭惶恐至極,忙辭殿還歸自己的王府。入門後,小夥子問左右侍從:“你們手頭有刀嗎?”左右從人回報說王府中不敢帶刀。趙德昭再不說話,闖入廚房,從裏麵把門閂緊,操起一把割切菜果的刀就抹了脖子,自刎而死。趙光義聽說侄子自殺,“驚悔”,抱屍大哭,估計也是演戲。小夥子如果不死,以後還真拿他不太好辦。
“雍熙北伐”再無功――宋太宗二次伐遼的失利
宋軍敗走之後,遼朝得勢不饒人。於同年十月派南京留守、燕王韓匡嗣率耶律沙、耶律休哥南伐,“以報圍燕之役”。宋朝的雲州觀察使劉延翰馬上匆忙提師迎敵,崔彥進、李漢瓊、崔翰等將隨後也趕來赴援。宋太宗還想“遙控”戰鬥,派人送陣圖,宋朝諸將依據“欽製”陣圖分軍為八陣。
不久,宋遼雙方軍隊陸續到達滿城,準備開戰。宋將趙延進登高望遠,察覺即將開打的戰場地麵空闊,而根據宋太祖陣圖擺設的軍陣,每陣相距百餘步,真正打起來,各不相顧,很有被分割包圍吃掉的危險。而且,遼軍騎兵勢猛,衝蕩之下,宋軍勢必驚潰。於是,趙延進建議宋軍合八陣為一陣,合力擊敵。
崔翰等人知道趙將軍所講極有道理,仍舊猶豫:“萬一合陣出了差錯,怎麽向皇上交待?”趙延進表示:“如果軍遭敗績,責任由我一人擔當。”崔翰等將仍舊不決,修改排陣計劃是要負“擅改詔旨”的罪責。最後,還是鎮州監軍李繼隆(此人乃宋太宗大舅子)拍板:“兵貴適變,安可預定!違詔之罪,由我李繼隆獨當!”有這麽一個“大頭”出頭,眾將心定,便改八陣為二陣,前後相接。布置完畢後,宋朝諸將又派人向遼軍先行詐降之計。
遼軍的實際統師韓匡嗣信以為真,馬上安排迎降。北院大王耶律休哥久經戰陣,勸說道:“宋軍軍整氣銳,不可能投降,這肯定是麻庳我們的誘降計,應該嚴兵以待,不能鬆懈。”韓匡嗣此人,其實也就一皇家“保健醫”的材料,文才武幹遠遜其子韓德讓,認定宋軍是真投降,根本不聽耶律休哥的勸說。
遼軍剛剛放鬆,對麵的宋軍忽然一齊呐喊鼓噪,塵起漲天,正要騎馬以“輕裘緩帶”的儒雅納降的韓匡嗣頓時心驚,“倉猝不知所為”。大軍沒有統一的號令和指揮,必然大亂。眼見本來說好要“投降”的宋軍紅著眼掄刀挺槍殺過來,遼軍士卒將領大眼瞪小眼,小眼瞪韓四眼(老韓雖未帶眼鏡,應該是個紙上談兵的“知識分子”),心理一輸,全軍就亂,被宋軍殺得人仰馬翻,大潰迸逃,逃跑途中掉入山坑懸崖摔死的就有數千人之多。宋軍獲得“滿城大捷”斬首一萬多,獲馬千匹,生擒遼軍大將三人。韓匡嗣“棄旗鼓遁回,餘眾走易州,”惟獨耶律休哥所統部伍不亂,邊打邊退,損失不多。遼景宗看見老韓狼狽而返,大怒,麵數其罪,喚衛士推出斬首。幸虧景宗的皇後蕭氏多方解勸,老韓才得保一命。蕭皇後之所以力保老韓,估計百分之九十七也是看在老韓兒子韓德讓麵上,老韓窩囊,小韓玉樹臨風,又多文武才略,讓人一見就喜。
轉年四月,宋將楊業和潘美合兵,又在雁門(今山西代縣)大敗遼軍。這位楊業,就是評書《楊家將》中的“老令公”楊繼業。其父是北漢的麟州刺史,他自己青少年時代就以勇武聞名,頗立戰功,當時有“楊無敵”之稱。北漢劉鈞在位,曾以楊業為“義子”,所以他與北漢主劉繼元一樣同是“繼”字輩。宋太宗滅北漢,楊業一直力戰。宋太宗喜其驍勇,讓已經投降的北漢“皇帝”劉繼元親自寫信招降,楊業才“北麵再拜,大慟,釋甲來見(宋太宗)。”忠臣良將誰都喜歡,宋太宗立授其為領軍衛大將軍,複姓為楊氏,去中間的“繼”字,還原為楊業。後來,深知楊業久習邊事,宋太宗任楊業為代州一帶的全權方麵大將,以抵禦契丹。當時,宋將潘美為三交都部署,實際上他還算楊業的上級。這位潘美,即評書《楊家將》中被醜化為大奸大惡的“潘仁美”。其實,潘美乃有宋一代不可多得的文武德兼備的良將,自年青時代就倜儻不群。宋太祖建國後,潘美受命,單人獨騎入陝,說服一向以凶悍著稱的後周節度使入朝覲見,當時傳為美談。而後,討李重進、征劉鋹、平江南、滅北漢,潘美皆有大功。北漢被滅後,潘美潛師奇襲宋遼邊境戰略要地固軍,“積粟屯兵以守之,自是北邊以寧”。潘美第八女嫁與宋太祖之子宋真宗(當時宋真宗還是王爺),是宋真宗的元配夫人,年僅二十二歲即病死,真宗當皇帝後追諡為章懷皇後,可以想見,這位潘皇後一定是個賢淑貌美的好女子。在後來的評書演義中,潘氏倒成了“西宮娘娘”,陰險毒辣,完全是藝人胡編濫造。
遼軍入雁門,潘美一方麵派出楊業率數千騎下井陘繞至雁門之北,他自己“秣馬蓐食,”“誓眾銜枚奮擊”,大破入塞遼兵。楊業方麵,率奇兵也“南向背擊之”,臨陣殺掉遼朝駙馬一人,並生擒上將一名。遼軍大敗,宋軍取得雁門大捷。此戰之後,宋太宗封潘美為代國公,升楊業為雲州觀察使。自此一戰,契丹兵十分懼怕楊業,遠遠看見楊業的軍旗就慌忙遁走。所以,雁門之戰,楊業、潘美二人同心協會,配合融洽,打了一個十分漂亮的戰役。
太平興國五年年底,遼景宗禦駕親征,親至南京(幽州),祭旗祠天,發動新一輪南侵。瓦橋之戰(今河北雄縣),耶律休哥在遼景宗麵前露足了大臉,躍馬出陣,大刀揮處,宋朝守將張師的人頭登時落地。遼景宗親賜耶律休哥玄甲白馬,誇讚鼓勵。“(耶律)休哥遂率精騎渡水奮進,南師(宋軍)大敗,追至莫州,橫屍遍野,生擒數將以歸。”大喜之下,遼景宗又親賜禦馬金杯,說:“愛卿你勇過於名,若人人如卿,攻天下如摧柘拉朽耳!”不久,遼景宗拜耶律休哥為“於越”,“於越”是契丹最高的榮譽勳銜,位在南、北院大王之上,“非有大功德者不授”。
聽聞瓦橋之敗,宋太宗又怒又驚,下詔北巡。“關南言大破契丹萬餘眾,斬首三千餘級”,北宋史書把虛報戰功的貓膩委婉寫出,一個“言”字活靈活現。估計是小規模遭遇戰,小敗遼兵而已。不知是何種原因,宋太宗自將而來,先前主動禦駕親征的遼景宗打起退堂,引兵而返。宋太宗稍感自己麵上有光,作詩一首,其中有“一箭未施戎馬遁,六軍空恨陣雲高”之語,想必也是自我安慰。當然,宋太宗也有過趁遼軍退師的機會再進攻幽州的意思,朝廷文臣多諫勸,認為應廣積儲,緩用兵,太宗心知幽州難克,便下詔返軍。
回京後,又有文臣武將議論說宋軍不應回師,應該速取幽燕,太宗聞言又有悔意。左拾遺張齊賢上疏,力諫宋太宗不宜於太急用兵:
“聖人舉事,動在萬全,百戰百勝,不若不戰而勝。自古疆場之難,非盡由戎翟,亦多邊吏擾而致之。若緣邊諸寨撫禦得人,但使峻壘深溝,蓄力養銳,以逸自處,如是則邊鄙寧,輦運減,河北之民獲休息矣。然後務農積穀以實邊用,敵人之心,固亦擇利避害,安肯投諸死地而為寇哉!臣聞家六合者以天下為心,豈止爭尺寸之土,角強弱之勢而已!是故聖人先本而後末,安內以養外;內安本固,則遠人斂衽而至。伏望審擇通儒,分路采訪兩浙、江南、荊湖、西川、嶺南、河東,凡偽命日賦斂苛重者,改而正之;諸州有不便於民者,委長吏聞奏,使天下皆知陛下之仁,戴陛下之惠,則契丹不足吞,燕薊不足取也!”
太平興國七年(公元 )五月,遼景宗又親征,率大軍南侵。此次遼軍又在滿城遇敗,守太尉希達裏也在戰中亂箭被射死,多虧耶律斜軫率部兵左突右馳,才避免了遼軍更大的損失。未得便宜又喪師,遼景宗鬱鬱回軍。同年秋,遼景宗在六州遊獵途中忽得崩疾,不治而亡,年三十五。
聞知景宗皇帝崩逝,時任遼朝南院樞密使的韓德讓“不俟召,率其親屬赴行帳”,蕭皇後見到韓德讓,心中頓安。很快,耶律斜軫也奔召,二人幫助蕭皇後易置大臣,擁立遼景宗長子梁王耶律降緒繼位,是為遼聖宗。耶律降緒當時才十二歲,凡事皆由蕭太後(兒子稱帝,蕭皇後自然升一級成為太後)與韓德讓、耶律斜軫做主。
蕭太後初秉國權,也七上八下心不寧,向大臣泣言:“母寡子弱,族屬雄壯(指契丹皇族勢力),遼防未靖(宋軍威脅),我可怎麽辦呢!”韓德讓、耶律斜軫忙跪前表忠心,“信任臣等,何慮之有!”於是,蕭太後命韓德讓統掌禦府禁衛軍,“總宿衛事”。韓德讓不僅掌領皇家宿衛大事,很快就和蕭太後睡在一起,成為名符其時的“宿衛”。據野史記載,蕭太後小時曾為蕭家允諾長成後許配給韓德讓,可能屬小說家言。但是,遼景宗死後,韓德讓與蕭太後出雙入對,這倒是鐵一般的事實。不過,在《遼史》中如果按目錄查索“韓德讓”三個字,根本找不著,此人載於《列傳第十二》,名字是耶律隆運,比大名鼎鼎的耶律休哥還排前一位,“耶律隆運”是蕭太後後來賜他的名字,改為國姓,入為皇族,並“隸橫帳季父房後”,位於諸親王之上。當然,韓德讓對於遼朝“功德盛大”,非一般隻憑胯中物取悅女主的男寵。
遼朝小皇帝繼位後,在蕭太後操縱下,改元統和,並把國號由“大遼”更為“大契丹”,此舉可能是想更好地加強對北方各遊牧民族的統治。雖然幼主在位,太後主政,遼朝的政事非常平穩,忠於蕭太後的韓德讓與耶律斜軫分掌南、北樞密院。蕭太後為了“獨占”韓德讓,竟派人把老小夥子的妻子勒死,由此二人可以天天卿卿我我天地一家春。這位“傑出女政治家”的魅力,由此可以窺見一斑。“婦唱夫隨”,二個人起居一處,周遭有數百專門伺侯他們兩個人的宮廷婦仆,大小國事,皆是兩人說了算。
蕭太後對韓德讓這個漢人沒有任何嫌猜,韓德讓對於契丹政權也一直效忠至死。雖為漢人,韓德讓倒很是條真正意義上的“漢子”,諸如:對於一位名叫耶律虎古的契丹皇族權貴,因此人先前曾得罪過自己的父親韓匡嗣,又在朝中與自己頂嘴,韓德讓從衛士手中奪過大鐵骨朵,迎頭把這位宗室貴族砸得腦漿迸飛。群臣戰栗,太後怡然。蕭太後當然心向老叉杆,其實她心中實恨背後惦記她們母子的耶律皇族;一次,韓德讓打馬球,有個契丹將領縱馬衝撞。看見老相好大頭朝下摔於塵土之中,蕭太後心疼得不行,立命從人把那個冒失的契丹倒黴蛋拉出砍頭。韓德讓罵罵咧咧,估計也是憤恨這個契丹人差點讓自己摔壞了“功能”。與這位遼朝的韓爺相比,一代不如一代,滿清的漢人就差了好大一截。曾國藩削平長毛,對清朝有再造之功,不僅未獲王封,他自己還嚇得不行,自動上奏要求削兵,看見滿清貴族也點頭哈腰,十足的沒有血性。
當然,好事不出門,蕭太後與韓德讓這些“秘事”,外人也有耳聞。宋朝的雄州知州賀令圖、其父嶽州刺史賀懷浦父子相繼上表宋太宗,“契丹主年幼,國事決於其母,韓德讓寵幸用事,國人(契丹人)疾(嫉恨)之,請乘其釁以取幽薊。”奏章屢上,惹得宋太宗又動了北伐之心。其實,契丹風俗與漢族不同,國母的“私生活”一點不影響朝政,而且蕭太後雖淫但不毒,駕馭臣下有方,對自己的兒子聖宗皇帝又慈孝有加,遼朝實力仍舊是處於“蒸蒸日上”的時期。
內政方麵,宋太宗逼死了倒子趙德昭,害死了另一個侄子趙德芳,其已被貶逐至房陵的弟弟趙廷美也憂鬱而卒,在統治內部可以說是清除了各種心腹之患,文治方麵又編成《太平禦覽》(原名《太平總類》),就差赫赫武功來洗刷昔日高梁河之恥了。
伐遼之前,宋太祖還遣使去渤海和高麗,約兩地頭領共同夾擊遼國,但均無結果。高麗不必講,遼太宗耶律德光時,就被打得向遼朝割地求和,一直貢賦不斷。渤海國於公元698年建國,全盛時有五京、十六府,號稱“海東盛國”,但於公元926年被耶律阿保機消滅,並以其地封其長子耶律倍,建東丹國,為遼朝附庸。由於多受遼朝貴族猜防,渤海人多次起兵造反,均被鎮壓。但是除東丹王耶律倍之妃是渤海大氏家族以外,遼景宗、遼聖宗都曾取大氏為妃,可以猜想,當時的渤海殘餘勢力不會死心塌地和宋朝聯合。所以,雖有“三人渤海當一虎”的勇猛,雖然他們對遼朝懷有破國殺主之恨,要他們和遠隔迢迢的宋朝聯合,實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而且,當時遼朝還不是天祚帝時的遼朝,正處於強盛之期。
於是,雍熙三年(公元986年)春天,宋太宗又一次親征北伐,命曹彬為幽州道行營前軍騎水陸都部署,向雄州、霸州方麵推進;命米信為西北道都部署,率軍出雄州(今河北雄縣);以田重進為定州路都部署,出飛狐(今河北淶源)。同時,宋太宗又以潘美、楊業為正副統師,率領雲、英、朔諸州宋軍出雁門伐遼。遼朝方麵,蕭太後、韓德讓等人並不慌怯,馬上下令讓南京留守耶律休哥率軍迎曹彬,以耶律軫為都統,率兵迎擊潘美、楊業的宋軍。蕭太後帶同自己的兒子遼聖宗,親征而行,駐蹕於駝羅口(今北京南口)。
曆史驚人的相似,雍熙北伐一開始,宋軍諸路皆捷:曹彬一路攻克固安南城,田重進於飛狐北破遼兵,潘美在西陘痛擊遼軍,克遼朝寰州。不久,曹彬又克涿州,潘美克朔州,下應州,破雲州。米信方麵,宋軍又於新城大敗遼軍。
由於先前吃過數次敗仗,宋太宗在諸將出發前,囑誡他們“持重緩行,毋貪小利以要敵。”不久,宋軍諸路捷報繼至,宋太宗不喜反憂,深恐契丹軍會乘間斷阻宋軍補給線。憂慮成真。曹彬十萬大軍在涿州呆了僅僅十幾天,就吃盡了軍糧,“乃退師雄州以援供饋。”宋太宗聞報,大駭:“豈有敵軍在前不顧而退軍待軍糧的道理!”他忙遣使製止曹彬,並告誡曹彬不要再向前進軍,率軍沿白溝河與米信宋軍會兵,“按兵蓄銳以張西師之勢。”宋太宗本意很好,想等潘美等人盡得山後土地之後,田重進再東下與曹彬、米信會合,全師製敵,與契丹大軍決戰。
但是,曹彬統下諸將聽說潘美、田重進等部連戰連捷,深恥己軍無功,“謀畫蜂起,更相矛盾”。老將曹彬一進也沒了主心骨,便順從諸將之意,“乃裹五日糧,再往攻涿州。”
當時,遼朝蕭太後、韓德讓、遼聖宗等人在涿州東五十裏的地方紮下禦營,聽聞宋軍來擊,便遣耶律休哥輕兵疾行,阻擊宋軍。宋軍邊急行軍邊迎戰,路上足足用了四天時間,才得以進達至涿州。“時方炎暑,軍士疾乏,所賚糧不繼。”無法,宋軍得城不能堅守,又棄之而去。
曹彬先遣人率涿州百姓退走,他自己率大軍殿後。由於人多兵疲,缺糧少水,宋軍戰鬥力極度下降,連個象樣的殿後軍陣都組織不起來。耶律休哥率遼朝生力騎兵一路尾隨,邊殺邊追,邊追邊殺,一直追到歧溝關,遼軍發動總進攻,宋軍大敗。曹彬收拾殘兵,連夜搶渡拒馬河,於易山南岸紮營,準備休整一下喘口氣。幸虧宋將李繼宣死戰,使得小股宋軍逃得活命。但是,數萬宋軍,或被殺,或掉入河中溺死,或被俘,損失巨大,“為遼師衝擊死者數萬人,沙河為之不流,棄戈甲若丘陵”。
遼軍戰後打掃戰場,耶律休哥“收宋(軍)屍以為京觀”。遼朝上下大喜,進封耶律休哥為宋國王。
宋太宗聞軍敗,憤恨不已,深責眾將,認為這些人“不遵成算,各騁所見,領十萬甲士出塞逼鬥”,最終“往複勞弊,為敵所乘”。所以,曹彬、米信等人回朝後,皆被貶官。
由於東路主力大敗,宋太宗合圍幽州的戰略意圖再難實現。遼朝方麵開始反撲,耶律斜軫統十萬大軍趕至安定西,與宋朝雄州知州賀令圖相遇,雙方大戰,宋軍又敗,被殺一萬多人。遼軍乘勝攻陷蔚州、寰州等地。深知西路軍已經無望,宋太宗下詔指示潘美,讓他與楊業一起引兵護送雲、朔、寰、應四州百姓內遷。
得知遼軍已攻陷寰州,楊業建議應避遼軍鋒銳,分兵應州以誘遼軍主力,然後以千名強弩手扼守石竭穀口(今山西朔州附近),以保全數州軍民安全。
潘美沉吟,但時為監軍的蔚州刺史王侁大表異議,譏諷楊業:“領數萬精兵,而怯懦如此!”他認為宋軍應急趁雁門北川,“鼓行而往馬邑。”潘美不表態,宋將劉文裕等人卻附和。楊業百戰邊將,深悉敵情,力爭道:“這樣做絕對不行,一定會打敗仗!”
王侁冷笑:“您一直號稱‘楊無敵’,現在敵軍在前,卻逗留不進,莫非楊公有什麽異誌?”
楊業性直氣剛,聞言嗔目大怒:“我楊業非畏死之人,隻是現在非進攻時機,白白殺傷士卒,肯定不見成功。既然諸君怕我不死,我先帶兵殺敵表個態!”於是,楊業率兵從大石路直趨朔州。
臨行,楊業向主師潘美泣訴:“此行肯定不利。我楊業本太原降將,主上施恩不殺,待以上將,我一直想立大功報恩。現諸君責我避敵怯懦,我楊業一定戰死沙場以自明!”楊業伸手,指著陳家穀口(今山西寧武)說:“希望諸君能在穀口兩邊埋伏下強弩手,等我率兵轉戰至此,諸位以強弩射敵,突出夾擊敵人,否則的話,我所率兵士肯定會被殺盡。”潘美覺得楊業很有道理,立即指揮諸將在穀口設伏。
耶律斜軫接到情報,得知楊業率宋軍前來搏戰,忙派副將在路邊埋伏精兵,他本人擁眾近前,假裝要與楊業接戰。兩軍甫交,耶律斜軫即假裝不支,掉轉馬頭就跑。此時,一心想殺敵求死的楊業早已置生死於度外,明知遼軍是圈套,硬著頭皮往上衝。果然,遼軍伏兵四起,宋軍被圍截在當地陷於苦戰,耶律斜軫掉轉馬頭,麾兵又殺個回馬槍。宋軍大敗,退至狼牙村。
陳家穀口方麵,宋將王侁幹等了幾個時辰也得不到楊業的軍訊,派人登高遠望,看不見任何遼軍足跡,他認定遼兵敗走,“欲爭其功,即引兵離穀口”。潘美見王侁軍沒打招呼就走,無奈之餘,也領軍沿灰河往西南行進。不久,聽聞楊業軍敗,潘美為保存實力,馬上揮兵後撤。至此,陳家穀口已無宋軍一兵一卒把守,更甭提什麽弩手埋伏了。
楊業一路力戰,自中午殺到傍晚,最終撤退到陳家穀口。看見穀口兩邊根本沒有人影,楊業“拊膺大慟。”當時,他見手下還剩士卒百餘人,便說:“汝等各有父母妻子,不要與我一起俱死!”但軍士們皆為楊業忠義所激,無一人逃走,誓與俱死。楊業兒子楊延玉與嶽州刺史王貴俱戰鬥而死。王貴七十三歲老將,為遼兵重圍,援弓射殺數十人,矢盡,張空拳猶擊殺數名遼國壯漢,最終被亂槍捅死。很快,楊業坐騎因連中槍刀,不支繼續奔跑,老英雄再不能往來馳突數敵,便往密林中匿避,準備乘亂逃出,再伺機殺敵。不料,緊追不舍的遼將遠遠望見楊業袍影,張弓一箭,射中楊業。遼兵湧上,生擒了這位英雄。
楊業長歎:“皇上對我恩遇如山,本想捍賊立功,反為奸臣所嫉,逼令赴死,致使王師敗績,我還有何麵目活在世上!”於是,被俘之後,楊業絕食三日,不屈而死。
楊業對得起宋太宗,宋太宗其實也對得起楊業。平滅北漢後,宋太祖收到不少講楊業要反叛的“情報”,皆密封後派人轉送楊業,以示不疑之心,把楊業感動得一塌糊塗。如此,不死也難。至於潘美,與楊業多年正副關係,似乎沒有特別的過節和隔閡,雁門之戰二人還配合得當,共立大功。如果說有“壞人”,王侁倒真算一個。其實,王侁是後周功臣王樸(給周世宗出“先南後北”戰略的那位爺)的兒子,曾在宋初的對南唐征戰中立功不少,還曾率軍大破河西三族首領的叛亂,因軍功領蔚州刺史。
楊業死訊傳至宋廷,宋太宗“痛惜”,削潘美三級,把王侁除名流金州,劉文裕除名流登州。此時,潘美也是六十六歲的老將,轉年雖官複原職,仍舊悒悒不樂,數月而卒。雖然老潘生前沒有什麽特別對不起老楊的地方,陳家穀口也是王侁先離開而致使缺守,潘老日後被評書藝人醜化成奸邪嫉功的大壞蛋,也真是他始料不及。
《宋史》傳中,潘美與曹彬同傳,處於列傳第十七的位置,不僅僅是這兩個人都生了個皇後女兒,更因為“二人皆諡武惠,皆與配饗,兩家子孫,皆能樹立,享富貴”,但是,如無平嶺表、定江南、征太原、鎮北門的大功,潘美萬萬不能被編於如此重要的傳記位置。反觀楊業,其名僅在列傳三十一,排名差了許多。作為同時代的良將,對於宋朝的功勞,楊業比潘美還真的差許多。但是,勞動人民的嘴太厲害,經過評書、戲劇渲染,現在很少有人知道潘美功績,隻知道“楊家將”的事跡。
楊業有七個兒子,除楊延玉戰死外,還有楊延昭(本名楊延朗)、楊延浦、楊延訓、楊延瑰、楊延貴、楊延斌。其中,楊延昭最知名,一直在邊地抵捍契丹。“在邊防二十年,契丹懼之,目為楊六郎。”至於契丹人為什麽稱楊業長子為楊六郎,殊不可解。(如果是大排行,也不見宋人如此稱呼他,遼人也不像漢人愛以大排行稱呼別人)。楊延昭死年五十七。其子楊文廣也是將門出將,曾隨狄青南征,後又被委派至涇州、鎮州為將。但楊文廣三十歲左右即病死,英年早逝。至於評書、戲曲中所講的佘太君、穆桂英和諸位“楊門女將”,史無所載,全屬文藝“創作”。有一點值得一提,文藝作品中一直與楊家將為敵的蕭太後,正是楊業被殺時的遼國實際統治者蕭綽(小名燕燕)蕭太後。
年底,耶律休哥又在望都大敗宋軍數萬人。雄州刺史賀令圖是力催宋太宗北伐的首謀之一,此人本性“貪功生事,輕而無謀”。耶律休哥派人持秘信見賀令圖,騙他說:“我因功高震主,獲敵罪於上,願投附宋朝”。如此伎倆,小孩子都騙不過,賀令圖偏偏相信,派人贈送耶律休哥貴重禮品。看見此魚上鉤,耶律休哥在軍中放方言:“願得見雄州賀使君!”傻不拉嘰的賀令圖聞言,忙率部下數千精騎,出城“迎降”。遼軍大營洞開,賀令圖一行通行無阻,行至主師帳前,賀令圖下馬,隻見耶律休哥斜據胡床,指著他大罵:“你一直好稱善於經營邊事,今天竟能親來送死!”於是,盡遣猛士上前,殺盡賀令圖左右隨騎,把這位賀知州當成“戰利品”押回遼國。
自岐溝關大戰後,宋軍從進攻轉為守勢。遼軍後來又不斷興兵,或大或小,侵擾宋境。端拱元年(公元988年),遼聖宗又親征,連下數城,幸虧宋將李繼隆等人在唐河(今河北定州)附近擊敗了遼軍,遏止了遼軍的攻勢。端拱二年七月,宋將尹繼倫率千餘騎奇襲耶律休哥數萬遼軍,當時,耶律休哥本人正吃早餐,慌忙棄箸而走,手臂被宋兵砍了一大刀,幾乎斷掉整條胳膊。此次大敗,遼軍死傷慘重,“自是數年不大舉南下。”由於尹繼倫是個黑臉膛漢子,遼兵相戒道:“當避黑麵大王”。至道元年(公元995年),遼軍又攻麟州(今陝西神木縣),均未得手,損兵折將。
宋太宗末年,西夏擾邊,四川李順亂起,所以宋朝無暇再與遼朝發生大規模戰事,並曾派使臣向遼朝表示要恢複從前“友好關係”,遼朝不報。公元997年,宋太宗病死,死因正是高梁河之役的箭傷複發,引發內髒感染而致。
宋太宗伐遼失敗的原因,無地利人和,諸種因素,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幽薊之地,確實應該收取,何者,燕地不收,河北不固;河北不固,河南可危,山河險關陷於敵國,攻取無成,隻能怪宋太宗時運皆太差。此外,正是由於宋朝君王對武將極其猜忌,使得大將們勝則自危,避功避權,畏首畏尾,如此將師,在關鍵時刻自然是想得過多,不可能集中全力去拚殺。另外一個原因,也在於宋太祖“先南後北,先易後難”方針的弊端――宋軍與南兵交戰,得勝太過容易,其誌精,其情逸,忽然與北方遼朝魁梧的馬上騎兵相遇,乍敗乍勝,很容易氣沮意沉,喪失必勝之氣。打仗就是靠“氣”,“氣者,非可教而使振者也”,無知無畏無懼的“方新”之氣,才是取勝關鍵,這些對於連年經曆戰陣的宋軍將士來講,尤其缺乏。宋代戰爭失敗後,對宋朝最大的打擊還是心理上的,即舉國上下患了一種“恐遼症”,此種心態,和足球場上的“恐韓症”差不多,本來能贏的仗,最後關鍵時刻也會因心理方麵的懦弱而莫名其妙地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