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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異已獨擅權——劉裕誅殺“老同誌”zt 劉裕的開國之路2

(2006-08-22 20:31:35) 下一個
     滅南燕、平盧循,聲名赫赫,劉裕便把他那“獵人”的目光轉向朝內。首當其衝的,非劉毅莫屬。   劉毅,字希樂,彭城沛人,與劉裕還是同鄉。桓玄稱帝後,劉毅、劉裕等人共謀起事,劉毅京口唱義,首斬桓修。此後,江乘之戰,覆舟山大戰,崢嶸洲大戰,劉毅均身先士卒,殊死拚鬥,桓玄之滅,劉毅確實有一大半的功勞。桓玄死後,劉毅又率軍進討桓振、桓謙以及馮該等人,平巴陵,降襄陽,入江陵,以功為晉廷拜為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桑落洲一戰,是劉毅威望急劇下挫的一個轉折點,此戰他所損失的不僅僅是數萬精兵、無數輜重以及精良船艦,最重要的是他輸掉了名聲。以前,二劉均以平桓玄之功,在朝廷不相伯仲。如今,劉裕滅南燕大功省立,又把嶺南削平,功業方麵,劉毅這個敗軍之將再也提不起精神來與劉裕抗衡。   劉毅初敗時,說實話,劉裕還不失厚道,對老戰友還“深慰勉之”,複其本職,並未因其喪師敗績而落井下石。   安帝義熙八年(公元412年),東晉荊州刺史劉道規因老疾卸任,劉毅見有新機會,自告奮勇,以為國家開辟財源、養民富兵為由,申請外任荊州。劉毅此舉,也可謂深思熟慮。建康朝中,他已經全然不是劉裕的對手,隻能坐擁上流重鎮,眾兵在手,才有資格在暗中與劉裕校勁。   劉裕仍舊未起殺心,以詔命任劉毅為荊州刺史、都督荊寧秦雍四川諸軍事。不久,劉毅又要求交州、廣州也要由自己轄統,劉裕也照給不誤。不久,劉毅又上奏要求把親信郗僧施、毛修之等人委以重鎮實職,劉裕還是一一同意。眼見事事皆準,劉毅居上流之地,漸有陰圖劉裕之心。   同時,由於劉裕武人,劉毅“頻涉文雅”,故而“朝士有清望者多歸之”。人以類聚,東晉又有清淡之風,就連謝安的孫子尚書仆射謝混也和劉毅打得火熱。劉毅愛好史籍,談至藺相如降屈於廉頗,就拍案大歎以為不可能。在平滅盧循的慶功會上,安帝在西池大宴群臣,詔群臣賦詩,劉毅誦道:“六國多雄士,正始自風流”。自知武功不如劉裕,劉毅隻能向眾人顯示其“文雅有餘”。   劉毅出鎮前,往京口辭墓,劉裕自建康與其相會。臨行前,寧遠將軍胡藩勸劉裕趁機拿下劉毅殺掉,劉裕沉吟半晌,說:“我與劉毅俱有克複之功,其過未彰,不可自相圖也”。   劉毅到江陵後,不知謙抑,隨意升降所統屬官,並在不上報朝廷的情況下把豫州、江州等地萬名文武隨員和精兵劃拔至自己麾下。更倒黴的是,每逢有大事發生前,劉毅就“疾篤”,估計是昔日死戰衝鋒身上多創傷的緣故使然。謀士郗僧施等人恐怕劉毅哪天暴死,一幫人失掉主心骨,便勸劉毅調他的堂弟劉藩來荊州給他當副手。   劉裕上奏,大怒,再也抑製不住憤恨,上表請誅劉毅。安帝是個擺設,劉裕的“上奏”其實就是上奏給自己,府中官員擬草,加印玉璽發出,宣示劉毅等人“輕佻躁脫,職為亂階,扇動內外,連謀萬裏”的罪過,收捕時任兗州刺史的劉藩和尚書仆射謝混,賜死於獄中。謝混是東晉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元帝女婿,風姿絕秀,文采茂然。劉裕後來受禪為帝時,謝混的族侄謝晦對劉裕說:“陛下應天受命,登壇日恨不得謝益壽(謝混小名益壽,字叔源)奉璽紱”。劉裕也大發感慨:“吾甚恨之,使後生不得見其風流”!政治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歎賞歸歎賞,殺掉還是要要掉。劉裕與謝混開始關係還不錯,左裏之捷,劉裕抓住殺害謝混父親謝琰的叛將張猛,捆縛送交謝混。謝混生刳其肝而食之,以報殺父之仇。以此道之,劉裕於謝混還有恩。但政治場中。恩怨交牽,稍有不慎,則六親不認。   劉裕自率大軍討劉毅。出發前,他稱詔以宗室司馬休之為荊州刺史,使劉道憐為兗青二州刺史鎮京口,使豫州刺史諸葛長民監太尉留府事。由於對諸葛長民不放心,劉裕又加心腹劉穆之為建武將軍,“配給資力以防之(諸葛長民)”。   安帝義熙八年(公元412年)冬十月,劉裕以王鎮惡為前鋒,授其輕船百艘。臨行前,劉裕告誡王鎮惡:“若賊可擊,擊之;不可擊,燒其船艦,留屯水際以待戰”。   王鎮惡乃苻堅名臣王猛之孫,自是計謀多端。他首先派人燒掉劉毅在江津的大小船隻,自率步卒全船上岸,直奔江陵城殺來。半路,有人問兵將何人,王鎮惡均遣人說是劉兗州(劉毅)親軍。因此,一路之上沒有任何驚擾和阻擋。   離城五六裏遠,劉毅親信將領朱顯之正好帶兵要去江津,與王鎮惡軍打照麵,心起懷疑,問:“劉兗州何在”?   王鎮惡軍士回答:“在後麵”。   朱顯之心疑,徑直策馬向後軍趕,連劉毅影卻不見。同時他發現這些兵士皆攜帶攻城器械,鬼鬼祟祟。遠望江上,江津船隊燃燒的大火正燒紅半邊天。大叫一聲“不好”,朱顯之掉轉馬頭奔回城裏向劉毅報告,並下令關閉各個城門。   王鎮惡和他手下兵士跑得也不慢,幾乎是和朱顯之同時疾馳入城,因此江陵諸城門未及落閘,王鎮惡軍人已進衝入。幾番惡戰,劉毅退入牙城,仍與司馬毛修之等督士卒力戰。劉裕送與劉毅的詔敕及赦文,劉毅看都不看,均立時燒毀。   劉毅手下有不少建康士兵,而進攻的台軍(都城衛戍軍)與這些人中不少都是中表親戚,“且鬥且語”,雙方一麵格殺一麵交談,才知此次劉裕本人真的率軍親來“人情駭散”,漸漸不支,傍晚時分,劉毅聽事廳前的衛兵已散敗而去,勇將趙索也陣亡。   劉毅親兵仍舊忠於職守,“猶閉東西閣拒戰”。半夜,毛修之由於先前與劉裕有私交,知事不濟,自己帶人逃走;劉毅自率幾百兵士,也從北門突圍,一路與王鎮惡兵士勇鬥,殺傷殆盡,至江陵城北二十多裏的牛牧佛寺時,身邊已無一個從人。   劉毅緊拍寺門,要入內躲藏。寺僧隔著門縫表示拒絕,說:“從前我師付收容了逃跑的桓蔚,被劉衛軍(劉毅)下令殺掉,現在,我們實在不敢收留陌生人”。   七年之前,劉毅平滅桓氏,嚴刑峻法,至此,終於有了“報應”。   劉毅楞了半天,歎道:“為法自弊,一至於此”!眼見逃藏無地,劉毅在寺門邊找了棵歪脖樹,自縊而死。轉天旱晨,有人發現劉毅屍體。人死罪不免,劉毅屍身仍被抬入江陵市內,斬首示眾,兄弟子侄皆伏誅。   劉裕至江陵後,寬租省調,節役原刑,禮辟名士,至使“荊人悅之”,又打又拉,體現了政治家一貫的伎倆,成效不錯。   “處理”了劉毅,劉裕下一個“惦記”的目的人物就是督豫揚等六州諸軍事、留守建康的諸葛長民了。   諸葛長民是琅琊人,“有文武幹用,然不持行檢,無鄉曲之譽”。桓玄時,曾引用他為“參軍平西軍事”,不久就因貪汙險刻被罷免。劉裕等人伐桓玄,諸葛長民因為怨恨之故,踴躍相從,事成後被封為輔國將軍。後來,諸葛長民又率眾擊敗桓歆,其部下又擊退慕容超於下邳,應該說是個具有相當軍事謀略的小人。   劉裕伐劉毅,諸葛長民居中用事,驕縱貪侈,不恤政事,四處納財收賄,家中美女珍寶無數,大營宅第,殘虐百姓。由於所行多不法,諸葛長民很怕劉裕日後會糾劾他的罪行,其弟輔國將軍諸葛黎民也勸說:“劉毅宗族覆亡,我們諸葛家也要有準備啊。趁劉裕未還建康,應該先發製人才好”。   本性貪殘之人,擁易舍難,諸葛長民思來想去,猶豫不決,歎道:“貧賤常思富貴,富貴必履危機。今日欲為一布衣百姓,豈可得乎”!   私下裏,諸葛長民修書給冀州刺史劉敬宣,表示要“共圖富貴”。劉敬宣是名將劉牢之之子,一直作人小心謹慎,回書婉拒,並把諸葛長民寫信給自己的事向劉裕匯報。劉裕聞之,更堅定對諸葛長民的誅除之心。   為了試探周遭反應,諸葛長民趁上朝辦公的時候,假裝無意,問劉裕親信劉穆之:“外邊紛紛傳言劉太尉和我有過節,是真的嗎”?   劉穆之何其聰明,冷靜答言:“太尉率軍征行,把老母弱弟留在京城,托付給您,如果他對您有貳心,能這樣做嗎”?   諸葛長民聞言,稍稍心安。即使如此,他仍是憂心忡忡,常對左右講:“昔年醢彭越,前年殺韓信(喻指劉毅被殺),估計快輪到我了”!   劉裕確實也很害怕諸葛長民在建康先發製人,諸如挾持安帝、以自己家屬當人質什麽的,便製作各種假象拖延歸期。同時,他又命軍隊、輜重日夜兼行,先返回建康候命。聽說劉裕要旋師,諸葛長民等朝中百官好幾天都從早至晚在城郊外的驛亭等候。劉裕怕中埋伏,遲遲不露麵。深夜時分,劉裕得知屬下大軍已經布滿建康城,於是連夜乘輕舟由水路急達建康,潛入東府。   轉天早晨,忽然聽說劉太尉已在府署辦公,諸葛長民又驚又怕,趕忙親自前往東府拜見。   劉裕見到諸葛長民,沒事人一樣,笑談如平日,命人大張宴席,兩人在密室縱談痛飲極歡。本來十二萬緊張,如今見劉裕如此友好對待自己,諸葛長民終於把心放在肚子裏,猛灌美酒,不停搜索枯腸,找好聽虛美的詞語誇讚劉裕。數杯過後,諸葛長民站起,剛剛要進新諛之語,劉裕早已埋伏好的衛士從背後一根繩子緊勒住這位爺的脖子。劉裕仍坐於原處,邊飲酒,邊笑看諸葛長民蹬腿搖手、舌突晴出的恐怖死狀。   殺掉諸葛長民後,劉裕立刻派人幹掉了諸葛長民的幾位兄弟,斬草除根。大弟弟諸葛黎民“驍勇絕人,力鬥而死”;小弟諸葛幼民逃於深山,仍被人告發擒斬。      從頭收拾舊河山——劉裕北上滅後秦   公元405年(安帝義熙)元年,益州將侯暉等人趁東晉內亂之際,擁當地大族譙縱為主,稱成都王,割據一方。譙縱稱王後,又向後秦姚興稱臣,聯合桓玄堂兄桓謙,不停進襲東晉,給荊楚之地造成很大危脅。   劉裕在擊滅劉毅之後,立刻就破格提拔大將朱齡石,發大軍自外水取成都,又發疑兵佯攻內水,使譙縱分兵弱勢。公元413年(安帝義熙九年)晉軍六月,攻破成都,譙縱走投無路,自縊而死。至此巴蜀皆平,重歸東晉所有。   大勝連連之際,劉裕做事更加無所顧忌。宗室司馬休之在荊州上流之地,“頗得江漢人心”,其子譙王司馬文思在都城建康又“性凶暴,好通輕俠,引起劉裕的忌心,派廷尉審驗,殺掉司馬文思手下,並把司馬文思執送給司馬休之,意思是想讓司馬休之在江陵治所殺掉司馬文思。畢竟是自己親生骨肉,司馬休之隻是上表要求廢掉司馬文思譙王的封號,向劉裕寫親筆信道歉而已。劉裕“不悅”,於415年初在建康殺掉司馬休之次子司馬文寶、侄子司馬文祖,發兵進攻江陵。   司馬休之畢竟是宗室,立刻起兵抵拒,雍州刺史魯宗之等人也起兵響應。劉裕初戰不利,女婿徐逵之以及數位親信大將戰死,迫使他自己不得親自出麵,於四月率大軍渡江,一戰大敗司馬休之四萬軍隊,攻克江陵。無奈之餘,司馬休之父子以及魯宗之等人逃往後秦依附姚興。   至此,東晉國內再無與劉裕抗衡之人。朝廷下詔,授劉裕太傅、揚州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並封劉裕第三子劉義隆為公爵,以劉裕之弟劉道憐為荊州刺史。   安帝義熙十二年(公元416年)三月,後秦皇帝姚興病死,太子姚泓繼位,主懦國疑,終於讓劉裕盼來了北伐平秦的最佳曆史時機。   後秦皇帝姚興,字子略,羌人,太元十九年(公元394)年即位起,共為帝二十二年。姚興之父姚萇,是中國曆史上人品最差的帝王之一。當年苻健開國不久,其大將苻黃眉殺姚襄後,俘姚萇,準備立時斬殺,幸虧當時同為大將的苻堅解勸,留姚萇一命,並以公侯之禮下葬了姚弋仲、姚襄父子,待姚萇可謂仁至義盡。淝水大敗後,姚萇以怨報德,雪上加霜,不僅趁亂起兵反叛,最終還把苻堅大帝縊死於新平佛寺,十足缺德冒煙。   姚萇晚年,常於宮中夢見苻堅率鬼兵來抓他,大半夜滿宮殿亂跑,被衛士當成妖人,挺矛刺中陰部,流血不止。雖經包紮稍有好轉,陰部感染,陰囊腫得像個大西瓜。死前,姚萇一直跪伏於床,不停向半空叩首,連連稱:“巨萇,殺陛下者兄(姚)襄,非臣之罪,願陛下饒臣一命”。   姚萇雖缺德,其子姚興卻是中國曆史上少有的仁德帝王(當然,史臣以其非正朔)。   姚興即位後,平滅苻登,大定關中,徹底清除了前秦殘餘勢力。姚興以儒興國,勸課農桑,收用賢士,廣納善言。公元399年夏,由於當時國內天災頻頻,姚興竟作出自降帝號之舉,這是中國曆史上自古未有的事情。同時,他禮敬宗室,懲治腐敗,交好鄰國,也曾作出一次割十二郡給東晉的友好舉動。作為帝王,姚興“車馬無金玉之飾,後宮無紈繡之服”,十分勤儉廉平。而且,姚興時代,也是佛教傳入中國的一個高峰期,佛經翻譯大師鳩摩羅什深為姚興禮敬,“由是州郡化之,求佛者十室之九”。同時,姚興的儒學教養已臻至境,是十六國帝王中具有極高修養和個人品德的佼佼者。   可喜而又可悲的是,帝王隻要一有書生氣,就缺乏大政治家的殘忍和果於誅殺的氣度,寬容過了頭,有時就是給自己培養掘墓人。南涼的禿發傉檀、北涼的沮渠蒙遜、大夏的赫連勃勃、西秦的乞伏乾歸等人,都因姚興的寬宏撿得一命,狼子野心,脫逃即叛,竟也能從姚興手下變出四個國家來,紛紛反目成仇。   姚興晚年,也犯了那種柔仁帝王最易犯的致命錯誤,容忍陰謀奪嫡的兒子姚弼,差點釀成宮廷大禍。雖然最終姚泓嫡子繼位,但所托非人,柔懦寡斷,誠非亂世撥亂之主。   姚泓,字元子,“孝友寬和,而無經世之用”,這樣一個儒懦的老好人,不幸生於十六國大偽亂世,他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坐帝王之位是個天大的不幸錯誤。姚泓身上孝服還沒脫,後秦國內一片亂起,先有哥哥姚愔想奪皇位,後有弟弟姚懿、姚恢想殺他自代。赫連勃勃剛剛抄掠數郡滿載而歸,南麵的劉裕又統大軍氣洶洶殺來。“屋漏偏遭連夜雨”,姚泓日日緊縮愁眉,沒享受過一天稱王為帝的快感,隻感“茫茫來日愁如海”。   劉裕伐秦大軍,共有四路人馬。目的地為許昌、洛陽的一路由王鎮惡、檀道濟所統領;目的地為武關的一路,由沈田子、傅弘之兩人統領;水路兩軍,一路由沈田子、劉遵考由流汴水經滎陽石門入河,為王、檀輔軍;另一路由王仲德率領,由桓公瀆自泗水入清、濟,然後自清入河。劉裕本人後來也是經由王仲道軍隊的路線往前方推進。   王鎮惡、檀道濟皆是能將,手下兵精糧足,一氣攻撥項城、許昌等地,“諸屯守皆望風款附”。洛陽姚洸不聽人勸,沒有固守金墉,直薄晉軍兵鋒,幾路大敗,最終不敵,獻城出降。   克複洛陽,劉裕更覺自已攻高蓋國,便派其左長史王弘還建康,“諷朝廷求九錫”。留守京師的劉穆之本是劉裕心腹,見到主公此種赤祼祼的篡位前舉動,也“愧懼發病”,臥床不起。晉廷當然隻能照辦。安帝義熙十三年(公元417年)初,晉廷下詔,以劉裕為相國、總百揆、揚州牧,封十郡為宋公,備九錫之禮,位在諸侯王上。“(劉)裕辭不受”。權臣就是會演政治戲,隻是伸出一隻觸角,看看朝廷內外上下反應而已。   當初,劉裕聞知盧循進逼建康,他從廣固得勝歸來途中,即有向朝廷索取太尉黃铖的舉動;其屬下大將朱齡石提兵伐蜀,形勢未明朗之前,劉裕也曾向朝廷要加自己為太傅並總鎮揚州。現在,伐秦未見其果,劉裕又試探朝廷加自己“九錫”,足見這個市井出身的大賭徒狡詐雄豪的一麵。劉裕種種舉動,如在正常朝代,朝臣們早就喧嘩怒罵,以其為不忠不義,挾威自重,謀逆不道。但在當時,晉室已失人心,傻子皇帝木偶人一個,大家知道忠於晉室沒有任何好結果,“人好逸而不憚勞,人好生而不畏死”,文武將士之所以不知疲倦地隨劉裕東征西殺,都是想攀龍附鳳,貪圖立功新朝,因此,劉裕權位愈重,他們的希望就越大。有此依恃,劉裕本人也就日益“膽大妄為”。   王仲德方麵,東晉水軍由清河入黃河,北魏滑台守將尉建竟然嚇得連箭也不發一隻,棄城狂逃。晉將得便宜賣乖,占領滑台對外宣稱:“我們本來想給魏國七萬匹布帛借道伐秦,誰想到滑台守將棄城跑掉啊”!魏主拓跋嗣聞訊大怒,派兵濟河,把尉建斬於軍前,投屍河中,並質問晉軍為何侵占魏國城池。   晉軍當時不想與魏國為敵,多添仇家,便說等平秦後馬歸還。太尉劉裕也假裝卑辭下意,表示:“洛陽,晉之舊都,一直為羌人所據,我們晉軍來此隻想進據洛陽修複陵廟。而且,秦人一直收留晉朝叛將,與晉為患,現在我們是借道伐秦,實不願與魏國為敵”。   外交辭令雖然漂亮,晉、魏兩國仍劍拔弩張,各懷鬼胎,密切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   安帝義熙十三年(公元417年二月,劉裕從彭城出發,自引水軍親自參加北伐戰爭。   王鎮惡、檀道濟等人已合兵於潼關,對姚紹守軍展開猛攻。姚紹是姚泓叔父,有謀善戰,采取固守堅城的方法,希望孤軍深入的晉兵兵老城下。同時,他又派大將姚鸞出兵切斷晉軍糧道,不料,姚鸞偷雞不成蝕了腦袋,自己反被晉軍偷營,數千秦兵連同主將一齊被殺。   劉裕水軍入清河後,將溯黃河西上,為避免與魏軍磨擦,就假裝客氣,遣使魏國,表示要借路;姚泓窘急,後秦與北魏又有姻親關係,忙遣使求魏國發救兵。   魏國君臣議事,大臣崔浩表示說:“姚興已死,姚泓懦弱,劉裕乘危伐人,其誌必取。如果我們遏止其軍,劉裕心生憤恨,上岸北侵,我們魏國就是代秦受敵。現在,柔然在北侵擾,民又乏食,如果與劉裕開戰,南北顧此失彼,不如聽任劉裕西上,然後屯兵以塞其東。如果劉裕取勝,會因我們借道給他心存感激;如果劉裕戰敗,我們又有救秦之名,趁其撤退時還可攻擊取利”。   拓跋嗣不聽,以司徒長孫嵩督山東諸軍事,遣振武將軍娥清和冀州刺史阿薄幹率步騎十萬屯黃河北岸,以待晉軍。   劉裕水軍入河後,見魏軍沿河活動,也深感憂慮。王鎮惡等人告急的使人來,他打開船窗,指著河邊的魏軍說:“我告訴你們攻克洛陽後等大軍齊至才進攻,現在輕意進兵,又多出魏國敵軍,我又該怎麽分兵布將”!   氣惱歸氣惱,岸邊鬼魂一樣的魏軍不答理還不行。他們一路隨行,在北岸一直跟著劉裕的船隊走。晉兵凡有小船因大風漂浮到北岸的,盡被魏兵箭射槍捅,一個不剩。劉裕派軍去追,晉軍剛上岸,北魏騎兵馬快,登時跑個沒影;晉軍撤回船上,魏軍就又冒了出來,繼續跟著船走。   五月間,劉裕想出一招,他派白直隊主(民兵大隊長)丁旿率七百兵士,給以兵車百乘,渡北岸,在離河百餘步的水邊列開“卻月陣”,“兩端抱河,車置七仗士,事畢,使豎一白毦”。   魏軍看不明白,不知晉軍演什麽戲,都立於原地不動。突然,一直待命未發的晉朝寧朔將軍朱超石見白毦搖動,便率兩千晉軍疾趨上岸,共帶一百張床弩,每車站列二十甲士,左右前後列大盾掩護,組成一種看上去非常奇怪的兵陣。   魏軍見晉軍列陣完畢,便也列陣迎前。魏軍統師長孫嵩親率三萬騎兵在步兵後麵作後援,四麵八方衝殺過來,晉軍強駑齊發,魏軍不顧死生,雖然一排排被射死,後麵的士兵仍喊殺陣陣,衝勢不減。   關鍵時刻,朱超石使出早就準備好的秘密武器——幾百把大錘以及一千多長矟。晉軍先把長矟從中間的木杆折成兩斷,隻長三四尺,然後,一名兵士持矟前立,後麵兵士用大錘猛擊柄端,魏兵蜂擁衝至,弩機猛力,一矟就穿死三四個人,像串糖葫蘆一樣。“魏兵不能當,一時奔潰,死者相積”。魏軍大將阿薄幹也臨陣被斬,餘眾退至畔城。晉軍得勢不饒人,一路追殺,又斬魏國兵將數千。   魏主拓跋嗣聞言,才知晉兵勇猛,後悔不用崔浩之言。但是,對於劉裕是否可以擊滅後秦,拓跋矽仍有疑心,便就此問崔浩:“劉裕伐姚泓,果能克乎”?   崔浩說:“肯定能”。   拓跋嗣問:“為什麽”?   崔浩說:“昔姚興好事虛名而少實用,其子姚泓懦弱多病,兄弟乖爭,劉裕乘危而進,兵精將勇,必能戰勝”!   拓跋嗣又問:“劉裕與慕容垂相比又如何”?   崔浩答:“劉裕才能,當然在慕容垂之上。慕容垂借父兄之資,修複舊業,其國人歸之,如夜蟲就火,稍加依仗,易以立功;劉裕奮起寒微,無尺土之地,討滅桓玄,興複晉室,北擒慕容超,南梟盧循,所向無前,可謂才超常人”!   由此,魏軍再也不敢輕攖晉軍兵鋒,劉太尉順利抵達洛陽。   如此危急時刻,秦軍屢敗不說,最重要的禦敵統師魯公姚紹又因憂急憤懣,發病吐血而死。   八月,劉裕至陝地。沈田子、傅弘之入武關,進據春泥(今陝西藍田)。   沈田子等人將攻嶢柳。秦主姚泓也橫下一條心,禦駕親征。他率馬步數萬大軍,想與劉裕主力正麵決戰,但又怕沈田子晉軍從後掩襲,便想先以大吃小,擊滅沈田子後,傾國東出與劉裕交手。   人要是走背運,真是喝涼水都塞牙。沈田子一部,本來就是迷惑秦軍的“疑兵”,總共才千把號人。忽聞探報,姚泓自率數萬大軍馬上就到,沈田子就要提兵前去相鬥。傅弘之持重,勸說兵力寡殊太大,想要退兵。   “兵貴奇用,不必在眾。而且敵我雙方人數相差太遠,等敵軍固列陣形,我們想逃也不及。不如乘其始至,營陣未立,先發製人,可以立功”!言畢,沈田子轉身對士兵們講:“諸軍昌險遠來,正求今日之戰,死生一決,可以一戰封侯”!   晉兵聞言,皆踴躍鼓噪,手執短兵,高呼奮擊秦軍。   秦軍一丁點兒思想準備沒有,忽然樹林中衝出一幫不要命的晉兵,驚慌失措,轉身而逃,大敗之下,被晉兵斬殺一萬多。姚泓奔還灞上,其禦用乘輿儀仗皆為晉軍繳獲。   王鎮惡攻潼關堅城不下,便向劉裕請示,要轉帥水軍自黃河入滑水,直襲長安。   王鎮惡所領的晉朝水軍,都乘蒙衝小艦,兵士皆藏於船內向下劃漿。秦人沒見過此種艦隻,隻看見船走而不見有人外露搖槳劃船,“皆驚以為神”。   王鎮惡一軍至渭橋後,立刻下令兵士在船上進餐。然後,持仗等岸,嚴令“後登者斬”!士兵上岸後,小船無纜無錨,渭水迅急,忽喇喇全部順水飄走,一隻船也沒剩下。   王鎮惡作戰前鼓動:“我們大家的家屬都在江南,這裏是長安北門,離家萬裏之遙。船艦衣糧,皆已隨流飄沒。今進戰而勝,則功名俱顯;不勝,屍骨無存!大家努力”!   言畢,王鎮惡身先士卒,第一個向前衝殺,身後晉兵立於絕境,勇氣倍增,無不以一當十,冒死直前。秦將姚丕前來抵拒,馬上被殺得大敗;秦主姚泓聞訊,又自領兵卒前往,正趕上姚丕敗軍潰還,自己人踐踏擁推,死傷無數。“(姚)泓單馬還宮”。   王鎮惡軍攻入長安平朔門。   姚泓惶恐無計,與宮內的家人商量,想出宮投降。其子姚佛念時年十一,對父親說:“晉人將逞其欲,肯定不會讓我們活命,還不如我們先行闔家自盡”!   姚泓憮然不答。聖賢書讀得不少,臨到“國君死社稷”,還真下不了決心。   姚佛念人小有誌氣。自己登上宮牆,投地而死。   姚泓無奈,隻得率妻子數人步行至城門的劉裕大營投降。姚泓之弟姚讚也帶著宗室一百多人來降。此時,劉裕顯現出街市流氓地痞本性中殘忍橫暴的一麵,立刻把除姚泓以外的所有後秦宗室、婦女全部就地處決,血滿營盤。接著,他又用檻車押送姚泓於建康,斬於鬧市之中,以彰功名。   姚泓死年三十,在位兩年。從姚萇算起,後秦共曆三世,三十二年。   史載,姚泓被殺後,“建康百裏之內,草木皆燋死焉”。其實,草木枯死之事,肯定是因為天旱或植物害蟲所至,史臣書錄其事,也是委婉地表示對這位仁弱帝王的同情。清朝時,康熙親自向孔聖人塑像下拜,漢儒們就感動得不行,覺得異族帝王竟肯向先聖屈膝。早在姚泓當太子時,他的老師淳於歧生病,姚泓已經親至家中問病,拜於床下,“自是公侯見師傅皆拜焉”。以儲君之重,親拜師父,姚泓比康熙早了一千多年。   而且,姚興、姚泓雖是羌族,其統治形式完全是采用漢人製度,沒搞什麽“胡漢分治”,更無民族壓迫政策,仁義頻施,禮教興盛,推恩四及,基本上就是苻堅大帝的精神繼承人。遺憾的是,處於十六國血腥亂世,又蕭牆禍起,內亂頻頻,姚泓之敗,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我們今人有所好奇的是,當劉裕望著兵士在營內砍瓜切菜一樣處斬後秦宗室時,流血盈前,哀嚎滿耳,他是否憶起姚興昔日使他不動一刀一兵就收回十二郡的舊情?當時,他平定桓玄不久,立足未穩,如此天大一個人情,難道就這樣以殺人子孫相報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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