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自苦寒來——兼點老八路那十四個團zt 1
(2006-08-22 20:3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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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老夫子 提交日期:2005-12-14 10:02:00
??中國有句話,叫做“過猶不及”,相當放之四海。即便拿毛澤東說事,如果將其思想宣傳到極致,也會使人疑竇叢生。譬如前一段媒體大力刊載二戰勝利文章,一些學者宣揚毛所創想的人民戰爭思想的卓越性時極為激越,竟將抗戰首勝的平型關之戰舉作反證,加以鞭辟。據其稱否定平型關之戰的“先驅者”正是毛偉人,毛在上世紀中葉的一些興之所至的談話中有過如此的評價:(平型關)殺寇一千,自損一千,折我長征骨幹,實對革命大業不利雲雲。這些學者鉤沉到這份“禦批”,於是就按黨課的“作業導則”程序進行“真理”下的演繹推論、抑或還有下一步的普教宣傳工作。若要就這等地貽教後人,有良知者則不能坐視。不過,與照旨斷案或宣教的“學者”們理論實在不值,筆者自當鼓些勇氣,去向此“公案”的始作俑者——毛澤東討些說法。
就毛的言論我們先做一簡單的數量計較。所謂殺寇一千,自損一千,這個數字倒是為當今軍史界的多數人所認定。但就判為“八路(或紅軍)虧大了”我卻不以為然。你的人自然是長征老紅軍,難道他日本兵士就不是孔武勇士?這個遭殺傷的日本第5師團,其將弁的資格難說可以追溯到日俄戰爭年代。僅就兵員基礎而言,雙方都算百煉成鋼。如果還就當時世界陸軍等級的劃分來看,日本陸軍肯定算二等甲級,中國陸軍則肯定在四等N級之後;就紅軍的綜合水準來看,排名還在這個N級之後應是不爭事實(當時的世界真還沒幾人懂中國紅軍是何等神仙)。客觀地講,雙方對戰,你肯一對一交換,日本人還不情願的。他就那點人口,野心是拿下整個太平洋,因此對他言,“人是第一個可寶貴的”。你這一千折了他那一千,他的本小目標卻大他當然吃虧更大,這是其一。其二,1937年那種“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全國上下各黨派,各階層都大聲疾呼有錢出錢,有人出人(其時的蔣先生也甚衝動)。《八一宣言》不是也喊中國共產黨要不惜一切抵達抗日戰爭的最前線嗎?抗戰槍一響,黨不就是靠著最激昂的口號和最英勇的實行及犧牲才傾刻躍升到當年民族中樞的地位嗎?從政治上講,這個地位的獲得不也才奠立了從那以後的革命大業嗎(插一句,這個贏利還不大嗎?)?其三,幾千年來中國的精英們出道救世時有一立意叫毀家抒難,毛澤東幾十年後卻抖露出當年“惜本”的心跡。因此僅就中國文化的所謂境界衡量,“平型關”前這種小肚雞腸的計較,毛其實也不算偉人,試問一句,成王者有後悔的麽?。
現在來開正篇,思辯僅及軍隊。筆者有時真的很困惑,以毛的英明天縱,竟反思不透亮:平型關前慷慨一戰,其實對他畢生禦駕的“黨軍”之發達善莫大焉。我們來回放1937年115師東渡黃河開赴平型關的曆史情景。雖說臨戰前全師從晉南的侯馬車站出發,實際最終到達預定戰場的就該師的三個團:685、686、687團。這幾個團的戰力在幾個山頭的紅軍隊伍中都是數一不二的,確實是萬裏長征後剩下的老骨幹,堪稱共產黨方麵的戰爭精英。可對外的名頭卻不怎麽樣,不要說對頭日本一概不知,即便在彼時的北中國,“八路”絕對不如老馮的殘餘29軍那般聲勢浩大,村村寨寨是家喻戶曉。再瞅瞅這茬開進隊伍的“扮相”,此時的八路遭到山西一地軍民的疑慮或輕視不是一般的普遍。據楊得誌等寫的回憶文章,就說閻錫山的晉綏軍,這種在國民黨軍中都算窳劣的隊伍,見到更“等而下之”的“破槍八路”時,竟平添了些久違的“豪門”意興,竭盡取笑、挖苦之能事。由此可想當時八路的輿情“底線”。遠在千裏外延安窯洞裏的毛澤東,自然感覺不到他的軍隊在前方的這種榮譽危機。所以說115師官兵上下對“要找機會和日寇幹上一仗”絕對共識,對外轉達為:要給全國人民一個交代。什麽交代?林彪戰前尚僅敢做如此的“奢望”:打一仗才足以顯示八路軍存在的價值。
我們來看37年9月25日的戰鬥。上午8時許,當林彪喊出“發信號彈”時,通向關口的蜿蜒公路兩側山嶺上排山倒海般地摜下成百上千的手榴彈,爆炸聲蓋過了更急促的機、步槍聲。頃刻685、686兩團就成排成連地從兩側山嶺衝下公路攔腰將日軍縱隊截成十幾段,實施包圍殲滅。緊接著,斷尾的687團也衝上公路予敵兜擊,將其後路堵塞封閉。紅軍的突擊戰術就是槍響即衝鋒(為節省彈藥),行動毫不滯遲。平生首遇凶頑堅韌,戰術技術均好的日軍官兵,是八路老骨幹傷亡大的原因之一。日軍遭此滅頂之災,除與我爭奪各點高地進行頑抗外,殘部隻能向關前豁口竄逃。我最西端的685團也當即分兵沿路向逃敵追擊,以圖擴充戰果。無奈守關阻擊的晉軍棄地自保,殘敵多數潰關出逃。這仗也就打到下午3點,大半天內,一千餘日軍屍橫狼籍,無一生還。當然麵對戰力精銳的日軍,即使是突然襲擊,紅軍的傷亡也在千人上下(有說六百餘人),並有楊(勇)團副負傷,楊(國夫)營座被咬下耳朵等“高損”。
僅僅半天,消滅日寇上千,這八路的戰力如何?這戰爭效率又如何?我們來比照“曆史的天空”。甲午年朝鮮之戰,提督葉誌超,總兵馬玉昆、左寶貴等將率四鎮精銳陸軍(共廿九營)馳援牙山守將聶士成(也是名將,庚子年6月殉於抵禦八國聯軍之役),一戰即敗全軍退守平壤。二階段日軍攻平壤,戰事僅曆一天又告城破軍潰。清軍敗兵直奔五百裏,蜂擁退過了鴨綠江。朝鮮全境從此陷落,日軍僅以幾百人的代價就伏住了大清朝。第二次直奉戰爭,駐紮京畿一線的奉軍第10軍長郭鬆齡起兵響應馮玉祥鬧國民革命。因該軍沿學日軍的新體製,其戰力在奉軍中超強。郭“鬼子”(因新潮得名)將個當時因戰敗吳佩孚而不可一世的張大帥打得落花流水,追得隻能速退關外。接著郭軍兵鋒克綏中、勝連山、收錦州,一路跟進到了遼河邊,隔岸正巴巴眺望沈陽城呢。不料,本來觀戰的日本南滿駐屯軍突然從營口出動狙擊,三、四千人的守備聯隊拊了郭的背翼,震撼其後防陣地動搖瓦解。吉、黑鐵騎乘機反攻複辟,勝局隨之翻盤易手,郭氏夫婦也在潛逃中被戕死節。再說這上月的“8.13”凇滬會戰,八十多萬中國的國防正規軍抵禦不到卅萬的日本陸、海軍的登陸攻擊,竟大敗虧輸。潰軍雞飛樓層狗跳牆,牽連影響了城防而導致南京陷落。所以,不管以什麽方式、多大兵力開戰,平型關一戰之前,中國對日作戰記錄都是完敗!因此,當平型關勝敵消息一發布,山西沸騰了,華北沸騰了,整個中華大地都沸騰了。苦難屈辱的中國人民才不計較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金貴的是:中國軍隊從甲午戰爭以來取得了對日本的第一場勝仗!一條真理也從此誕生:日軍不是不可戰勝的!“忽如一夜梨花開”,“諸葛大名垂宇宙”,無論怎麽形容都不過分,八路軍這個“品牌”旦夕之間舉國傳頌,甚囂塵上,遠遠超出了林彪戰前的設想和展望。這裏引一個軼聞來證明當時八路軍的名氣。彭德懷早年有一湖南鄉下的結發“堂客”,自其丈夫平江暴動出走後,十來年沒有消息,那思念之苦自不待說。當湘報上“彭德懷副總指揮親臨平型關督戰”等類的消息也傳到鄉場時,她萌動了要問問此人是否乃其夫的念頭。她不知平型關在何地方,也不懂郵信寫地址的規矩,以鄉下人的唐突,就在信封麵上寫“中國平型關,彭德懷收”。首先平型關有多大的名頭?其次郵差被勝利激發出何等的潛力?這封信居然“六百裏加急”實實在在送到了彭總手裏,成全了一段千裏姻緣的離合佳話。僅據此證,林彪戰前給總部的電報中所稱:“目前須以打仗,捉俘虜,來提高軍民抗戰信心,提高黨與紅軍的威信”的目的是完全達到了的。
也是自37年這個秋天起,隨著平型關大捷後八路軍全軍發動的一係列對日破襲戰,運動遊擊戰(如陽明堡,廣陽,雁門關,長生口、神頭嶺、響堂鋪等戰鬥),中國老百姓才清清爽爽看明白:八路軍那叫真抗日,共產黨等於八路軍,延安就是共產黨。從此,窮極潦倒、晝伏夜出的共產黨,才獲得了一個壯大自身政治影響的“殼資源”,亮出了一個經天緯地的偉形象。所以毛澤東上世紀60年代接見日本人時才兀地冒出這麽一句“真話”:當年你們幫了我們的大忙了。
平型關口的輝煌影響,八路軍威名的及時應用,在隨後全黨實施毛澤東抗戰始提出的“應能獨立自主地作戰建軍,廣泛發動群眾開展遊擊戰以及自主創造敵後抗日根據地”的三大宏圖構想時極具感召帶動作用。先看山西一省,該地的共黨分子薄一波不過一介書生,對外竟懾住閻司令長官,對內廣獲續範亭、韓鈞、戎子和等太原戰將的擁戴,硬生生將個山西新軍/決死隊的指揮權奪來手中,而晉綏軍各宿將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脾氣,憑什麽?再看隔壁的河北,“七七事變”後死戰不撤的東北軍冀中硬漢呂正操,抗日輩分與八路比那是大哥級別。八路也就單槍匹馬去了個程子華做政委,就將號稱十萬人搶的冀中自衛軍收歸八路名下。呂、孟(慶山)正、副司令從此以後還死心塌地追隨共產黨,且甚忠誠,又憑什麽?又論齊魯大地那因抗日風雲際會而起,搶山占道稱王的各式鄉勇豪強,共黨先也去了些張經武、王建安、許世友腕級的老紅軍,整編出個山東遊擊縱隊,後來徐向前、朱瑞又設了個八路1縱隊。可山東府縣,水泊梁山,偷襲、遊擊誰的不會?做英雄老大習慣了,叫誰服從誰?38年間動員王牌115師入魯,實際就一個686團大腕“貓”在魯地,兩、三年間就大權總攬,統編了那爭雄不休的“一地雞毛”。這又憑的啥?毛澤東所稱黨、軍隊的發展壯大是日本人幫大忙了,這還片麵,隻言及形勢方麵的條件。真正“壯大”還得靠自身的主觀努力,軍隊的戰力是靠打拚出來的,軍隊的陣容是靠吸收、整訓出來的,軍隊的“品牌”是靠將士犧牲的代價鑄就的,根據地的創建也是靠從敵人手中爭、搶、奪來實現的。否則的話,日本人最幫汪精衛的忙,他那“和平軍”到抗戰末了怎麽還是那等熊樣?
懾於當時壓倒一切的民族大義,毛澤東對平型關等仗的不滿尚不敢如後來那麽言無顧忌。但查毛當年給其手下彭、林等各“軍頭”的電報指示,倒可看出其心思念頭的曆史脈承。早在115師入晉開進時毛就提出:我1方麵軍應以自覺的被動姿勢,即時進入恒山山脈南段活動……當林彪9月18日備戰就緒電告前總後,毛回電除勉強同意“林以一個旅暫時集中打仗”外,又一再強調“要實行這樣的方針,就要戰略上有有力部隊處於敵之側翼,要以創造根據地發動群眾為主,就要分散兵力,而不是集中打仗為主。”即使在平型關打響的25日,毛仍致電八路軍前總,稱“不管蔣、閻協助與否,目前紅軍不宜過早暴露,”要“暫時把我軍兵力一概隱蔽,並養精蓄銳,”爾後伺機“舉行廣泛的襲擊戰”。這些指示“聲聲喚”,遞進得越發具體明確,中心意思就是不希望八路主力直接打仗,或認打狠仗(若言打也是空洞泛然,哪像他後來指導解放戰爭時那具體至微的風格),一廂情願地隻想發展,隻想擴張,建立根據地。所以最近搞紀念日,海峽那邊的台胞還在攻擊共產黨抗日是遊而不擊,起碼從其黨魁的先後言論看,其實倒非完全是誹謗捏造。以今天的眼光看,筆者覺得毛澤東有些太聰明過頭,機關算盡的味道。不靠打仗,打狠仗,這八路軍在“社會”上怎麽混?一副破爛穿戴,一些破槍舊炮,走走排場,比閻匪軍還不耐看,就能伏住民心?就能唬住友軍?說到去敵後創建根據地,即便繞過日軍據點、封鎖線(不打隻能繞),憑什麽那些守土有責的一方豪強就會給你騰地盤,聽你使喚?那就奪吧,打吧,可那怎麽叫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那不和專門消滅異己的國民黨中央係一個樣了?政治上能站住腳嗎?發動群眾抗日?也就是發動農民讓他去和日軍拚命。你“專業”隊伍都在保存實力,不去幫助他報家仇,奪失地,想僅靠些文件中的“花招”、口號去“煽情”,那麽在乎實際利害的中國農民會輕易上當?你不看從27年到37年,你花了那麽大的精神,死了那麽多的誌士,找到了“打土豪,分田地”那麽好的口號並全力實行之,才整起了不過二十來萬長短不齊的隊伍,幾塊支離破碎的蘇區,還很不穩定。不是稍不留意一瞎忙活,一年時光就國破家亡了嗎?所以,毛澤東37年的時候還在想著當年井崗山的那些招式,即便靠“空手道”真建起什麽根據地,那也是做得很辛苦,需要時間拉動得很漫長。就像圍棋中的“打劫”派棋手,贏輸幾步棋,時間、精力點點滴滴算在心頭。哪會像成功收編如呂正操、續範亭、範築先、趙輝樓、馬本齋等成百上千夥英雄豪傑那樣“屠下一爿爿大龍”,做成風雲際會般的大棋局? 因此筆者想,平型關前115師那一千紅軍老骨頭死得固然可惜,但也死得其所,其時。中國人相信,舍不得孩兒套不得狼。共產黨人知道,“要奮鬥就會有犧牲”。告誡我們的毛澤東未奮鬥卻先惜本,所以他還沒有做“大盤莊家”的狠勁氣概。要短時間“做大做強”的事業,看準機會值得一搏的事業,或者沒有其他辦法隻能冒險的事業,要舍得貼身,咬緊牙關注本,並耐著性子熬日頭。作為領袖,性格太靈動取巧,思想太理想浪漫,終不免“稍遜風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