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大師陳凱歌終於受不了了。遠在柏林的他怒發衝冠,誓言要狀告在網上那個惡搞他而聲名雀起的胡戈小朋友。“人不能無恥到這樣的地步!”陳大師憤憤地丟下了一句擲地有聲的話。
照說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陳大師應該博得廣大人民群眾無限的溫暖與同情,慰問信和紙巾會如雪片般的飛來。可世上的事總不缺乏驚喜,如期而至的不是安慰,卻是網上漫天的口水和無情的口誅筆伐,曰:“做人也不能太陳凱歌了!”
嗚呼!我們的大師終於可以名垂青史了,不僅僅因為他的電影,更因為他為語言學提供了一個由專有名詞向形容詞直接轉化的奇特範例(人家卡夫卡先生也還隻能享受Kafka-esque這樣的待遇)。隻有當現有詞匯資源無以表達思維向度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百年不遇的奇觀。大師不經意間就無限拓展了人類的思維,極大豐富了中華民族的語言,居功至偉,當永垂不朽了!
且不說大師這種舍生取義的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就說咱作為健康的青年一代也應該做到起碼的理解萬歲吧。據說大師奢侈了幾個億,辛苦了三年多,說服了口齒不清的日韓帥哥,籠絡了作風有疑的港島男女,賺夠了影界的噱頭,吊足了觀眾胃口,到頭來卻讓一個隻有一台破電腦、兩個麥克風、幾張盜版碟、流落在上海某個角落的武漢小朋友搶去了所有風頭,擱誰身上能不窩火?人家大師也是人呀。陳大師就指著這《無極》再火一把,沒想到讓這破饅頭給脦澀的,那是“相當”的鬱悶!
所以說,稍稍有那麽一點點失掉大師風範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其前妻洪晃大姐落井下石,在人最需要支持和鼓勵的時候幸災樂禍地站將出來,不硬不軟地在人似痛又癢的地方捅上一把,那是相當不厚道的。不過棄婦那種酸溜溜的心情和好容易逮著還不趕緊踹上一腳的快感也是應當理解的。
可想來想去總覺得洪大姐的話還是蠻在理:“咱中國人有句俗話:‘宰相肚裏能撐船’,連個饅頭都裝不下,不就明顯變成了小肚雞腸了嘛。”
這個理兒陳大師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為何還是如此興師動眾、有失儀態呢?
有人猜測此事必然觸到了陳大師的某根酸筋,讓他的某種難言之隱隱隱作痛。那麽就會有人自然聯想到他的老對手老謀子。老謀子不是說了嗎,如果有人也惡搞他的電影,自己不會生氣,畢竟這是大家娛樂的一種方式。看來單憑胡小朋友的那點雕蟲小技是搞不出此等惡毒的東西來的,背後一定有一個黑手在操縱他。不抓住這隻黑手是決不罷休!
可人家老謀子是何等灑脫之人,人能讓你給輕易逮住嗎?話又說回來了,人家憑什麽要背後搞你呢?二十年來,人家除了最初在你手下打過幾天工,扛過幾回攝像機以外,幾時也沒正經輸給過你呀。可也正因為這種前後的巨大落差讓您一直耿耿於懷了吧?你的《黃土地》是第五代的奠基之作,可人的攝影也是獲獎無數啊。然後世界就看老謀子的個人表演了:《紅高粱》、《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活著》、《有話好好說》、《一個都不能少》、《我的父親母親》……力作一部接著一部。而此時你的《大閱兵》(還是老謀子扛的攝影機)、《孩子王》、《邊走邊唱》隻叫好不叫座。終於讓你等到《霸王別姬》了,出了口惡氣,之後是繼續的自言自語。《風月》、《荊柯刺秦王》,還有人記得嗎?但不得不承認,陳張PK二十年,確是中國電影之福,不經意間就造就了經典無數。
是的,您出身名門,有著高貴的血統,而老謀子當年鑽進電影學院還是靠賣他身上那股農民的苦血呢。和此等人為伍讓您是何等的掉價與無光,您抗議,也就差扯橫幅上街遊行了。
哦,對了,差點兒還忘了您不是還有個太太,曾號稱中國頭號美女,老謀子想比都沒門,哼!可就是那“謀女郎”都快成中國馳名商標了,您還不就得乖乖地守著一個媳婦不放嗎?瞧大美人鞏俐上趕著給老謀子投懷送抱人家還瞅不上。之後的小章同學和董潔MM,不是紅得不著邊,就是純得快成七億同胞的大眾情人。當十年後更添風韻的鞏美人與老謀子重修於好於《滿城盡帶黃金甲》,此舉頓成為中國影壇的盛況大典,就像當年他們分手於《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引得舉國一片扼腕一樣。看老謀子的那份瀟灑,閑庭信步般的徜徉於鮮花叢中,我怕大師這輩子也是望塵莫及了。酸去吧。
當老謀子認清國際形勢,與時俱進的時候,陳大師又無語了。這是娛樂的年代,炒作的時期。藝術、深度、哲理,都去他媽的吧。隻要好看,能賺錢,出名,咱就豁出去了。要抓住觀眾的心理才能打開他們的錢包——這才是硬道理。沒看見《英雄》炒得那熱鬧勁,老謀子那防盜版的滿腔熱忱就足以把你感動得進電影院了。哭著喊著叫臭,可《十麵埋伏》來了你還是照進不誤。這就叫腕兒,這就叫本事。
要說《英雄》還有那麽點思想(盡管很反動),以“大天下先”來正名暴政,《十麵埋伏》就徹底拋開了“內涵”這塊遮羞布,赤裸裸的堆砌著色彩、圖案和明星:滄桑的劉勞模,永遠的金帥哥,爭奪一個沒脫幹淨的章MM。
大師茅塞頓開:電影原來是這樣拍的呀,玩造作誰不會啊,玩矯情誰玩不過誰呀?於是乎麵壁思過,決定痛改前非,搞出點流芳百世的流行精品來。痛定思痛之後,就開始和媳婦閉門修煉,憋了三年,終於憋出一自以為可以衝奧的《無極》來。
當然奧斯卡的小金人是沒搭理他的了。
大師於是困惑了: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呀——東健GG不是也巨帥無比嗎,真田小隊長不是也人氣狂飆嗎,栢芝MM不是也玉體橫陳了嗎?會不會是因為霆鋒老弟長得砢磣了點兒?
平心而論,要說《無極》絕對等於“無聊x 2”吧,那也是對不住人家的。仔細推敲推敲,也還真能挖出那麽點俄狄浦斯式的宿命論、浮士德般的靈魂交易之類的東西來。但說要這些東東能讓奧斯卡的大爺們首肯,那卻還小兒科了點。人家說了上千年的故事,你再來鉚足了勁,煞有介事地給他們講一遍,人家除了給你一個禮節性的微笑,然後用一個善意的Sorry把你踢出去以外,你還能期望什麽呢?
別笑老謀子的《英雄》和《十麵埋伏》在柯達劇院接連铩羽而歸,您不是還沒進預選賽嗎?想想看,《臥虎藏龍》之後,人家還能看得上你們這些除了中國功夫啥都沒有的花裏胡哨的東西嗎?再看看人家謙和的李安兄,連上台領獎都將東方的審美氣質演繹得如此生動,您也該低一低您那高貴的頭了吧?
高遠在法蘭西一語切中要害:奧斯卡就是老美的遊戲,咱比李安差的是將東、西方的精神揉合在一起的本事。現在倒好,人家西方的人文傳統還沒學會,東方文化符號的甩賣也不靈了。
說到底《無極》根本上就是一次商業運作,隻是讓半路仍出個饅頭給搞砸了。不然陳夫人何必與陳可辛兩口子因為電影撞車和票房收入而大打口水仗、大動肝火?不然陳大師何必屁顛屁顛地處處學著老謀子的陰謀詭計,煽風點火?
可老謀子還是相對實誠的,雖然也試著去奧斯卡遛遛,但醉翁之意還是在大家的口袋。不像陳大師高調行事,一出來就義不容辭地扛起民族電影衝奧的世紀偉任。摔著了吧?怪誰呢?做了XX,牌坊還是不要立了嘛!
老謀子又是狡猾狡猾的,看你高調就馬上給你支個梯子讓你往上爬,假腥腥的說他的《千裏走單騎》比不了老陳的《無極》——然後就躲在一旁偷著樂。等你爬不起來的時候,咱拍什麽都是成立的——您就別怪我托拉斯了。
鬥了這麽多年,您怎麽就沒長記性、學到老謀子的精髓呢?就看見他花花綠綠的表麵就趕緊跟著上。要知道老謀子把著電影“工業”的脈,精明地經營著自己的小攤。這是一個必須把故事整明白才賣得出去的時代,這是一個隻要狂歡而不需要大師(甚至是顛覆大師)的時代。
可是您還是用您那黃土地的思維做著鮮花盔甲的買賣,動不動就上綱上線。要知道民主的力量正在摧毀貴族的堡壘,人民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是無窮的。沒落了,就不要再死撐著那張老臉。拿出點幽默感和自嘲的精神,按一位網友說的,下部片子誠邀胡戈小朋友做你的副導演,肯定搞死老謀子。中央台那幫所謂的“惡搞前輩”們不是請小胡一起做《大史紀》的續集了嗎?(他們不懷好意的大度曾讓大師好沒麵子——雖然也隻是出於惡作劇式的心態罷了。可還是看不慣他們那副死改不掉、居高臨下、指指點點的嘴臉。難道全民狂歡的惡搞也要等級化、製度化,搞出個前輩和教主不成?)浙江台的編導們不是也要聘胡同學做節目策劃嗎?
無錫的胡戈牌饅頭已經出籠了,大號曰“饅頭不能好吃到這樣的地步。”饅頭版的《吉祥三寶》也似病毒般地在網絡中傳播開來,一路高歌著“無極、饅頭和陳凱歌是吉祥的一家。”看來陳大師一世英名就此被這小可惡的饅頭給徹底糟賤了。
不過現在改過還來得及,二零零八的奧運會你還有戲去爭奪中國導演界的這第一把金交椅,為自己正名。老謀子在雅典最後幾分鍾得意忘形,用變了味的老祖宗的家當大肆討好非黑色的眼球,為了省幾寸布料讓MM們的旗袍穿得過於清涼了。這本來非他莫數的寶座因為有了您的加入爭奪而會更加精彩!咱這些俗人們還踮著腳企著盼著看這場大戲呢。娛樂萬歲!
說了這麽多,我不禁想起了金庸大俠。要說被惡搞,有誰能比他老人家的作品被搞得多,比他老人家被搞得更經久不衰?周星星的《鹿鼎記》、《神龍教》,王家衛的《東邪西毒》,劉鎮偉的《東成西就》,哪個不是把一部好好的金庸搞得稀裏嘩啦?人家金大俠說什麽了麽?用我一次書就交一次版稅吧,多少是個意思,但規矩不能壞了。這就是俠士風範,有容乃大。中央台不是也要拍我的作品嗎?一塊錢人民幣賣給你們,票子給張新的,我拿回去裝唄裝唄,擱在桌上。讓你張紀中、李亞鳥們瞎搞去吧,搞砸了自取其辱,經典還是在我的手上。於是人民也娛樂了,他老人家武林至尊的寶座也坐穩當了。
所以說大眾的時代大師還是有的,關鍵在於怎麽個當法。
饅頭不小心動了無極的奶酪。動就動了吧,遲早也是要動的。饅頭動還是包子動,大概結果不會相差太遠吧。
附上歪詩一首,配合一下咱大師永不瞑目的貴族精神,以作結語:
尊顏一怒為饅頭,大師小鬼奇碰首。
俊傑還需時務識,且將饅頭就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