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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胖子道。

“這.....我匆忙趕過來忘帶了啊!”杜弼忬一副才突然想起來旋即後悔懊惱的表情,其實身份證就在他的皮夾裏。

“那對不起了先生,不能提供身份證或身份證複印件者不可以參加比賽”胖子一臉的鐵麵無私,恐怕包拯、海瑞再世,見了這胖子的神態表情也得自歎弗如。

“大哥,幫幫忙通融一下,我是太激動了出門忘記帶身份證,我家又住的遠回去拿肯定是來不及了。您看我這一身行頭多專業,不瞞您說我小時候可還差點被國家輪滑隊選中進入國少隊呢您........”杜弼忬還沒說完胖子已不耐煩的打斷了他。

“沒有身份證就是不行!這是規定!就算你是國家隊的沒身份證也不能參賽”胖子斬釘截鐵道。

杜弼忬此刻才深切的體會到什麽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了!

看著矮胖子‘鐵判官’和‘小人得誌’的混合表情,杜弼忬不再多說什麽,走到門旁角落裏掏出皮夾抽出五、六張百元大鈔攥在手心裏,他本想去廁所折幾張草紙花一毛錢買個信封的,剛進大學時候進過一家飯店,見有人家辦喜事,他靈機一動就想出此法混進去冠冕堂皇大大的吃喝了一頓。量這胖子也不敢當麵拆開信封查驗的。又一想還是作罷了此念,這年頭厚顏無恥卑鄙下流之人到處都是,別今兒個被自己撞上一個,媽的,不就幾百塊錢嗎,犯不著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

杜弼忬握著錢又轉到了矮胖子麵前,胖子一抬頭見剛才這人有折轉了回來,臉上的不耐煩似條件反射般浮上來。

杜弼忬不等他驅趕便搶先道:“不好意思,我剛才摸了摸口袋發現帶了身份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麻煩!拿來!”胖子道。

杜弼忬立馬將手伸過去遞到矮胖子手裏。

矮胖子一驚,汗珠子瞬間從額頭冒出,不知是激動、緊張反正不會是是憤怒,臉成了暗紅色的豬肝。

“你...........這...........你這是賄............賄賂”胖子握著人民幣說話舌頭都大了,眼珠不住轉動,觀察著四周:“我們組織方是........是絕對.......絕對不允許的!”胖子看清了周圍沒人在注意自己這裏,緊緊握拳的手從桌子上往後抽,極力想表現的自然卻實際很不自然異常僵硬的把手**口袋:“這個..........看你這麽熱衷於這個運動,這個........怎麽說來著,哦,正所謂法理不外乎人情嘛,這個,那我就法外開恩吧!”說著自抽屜裏拿出一個黃色的橢圓形號碼牌遞過來:“拿著,別在胸前,我登記一下,你可以參加比賽了”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比桌子上那本稍微像樣點的筆記本展開,一遍寫一邊念著:“範凡,69號”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故意念給杜弼忬聽的。

杜弼忬遞了錢之後一直未曾開口,像一個觀眾欣賞著小醜的表演,直到這時才不鹹不淡說了聲:謝謝。

“這個........這個事,嘿嘿,嘿嘿嘿”胖子搓著手一副奴才樣,和剛開始時候的清官相判若兩人。

杜弼忬絕頂聰明之人,自然明白他要說些什麽,揶揄著憋著喉嚨學著小沈陽的聲音笑道:“安啦,俺不會多說的啦,說出來你倒黴俺也要被取消參賽資格的,‘謔’(後鼻音,拉長音),還對著胖子來了個蘭花指”。

胖子的臉一下從生豬肝的深紅色成了黑灰色的熟豬肝,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杜弼忬覺得自己在如此緊張激烈生死存亡的關頭還能開這種玩笑,這樣的心態連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

此時人已多了起來,小孩,少年人居多,像他這點年級的也就二十多個,穿著也很相似,隻顏色各異,幾個小孩滑得飛快相互追逐著、叫囂著,也有三三兩兩聊天的,逐漸熱鬧了起來。

不遠處有幾個二十來歲的男生坐在商場拐角的角落裏低聲交談著,杜弼忬滑著有些生疏的輪滑鞋——杜弼忬還是習慣將之成為溜冰鞋——過去,蹲下身一P股坐在了他們旁邊說了聲:你們好。幾個年輕人也不看他,嘴裏答了聲好,繼續交談著什麽。

就在這時,一個穿黑色西裝的中年人向矮胖子處走去,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穿了一身警服,不是迷彩服更不是聯防隊、輔警的服裝,更不是保安服,而是真正民警的衣服。而另一個穿著一身風衣,平頭,墨鏡。整個人帶著一股囂張之氣,眼睛上雖帶著墨鏡,卻依舊有隱隱殺氣透出,眼神四處遊弋著。

杜弼忬急忙低下頭。

一身西裝的中年人顯然是矮胖子的領導,胖子已恭敬的站起身來,滿臉阿臾之色。

中年人詢問著胖子,杜弼忬隱約聽到什麽“身份證上照片和名字和本人......”“有沒有可疑的人 ”........... 矮胖子不住的搖著頭,像條擔心自己做錯事被主人責罰的哈巴狗。

中年人接過報名登記本仔細看著,又說了句什麽,矮胖子趕忙點頭哈著腰打開抽屜把參賽登記本遞過去。

中年人更為仔細的從上往下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終失望的轉過頭將手中的兩個破爛本子分別遞給了身後兩人。後者兩人似中年人那般上上下下掃了幾回,兩人看完搖了搖頭,將本子遞還給了中年人,西裝中年人無奈的攤了攤手。

杜弼忬硬著頭皮假意和身旁的幾個年輕人攀談。

“你們看上去很專業啊?”

“你們以前參加過這類比賽嗎?”

“你們........?”

周圍幾名青年男子有一句每一句的回答著

“哦”

“沒,愛好”

“.........”

其中兩人麵露厭煩之色,礙於杜弼忬如此熱情,也隻能胡亂應答了一句。

杜弼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些什麽,更甭提聽見這幾人的回答了。他低著頭假意的微笑著說話,可腦子已因過度緊張而變得木訥、遲鈍!他抬眼偷瞟,發現戴墨鏡那哥們朝著自己的方向,仿佛在狠盯著自己,杜弼忬急忙收回眼角餘暉,機械得笑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許久..........

西裝男、差佬、墨鏡仔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杜弼忬依舊還在笑著、說著.........

身邊的幾個年輕人已停止了相互的交談,吃驚的看著杜弼忬,那眼神是隻有看到瘋子才會有的!他們相互交換了眼神,各自站起身遠遠走開了——自言自語傻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言自語傻笑到能將自己的發根、全身汗濕,這才是瘋子發瘋的最高境界吧!

這其中一段時間,杜弼忬的記憶是一大片的空白,當他自‘瘋子’狀態醒來,發現自己周圍就自個兒一人了!偷眼瞄向報名登記處,見三名不速之客早已不知去向,隻矮胖子一人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就在杜弼忬抬眼望去之際,他也正朝杜弼忬這邊看過來,眼神已然變了——變得異樣的決絕。









矮胖子停止了喘息一步步向杜弼忬處走過來,走近到杜弼忬坐著的拐角處蹲在他的身前,雙眼泛著紅光,血絲密布。

“我不管你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不管你出於什麽目的,你要想繼續參加比賽再給我兩千!不然拿著你給我的幾百塊,滾蛋!”矮胖子喉嚨已徹底沙啞了。

杜弼忬連一秒、半秒、一瞬間、一彈指、一刹那都不曾猶豫,掏出運動褲內的皮夾,掏出所有錢後撚出兩張後放回皮夾其餘全部遞給了矮胖子。

矮胖子迅速將錢接過放入口袋:“這裏至多一千左右!”

杜弼忬旋即將手上的“浪琴”鑲鑽手表解下來遞給胖子。

胖子接過手表看了看,眼中一抹驚喜掠過,顯然是個識貨的。

“現在開始我們誰也不認識誰!”矮胖子將手表戴在自己手腕上,說道。

“我們認識嗎?你是哪位?”杜弼忬一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驚愕不解模樣,好像眼看此人真的從來就不曾認得一般。

矮胖子這才放心的笑了笑,轉過身低聲說了句:‘謝謝’便快步離去。

杜弼忬用手指刮掉了額頭上的一層汗,馬上就要開始比賽了吧!下意識的抬起手一勒衣袖,看著空空如也的手腕,皮肉上隻留下一個與手表一般大小紅色的圓形印記。

“請所有參賽的選手請到這裏排隊!請所有參賽的選手請到這裏排隊!”矮胖子扯著喉嚨叫喊著,沙啞的喉嚨說起話來像《古惑仔》裏的“阿坤”。

分散在四周的三兩人群匯聚了過來,四麵八方都是滑輪與地麵的摩擦之聲。

“請各位分成五排排好隊,請各位參賽選手配合一下,謝謝!”胖子道。

“第x百貨”門口的廣場上瞬間出現了五條不斷扭曲的長龍。

“現在,有請我們的讚助商、也就是‘第x百貨’的副總裁馬新華馬先生給我們講話,大家歡迎!”胖子說著帶頭率先鼓起掌來,眾人礙於麵子異常吝嗇的給了幾下短且無力懶散的掌聲。

簡短稀落的掌聲後,矮胖子身後走出一人,赫然就是剛才帶著一名警察一名酷似殺手的那位西裝男,看來他就是矮胖子所說的“第x百貨”的副總裁馬新華馬先生了。

“各位運動員!大家好!”馬先生接過矮胖子遞過來的無線話筒發話道,一副國家領導人大閱兵的架勢做派。

“噗哧”一聲,站在杜弼忬右手邊的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笑出聲來,這姑娘一頭黃色朋克發型,脖子裏掛個mp3,黑色露臍裝,淡綠色牛仔褲上滿是大小窟窿。

而杜弼忬前後左右其它人也一個個強忍著笑,把張臉憋得像個燒熟的鹹豬頭。

杜弼忬也不由苦笑了一聲,運動員?虧他想得出來!還好沒說各位同誌,不然可真要噴飯了。

就在這一刻,西裝男馬副總裁假意幹咳了兩聲,見有幾聲輕笑傳入耳朵,頓覺有損其威儀,幹咳兩聲後接著道:“各位同誌!請保持安靜”

“嗬嗬!..........”

“哈哈哈............”

“嘿嘿嘿..............”

“哇哈哈哈...........”

.................

廣場上五條龍扭曲得更厲害了,仿似喜慶節日裏的舞龍一般。杜弼忬身邊的朋克女孩更是笑得肆無忌憚,前仰後翻,最後居然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笑得眼淚鼻涕都流淌了出來。

“安靜安靜!請大家保持安靜!”矮胖子焦急叫嚷著,提醒大家保持安靜。

馬副總裁尷尬的站在那裏,手裏啊捧著窩窩頭.........不,他手裏握著個話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明緣由的路人見了以為這位仁兄表演四川絕技“變臉”呢!

“各位請安靜,大聲喧嘩破壞秩序者將被取消參賽資格!”矮胖子急中生智大吼一聲。

這一招確實夠狠、夠絕、有效,而且和某感冒藥廣告的宣傳一樣,絕對的起效快!

嬉笑人群迅速靜了下來,馬同誌向矮胖子投去一縷讚賞的目光。

矮胖子得了這目光裏傳來的訊息,心髒狂跳不止,臉漲得通紅、虛汗直冒,迅速回以‘願為主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眼神。

兩人眉來眼去,秋波陣陣,電流縱橫。尤其是矮胖子,麵紅汗淌,似春天裏發了情的公豬一般。

杜弼忬身旁一頭黃色‘獅子毛’發型的女生臉憋得像被遺忘在角落裏番茄,麵皮紅的幾乎要破裂開流出血來了,不過最終還是強忍著沒有笑出聲。

西裝男副總裁到底是做領導的,反應就是快、臉皮就是厚,他再一次以假咳作為掩飾和緩衝調整,再次開口說話時已恢複了他意氣風發、莊重威嚴的麵貌,這讓在場者咂舌唏噓,內心裏感慨不已,更有人猜測這位馬副總下海前做過‘人民公仆’,而且最起碼是科長以上級別的——否則哪裏能練就出如此厚的臉皮?如何能將‘假咳’運用的如此恰到好處、爐火純青?

“其它的我就不多說了,比賽規則和獎勵製度各位都清楚了,一會兒請各位按號碼牌上的秩序排好隊依次出發,不要擁擠搶位置,以免受傷,一會兒由開道指揮車帶領,請按指揮車帶領路線行進,不可以自行選擇路線,否則以作弊計,將被取消資格!回程由組織方,也就是我們‘第x百貨’負責將各位送到比賽起始地——也就是現在這個地方”馬副總裁故意頓了頓,接著問道:“各位還有什麽問題?”

“請問為什麽要按號碼牌上的數字前後決定出發的秩序?”第一排一個男子的聲音問道。

“是啊是啊!這不公平!”

“杆位很重要,F1的排位賽多激烈,就是為了發車時能靠前些!這對我們晚報名的不公平!”

“............................”

“...........................”

場麵再度混亂起來,少數沒有喧嘩的人手裏或胸前握掛著的號碼都是非常靠前的。

“本次比賽共一百六十四位........一百六十四位那個愛好者參加,這個排序總用先後的嘛!”馬副總道。

“憑什麽我要排在別人後麵?”

“對!憑什麽別人要排我前麵?!”

“安靜,安靜!請各位發揚一下謙讓友愛的精神,這也是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本次比賽的宗旨就是發揚民族體育,正所謂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參與為主..........”馬副總急道。

“那你讓號碼靠前的人排在後麵,讓他們發揚友愛的精神去吧!”“對!我們素質低,思想上還沒達到這樣的高度和覺悟,讓號碼靠前的人排後麵”

“..............................”

這位馬先生自然明白自己所說的這些大道理起不了什麽作用,因為這些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怎麽可能說服得了別人呢?常言說得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覺悟更加是透徹的!什麽友愛精神,什麽傳統美德,那都是自己利益不被侵害或想侵害他人利益時對別人說的,一擔自己的利益被侵害或有可能被侵害,那就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了。什麽友愛、什麽美德,統統見馬克思、希特勒去吧!

就在場麵即將失控之際,沉默半餉的矮胖子終於開腔了,而他的簡單幾句話卻迅速使得五條遊龍安靜下來,不再為排名先後的杆位爭執了!

欲知矮胖子所言為何,竟有如此妙效?!下一章節自有分說!



“大家靜一靜聽我說一句!”矮胖子站在隊列前喊道。

“你們知道南京第x百貨到無錫x百貨的距離是多少嗎?”胖子扯著喉嚨,已徹底啞掉了,發出難聽的嗡嗡聲。

大夥靜了下來。

“大概在兩百公裏左右”胖子自己回答道。

“你們知道要多少車程嗎?”胖子道。

人群又安靜了些,隻是沒有人答話。

“告訴你們,自駕小轎車2個小時左右,不過是走滬寧高速!走312國道4個小時!”他注視著沉默的眾人:“——你們不會認為你們這副打扮穿著溜冰鞋呢上得了高速吧!”

矮胖子環顧眾人,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深邃起來,挺直了腰,矮胖的身體也仿佛變得高大起來。

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著他,好像他才是真正的主角。

“沿國道車程四小時,那麽敢問你們的速度是多少?每小時一百公裏?八十公裏?六十公裏?”他質問著所以人,語氣強硬而堅決。

“你們不是不是在跑百米田徑,更不是在參加F1,你們覺得近兩百公裏的路程去爭一兩秒的出發前後,不覺得很幼稚很好笑嗎?”

沉默,沒有人說話,一個個無顏的低著頭,慚愧非常。

杜弼忬看著他,透過人縫看著他。

矮矮胖胖的一個家夥,擱在人群裏即便十個都是醜男他也絕對排最後幾位。這麽‘武大郎’式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平凡到無法再平凡的一個男人,然而在他身上杜弼忬看到了一絲異樣的東西,他覺得他不是個一般人兒,絕不是!

西裝男向他投去感激和讚賞的目光,他咳了兩聲——這次倒像是真咳嗽,喉間似還有痰滾動時的‘嗬勒’聲。

“好了,時間到了,請大家依次排好隊到前麵的路上那輛黃色的引導車哪裏,你們跟著它走就行了!後麵的那三輛眼白色吉普車是體委的監督車,由他們全程裁判,希望大家投機取巧,更不要作弊!好了,最後在這裏預祝大家旗開得勝,獲得獎金!”西裝男作了最後的發言。

又是矮胖子率先帶頭鼓掌,眾人將前麵的話當做噴糞,看在最後一句吉利話的份上給了他幾下掌聲。杜弼忬見他一個領導這麽沒大腦,難怪國家幹部成了商場小老板,看他可憐兮兮的站著用希翼的神色期盼著什麽,像一個自以為做了好事、真確的事等待老師家長誇獎的孩子。杜弼忬出於同情,高抬貴手狠狠鼓了幾下掌。

人潮向著商場的廣場前的公路上湧動,杜弼忬刻意走在最後,西裝男發表完演講已不知所蹤,不知是吃飯還是調戲商場女員工去了,這一點倒還真有幾分國家幹部公務員的做派。

經過矮胖子身邊的時候,發現矮胖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雙眼自信而若深潭般難見其底,與他的容貌完全不匹配。

四目相對。

“你絕非普通人,希望我下次回來你已不再是這樣普通的一個小職員了!——如果還有下次,如果我還有命回來!”杜弼忬如是說。他對他沒什麽好隱瞞,他的本能告訴他,這個矮矮胖胖的家夥沒有成為自己威脅的可能性。

“哎.......想不到真正能懂我的人竟是一個近乎毫不相識的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說著他伸手入袋迅速掏出一些東西,杜弼忬尚未看清,胖子便已將東西塞入他運動服的口袋裏。杜弼忬伸進口袋一摸,心下一驚!

“我知道,你比我更需要錢,這些錢還你!等你下次回來我絕不會再是現在這副模樣了!”胖子說:“雖然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回來,但是,我希望你還能回來!”

胖子的話是如此真誠,他好像真的知道杜弼忬的一切似的,像個老朋友在祝福。

杜弼忬從不曾想到過在這種環境下這樣的地方會得到這樣一個人真心的祝福,可自己一向敬重之人卻......哎.......

杜弼忬眼眶竟有些濕潤了,他不願再多說什麽,急步向前麵的大部隊走去,背著身向後麵的矮胖子揮了揮手,揮別這個熟悉的陌生人,揮別這個城市,揮別.......揮別他心愛的人,傑妮,別傷心,等我,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的!!!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杜弼忬一直在第二集團裏,前麵的第一集團早已項背無影,不知那六七個家夥是不是集體吃了興奮劑,那麽猛,比吃了偉哥還要猛烈!

杜弼忬所在的第二集團四十多人一開始還在奮力追趕著,然而那六七名偉哥大大越滑越快,距離越拉越遠,一點一點的縮小,直至消失........

而身下來的第三集團、第四集團........ 那些個老弱病殘還不知道在後麵什麽地方呢!

輛領道車已帶著第一集團幾人不知去向,還好有監督裁判車做兼職,否則杜弼忬他們這第二集團早已迷失方向像無頭蒼蠅亂竄了。

杜弼忬一直在注意著沿途各處——他可不願去到無錫——天已漸漸黑了下來,原本四十來人的第二集團又分裂成了三個集團,第一集團十一個人距離第二集團四五百米距離,第二集團後的第三集團卻連影兒都見不到了。杜弼忬身處十八人的第二集團分出的第二集團,隻感覺雙腿無力,麻木、酸楚,身上的衣褲濕了幹,幹了濕反複好幾回了,風兒一吹倒覺有幾分寒意,杜弼忬咬著牙雙腳奮力滑趟了幾下,看似和這雙溜冰鞋有深仇大怨,拿它出氣兒呢。卻更像是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才奮力扒拉了沒幾下就徹底疲軟了下來,兩腳徹底邁不開了,借著剛才的幾下猛勁順著道往前趟。

灰蒙蒙的天,第一集團的偉哥七俠大概已到達了目的地完成比賽了吧。杜弼忬看了看天空想。

已到了常州界內,熙攘的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尤其年歲稍大些的老者,皺著眉頭看著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青年,不時搖著頭。

杜弼忬故意落在隊伍後列,經過一條弄堂時一閃而入..............

弄堂的另一頭是一條商業街,看規模已經是小鎮的中心街了。

杜弼忬找了家門麵相對寬敞的服裝店,當然所謂寬敞是相對這條街上其它服裝店麵而言,兩米多不到三米寬的門麵市區烤羊肉串的燒烤店門麵還要氣派亮堂些的。

店裏倒還整潔,兩壁上掛著各色衣物,運動服、T恤、西裝、夾克衫、甚至還有羽絨服,一件短袖旁竟掛著一件紅色的浮腫寬大的羽絨服,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奇怪組合。



  店堂內古董級的音響放著音樂,經過喇叭過濾震顫著出來的全是破音,杜弼忬推門進來時正播著林俊傑的《不潮不用花錢》,JJ磁性十足的嗓音在破音喇叭的渲染下異常怪異的唱著:請你不要到處叩叩潮流需要摳摳不小心就沒摳摳



  杜弼忬當下就想,林俊傑這家夥看他長著一張娃娃臉一臉可愛模樣,沒想到和我一樣是個斯文敗類,還到處去‘摳摳’,不小心就去‘摳摳’,居然還摳出潮流來了,更可惡的是摳得‘不潮’還不給錢,你說現在做這行的容易嗎!讓你摳了居然還白摳,人家一天做那麽多生意每個摳摳都要‘潮’,那幾個月下來早脫水而亡了。



  杜弼忬胡思亂想著,一名中年婦女走了過來,約四十五六歲的年紀,臉有麵盆大,P股比胸大,腰比前三者加起來還要粗大。



  杜弼忬覺得非常奇怪,此人出現在日本長崎還情由可原,在這個從不曾遭受過原子彈襲擊的城市居然能生出這麽一副遭受嚴重核輻射的尊榮,杜弼忬實在無法不佩服她的爹娘了。



  “先生,買衣服?”中年婦女問道。



  男人就是這樣,什麽劉亦菲、黃聖依之類**吐口痰都恨不能張嘴去接,而對待醜女則反之,對方張開嘴給你做人盂讓你吐痰都嫌她嘴髒,不配接受自己的聖痰。



  杜弼忬現在便有如此感受,覺得眼前這隻連恐龍都算不上的怪物怎麽看怎麽討厭。還‘先生,買衣服?’,廢話,我不買衣服買短褲衩啊,還是你店裏有金縷玉衣賣?



  杜弼忬表情厭惡的點了點頭。



  “我們店各色款式應有盡有,從運動服到羽絨服一應俱全,而且都是名牌,有那個耐克、阿迪達斯、李寧,羽絨服有波司登、雪中飛等知名品牌。



  “怎麽賣?”杜弼忬問道。



  “您說的是……?”中年婦女試探著問。



  廢話,當然是運動服,難道這春夏之際讓我穿件羽絨服來著?



  “耐克!”杜弼忬道。



  “耐克T恤、短褲一身四十,長袖的一身六十”婦女趕忙道。



  “這麽便宜,肯定假的吧!”杜弼忬說著,心裏立馬跳出一個念想:她不會回答我是海關走私扣下的吧。



  婦女故作隔牆有耳狀,左右察看一翻確定無人之後才湊過臉來壓低聲音道:“先生,不瞞您說,我們這家店的老板有關係的,我們店的貨全是海關上扣下的走私貨,貨絕對是真貨,我們老板通過海關的關係才搞來的!”



  媽的,給你杆槍你還真往上套!真是老一套,假貨都說走私貨,杜弼忬見識多了!可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這個疑似遭輻射者故作神秘的靠過來說話口水噴濺了杜弼忬一頭一臉,更可惡的是居然還散發著陣陣腐爛發黴的腐朽味兒。



  杜弼忬趕忙退後兩步,伸手往臉色一抹,滿手粘稠。見中年婦女又欲靠近過來,杜弼忬大驚失色,趕忙指著一身白色的耐克外套道:你別過來,那一套我買了!



  杜弼忬花了一百四十塊錢在此店買了一聲耐克白色外衣褲,一雙阿迪達斯球鞋一個李寧的背包,將換下的衣物放在包裏,一雙溜冰鞋索性就送給了‘輻射’婦女。



杜弼忬似逃兵般出了服裝店,喇叭裏林俊傑的《不潮不用花錢》尚未唱完,在破音喇叭的演奏下努力摳著。





就可辨認出是‘拉娘舅’的黑摩的。

杜弼忬自馬路兩旁已亮起路燈,杜弼忬微駝著背,孤零零走在路燈下,倒還真有幾分流浪者的悲壯淒涼。

杜弼忬在小鎮子上轉了一圈沒見到一輛出租車,四岔路口停著幾輛摩托,幾個漢子雙腳抬起擱在摩托車上聊天,一眼不會傻到去坐黑摩的的地步,這些人白天像人晚上成鬼,背景很複雜。

杜弼忬晃到一家浴室門口,全身每一寸皮膚都癢起來,突然到杜弼忬毫無防備,像突犯腦淤血或心肌梗塞者一般,沒有半點征兆跡象可尋。

‘大同浴場’的紙塑招牌上印著林誌玲穿三點式橫臥的形象,告訴所有浴者,浴場裏有類似的姑娘,而且如浴室名一般,是‘大同’的,‘大同’的意思就是大家的,是公眾的,是你、是我、是所有人的。

杜弼忬已有幾天不曾洗過澡了,尤其昨夜在滿屋淫味、整床**幹後硬塊的地方安歇了一晚,即便換了身衣裳還是無法掩蓋鑽入毛孔的糙味兒。

杜弼忬強忍著衝動,全身都癢也沒個抓頭,在幾個最癢的點來了幾拳,就像打架,十幾個人圍著你一個,你隻能逮著叫的最凶最不順眼或長的最醜或長得比自己帥的猛揍!正所謂槍打出頭鳥,擒賊先擒王。在幾個最癢處來了幾下狠的,周身癢處竟漸漸平複下來。杜弼忬罵著自己一身欠揍的賤皮囊,有些不舍的看了眼‘林誌玲’,終於還是快步離去了。

這種小鎮上的浴室最是龍蛇混雜,下五門的角色都匯集在此,幹苦力的、賭徒、小偷、搶劫犯、放水(高利貸)的、敲詐勒索的小混混以及通緝犯都有,這些絕對是穆先生所能動用的力量,好死不如賴活,就算十天半個月不洗澡又如何?沒有人因為不洗澡癢死的,隻有被人抓住搞死搞殘的。

杜弼忬在一家麻辣燙店裏花十塊錢吃了兩大碗麻辣燙,朝鎮東頭停在路旁樹蔭下的幾輛汽車走去。

一輛夏利、一輛普桑和一輛銀色金杯,杜弼忬想了想,朝金杯方向走去——麵包車比較密封,外麵很難看到裏麵,尤其車後座。

杜弼忬緩緩走過去,深色的貼膜看不到車內分毫,車窗上隻有自己的反光影像。杜弼忬對此很是滿意,敲了敲全黑的玻璃窗,車窗一寸寸降下來,一個理著平頭身體微微發福的中年人開口詢問道:“先生要車嗎?”

“什麽價錢啊?”杜弼忬問。

“那得看你去哪兒啊”中年漢子說道。

“嗯..........去常州市裏多少錢?”杜弼忬問。

“六十!”中年漢子答道。

“這麽貴?”

“好幾十公裏呢!再說了,我們開這社會車輛的也是冒著風險的,一家老小全指望著它吃飯呢!要是被交警逮了全家都得喝西北風去!前兩天和我一塊兒做這買賣的一哥們,原本車就停我邊上。前天,就前天!被人釣了魚了!車被扣了不算,罰款十萬!我們掙幾個活命錢也不容易.........”中年漢子嘮叨著。

杜弼忬腦子裏念頭一閃,問道:“跑外地長途嗎?”

“那得看哪阿!去蘇州也是外地,去蘇北也是外地,去安徽陝西也是外地!中國大著呢”中年司機道。



昨天,2009年3月28號,永遠難以釋懷的一天!

記得六、七年前,那時候剛進大學,劉德華來蘇州開演唱會,那時候真的很窮,接近身無分文的地步。可還是在體育館外豎起耳朵聽了幾個小時。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已不再是那個身無分文的小子。開著轎車,也有了足夠的錢買票,然而為了圖方便,買了黃牛票。

到的時候演唱會已開始了,與女友停好車走到體育場外,四處是亂哄哄的人群,八麵黃牛雲集,花了八百塊錢買了兩張打折內場票,擁擠,絕對的擁擠,在維持治安的安保人員、警察以及穿迷彩的武警的喝罵下,感覺所有人像被放牧驅趕的牲口。

終於通過了兩道關卡,我看了看手邊,快八點了,最後一道關卡,胸前掛著牌子的工作人員用一個手機模樣的東西一照,發出刺耳的叫聲。我心往下一沉。這時走過來一名年歲更長些的中年人,拿著我的兩張票看了一眼:“假票”!

我心一下子沉入穀底,我大吼,那是我花八百塊錢買的!!!然而看著他在票的後麵扯下一根玻璃玻璃膠帶,驗證碼區和票區分離開來。

我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走到廣場時候,發現了賣我假票的黃牛,我抓住他問:你賣的什麽票給我!

他看著我笑著辯解:你認錯人了吧,我一共就這一張票!他一邊說一邊掙脫了我,一下子消失在人群裏。

我看著他走,沒有追上去!我可以揍他一頓,起碼可以讓他賠我錢的!可是我沒有!也是是我懦弱吧!換了四年前的我,一定讓他見血,可自從那一年挨了那一刀之後,我真的變了。變得怕事了,我父親說我成熟了,我以前的哥們說我已沒了以前的血性了!我自己隻覺得恐懼和迷惘。

無論如何,已經過去了,很遺憾,真的很遺憾。崇拜了十五、六年的偶像,兩次蘇州演唱會隻與他一牆之隔,聽著他的聲音從體育場內飄出來,仿佛時空交錯回到了六、七年前的那一夜,同樣的聲音,同樣的環境,七年在體育館外聽著偶像的聲音很開心,七年後還是在體育館外,假票已被沒收,與女友聽著飄出的劉德華的聲音,四目相對,無言更無語。

以後絕不會再去聽演唱會了,我一定要發跡!一定要!待到德威若天時,我要劉德華單獨給我唱首歌!一定!我發誓!用我奶奶的名義發誓!一定要!



“比如........ ”杜弼忬眼珠子轉了轉道:“比如去安徽合肥”

“安徽合肥?”黑車司機複述了一遍,沉思幾秒後道:“那麽遠,起碼七百!”

“那哈爾濱呢?”杜弼忬問道。

“哪兒?你剛才說哪兒?”司機翻起白眼問。

“哈爾濱!”杜弼忬又一個字一個字說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爾濱!小哥,你知道這是哪兒嗎?你知道常州市區到哈爾濱多少公裏嗎?”黑車司機問。

“多少公裏?”杜弼忬說道。

“這個........總之,總之很長很遙遠!”司機道。

“多少錢?”杜弼忬問。

“小哥,你怎麽還不明白呢!這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主要是我不認識路!”

“喔,原來是不認識路啊!”杜弼忬故作輕蔑的道。

“這..........這不光是人不認識路的問題”黑車司機臉漲得通紅。

“又不是不認識路的問題了,那到底是什麽問題呢?”杜弼忬越發覺得這個開黑車的哥們的有趣了。

“實話跟你說,就算你找遍常州、無錫、蘇州的黑白出租車也找不到一個肯送你的司機的!”

“這又是為什麽?”杜弼忬問道。

“那麽山高水遠,等送完你回來,老婆孩子都早跟人跑了”黑車司機不無玩笑的道。

那是你老婆的本質差,這和你多久不在家沒太大關係,說不定你前腳出門她後腳就偷漢子去了,說不定現在就在自家床上和野男人**正爽呢!若真的有差別,那就是不出遠門搞一炮走人,出了遠門常駐你家,有事沒事就開炮。隻是量的區別,和偷不偷人沒有關係!杜弼忬呆呆的看著黑車司機心內胡亂想著。

“小哥,發什麽呆呢!去安徽可以,哈爾濱沒人願意送的!給我一萬塊我也不送!”黑車司機道。

一萬塊?媽的,我全身上下加起來就一千多塊,你倒還真敢想!

杜弼忬沉默不語。

“要不這樣吧,三十塊送你到常州市裏,你坐火車去哈爾濱吧!”黑車司機道。

去常州市裏?還坐火車?

媽的,南京、常州、無錫、江陰、蘇州、吳江等附近城市的火車、汽車站穆先生早布下眼線等著自己入甕了吧!即便蘇北也不安全,杜弼忬知道穆先生在蘇北有幾個過命交情的朋友,像南通的王山河王大海兄弟,宿遷的周小東等,都是道上大佬級的人物,典型的地頭蛇,在地方上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真正的一方梟雄。

“小哥,你到底去哪啊?”黑車司機有些不耐煩的問。

“我去合肥!”杜弼忬說道。

“你真去合肥?”黑車司機問道。

杜弼忬笑了,這哥們看著一臉橫肉彪悍相,怎麽這麽嘰歪呢!

“去合肥!五百!”杜弼忬道。

“最少七百!過路費都好幾百呢!除去油錢我也就掙你個幾十塊錢!”黑車司機道。

“五百!”杜弼忬堅持。

“小哥,我不騙你,真的,低於七百我可做折本買賣了!”黑車司機道。

“五百!”

“小哥,你就幫幫忙吧!”

“五百!”

“五百肯定不行的”

“五百!”

“你再加點吧小哥!”

“五百!”

“五百真的不能跑!”

“五百!”

“大家直爽人,六百!我繞收費站走!告訴你,這絕對最低價了!少一分都不行!”黑車司機臉紅脖子粗,瞪著眼,眼裏黑多白少,像一頭暴怒的隨時會衝向闖入者的野豬,眼裏盡是固執的殺意。

杜弼忬看著他的眼,自己的眼裏泛出了淡淡的笑意:“六百!成交!”

杜弼忬拉開麵包車後座的移門坐進去,從蘇州到安徽合肥據說包車也得一千多,這哥們居然六百從常州鄉下送自己去合肥,虧死你!!!還繞收費站呢!他到底去沒去過合肥啊!不會迷路吧!

“小哥,說實話我最遠就去過揚州,一般隻在本鎮和市裏來回跑,無錫、蘇州也沒去過幾回!不過你放心,我二牛收了你的錢就絕對把你送到合肥去!”黑車司機道。

杜弼忬徹底囧了,連江蘇省都沒出過,居然有膽接下這筆生意——還極有可能是折本生意——杜弼忬不得不佩服這位兄台的膽識了。

“別把我送黑龍江去就行!”杜弼忬隨口說道。

“不會不會!送到黑龍江我可真折老本了!”黑車司機道。

這位二牛師傅在靠背後麵的袋子裏掏出一張四方紙展開,赫然一張中國地圖!

杜弼忬不得不對其刮目相看了,一個連本省都尚未出過的鄉下黑車司機,車裏居然準備這一張中國地圖,從一個跑黑車的司機的角度來看,這絕對是心氣高遠,誌氣遠大的表現了。

“你這可真是隨時準備著啊!”杜弼忬笑著開玩笑。

二牛師傅嘿嘿而笑道:“這張地圖我可是在車子裏擺了好幾年了,空下來就研究路線,可惜我們這偏僻的地方別說出省了,就是去附近周邊城市的客人都不多,我是有這心沒這機會啊!小哥,不瞞您說,一聽你要去外地我心裏還著實高興來著,要不是家裏有妻兒老母,我一定送你去哈爾濱!哎.........這可是我幹這行買賣這麽多年的心願阿!算了,去合肥也算圓夢了!”

杜弼忬看著他,仿佛看著《甲方乙方》裏英達飾演的書店老板巴頓將軍夢圓的一幕。

“這麽說來你還得感謝我嘍!”杜弼忬道。

“嗬嗬,是啊!”

“既然這樣,那價錢是不是.......?”杜弼忬越發覺得他的有趣了,逗他道。

“不行不行!這已經是最低價了!一分錢也不能少!”二牛雙眼如見紅的瘋牛。

“這麽看來你的夢想就是狗屁嘍,還不值那百來塊錢!”杜弼忬道。

二牛瞪大眼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來,像極了誤服下耗子藥的。

“行了,不和你開玩笑了,別害你腦淤血了,開車吧,一分錢不會少你的!”杜弼忬笑笑道。

二牛鬆了口氣。

“這個.........這個..........”二牛似傻牛吃了黃連。

“還有什麽問題?”杜弼忬問道。



“這個......... 錢..........錢是不是可以先付一半”二牛師傅結巴著道,漲紅了臉仿佛被施了魔法,一下子變成了靦腆害羞的小女孩。

其實開黑車也挺不容易的,風險非常高。交警部門要查,害怕被人釣魚,被人騙到某地打劫就不說了,光乘霸王車的就不計其數,而黑車司機又不敢報警,就像有人嫖了娼不給錢,小姐們不敢報警一樣,其中的痛苦也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名副其實的啞巴吃黃連。

這位二牛師傅還是比較善良的,陌生客人先付一半已經是客氣的了,一般都是先全額付清後再開車上路的。

杜弼忬也不多說什麽,拿出皮夾抽出三張遞到前排。二牛說了聲‘謝謝’,杜弼忬聽得出其中的真誠。

車子咆哮著啟動了,二牛熟練的掛檔,一腳油門後不斷換擋,呼嘯著奔馳在馬路上,高分貝喇叭刺耳的連響,車載收音機裏也不知FM一零幾點幾在播著陳星的《流浪歌》,杜弼忬一度無比厭惡這首歌,一來覺得沒檔次,歌詞特俗,調子更俗。更重要的是自己讀小學的時候起在自己居住的鄉鎮上就一直有那麽一群老鄉唱這首歌,尤其到了夏天的晚上,三五成群一個個赤著膊露出古銅色的皮膚,手裏一人一瓶太湖水啤酒,邊唱邊喝,鬼哭狼嚎,自我感覺比《笑傲江湖》裏的令狐衝還要逍遙,唱到高潮處玻璃瓶像放二踢腳一樣,碎玻璃爆裂開來,然而他們的神情卻像喝了壯士酒砸了大碗準備與敵人拚命的英勇敢死隊一般凝重。然而遠處漂亮姑娘騎車行近,歌聲再次響起,異常的高亢,一個個像極了唱《好漢歌》的劉歡。

然今日,此情此景,杜弼忬不由有些傷感,聽著這首歌也不怎麽討厭了。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情愛的媽媽.................."

不自知的,杜弼忬的眼眶漸漸紅了,窗外景物模糊起來..................



....................................................................................................................................................................................



車內異常安靜,二牛專注的看著車,收音機不知什麽時候關掉了,杜弼忬聽著發動機傳來的‘嗚嗚’聲,心裏說不出的煩躁。

“孩子多大了?”杜弼忬隨口問道。他其實並不關心他的孩子,隻是害怕這寂寞沉寂。

“哦,11歲了,馬上就要讀五年級了,嗬嗬嗬”二牛道:“我兒子真是特別的乖巧懂事,學習成績又好,我現在玩命的幹,就是想讓他以後讀個好點的中學,將來能上大學!”說道孩子,二牛的興奮勁兒溢於言表,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道:“俺們老牛家往上推二十代都沒幾個識字的,我太太爺爺、太爺爺、爺爺,我爹還有我都隻勉強會些自己的名字,寫的像蟹爬似的,其它字鬥大也不識一個,我們一家可把希望都寄托在我這小犢子身上了,要是真能考上大學,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非要給祖宗們燒紙錢不可...........!”

這二牛不知道現在的大學生根本不值錢,就像牛身上虱子,隨手一抓一大把,抓過來一看十個大學生八個無業一個剛失業,剩下一個在路邊擺煎餅攤,順帶賣茶葉蛋和盜版三級片。

杜弼忬更本沒在見他說什麽,隻覺得有個聲音在耳邊不斷響起,心裏就不那麽空落落了。



有節奏的發動機轟鳴聲和路麵的細微顛簸似少女溫柔細膩的小手兒在做著周身的按摩,杜弼忬漸漸有了睡意.........

杜弼忬恍惚中醒來,下意識揉了揉眼,車子依舊飛馳著,透過前車玻璃窗看著荒僻的小道問:“這是什麽地方?”

“哦,你醒啦”駕駛員二牛側過頭看了杜弼忬一眼迅速回過頭看著前路嘴裏繼續說道:“已經進入安徽地界了,過了馬鞍山,按地圖上的位置現在在當塗,再往前開到了蕪湖那離目的地就不遠了”

“你不是沒來過安徽嗎?怎麽對路線這般熟悉?”杜弼忬不由心生懷疑。

“小哥啊!我一天研究中國地圖好幾遍,要連這點路都記不住,那我真是傻逼了,再說了,一路上不還有指示路牌嘛!”二牛嘿嘿道。

“怎麽不走高速呢?”杜弼忬看著荒無人煙的鄉村小道問。

“你就給我六百,走高速?六百塊錢交買路錢都不夠!沒辦法,隻能多走點路浪費些油繞收費站了”二牛無奈的道。

杜弼忬一時也無話可說,的確,六百塊錢也就這鄉間小道待遇了。

二牛見杜弼忬不言語便道:“放心吧,這鄉間小路雖然遠一些,可也差不了幾個鍾頭,我即然收了你的錢就一定把你送到目的地,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

杜弼忬隻覺心內一熱——這世界上還是講道義的人多啊。

“謝謝!”杜弼忬也隻能用這兩個字來表達自己的感謝了。

“嗬嗬,沒什麽啦,我是收了你錢的,我即然拿了你的錢就有義務把你送到目的地。再說了,大恩不言謝嘛!”二牛笑著道。

杜弼忬一下子哭笑不得,在大牛的理解中‘大恩不言謝’一定是和‘不用謝’一個意思吧!杜弼忬搖了搖頭,無意間瞟了眼反光鏡!

他的眼色一凜,全身毛孔猛的收縮了一下,全身汗毛像遇了靜電一般豎起,如一隻受驚的野貓。

隻見反光鏡內一輛黑色越野車一輛灰色吉普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保持著三四百米的距離。

“後麵兩輛車跟了我們多久了?”杜弼忬冷冷問道。

“後麵的車?”二牛說著朝反光鏡上瞟了一眼:“咦?真的有兩輛車,估計是順路的吧!我也沒怎麽注意”

“加速!快加速!”杜弼忬急道。

“這.........大概也是繞收費站的吧?”二牛並不當回事。

“媽的!讓你加速聽到沒有!!!”杜弼忬怒吼,像一頭爭奪配偶的獅子。

發動機似驚雷怒蹦,油門、踩離合器、掛檔再踩油門.........所有動作一氣嗬成,不愧是開了多年的老黑車,小麵包從四十碼呼嘯著一下子接近九十碼速度依然還在提升,在崎嶇坑窪的道路上跳躍著,避震極差。

杜弼忬環抱著前排坐位的靠枕,一眼不眨的注視著反光鏡——如果後麵兩輛車依舊保持著原先的速度,那麽就隻是同路而已,若也相應提速追來,那十之**便是來對付自己的。

反光鏡內的兩輛車並未漸漸成為兩個黑點,而是逐漸的大而清晰起來。杜弼忬深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呼出,極力將自己的呼吸及情緒調整到平穩的狀態。

“怎........怎麽啦?”二牛急問道,再傻的人也能看出不對勁了。

“牛大哥,這回兄弟我拖累你了!”杜弼忬苦笑著歉意的道。在這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除了表示歉意還能做什麽呢?

“媽逼的,到底怎麽個事?!”二牛拚命吞著口水,喉嚨因緊張而沙啞。

“我可能遇上仇家了,一會兒逮著機會你就跑,別管我!這次兄弟我害了你,要是我還能活著離開,要是我還有發跡的一天,我一定報答你!要不你把我放下來吧,他們的目標是我,隻要把我放下,他們不會追你的!”杜弼忬說道。

“別他媽放屁!我說過,行有行規,即然我收了你的錢就得把你送到地頭上!這就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二牛喝道。

杜弼忬的喉嚨梗住說不出話來,張了張嘴眼淚就要滴落下來,這時已無需太多的話語,他從後重重的拍了拍二牛的肩膀,一切的感謝,所有的話語都在其中了,包括‘大恩不言謝’!

國產小麵包,尤其還是一輛奔波多年的國產小麵包,在這崎嶇不平的小徑上如何能與擅長跑此路麵的越野和吉普相抗衡?不過短短兩分鍾便已被從後追上,隻苦於路麵狹窄兩邊都是稻田無法超車,死死咬住車尾。

數分鍾後,經過稻田區域來到一片空曠的小樹林,就在這時,麵包車急速刹車,在慣性的作用下杜弼忬一個趔趄磕倒在了前排靠背上,臉一下悶在了頭枕之上。杜弼忬尚未反應過來,就聽得前排駕駛位的門打開,一個人影竄了出去。

緊追在後的兩輛車子一輛越過麵包車一輛仍留在後麵,橫停著一前一後堵住了去路。

輛車內共跳出九個人來,在前車裏跳出一個三十五、六歲年紀,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帶著墨鏡,光頭、小眼睛、鷹鉤鼻、嘴唇厚得像大猩猩、更像是《東成西就》裏梁朝偉飾演的歐陽鋒中了自己的毒後掛著兩根大香腸的嘴唇,一雙眯眯小眼裏不時透出殺氣。



“嘿嘿,小子!你就是穆老板要的人吧”香腸嘴說道。

杜弼忬側著身體關注著前後,沒有回答。

前五後四圍攏上來,一個個目露凶光。

“二牛,幹得好!記你一回大功,明年一年的保護費免交了”香腸嘴繼續道。

杜弼忬看向離自己三四米遠一直垂首無語的黑車司機二牛。

“這就是你說的你們這一行的規矩?”杜弼忬的心麻木了,前一分鍾的大義凜然和後一分鍾的背叛讓他一時回不過神來,就像因太快或太重而受傷的身體某個部位,在受傷的近幾分鍾裏尚還未感覺到歇斯底裏的疼痛,隻覺得麻木,失去知覺。

“難道這是我所說的目的地?你是要送我下地獄嗎?”杜弼忬死死盯著一直低著頭的二牛。

二牛猛的抬起頭,整張臉都扭曲了,低聲道:“小哥,對不住!你的照片今天一早就到個我們這些個跑車的手裏,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在常州生活,我沒辦法阿!”

“二牛,你少他媽扯這些雞娘皮沒用的玩意!”香腸嘴怒喝著看著杜弼忬嘿嘿冷笑:“小子,我不管你什麽角色,但隻要得罪了那位爺,你絕活不了!告訴你,我大哥,常州市呼風喚雨的人物,道上弟兄都稱他‘虎哥’的張虎都被叫那位爺大佬,你得罪了穆老板還想活命,哈哈哈哈”

即便已成事實,杜弼忬心裏還存著一分幻想,希望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的恩師穆先生,就像無數中國球迷一樣,雖然明知道‘理論上還有出現的機會’就是等同於沒有出現機會,但還是喜歡前麵的說法一樣,希望,至少還有希望。然而現在..........

“是穆劍離要你們來抓我的?”杜弼忬冷冷的問,然而他的心比語氣更冷更寒。

“媽的,敢直呼那位爺的名字,你真的是找死!”香腸嘴掛著他的兩根香腸張牙舞爪。

“是不是?!”杜弼忬怒喝。

“反正你也要見閻羅王了,就讓你死個明白,不錯,的確是穆老板穆爺的指令,你的照片畫像昨兒個淩晨四點就到了蘇州、無錫和常州,我大哥——常州市的虎哥今兒個一早就把你的照片發到了常州的各個鄉鎮,告訴你,你一到我們鎮就被我們盯上了!還有,你知道二牛麵包車車頂上一個閃啊閃的小紅點是什麽嗎?”香腸嘴道。

經他這麽一說杜弼忬想起來了,在前排主駕駛的頭側車頂上確實有個撲閃撲閃的小紅亮點,杜弼忬也沒有太在意,隻當是防盜報警裝置,莫非..........?

“哈哈哈,傻帽了吧,鄉比沒知識了吧!那可是高科技的玩意兒,叫做衛星定位追蹤器!嘿嘿”香腸嘴笑得越發囂張了。

司機二牛又複地下頭去,似做錯了事的孩子站在家長的麵前。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是誰!道上傳言你殺了那位爺手底下的得力幹將,我不想知道真假,虎哥吩咐了,一發現你的行蹤立即向他報告,不過.........嘿嘿........我雖然叫‘大傻’可我他媽不傻,這麽一條大魚,豈能讓別人吃了去,那位爺可是下了命令了,生死不論,隻要砍下你的頭給他,重重有賞,嘿嘿嘿.......到時候直接把你這顆腦袋送南京去,那我可就發跡了!”香腸嘴說著,眼裏已泛出貪婪之色,仿佛已看到了無數的**、無數的鈔票、房子、跑車,前呼後擁,所過之處一個個低頭都叫他‘傻哥’的景象。

杜弼忬的心徹底涼了,一下跌路到深淵穀底。隻要砍下自己的頭?這真的是他下的命令嗎?

杜弼忬甩了一下頭——媽的,現在還想這麽沒有的幹嗎!他一邊注意這前後兩方的一舉一動,一麵不露聲色的嗤道:“你對你那麽虎哥倒真是忠心啊!”

‘香腸嘴’大傻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惡狠狠道:“媽的!我爹和我說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聽到‘香腸嘴’的這句話,杜弼忬不由想起一部忘了名字忘了演員隻記得一些台詞的香港黑幫類電影,記得裏麵的一個反派大佬講過這麽一段話:大佬們老對自己的小弟說,出來混要講義氣,重道義,要忠於社團忠於自己的大哥,其實全他媽是狗屁!出來混要講義氣?對誰講義氣?不過是要手底下人聽自己話為自己賣命,其實那些個老大最是沒義氣,平日了給手下人洗腦,出了事要你背黑鍋去坐牢,還答應你家裏不用擔心,等坐完牢出來推你上位。八、九年後坐完牢出來發現老母氣死了、老婆跟人跑了,兒子、女兒不是小太保就是古惑仔,而當年承諾你的那位老大自己不是移民了就是被人砍死了,連社團都不存在了!這就是大哥們所說的‘道義’。

其實手底下的小弟除了幾個傻逼又何嚐就真格有幾個講道義的呢?跟著個強勢的大哥不就是為了有個強有力的後盾嗎?出來混,不就是為了上位做老大,然後派小弟看場子、收保護費、控製點小姐拉拉皮條、賣賣搖頭丸K粉海洛因、洗洗黑錢。說到底也就是為了掙錢,除了《古惑仔》看多了腦子進水的中學生,誰他媽出來混砍人是為了刺激,為了風光的啊?

說到底,所謂的江湖道義,兄弟義氣就是一句話,老大讓小弟講義氣是為了讓手下為他賣命,而小弟對老大忠心也不過是為了上位罷了——媽的,哪個父母讓自己兒子做黑社會的?即然在道上混了就是對自己父母不忠,既然連父母都不忠了還會忠於你這個所謂的‘老大’嗎?所以說穿了,義氣就像處女膜,沒破時覺得既高貴又神聖,等捅破了之後發現也不過如此。

黑道上的江湖義氣,無論是古今中外,不過的老大與手底下小弟之間的互相利用罷了。就像眼前這位‘大傻’,手底下有一幫嘍囉,在鄉鎮上作威作福、禍害一方。而他口中的那位常州市赫赫有名的‘虎哥’手底下的小弟就是各個鄉鎮上的這些小頭目,其實他們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無論是這些小頭目與手下這些嘍囉,還是這些小頭目與這位‘虎哥’,都是相互的利用罷了,用‘義氣’‘道義’這些美麗的糖衣包裹著,裏麵盡是些上不了台麵擺不上桌的玩意兒。

這些個念頭在杜弼忬腦子裏隻一閃而過,也就一兩秒鍾的樣子。

“弟兄們,不論死活!給我上!”大傻翻動著他的兩根香腸呼喝道。

前後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以麵包車為中心圍攏收縮。

匕首、自來水管、冬瓜刀、七孔刀一應俱全,其中有個家夥還拿了根粗大的鐵鏈在空中甩啊甩的,典型的具有中國鄉村特色的小混混。

杜弼忬垂目腳下,發現周圍地上別說八五磚了,連快老黃石都沒有,身上除了一個皮夾就剩一身衣褲了,連支防身的鋼筆都沒有。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四手難敵一棍啊(後半句不是俗語,是筆者自編的)!再好的身手也很難保證前後左右那麽多傷人的家夥啊!畢竟杜弼忬不是李小龍轉世,再說即便李小龍再世也不一定能應付的了,畢竟這不是在拍電影,畢竟誰的後背都沒有多張一雙眼睛!





包圍圈逐漸縮小,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垂頭看自己小弟弟的二牛忽然爆出一聲怒吼,眾人皆是一愣。

隻見二牛叫囂著似一頭脫韁的野狗向身旁不遠處的杜弼忬撲過來,絕對拚命的架勢。

杜弼忬嘴角抽動了一下——道義?道義在利益麵前是如此的脆弱、蒼白無力不堪一擊,就像**動手術做的人工處女膜。

二牛已奔至近前,全身上下皆盡是空門漏洞,每一個部位在杜弼忬看來都是攻擊點。杜弼忬沒有急於出手,冷冷看著他,四步、三步、兩步、一步.......這早已在杜弼忬攻擊範圍內了,然而杜弼忬沒有出手,任他一步步靠近,隻那麽冷冷的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即將死去之人。

二牛狂奔到與杜弼忬隻隔著四拳距離的地方一拳揮出,杜弼忬冷笑一聲,隻隔了四拳距離出拳,連發力蓄勢的動作都做不完全,哪裏還有什麽殺傷力?!

一拳揮來,毫無力量、速度極慢,杜弼忬沒有閃躲,更未出手抵禦,拳頭擊打在杜弼忬左臉頰上,‘啪’的輕響,未有疼痛傳來,隻覺得有些麻。

杜弼忬突然出手抓住已劃過臉頰的拳頭往自己身前一拉,二牛一個趔趄往杜弼忬身上靠,杜弼忬迎上去一個‘三角炮’,膝蓋重重頂在了二牛的肚子上,杜弼忬清晰的感受到了膝蓋上傳來的二牛肚子上贅肉波浪似抖動的。二牛眼瞪得銅鈴般大小,張大了嘴臉上的神色瞬間三變,由正常轉為血紅,緊接著紅辣椒色褪去,從病者的蒼白變成了麵粉的雪白,額頭、眉腳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從毛孔裏滋出來,一滴滴滴落到泥土地上,瞬間**燥的泥土吸收了,隻留下一灘被四周幹燥的土黃色包裹起來的青黑。

二牛的身體徹底疲軟下來,下巴靠住了杜弼忬的右肩,也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另一隻未被抓住的手反手捏住了杜弼忬垂在褲邊的左手,正要出第二腳的杜弼忬心中一動收住了欲起的腳勢,自己被二牛反手捏著的手掌裏多了個硬物,杜弼忬也不多想,反手將那硬物塞進帶有鬆緊帶的運動服袖口裏,由於事出突然,加上角度的關係,眾痞子都不曾注意到兩人的手裏動作。

杜弼忬微側頭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雙眼,眼睛微微向上翻,露出大部分眼白,眼神呆滯,煞白的臉,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嘴角卻閃過一絲帶有歉意的笑。

杜弼忬心裏‘咯噔’一下,臉上神色不變,一把將靠在自己肩膀上正大口喘氣的二牛推開並補上了一腳。當然,這踢在二牛胸口的一腳絕對是收了力道的,等腳已碰到了胸口一蹬,將二牛蹬了出去,看著飛出去老遠,實際更本沒受傷的可能。二牛雖叫二牛卻肯定比牛聰明些,嘴了一聲慘叫著應聲飛出,在空中形成一個拋物線,最後摔落地上還滾了幾滾,背朝上,頭悶在泥土裏嘴親吻著沃土一動不動,像死掉了一樣。

愣在那兒的香腸嘴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大喝道:“弟兄們,連這頭傻牛都懂得要出人頭地,哥幾個還等什麽?動手!”

人多勢眾的一群小賊前後夾擊朝杜弼忬奔過來,手裏的家夥事兒揮舞得虎虎生風。

杜弼忬隻覺頭皮發麻,畢竟自己不會如來神掌,手裏也沒有倚天和屠龍,前後夾擊,還真難對付。

杜弼忬念頭一轉,飛步迎上前方一馬當先朝自己奔來的香腸嘴——擒賊先擒王!

‘香腸嘴’傻哥顯然沒有料到對方居然敢迎上來,一時驚慌失措,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在自己的小弟麵前絕對是不能退縮的,否則將威信全無。傻哥怒吼咆哮著硬著頭皮往前衝。

杜弼忬反手往衣袖裏一探將袖口一鬆,一樣東西反握在手裏,杜弼忬還不知道二牛塞過來的是何物,我在手裏的應該是個柄,從手感分析該是木質的,連著柄的前段尚留在衣袖裏,從長度分析該有一寸長。杜弼忬手腕一折向前一抬,藏於衣袖內的部分彈了出來,杜弼忬用大拇指和食指輕捏著木柄向上一甩,原先藏於衣袖內的部分對著了前麵,杜弼忬瞟了一眼,原來是一把尖頭的撚子(螺絲刀),自己正握著它漆成血紅色的木頭柄。

兩個跨步已距離香腸嘴不過一步多點的距離,這時身後的幾個小賊業已快追上來了,而香腸嘴的身後四人與香腸嘴也隻不過一步距離。杜弼忬無視其他人,看著手裏握著一把七孔刀的香腸嘴,後者大吼一聲:操你媽。七孔刀直接朝著杜弼忬捅了過來。

其實玩‘七孔’的都是狠角色,像一般小混混砍人用的多是未開封或半開封的西瓜刀(也稱冬瓜刀),這樣的刀子砍人一般隻在表皮留下一道長長的開裂傷口,看著可怕卻傷不到筋骨,即起到了威懾作用又達到了砍人的目的,最主要的是出不了大事。而‘七孔’就不同了,一般七孔刀都是開封的,異常鋒利沉重,不似西瓜刀那般輕薄,刀口幾近吹毛斷發,一般使用七孔的都是道上的老混子,一刀下去皮開肉綻筋斷骨裂那基本是可以肯定的,砍在手上手是一定離體的,所以一般廢人手腳用的都是七孔刀。

七孔刀的頭部是呈圓形狀的,這香腸嘴居然不砍反刺,絕對是個使七孔的生手,杜弼忬估計他從未用七孔砍過人,平日裏頂多也就拿著嚇嚇善良膽小的小市民罷了。

杜弼忬冷笑一聲,身體一側避過刺來的一刀,腳下絲毫不慢來到香腸嘴近前,一把握住其尚未來得及收回的握刀的手,一個膝頂,和對付二牛一樣的一記‘三角炮’,比頂二牛那一腳分量還重些,更為要命的是這一膝竟是頂在了香腸嘴的三角地帶,杜弼忬知道自己這一膝的威力,兩顆龜蛋肯定都碎了!香腸嘴手裏的刀已落在了地上,兩手捂著自己那地方慢慢我地上蹲,撕心裂肺的叫聲像挨了殺豬刀的豬。

杜弼忬抓著原先香腸嘴握刀的手的手想上一提將正往地上癱坐下去的‘睾丸碎裂者’一把提起反手一轉勾住背對著自己的香腸嘴,這是香腸嘴口裏吐著白色的泡沫,整個人已似一灘爛泥一般,若非杜弼忬從後勾著他的脖子,其早就癱在地上了。

杜弼忬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握著螺絲刀抵在他的喉結部位,一聲怒吼:全他媽給我站住!

所有的嘍囉都聽話的站住了,這瞬間的變化實在是太快了,所有小賊都一下子發懵。尤其一個原先甩著鐵鏈的,在頭頂劃著圓的鐵鏈子一下失去了慣性,一下子蕩跌下來砸在了自己的麵門上,從額頭到下巴整個一條血紅印記,鼻子砸破了,不停的出著血。

杜弼忬拖著香腸嘴倒轉著身子退著朝前走,嘴裏喊道:“不想你們老大死的都給我把手裏的家夥仍地上!”

眾嘍囉相互用眼神詢問交流了一下,一個個將手裏的各色武器丟到了地上。

杜弼忬不斷朝前走,原先跟在香腸嘴身後的四人不斷往後退。杜弼忬挾持著他一直走到前麵的越野車旁,對著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四個嘍囉道:“我不拔鑰匙,你們把那兩輛車的輪胎給我用刀子紮破了,給我滾著鋼圈回去!”

那四人站住了沒有動,杜弼忬將手裏的螺絲刀往裏一紮,螺絲刀頭劃破表皮,鮮血順著脖子流淌下去。

香腸嘴喉嚨裏‘咕咕’兩聲,然後含糊而無力的到:‘照......照他說的辦’。眾嘍囉麵麵相覷,最終還是走到了吉普和麵包車旁蹲下身子擰開車胎的氣門塞。

“誰讓你們放氣的!用刀子把車胎給我紮破!快!每輛車給我紮破三個胎”杜弼忬知道車上都有一個備用輪胎,所以要求紮破三個胎。

“砰”“砰砰”“砰”...........

像氣球被紮破的爆炸聲,伴隨著輪胎的漏氣聲。杜弼忬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了眼還未熄火的越野車,舉起手中的螺絲刀一下紮進了香腸嘴鎖骨與脖子中間的那個柔軟區域。杜弼忬手裏有數,隻紮進去半寸左右,原本癱軟的香腸嘴又是一聲慘叫,杜弼忬勾著的手一鬆,他就地躺倒,在地上嘶叫翻滾著,像極了背上挨了一殺豬刀的豬。

這家夥不死也鐵定終生殘廢了,一輩子無法人事,這對於一個男人而言是多大的折磨啊!

杜弼忬打開車門越上車,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二牛,發現這家夥半邊麵孔貼著地用另一半的眼眯著偷看呢!

杜弼忬放開手刹,踩著刹車一拍檔就是一腳油門,車子轟鳴著朝前衝去,原本退到車前的四人紛紛躲到兩旁,看著越野車揚長而去,一個個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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