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那天晚上父親的話起了作用,這幾天,安俊彥真真地感受到了遺失已久的母愛。他心裏是高興的,卻始終對母親有點耿耿於懷。畢竟,這麽多年來,母親因為各種原因,總是不曾如此對他關懷備至。
母親不再反對他在原校升讀初中,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叮囑他,要好好讀書,平時放學趕快回家。剛開始的時候,安俊彥也算是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回答她,後來慢慢地,他才感覺到,母親這樣緊張,似乎是怕他會遇到什麽人,這又讓他覺得,那個神經質的母親回來了。
久而久之,他倒希望,母親還是原來的那個對他不聞不問的母親,反正這麽多年,他也習慣了。現在母親經常在他身邊晃,他反而覺得不自在了。人,總是這麽矛盾。想要的得到了,便不稀罕了。
好不容易,在家裏待了一個多月,開學前幾天他就回到了安然家。離去之前,母親握著他的手不斷擦淚,他唯有一遍又一遍安慰母親,許諾兩個星期就回來一趟,才讓母親止住了眼淚。父親依舊隻是拍拍他的肩膀,給他無形的支持和關懷。
回到X市已經兩天,倒沒有見過周梓霏,聽安然說她和寧姨回家鄉了,要過兩天回來,他隻能有事沒事到大院裏閑逛,和大院裏的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在大院裏,他和小胖算是最合得來的。當然,這是他單方麵認為,他經常以欺負小胖為樂。小胖的名字叫陸文昊,父輩都是在軍區執勤,所以陸文昊骨子裏的仗義也完全遺傳了他的父親和爺爺。
很多年以後,安俊彥在異國他鄉闖禍,又在國內孤立無援的時候,都是陸文昊一次又一次地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
另一樣不得不說的是,小時候的陸文昊又矮又胖,隻能算是可愛。可是長大之後的他,卻變成了一個被無數女性拜倒他西裝褲下的妖孽男,真真印證了“每個胖子都是潛力股”這句話。
陸文昊和他同齡,隻是那時候他跳級讀了四年級,所以比陸文昊高了一個年級。以前在學校也經常一起玩耍,現在他馬上要讀初一了,陸文昊才讀六年級,想著有一年的時間不能欺負他,安俊彥又怎麽錯過現在每個欺負他的機會呢。
此時,正在院子裏玩足球的安俊彥又在指使陸文昊幫他跑腿,說是口渴了,讓陸文昊給他買瓶飲料回來。
“霏姐姐,你回來了!”本來正在向著牆壁射球的安俊彥聽到陸文昊的聲音,身子不自主地往大門方向看出,可是腳卻依然沒有反應過來,一用力就把球給踢出去,嚇得他愣在原地。
好在周梓霏和媽媽走得比較慢,球從她們身前恰恰飛過,嚇得周梓霏直拍胸口。
“寧姨,寧姨,你沒事吧?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安俊彥已經跑到了周梓霏和溫若寧跟前。
溫若寧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沒事沒事,沒碰到,一個多月不見,俊彥長高了,更帥氣了。”
安俊彥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和溫若寧寒暄了幾句,他便走開了。離開前,瞥了一眼周梓霏,卻發現周梓霏正皺著眉看他。
溫若寧已經回家了,周梓霏則來到了安俊彥踢球的地方,坐在樹蔭下,看著他踢球。安俊彥被看得不自在,幹脆收起球,坐在了周梓霏旁邊。
“好像真的和我差不多高了。”周梓霏突然出聲,語氣中帶著點羨慕,引來了安俊彥一陣輕笑,難不成剛才這個人就是因為這件事一直悶悶不樂。
“那是當然的,我是男生,自然要比你高。”安俊彥說得理所當然。
“可是,我比你大兩年。”周梓霏輕輕反駁,似乎,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自己竟然和一個小弟弟一樣高,心裏很不舒服。
“別總說比我大兩年,”安俊彥刻意誇張地上下打量一下她,“不說出來,誰看得出!”
話一出,氣得周梓霏馬上憤憤地扭了他胳膊一下,以示懲戒,引來安俊彥嗷嗷大叫。雖然安俊彥表麵上被欺負了,可是內心卻是樂開了花。這個周梓霏,在所有人麵前都是端莊淑女的樣子,在他看來是做作得很,隻有在他麵前,才會如此放肆如此真實,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你又打發人家小胖去做什麽了?整天就會欺負人。”周梓霏突然想起剛才回來的時候看到陸文昊正往外走,不用想也知道小胖是又被這個惡魔欺負了。
安俊彥沒有否認,隻是嘻嘻地笑,整一個痞子樣,“你回家鄉幹什麽啊?”
“外婆扭到腳了,嚇壞我跟媽媽了,所以就回去看看她。”
“現在沒事了吧?”
周梓霏搖搖頭,“沒大礙了。”
她的眉宇間有著消不去的擔心,安俊彥下意識地就想哄她高興,“我帶了很多零食給你,你快跟我來。”說完,安俊彥拉著周梓霏的手腕就往家裏跑,周梓霏似乎被這些零食轉移了注意力,笑著問,“真的?都有些什麽啊?”
“很多,都是你喜歡吃的。”
“有巧克力嗎?”
“有!”
“有果凍嗎?”
“有!”
“有棒棒糖嗎?”
“都有都有!”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可是他們的笑聲似乎還回蕩在這夏日的大院裏。年少的他們,有著大把的青春,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此時的他們,不懂愁滋味,不會預測未來,也沒有想過他們的未來在哪裏。
如果他們預見了他們的未來,不知道會不會更珍惜眼前的一切,更珍惜他們此時所擁有的一切。可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便是沒有如果,一切都未知,或許一切都可以改變,或許一切都已注定。
他們離開後,可憐的陸文昊終於拿著飲料回來了,可是卻不想大院已經空無一人,隻有他,還有那些鳴叫中的蟬。突然間,陸文昊靈光一動,開竅了:以後,再也不能被他這樣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