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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荒野地裏的新墳

守衛招著手,闊顯威武,“姑娘且留步。”



荷衣和蘭香止住了向前邁的步伐,相視一望,“給了一錠銀子還不放人。妹妹,他不是把我們當欽犯了吧?”蘭香小聲的嘀咕,那表情像是在哀叫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黴運。



荷衣對蘭香小聲道:“沒事的。”後又轉頭,讓自己僵硬的表情展出傾國傾城的笑容,“大爺還有什麽吩咐嗎?”



那個守衛捎了捎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兩位姑娘路上小心,這出了城人比較少,怕不安全。要去探親時行路趕快點,趁天黑前趕去。”



蘭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安心走人了。她當自己真會被這守衛當作欽犯來審問了。



荷衣笑道,“謝謝大爺你了,小女子先行告退。”



城門外的路不同於城內,都是黃泥土。這初秋的天時不時會有涼風吹來,卷著秋意,卷著沙塵,弄得荷衣和蘭香滿身都是。這一條道,像是官道。偶爾會有騎士駕著馬奔馳而過。那黃土便在快馬腳下,滿天飛揚。



“妹妹,小心!”蘭香捂住嘴,把荷衣往裏邊拉。那黃土飛揚的半空讓人眼睛都睜不開。荷衣別開臉,近乎看不到眼前的事物。看來,這的確是一條官道。要不,不會有快馬飛過。待那塵土又重新落到地麵恢複平靜後,荷衣才睜了眼睛看到蘭香的發絲上沾滿了塵土。



“姐姐都成了泥人了。”她說著,給蘭香輕拍著發絲上的塵粒。她倆的臉都不用再打粉了,這土正好幫她們蓋上一層土黃色的粉底,甚是好看。蘭香也伸出手幫荷衣拍掉身上、臉上、發絲上的塵土,“妹妹還不是一樣,成了個泥人。不過,這泥土沾在你臉上還挺好看的,不用化妝了。那人真不知道幹什麽那麽急,是急著要去閻王爺那裏報道了?還是急著要上斷頭台?”



蘭香說了狠話,被荷衣反駁了,“也許是急著去會見相好呢。說不定他的情人正在遠方等著他,他就迫不急待地飛奔去了。姐姐就留些口德別咒罵人家,祝人家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終成眷屬?妹妹這個時候還想到別人?世上有多少人能終成眷屬?不要反目成仇,平淡的過日子就好了。”蘭香歎息道。她那表情正反應了她此時的心情,有些灰暗,有些喪氣。



愛時,人生美好。



恨時,人生灰暗。



蘭香的那些灰暗的神情後麵,一定有一些讓她失望、讓她充滿恨意的故事。自從荷衣嫁了君欽涯後,她就再也不與荷衣提起曾經對愛情的那些渴望、向往。這在荷衣見到她灰溜溜的眼神後,就有些察覺。隻是她不問,她想哪一天找個風清雲淡的日子,徹底的同蘭香談談心。她不想蘭香有這樣悲傷的神情。



“姐姐,好像紅塵被你看透了哦?要不你賜教一些經驗給妹妹吧?”荷衣調皮地問道。



蘭香笑了,笑容中夾雜著悲傷,“妹妹就不要取笑我了。論賜教,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敢在你麵前有什麽高見。”



荷衣見蘭香笑了,雖然笑容很不自在,但還是有欣慰。至少,蘭香沒有為情病入膏肓。



“這樣?那我辦一個學堂專門講座。就請姐姐來做夫子,教教你的看破紅塵論。到時候大家聽了,都不敢向往愛情,都去追求平靜。你去講的專題我都幫你想好了,就叫蘭香語論。你的蘭香語論一出場準把那些姐妹們聽得亂天花亂墜、無比崇拜。”荷衣設想道。



沒有快馬飛奔的官道,雖然空氣幹淨了,但是路上隻有荷衣和蘭香兩人。這氣氛委實的有些安靜。任荷衣怎麽逗蘭香,也沒有活躍的氣氛。城外不同與城內,有行人,有挨擠的建築物。這裏除了這條官道像樣一點,其餘都近乎是荒野。亂草叢在官道兩旁一望無跡,枯萎、幽深地延伸。時而有一兩隻烏鴉盤旋在上空。那哀叫,簡直是死亡的奏曲,直衝蒼穹,像要把天空都衝出洞來。



又逢初秋,時而襲來涼意。蘭香不由得打了冷顫,“妹妹別逗我了。”



不是荷衣想這樣若無其事的誇誇其談。是她希望能讓蘭香覺得輕鬆一些。悲劇是在嶽家發生,荷衣是這慘案的直接受害者。但是,她卻看到蘭香為她神傷。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麽,她隻想現在、將來活著的人能快樂。



上空的烏鴉又一聲哀鳴。



哇......哇......那聲音悲壯淒涼,至極,至極。配讓這涼意的秋風,不隻擾亂了荷衣的秀發,更擾亂了她的心。她們今天是出來到嶽一飛墳前祭拜的。她心情壞透了,仍舊對蘭香笑容滿麵。她不是努力想讓氣氛能輕鬆點,讓自己活得輕鬆點嗎?



“姐姐,爹爹和哥哥的墳不遠了吧?”荷衣低沉的詢問道。



蘭香回道:“還要走一段路。”她領著荷衣從這官道旁的小道走去。



彎彎曲曲的小道幽深、狹窄。小道近乎不成道路,就隻是有稀少的腳步落在這荒叢中。她們走過的時候,都還要用手將那些擋路的草撥開。荷衣記得這條道正是那日於子期帶她逃亡時經過的路。再上去就是一片亂墳場。那日,是晚上經過此地,倒沒有看清楚原來這片荒野這麽寬廣。



到了亂墳場荷衣四處張望,都不見新墳,忙問蘭香,“姐姐,是這裏嗎?爹爹和哥哥是埋在這裏?”



蘭香牽著荷衣的手,小聲道:“不,不是這裏。還在這墳場的背後,那裏比這裏更荒蕪。”



近了,更近了。荷衣隻盼望早些穿過這亂墳場,不曾注意這墳場的荒亂模樣。每行一步,她既是期待,又是掙紮。亂墳場內還堆放著許多的碎石,腳踩上去就咯吱咯吱的響。那聲音,正是死亡的象征,正是亡靈的冤喊。



墳場的背後是一坐山,有亂石,有高過人頭的草堆,有光禿禿的空地。分不清楚哪些是石頭堆,哪些是草堆,哪些是墳堆。



站在山腳下,荷衣能感覺到這坐山壓在她心裏的重量。她要承受的不僅隻是山的沉重、荒林的淒涼,更要坦白此時內心的哀絕。無緣無故一夜間喪了親人,五條人命。就在她上花轎的那日,她還看到嶽一飛眼角不舍的淚水,看到他那張年邁的臉上有對她無比的期望、疼惜。就在她要出嫁的那日,哥哥們還說她心急嫁人,哥哥沒成親,妹妹倒先想男人了。而一夜間,他們五條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軀體就身首異處了。明知爹爹哥哥被殘害了,卻沒有機會看上他們一眼,沒有機會為他們添一堆好墳。



荷衣那心底的哀絕,如同自己處在了一個沒有任何物體,隻是一片空曠的空間中,一望無跡,抓不住任何,摸不著任何。從此,在這個異世,她再也沒有親人。是她害了嶽一飛和嶽家四少將。若是她不穿越到這個古域國,也許就沒有那一日的新婚,就沒有那新婚夜的慘案。



她抖擻的輕問蘭香,“到了嗎?”



蘭香點頭,“嗯,到了。”然後,她將手指向半山腰的那五個小山丘。



荷衣蹌步走去,沒走兩步兩腳發軟,跪在地上。這是怎麽了?心痛?自責?悲傷?確確實實,嶽一飛和嶽家四少將是她今生的親人。她要以這種方式,偷偷摸摸的尋來此地跪拜。看著他們被埋在這荒野,無人問津,無人上香,無人來除雜草。



蘭香已經泣不成聲了,有些口齒不清地問:“妹妹,要上去嗎?”



“嗯!”



她重新爬起來,向那五堆新墳走去。



山腰上的亂石大大小小、橫七豎八的堆在斜坡上,踩上去便將它觸動,亂滾下山。大大小小的石頭足以砸傷荷衣,但她卻堅持爬向那新墳。一不小心踩到一塊正在向下滾的石頭,讓她身子頓時失去重心,整個人滾向山底。



“妹妹......”蘭香一個箭步飛身向荷衣躍去,抓住她的衣角才沒讓她落下山底。若不是蘭香武功高強,她們倆早被摔下去了。不摔斷胳膊,就摔斷腿。



“沒事......”荷衣沙啞道。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也哭了。失去親人的感覺跟被人拋棄沒有兩樣。她的爹爹不再愛她了,她的哥哥不再寵她了。這世上,沒有人再跟她血液相通,沒有人再親切地呼她閨女、傻妞妹妹。他們死得太冤,他們死得太不值。



荷衣和蘭香相互摻扶著,繼續上前。每走一步,都如同是當年在冥界中走那刀山火海、血魔冥掌那樣痛。那痛不隻在皮肉,更牢牢地牽扯到心裏。艱辛地爬到墳前,荷衣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子,縱身跪下。



她在君欽涯麵前裝出來的堅強,裝出來的無所謂,這一刻完全崩潰了。什麽叫堅強?她在仇人麵前裝作無所謂,無關緊要,死了親人一樣若無其事的活著。一樣的要吃飯,一樣的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樣的微笑。這些就叫堅強了?不,這些不叫堅強。她偽裝得好苦,她不要再堅強。腦子裏混亂一片,傷痛、委屈、絕望。這墳內是生她養她成人的嶽一飛,是跟她從小一起調皮長大的四個哥哥。怎麽讓她一個人活著,還要活在殺他們的人手下。所有,通通崩潰了。那些心裏積壓的所有感受,分不清都是些什麽,讓她心口堵著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重到她想哭,但卻沒有力氣哭出聲,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全部被堵住了。



荷衣呆滯地跪在墳前,從旭日東升一直跪到夕陽西下。一直,她沒有說一句話,痛苦得看著墳堆,忘了時間,忘了世界,忘了自己,忘了身邊還有蘭香陪著她。她想痛哭一場,怎麽就沒有眼淚?難道自己就真的是個薄情的人,連自己的父兄喪命也無動於衷?她試問自己,天大的仇,她竟然選擇不報。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我還有人性嗎?



在心底,試問了千百遍,她冷靜了下來。報仇有什麽用?活著吧,就好好活著。爹爹哥哥會理解的。



終於,她有反應了,伸手抓起一把泥土捧在手心。心底默念,對不起,沒能讓你們安息。



那泥土,粒粒被秋風卷起,從荷衣手中飛揚出去。得到感應,她知道爹爹哥哥會原諒她。他們此時或許已經輪回轉世了。說不定會轉世到荷衣前世的那個時代,什麽都是高科技的。隻是,爹爹哥哥分別在不同的地點,都是陌生人,不再是父子,不再是荷衣的親人。但,他們一定會感受美好的生活。這些就足夠了。



可是,為什麽荷衣還是心痛呢?隻是,她沒有淚,淒涼的一抹笑容讓她在夕陽下像一朵凋零的花。



“妹妹,你從早上跪到現在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吧?要不,阮嬌娘會著急,說不定會讓顥琰王發現。”蘭香擦幹淚水,對荷衣建議道。



荷衣回首對蘭香道:“辛苦姐姐了,再呆一會,我叩了頭就走。”接著,三聲清脆的聲音傳進蘭香耳朵裏。是荷衣額頭和碎石相撞的聲音。



“妹妹,你放心吧,你沒來的時候有阮嬌娘和那日要為你贖身的大俠常來上墳。要不,這墳前也不會有香蠟燒過的痕跡。我們安心的回去吧,被顥琰王發現了可不好。”蘭香道。



“嗯......”



“爹爹、哥哥,在另一個世界你們一定要活得開心。”荷衣麵對五堆新墳輕聲念道。心裏默默地想,別了,親愛的爹爹哥哥。別了,所謂的仇恨。我會好好的活著。



“姐姐,我們回吧。”荷衣說罷,想要起身,卻發覺自己兩腳無力,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妹妹,你跪得太久了,我扶你。現在想走回去也要等一會你腳不再麻了才行。怕也快要天黑了。”蘭香心疼道,將荷衣扶起來站著,“我扶著你,你站著,腳不再麻了再慢慢下山。”



荷衣輕問,“這天快黑了,姐姐就不怕?”



“怕什麽?”蘭香反問?



“你說呢?這是墳場,你不怕嗎?”



說這話時,一股秋風吹來,襲來涼意,讓人毛骨悚然。太陽已經下山,隻剩下天邊的紅雲,照得這後山的氣氛有些詭異。蘭香五歲前幾乎都是夜裏和戲班子一起趕路,對這樣的墳場早有所見。但,心裏還是有些怕。



“妹妹,沒事的,別怕,有我在。能走了嗎?試著走走,我扶著你下山。”蘭香扶著荷衣,慢步向山下走。



荷衣想跟著蘭香的節奏挪動步子,“不行姐姐,等一等,我的腳沒有知覺走不動,它都不聽我使喚。”她抬頭對著蘭香調皮一笑,“看來天黑前還不能下山了。”



這時,一聲烏鴉的叫喊聲再次打破這寧靜,帶來無比的淒涼與恐怖。蘭香被驚嚇後,扶著荷衣的手抖了抖。荷衣發覺了,心想,算了,不要嚇人了。她倒是不怕什麽墳場鬧鬼。鬼,她見多了,在冥界的時候什麽樣的鬼她不曾見過。特別是過那一片冥掌的時候,那裏全部都是惡鬼。比起冥界,這荒蕪的後山墳場又算什麽。



“姐姐,扶好了,我要開始走了。感覺這裏倒是挺清靜的。可以在山腳下搭一間茅草房隱居起來。肯定沒人來打擾。與世無爭的日子,挑這裏安家最好了。”荷衣故意侃道。



蘭香使給荷衣一個眼神,“妹妹這個時候還想什麽與世無爭,住在這裏多那個......”她說著,望向四周,頓時寒冷朝她襲來,讓她再一次寒顫,隻差沒有讓她毛發豎起來。



荷衣的腳稍微能動了,便抬起腳慢慢移動,那種酥麻的感覺好像骨頭裏有蟲子在鑽一樣難受。讓她哭笑不得,“姐姐,我們以後擺脫那個惡魔就到一個清靜的地方住下來吧。這裏不好,就挑別的地方。”



“擺脫那個惡魔?沒那麽容易吧?妹妹小心,走慢點,腳還軟嗎?”蘭香關切地問道。



荷衣胸有成竹道,“一定能擺脫他的,你放心。到時候我們就自由了。不行,姐姐等等,我這腳實在是太麻了,走不動。緩緩再走。”荷衣沒走多幾步,腳心、小腿、大腿的酥麻感更利害了。跪了一天,怕是一時半會利索不了的。



這暮色讓人有些心寒,烏鴉仍舊盤旋在上空不肯離去。蘭香左顧右盼,聲音抖擻道:“那就再等等,等你能走了再下山。”她這時也顧不得回阮嬌樓後阮媽媽的責怪什麽的,腦子裏就一個念頭,怕撞鬼。



荷衣道:“沒事,天黑了行路才方便。”



這時,一個非屬於蘭香,也不屬於荷衣的女聲厲聲地響起,“你們誰也別想再回去了。”



別說蘭香,就連不怕鬼的荷衣也被這淩厲的女聲所驚嚇。蘭香緊握住荷衣的手,握得荷衣有些疼。若不是那疼痛,荷衣還沒那麽快從驚嚇中清醒。她腦袋轉動著,這聲音似乎聽起來有些熟悉。絕對不會是什麽孤魂野鬼的聲音。可是,一時她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了。



“妹妹,是不是有鬼?”蘭香寒冷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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