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拚力說完這些話，華佗已是臉色煞白，氣若遊絲。
曹操的手再度握緊了劍柄，冷冷的睨著華佗，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她欠我的！她理應償還！”
翌日，陽光明媚，天氣爽朗。曹植和宓兒、華佗來到了他位於冀州城北的別苑。
此處原是曹植朋友的府邸，此人是城中貴胄，又極好風雅之事，慕曹植詩名，與之結為朋友，三年前舉家南遷，便將這宅子作為人情贈與了曹植。
因宅子原來的主人祖籍江南，所以府中得倒也雅致非常，隨處可見江南小橋流水之景，別有一番韻味。
可此時的宓兒卻無心欣賞美景，她的眼，她的心，全係在那個向著她飛奔而來的小小身影上。
“媽媽！媽媽！”稚嫩的童音鑽進了宓兒的耳膜，她蹲下身子，穩穩地接住了兒子軟軟的身子，擁進懷裏。
“兒子，想我沒有？”宓兒的唇用力貼上羽兒柔嫩的小臉蛋兒，發出啵、啵的響聲，讓身後的子建和華佗都不禁莞爾。
“羽兒好想你哦！”羽兒身子縮在宓兒懷裏，掙紮著抬起頭，大聲地說著，“媽媽，你不要再離開羽兒了，羽兒好舍不得你。”
聞言，宓兒心裏一陣酸楚，她看著羽兒期盼的小臉兒，一字一句地道：“羽兒，其實媽媽也好舍不得你，可是，媽媽現在……有必須要離開你的理由！相信我，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很快，媽媽就會回到你身邊，到時候，我們再也不分開，好麽？”
羽兒對媽媽的話似懂非懂，但他不忍心讓媽媽失望，還是懂事地點點頭。
宓兒終於舒展眉頭，展露笑顏，將羽兒摟入懷中，子建、華佗靜靜佇立其後，默默地陪著這對母子……
久久，宓兒鬆開羽兒，輕鬆地道：“什麽都別想了，今天，就讓媽媽陪你好好玩一天！”接著，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兩個人，道：“你們兩個也必須參加！”
“樂意奉陪！”二人欣然道。
可當二人知道了要玩的是什麽遊戲後，都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一天，宓兒絞盡腦汁將她所有知道的、能玩的遊戲都陪羽兒玩了一遍，什麽丟沙包、捉迷藏、踢毽子，甚至連老鷹抓小雞都要玩，可憐的曹植和華佗沒有辦法，隻得陪著這母子倆一起瘋。
夕陽西斜，一天的光景就這樣在指縫中悄悄溜走，久久不散的，是四人的歡聲笑語。
瘋玩了一天的羽兒疲累地沉沉睡去，曹植輕輕地將他抱回臥房，宓兒仔細地為他蓋好被子，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三人伴著斜陽，步行回曹府。一路上，宓兒與二人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今天所玩的遊戲，回味二人剛剛出糗時的模樣，愉快至極。一串串清脆的笑聲不時從宓兒口中傳出。
到底有多久，她沒有如此開心過？沒有這般開懷大笑過？
她不知道，也不記得了，她隻知道，此刻，她想珍惜眼前的這一切，羽兒、子建、華佗……隻有他們，才能讓她卸下人前的層層偽裝，隻有他們，才能讓她享有如此單純的快樂！
可誰知道，遠處的曹丕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剛從軍營處理完事務的曹丕正走在回府的路上，卻沒有料到會碰到宓兒、子建和華佗三人，更沒有料到會看到這一幕情景。
眼前的宓兒和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她截然不同，她麵帶笑容，充滿活力地和身邊的子建、華佗交談著，不時發出清脆爽朗的笑聲，那笑聲感染著二人，三人便一同大笑起來。
曹丕雙手不自覺攥緊了，握成拳狀，他薄唇緊抿，血氣熱烈翻湧，雙目震驚地看向三人，覺得他們的笑容是那樣地刺目，三人的眼神在空中交錯，當中的那份默契和信任讓曹丕不知所措。那是一個他無論如何也擠不進去的世界麽？
不行！曹丕雙目精光一閃，就算他進不去那個世界，他也要破壞掉那個世界！
這就是他――曹丕！
快速向前走了兩步，曹丕腦中猛然回想起自己對宓兒的傷害，那張臉毫無血色，他生生地收住了腳步，眼神也暗淡了下來，隻能眼睜睜看著三人離開自己的視線。
是夜，宓兒沉沉睡去，伴隨著她入睡的是一個好夢。夢中，有她和羽兒，還有子建和華佗，四人開心地笑著。
第二日一大早，華佗匆忙的身影就出現在曹府。此刻，他心急如焚，憂心忡忡，三步並作兩步走向思宓園。
“你說什麽！”宓兒驚疑地反問。
“羽兒不見了！”華佗急急說著，話裏還夾雜著急促的呼吸，“昨天我回去後，心想羽兒累了一天，已睡熟了，就沒去看他。可今日一早，我去看他的時候，發現床上根本沒人。我找遍了別苑，也沒發現羽兒的蹤影。這下該如何是好？”
宓兒緊咬著下唇，心如亂麻。羽兒怎麽會不見？他現在會在哪裏呢？靜了兩分鍾，宓兒漸漸從混亂中理出一點思緒。她抬起頭，肯定地對華佗道：
“羽兒根本不可能會自己離開別苑，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將他抓去了，這個人會是誰呢？他抓羽兒是什麽目的呢？”
華佗聽了宓兒的話，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說到：“宓兒，抓走羽兒的人，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你和羽兒的關係？也知道羽兒是子桓的兒子？”
宓兒心亂了，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
二人沉默了，如果真是這樣，羽兒的身份被別有用心的人得知，那……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春香的聲音：“小姐，丞相的丫鬟來了，說是請華大夫去給丞相問診。”
“知道了，我就過去！”華佗對門外的春香回道，然後，理了理自己的情緒，拍了拍宓兒的肩膀，出語安慰，“先別擔心了！說不定事情沒有我們想得那麽糟！”
“嗯！”宓兒應了一聲。羽兒的失蹤讓她無力思考，竟沒發覺丞相的丫鬟在此刻到思宓園來請華佗是多麽奇怪的一件事。
華佗起身向外走去，宓兒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強烈的不舍，這是以前所不曾有過的。
“華佗！”宓兒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聲音裏有絲不安。不知為什麽，她想留住他，心裏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他這一去，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
華佗因宓兒不安的聲音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朝宓兒露出令她安心的笑容，溫和的聲音緩緩出口：“宓兒，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無論如何，記得對自己好一點！不要……總是讓我為你心疼！”
說完，華佗便隨著丞相的丫鬟走了。
宓兒的心沒有似以前一般隨著他的話語而安定下來，反而，那不安卻一點一點擴散開來！
“華大夫，請進！丞相正在裏麵等您！”丫鬟恭敬地說完，便自己退下了。
華佗推開門，見到裏麵的情景，頓時呆立當場！
曹操一改前幾日的模樣，他穿戴整齊，精神矍鑠，眉目之間神采奕奕，一點也不像得了病的人。但讓華佗吃驚的是，本不知所蹤的羽兒，此刻正坐在曹操的膝蓋上，一張小臉像個大人一樣，神情嚴肅，不言不語。
曹操眉眼慈祥，寵溺地看著羽兒，華佗心裏頓時咯噔一聲。看樣子，曹操已經知曉羽兒的身份了。
“幹爹！”羽兒看見華佗，驚喜地叫喊出聲，跳下曹操的膝蓋就衝華佗奔過來。
華佗蹲下身子，看了看羽兒，嗯！毫發無傷！再度站起身的時候，他看似隨意地將羽兒拉至自己身後，可這個小動作怎能逃過曹操銳利的雙目。
羽兒站在華佗身後，小手扯扯華佗的衣襟，小聲道：“幹爹，他說，他是我祖父，是真的麽？”
不等華佗回答，曹操先開了口，語氣之中有幾分犀利，給人無形的壓迫：“是啊，華大夫，你告訴羽兒，我到底是不是他的祖父？”
頓時，這一大一小的目光全集中在華佗身上，華佗心中輕歎一聲：唉，該來的總會來的，無論如何也逃不掉！
“是的，羽兒！他是你的親爺爺！”華佗看著羽兒，艱難地說出這句話。華佗的一顆心全係在焦急的宓兒身上，這個秘密已經讓曹操知道了，宓兒啊！你要怎麽辦才好呢？
曹操好似舒了一口氣，走到羽兒麵前，和藹地說：“你看，我沒騙你吧，你幹爹都親口承認了，你該相信了吧！”
羽兒看了看華佗，又轉過腦袋歪著脖子看了看慈眉善目的曹操，小腦袋用力點了點。
“那這下，你肯吃東西了吧？”曹操又問。
“嗯，我都快餓死了。”放下了嚴肅表情的羽兒又變成了那個人見人愛的小孩子，稚嫩的童音加上可憐兮兮的表情，就連曹操也抵擋不住他的魅力。
曹操一張臉笑開了，伴著少見的慈祥，即刻吩咐下人帶羽兒去用膳，羽兒離開的時候，除了說“幹爹再見”外，竟然還懂事地和曹操也說了句“爺爺再見”，哄得曹操更開心了。
羽兒一離開，曹操的笑容也隨之隱去，仿佛剛剛的和善不曾存在過。看著華佗的目光也變得如同往日一般高高在上，深不可測，他的眼睛在華佗身上掃了幾個來回，嘴裏玩味地吐出兩個字：“幹爹？”
華佗雙目直視曹操，神色平靜，毫無畏懼。
曹操目光中透出一分讚賞：“華佗！今時今日，我才算明白一切。我自以為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卻沒料到，我唯獨漏算了一個你！”
曹操踱步到房間的一邊，背對著華佗，一隻手無意地輕撫塵封已久的寶劍，一邊緩緩道來：“八年前，是你隱瞞了宓兒懷孕的事，也是你幫助宓兒逃離冀州。幾年前，你離開冀州，趕往鄴城，也是為的照顧他們母子倆的。我說得對嗎？”
“不錯！”華佗出言肯定。
“我本該感謝你的，這幾年對宓兒和羽兒都照顧有加。”陡地，曹操話鋒一轉，眼帶狠戾之色，“可是，你不該，不該將他們帶離我身邊！”
話音未落，鋒利的劍身已經穿透了華佗的胸膛，殷紅的血流了出來，一點一滴帶走生命的氣息。
華佗的眼底仍然是一片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仿佛早已知曉自己的命運般坦然。曹操一愣，握著劍的手鬆了鬆。
一縷血絲從華佗嘴角流下，他的身子晃了晃，卻仍然拚勁全力撐著不倒，用盡自己生平的力氣，對曹操說道：“丞相，華佗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絕不後悔。當年我決定這麽做的時候，就料得今日會有如此下場，華佗心中不怨不恨。此刻，我隻有一事相求丞相，還望丞相成全！”
“你說！”曹操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每次看到宓兒，都會為她感到心疼，她有何罪，要經受如此多的磨難。求丞相，不要再去折磨、傷害宓兒！求你……”
拚力說完這些話，華佗已是臉色煞白，氣若遊絲。
曹操的手再度握緊了劍柄，冷冷地睨著華佗，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她欠我的！她理應償還！”
說完，再不留情地用力抽出劍柄，華佗的身子也隨之倒地，圓睜著雙目。
“對不起，宓兒，我以後，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
至死，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最牽掛的，始終都是宓兒！
曹操的手再度握緊了劍柄，冷冷的睨著華佗，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她欠我的！她理應償還！”
翌日，陽光明媚，天氣爽朗。曹植和宓兒、華佗來到了他位於冀州城北的別苑。
此處原是曹植朋友的府邸，此人是城中貴胄，又極好風雅之事，慕曹植詩名，與之結為朋友，三年前舉家南遷，便將這宅子作為人情贈與了曹植。
因宅子原來的主人祖籍江南，所以府中得倒也雅致非常，隨處可見江南小橋流水之景，別有一番韻味。
可此時的宓兒卻無心欣賞美景，她的眼，她的心，全係在那個向著她飛奔而來的小小身影上。
“媽媽！媽媽！”稚嫩的童音鑽進了宓兒的耳膜，她蹲下身子，穩穩地接住了兒子軟軟的身子，擁進懷裏。
“兒子，想我沒有？”宓兒的唇用力貼上羽兒柔嫩的小臉蛋兒，發出啵、啵的響聲，讓身後的子建和華佗都不禁莞爾。
“羽兒好想你哦！”羽兒身子縮在宓兒懷裏，掙紮著抬起頭，大聲地說著，“媽媽，你不要再離開羽兒了，羽兒好舍不得你。”
聞言，宓兒心裏一陣酸楚，她看著羽兒期盼的小臉兒，一字一句地道：“羽兒，其實媽媽也好舍不得你，可是，媽媽現在……有必須要離開你的理由！相信我，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很快，媽媽就會回到你身邊，到時候，我們再也不分開，好麽？”
羽兒對媽媽的話似懂非懂，但他不忍心讓媽媽失望，還是懂事地點點頭。
宓兒終於舒展眉頭，展露笑顏，將羽兒摟入懷中，子建、華佗靜靜佇立其後，默默地陪著這對母子……
久久，宓兒鬆開羽兒，輕鬆地道：“什麽都別想了，今天，就讓媽媽陪你好好玩一天！”接著，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兩個人，道：“你們兩個也必須參加！”
“樂意奉陪！”二人欣然道。
可當二人知道了要玩的是什麽遊戲後，都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一天，宓兒絞盡腦汁將她所有知道的、能玩的遊戲都陪羽兒玩了一遍，什麽丟沙包、捉迷藏、踢毽子，甚至連老鷹抓小雞都要玩，可憐的曹植和華佗沒有辦法，隻得陪著這母子倆一起瘋。
夕陽西斜，一天的光景就這樣在指縫中悄悄溜走，久久不散的，是四人的歡聲笑語。
瘋玩了一天的羽兒疲累地沉沉睡去，曹植輕輕地將他抱回臥房，宓兒仔細地為他蓋好被子，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三人伴著斜陽，步行回曹府。一路上，宓兒與二人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今天所玩的遊戲，回味二人剛剛出糗時的模樣，愉快至極。一串串清脆的笑聲不時從宓兒口中傳出。
到底有多久，她沒有如此開心過？沒有這般開懷大笑過？
她不知道，也不記得了，她隻知道，此刻，她想珍惜眼前的這一切，羽兒、子建、華佗……隻有他們，才能讓她卸下人前的層層偽裝，隻有他們，才能讓她享有如此單純的快樂！
可誰知道，遠處的曹丕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剛從軍營處理完事務的曹丕正走在回府的路上，卻沒有料到會碰到宓兒、子建和華佗三人，更沒有料到會看到這一幕情景。
眼前的宓兒和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她截然不同，她麵帶笑容，充滿活力地和身邊的子建、華佗交談著，不時發出清脆爽朗的笑聲，那笑聲感染著二人，三人便一同大笑起來。
曹丕雙手不自覺攥緊了，握成拳狀，他薄唇緊抿，血氣熱烈翻湧，雙目震驚地看向三人，覺得他們的笑容是那樣地刺目，三人的眼神在空中交錯，當中的那份默契和信任讓曹丕不知所措。那是一個他無論如何也擠不進去的世界麽？
不行！曹丕雙目精光一閃，就算他進不去那個世界，他也要破壞掉那個世界！
這就是他――曹丕！
快速向前走了兩步，曹丕腦中猛然回想起自己對宓兒的傷害，那張臉毫無血色，他生生地收住了腳步，眼神也暗淡了下來，隻能眼睜睜看著三人離開自己的視線。
是夜，宓兒沉沉睡去，伴隨著她入睡的是一個好夢。夢中，有她和羽兒，還有子建和華佗，四人開心地笑著。
第二日一大早，華佗匆忙的身影就出現在曹府。此刻，他心急如焚，憂心忡忡，三步並作兩步走向思宓園。
“你說什麽！”宓兒驚疑地反問。
“羽兒不見了！”華佗急急說著，話裏還夾雜著急促的呼吸，“昨天我回去後，心想羽兒累了一天，已睡熟了，就沒去看他。可今日一早，我去看他的時候，發現床上根本沒人。我找遍了別苑，也沒發現羽兒的蹤影。這下該如何是好？”
宓兒緊咬著下唇，心如亂麻。羽兒怎麽會不見？他現在會在哪裏呢？靜了兩分鍾，宓兒漸漸從混亂中理出一點思緒。她抬起頭，肯定地對華佗道：
“羽兒根本不可能會自己離開別苑，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將他抓去了，這個人會是誰呢？他抓羽兒是什麽目的呢？”
華佗聽了宓兒的話，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說到：“宓兒，抓走羽兒的人，會不會……已經知道了你和羽兒的關係？也知道羽兒是子桓的兒子？”
宓兒心亂了，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
二人沉默了，如果真是這樣，羽兒的身份被別有用心的人得知，那……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春香的聲音：“小姐，丞相的丫鬟來了，說是請華大夫去給丞相問診。”
“知道了，我就過去！”華佗對門外的春香回道，然後，理了理自己的情緒，拍了拍宓兒的肩膀，出語安慰，“先別擔心了！說不定事情沒有我們想得那麽糟！”
“嗯！”宓兒應了一聲。羽兒的失蹤讓她無力思考，竟沒發覺丞相的丫鬟在此刻到思宓園來請華佗是多麽奇怪的一件事。
華佗起身向外走去，宓兒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強烈的不舍，這是以前所不曾有過的。
“華佗！”宓兒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聲音裏有絲不安。不知為什麽，她想留住他，心裏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他這一去，要很久很久才會回來。
華佗因宓兒不安的聲音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朝宓兒露出令她安心的笑容，溫和的聲音緩緩出口：“宓兒，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無論如何，記得對自己好一點！不要……總是讓我為你心疼！”
說完，華佗便隨著丞相的丫鬟走了。
宓兒的心沒有似以前一般隨著他的話語而安定下來，反而，那不安卻一點一點擴散開來！
“華大夫，請進！丞相正在裏麵等您！”丫鬟恭敬地說完，便自己退下了。
華佗推開門，見到裏麵的情景，頓時呆立當場！
曹操一改前幾日的模樣，他穿戴整齊，精神矍鑠，眉目之間神采奕奕，一點也不像得了病的人。但讓華佗吃驚的是，本不知所蹤的羽兒，此刻正坐在曹操的膝蓋上，一張小臉像個大人一樣，神情嚴肅，不言不語。
曹操眉眼慈祥，寵溺地看著羽兒，華佗心裏頓時咯噔一聲。看樣子，曹操已經知曉羽兒的身份了。
“幹爹！”羽兒看見華佗，驚喜地叫喊出聲，跳下曹操的膝蓋就衝華佗奔過來。
華佗蹲下身子，看了看羽兒，嗯！毫發無傷！再度站起身的時候，他看似隨意地將羽兒拉至自己身後，可這個小動作怎能逃過曹操銳利的雙目。
羽兒站在華佗身後，小手扯扯華佗的衣襟，小聲道：“幹爹，他說，他是我祖父，是真的麽？”
不等華佗回答，曹操先開了口，語氣之中有幾分犀利，給人無形的壓迫：“是啊，華大夫，你告訴羽兒，我到底是不是他的祖父？”
頓時，這一大一小的目光全集中在華佗身上，華佗心中輕歎一聲：唉，該來的總會來的，無論如何也逃不掉！
“是的，羽兒！他是你的親爺爺！”華佗看著羽兒，艱難地說出這句話。華佗的一顆心全係在焦急的宓兒身上，這個秘密已經讓曹操知道了，宓兒啊！你要怎麽辦才好呢？
曹操好似舒了一口氣，走到羽兒麵前，和藹地說：“你看，我沒騙你吧，你幹爹都親口承認了，你該相信了吧！”
羽兒看了看華佗，又轉過腦袋歪著脖子看了看慈眉善目的曹操，小腦袋用力點了點。
“那這下，你肯吃東西了吧？”曹操又問。
“嗯，我都快餓死了。”放下了嚴肅表情的羽兒又變成了那個人見人愛的小孩子，稚嫩的童音加上可憐兮兮的表情，就連曹操也抵擋不住他的魅力。
曹操一張臉笑開了，伴著少見的慈祥，即刻吩咐下人帶羽兒去用膳，羽兒離開的時候，除了說“幹爹再見”外，竟然還懂事地和曹操也說了句“爺爺再見”，哄得曹操更開心了。
羽兒一離開，曹操的笑容也隨之隱去，仿佛剛剛的和善不曾存在過。看著華佗的目光也變得如同往日一般高高在上，深不可測，他的眼睛在華佗身上掃了幾個來回，嘴裏玩味地吐出兩個字：“幹爹？”
華佗雙目直視曹操，神色平靜，毫無畏懼。
曹操目光中透出一分讚賞：“華佗！今時今日，我才算明白一切。我自以為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卻沒料到，我唯獨漏算了一個你！”
曹操踱步到房間的一邊，背對著華佗，一隻手無意地輕撫塵封已久的寶劍，一邊緩緩道來：“八年前，是你隱瞞了宓兒懷孕的事，也是你幫助宓兒逃離冀州。幾年前，你離開冀州，趕往鄴城，也是為的照顧他們母子倆的。我說得對嗎？”
“不錯！”華佗出言肯定。
“我本該感謝你的，這幾年對宓兒和羽兒都照顧有加。”陡地，曹操話鋒一轉，眼帶狠戾之色，“可是，你不該，不該將他們帶離我身邊！”
話音未落，鋒利的劍身已經穿透了華佗的胸膛，殷紅的血流了出來，一點一滴帶走生命的氣息。
華佗的眼底仍然是一片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仿佛早已知曉自己的命運般坦然。曹操一愣，握著劍的手鬆了鬆。
一縷血絲從華佗嘴角流下，他的身子晃了晃，卻仍然拚勁全力撐著不倒，用盡自己生平的力氣，對曹操說道：“丞相，華佗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絕不後悔。當年我決定這麽做的時候，就料得今日會有如此下場，華佗心中不怨不恨。此刻，我隻有一事相求丞相，還望丞相成全！”
“你說！”曹操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每次看到宓兒，都會為她感到心疼，她有何罪，要經受如此多的磨難。求丞相，不要再去折磨、傷害宓兒！求你……”
拚力說完這些話，華佗已是臉色煞白，氣若遊絲。
曹操的手再度握緊了劍柄，冷冷地睨著華佗，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是她欠我的！她理應償還！”
說完，再不留情地用力抽出劍柄，華佗的身子也隨之倒地，圓睜著雙目。
“對不起，宓兒，我以後，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
至死，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最牽掛的，始終都是宓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