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宓兒和“博士帽”約好見麵的時間,她如約而至,仍舊穿了一身男裝,風流瀟灑。宓兒自己照鏡子的時候忍不住想,要是在現代,她也像這個樣子,絕對是“少女殺手”,自己想著想著便笑了起來,春香看到此景還說她傻。
宓兒到了後,發現“博士帽”早已在那兒伸長了脖子等她了,見到她,依舊是一臉純淨的笑容:“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直讓宓兒感歎,同樣是曹家的兄弟,怎麽差別那麽大,一個如冰山般冷峻,另一個卻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神仙姐姐!”他神秘兮兮地說著,“我帶了新作,想第一個念給你聽,你可不要笑我!”說著,還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哇!宓兒心中驚歎,她竟有機會第一個聆聽曹子建剛作的詩,上帝啊,她不是在做夢吧!幸福也來得太突然了點。宓兒眼睛發光,閃爍出無數小星星,嘴裏催促著:“‘博士帽’,你快點念啊,我等著呢!”
他微紅著臉,慢慢念著:“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他念第一句,宓兒就知道他念的是《白馬篇》,真沒想到這首詩竟然是曹植在十六歲的時候寫的,強人!雖然這首詩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不過能親耳聽到作詩的人念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聽著‘博士帽’聲情並茂地念著,宓兒也為詩中的豪情壯誌所感,當他念到“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胡虜數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時,宓兒也投入其中,不自覺就跟著背出了下麵的部分:“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念完後,還陶醉其中,心中讚歎無比,真是好詩,也虧得他,怎麽寫出來的,真不愧是才子。
等宓兒回過神來,一看“博士帽”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愣在了那裏。糟了,她一時激動,竟忘了這詩的作者就在眼前,她還賣弄,這下可怎麽收場啊。
果然,曹植疑道:“神仙姐姐,這詩是我昨日才作成,連父親和大哥都還沒有過目,你怎麽會知道後麵的詩句呢?”
“這個、這個……”宓兒感覺自己頭上的汗像黃河一樣,開始泛濫了,該怎麽說呢?總不能說她是一千多年以後上語文課背的吧。宓兒把心一橫,算了,隻有一個辦法――撒謊。
“這個嘛,我當然不可能知道你所作的後麵的內容了,隻是聽了你念的前麵,覺得寫得太好了,就不自覺順著你所作的,自己胡亂接了幾句,怎麽,和你昨日作的後幾句,差不多麽?”宓兒明知故問。
“是啊,一模一樣呢!看來我和神仙姐姐是心有靈犀呢!”曹植聽宓兒這樣說,絲毫沒有懷疑,稱讚宓兒道,“神仙姐姐真是好文采啊!我作了許久呢,你卻隻聽前麵,立即就作成了後麵幾句,我自歎弗如!”
宓兒嘿嘿幹笑幾聲,也就隻有這“博士帽”才會相信她的鬼話吧,真是單純的小孩。眼下要趕緊轉移話題,話鋒一轉:“‘博士帽’,聽你的意思,你也想做一個少年將軍?”
“是啊!我也想像父親和大哥一樣征戰沙場,建功立業,做個大英雄!”曹植雄心勃勃的。
真受不了,每次“博士帽”提起曹操和曹丕都是一副崇拜的表情,不明白,難道那兩個人給他灌了迷湯了?
宓兒不以為然撇撇嘴:“你父親和你大哥很了不起麽?”心裏卻在想,那兩個人閑來沒事就隻會來欺負她這個弱女子。
曹植沒聽出宓兒的弦外之音,讚道:“是啊,他們二人皆是當世的真英雄,真豪傑。”
曹植又說道:“神仙姐姐,這幾日我家來了客人,明天我母親也要來了,所以這幾天我不能過來找你聊天了!”說著,還一臉的懊惱。
“客人?”應該就是那個美人兒公主吧?
“是啊,我大哥的未婚妻來府了,父親讓我們兄弟多帶她在城中走走看看,務必招待周全。”
“未婚妻?”宓兒一愣,繼而心裏咬牙切齒,罵道:好你個曹丕王八蛋,自己都有了未婚妻還朝三暮四的。宓兒最恨男人三心二意的,對曹丕的印象已經惡劣到了極點。
“對啊,還有,明天我母親也會到,我可是好久沒有見到母親了呢!”“博士帽。”
提起他的母親要來,一臉幸福。
曹操的老婆來了?
宓兒腦中又閃過那天二人曖昧的行為,忽然一陣心虛,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讓人家逮到一樣,登時連博士帽的眼睛都不敢看。
曹植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半晌,紅著臉吞吞吐吐地說:“神仙姐姐,等我母親來了,你若願意,我將你引見給她可好?她肯定會非常喜歡你的!”
“我不要!”宓兒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了。如果讓曹操的老婆知道自己曾和她的老公躺在一張床上,不剝她一層皮下來就是好的了,還喜歡呢?算了吧。
話一出口後才發覺自己的語氣是那麽生硬,以至於“博士帽”當場愣住了。宓兒神色尷尬,看‘博士帽’的表情,那個小小的純淨心靈定是受了傷了。她連忙解釋:
“嗯……我是說,你父母久別重逢,應當好好聚聚,這個時候怎麽好叫外人打擾呢!那個,等過些時日,你母親空了的時候再見不遲啊!”
曹植神色略有緩和,說:“還是神仙姐姐想得周到,就聽你的,過段時日,再行此事。”
翌日,曹操的正室卞夫人來城,曹操親自出城迎接,一路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曹操雖然風流成性,妾侍眾多,但對他這個正室卞夫人卻十分尊敬。想當年,袁紹派人假傳他的死訊,他的眾多部下以為他已死,要就此解散時,正是她挺身而出,主持大局,替曹操留住了一大批人馬。而且多年來,卞夫人給他提了不少有價值的建議,所以曹操才會對她特別看重,她說的話,曹操幾乎是言聽計從。
但此次,說真的,他並不希望夫人在這個時候來,原因是肯定的。曹操坐在馬上,想著昨天晚上的情形:子桓子建一起來見他,子建一臉欣喜地對他說:“父親,明天母親大人就要到冀州了,我們一起出城去接她吧。”子桓在一邊沒說話。
曹操一愣,隨即換上一副高興不已的表情,嘴裏說道:“真的?太好了!不過……”他似無意地瞥了子桓一眼,道,“之前我怎麽不知道此事?”
“請母親來是我們兄弟倆的主意,沒提前告訴父親是希望能給父親一個驚喜!”
子建喜笑顏開。
“是嗎?”曹操語調怪異。
子建仍在請求:“父親,怎麽樣?您明天去嗎?”
“當然要去了!”曹操看著子建,臉上現出寵溺的笑容,“我兒的孝心,我怎能不成全呢?”
“太好了!”子建望向子桓,就連大哥的臉上也浮現了淡淡的笑意。
從頭至尾,子桓都沒有說一句話,但曹操知道,夫人肯定是他寫信請來的。依時間算,寫信的日子應該就在子桓和他說要娶宓兒的那幾天,和他寫信請丹雪公主來府的日子吻合。難道從那時起,子桓就已經開始謀劃了麽?他這樣做,是在表示他對宓兒的誌在必得嗎?
曹操想得頭痛,忍不住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心中感慨突生:曾幾何時,心無間隙的父子變成了彼此謀算的情敵。有那麽一瞬間,曹操真想放手成全兒子,但一想到宓兒的絕色容顏,心中卻又委實割舍不下,就這樣僵在了那裏。
旁邊的侍衛提醒他:“丞相,夫人的馬車到了。”曹操回過神來,忙下馬迎接。
車簾掀開,上麵坐著一個美婦人,衣著儉樸卻雅致,麵龐不施脂粉卻清新自然,眉眼之間自有一種風韻。
曹操忙迎了上去:“夫人,一路辛苦了!”
曹丕和曹植也迎上前去:“母親大人,一路辛苦了!”
曹操接著說:“夫人,我們先行回府,讓你好生休息一下,家常自可等下再敘。”
說罷,上了卞氏的馬車,放下車簾,朝府中走去。
晚上,曹操為卞氏設下家宴,一家人難得地齊聚一堂,當然也包括了名為曹丕“未婚妻”的丹雪公主。
宴席之上,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歡快。席間,卞氏注意到丹雪公主多次偷偷地瞄子桓,含羞帶怯的。她看在眼裏,打趣道:“我的兒子真是太出色了,難怪連公主也對我家子桓另眼相看呢!”
此話一出,曹操,子建皆是一臉了然的笑意。丹雪公主更是羞得滿臉通紅,連連道:“夫人,您就別取笑丹雪了。”一邊說,還一邊向子桓望過去,期盼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情意,見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不禁心頭竊喜。
子桓的確也望著丹雪,看著她那張紅如蘋果般的臉,腦中浮現的卻是另外一張五顏六色的臉,想著她逃開他身邊時連滾帶爬的樣子,神智一恍,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笑意。
看到他勾起的嘴角,丹雪呆了,相識六年,他從未對她笑過。原以為冷峻的他就已俊美無儔,殊不知笑起來卻比他冷峻的樣子還要好看十倍。若是他每天都對著她笑,她該會有多麽幸福!
卞氏也看到了,她心中驚異,子桓一向對丹雪是愛理不理的,怎麽今天突然轉性了?
瞬間,笑意被收起,他的臉看不出絲毫波瀾,鄭重地向卞氏說:“母親大人,孩兒有一事相求。孩兒已到了娶親的年齡,請母親允許孩兒的婚事。”曹操、曹植的神色皆一變。
“婚事?”卞氏看了一眼仍陶醉其中的丹雪,等待子桓的下文。
“孩兒對一女子一見鍾情,非她不娶,請母親允許。”
卞氏問道:“你鍾情的姑娘是誰啊?”
“袁紹次子袁熙的夫人――甄氏!”此話一出,丹雪剛才還掛著幸福微笑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錯愕地望著子桓。他還是要娶那個醜八怪嗎?為什麽?
前一刻還熱鬧滾滾的宴席此刻無比安靜。曹操臉上明顯的不悅已經讓卞氏感覺到了,同樣映入卞氏眼中的還有子建的愁眉擔憂。她感覺子桓的這一請求不簡單。
她沒有立即答應下來,隻說:“我兒看上的女子,想必是美若天仙吧!這甄夫人的美貌我也早有所聞。可這是你的終身大事,等我和你父親商量過後,再決定吧!”
好好的一頓飯因此事鬧得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