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國士

第001章 大碗望江樓

大頌王朝，江陵兩岸。

大碗望江茶樓。

“列位看官須要知道，那史家五兄弟不僅武功卓絕，更擁有一身驅虎役狼的本事！眼見久戰西山一窟鬼不下，史家五兄弟一聲令下，周圍腥風四起，卻是無數虎狼猛豹一擁而上，隻片刻間西山一窟鬼便各個掛彩！”

茶樓內，數十位穿著各異的販夫走卒顯然被說書人的故事吸引，聽到精彩處，一幹人等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伸長脖子、豎起耳朵靜靜等待說書人的下文。

那說書人看起來不過十八 九歲的模樣，身穿補丁長衫，腳下是一雙早已露了腳趾頭的草鞋，手裏拿著一把破舊的折扇，從外表看不過是一落魄書生。

眾人滿心期待，那書生卻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水，待將眾人的胃口足足吊起，這才又道：“郭襄畢竟是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見西山一窟鬼馬上就要喪命一群猛獸之手，她心中焦急便顧不上自己的安危，閃身進入場中，大聲喝道：‘不要打啦，不要打啦！你們根本無冤無仇，何必拚個你死我活！’”

說書人又頓了頓，人群中早有人迫不及待，緊張地大聲道：”郭二小姐雖是好心，但是她一個小姑娘又豈能喝住這許多猛獸！神雕大俠快點來啊，不然西山一窟鬼非得死在這裏不可！”

“閉嘴！”其他人聽得正入神，冷不丁的被人打斷，各個回頭怒目相向，嚇得那出言打斷之人渾身都是一哆嗦，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這位看官說的沒錯！”那說書人卻是毫不在意，回應了一句後又道：“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猛聽得一聲嘹亮的雕鳴刺破雲霄，隻聽一人朗聲說道：‘西山一窟鬼言而無信，害我白白等了一個晚上，你們倒是好興致，跟一群豺狼虎豹在此玩耍！’說話之人聲音洪亮，好似平地悶雷，駭得百獸戰栗臣服，四肢跪地膜拜！”

“好！”

在那說書人寥寥幾句話的勾勒之下，眾人眼前便出現了一副英雄出場，百獸都不敢張狂的畫麵，但覺胸口熱血湧動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竟齊齊叫好，那熱烈的氣氛幾乎將大碗望江茶樓的屋頂掀了開去。

麵對眾人的熱情，說書人淡淡的揮了揮手，合攏破舊的紙扇，手掌重重的拍在桌上：“欲知這來者到底是何人，且聽下回：神秘人排憂解難，黑龍潭擒九尾狐！”

“啊！”待等到說書人聲音落下，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意猶未盡的嚷嚷道：“秦先生，這才剛到關鍵時候，怎麽突然就停了啊！”

“是啊是啊！就算你不說我們也知道，這位神秘人肯定就是神雕大俠！”

“對，絕對是他！可笑那西山一窟鬼不自量力，竟然要和神雕俠決鬥，卻沒想到連他們的性命都是人家救的！”

“秦先生，今天大家夥聽得高興，我願意多出二十文錢，求你再給我們講一個時辰！”

“我也願意多出三文！”

……

你妹，再講一個時辰，當老子是不知疲憊的機器人嗎？四周群情激蕩，那秦姓說書人卻是閉上了眼睛，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根本不願多加理會。

眾人久等不果，一樓角落中站起一位麵如冠玉、眉若朗星的白衣公子，從腰間摸出一塊碎銀子，朗聲道：“飯要一口口吃，書要一天天聽，若是把故事一下子聽完，豈不是少了許多期待的樂趣？今天的茶錢我替大家付了，多餘的錢便算是給秦先生的潤口費，咱們明天這個時候不見不散。”

白衣公子展開折扇，帶著貼身青衣小廝，揚長而去。

眾人雖都戀戀不舍，但秦先生始終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大家也隻能連連搖頭，怏怏而退。

待人去樓空，秦先生趕緊睜眼，目光依次在桌麵上掠過，原本滿是期待的神情頓時被失望所取代。MD，這群人說好了都要打賞，可是除了那位白衣公子留下的一塊碎銀子，桌麵上竟然一個多餘的銅板都沒有！

“看來這個時代的人跟現代那些看盜版小說的讀者一樣可恨，聽白書，喝白茶，還TM敢不敢要點臉？”秦先生憤憤的吐了口吐沫，衝著離去眾人的背影豎起了中指。

“秦大哥，你好厲害呀，竟能講出這麽精彩的故事！哎，我以後的夫君要是有你一半的本事，我便什麽事情都願意為他做！”就在秦先生憤憤不平之際，耳畔傳來了脆生生的聲音。說話這人是大碗望江樓的奉茶丫鬟，一個月前從秦先生開始說《神雕俠侶》的時候她便是忠實聽眾。

見小丫頭紅彤彤的小臉上閃爍著興奮之色，眼裏冒出滿是崇拜的小星星，秦先生原本有些壓抑的心情豁然開朗：這個時代雖然沒手機網絡，也沒酒吧夜店，但是講幾個老掉牙的故事就能享受到小蘿莉的崇拜，貌似也挺爽的嘛！

“想不想聽更精彩的故事？”麵對小蘿莉的恭維，秦先生嘴角揚起一絲壞笑，好像拿著棒棒糖誘惑小姑娘的大灰狼。

“想！”小蘿莉想也不想，既緊張又期待的問道：“秦大哥，你要先單獨給我講嗎？”

“當然沒問題。”秦先生打開折扇，自以為風流無比的搖動了兩下：“回頭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我給你講講人類的起源與繁衍……這可比《神雕俠侶》精彩一萬倍！”

“啊！”秦先生的話太直白了，區區一個黃花小閨女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小蘿莉好像受驚的小兔子向後退了兩步，以手捂臉道：“秦大哥，你壞死啦！”

“壞？”秦先生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剛才你還說，若是以後的夫君有我一半的本事，你便什麽都願意為他做呢。”

“那……那……那不一樣！”秦先生目光炯炯，小蘿莉跺腳背過身去，聲如蚊訥的道：“你……你若是真想……真想跟我那樣……須要先稟告我爹爹才行……啊……”

小蘿莉估計自己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話音未落，她渾身便好像沒了半分力氣，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看著小蘿莉慌亂的背影，秦先生幾乎都忍不住要放聲大笑。那小蘿莉不過十四五歲，放在他那個時代也就是上初中的年紀，秦先生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還沒變態到連小蘿莉都要拿下的地步。之所以口無遮攔的調戲她，不過是想找到一點活著的感覺。

秦先生不是大頌王朝的人，或者說，他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

這事兒說起來透著一絲詭異。

秦先生本名秦百川，自複旦大學漢語言文學院畢業後，出於興趣愛好，曾在北方曲藝學校相聲專業進修兩年，師從相聲界泰鬥成博彥老先生。那兩年跟著師傅走南闖北，倒也積累了豐富的表演經驗。

2015年初，秦百川正式出師，受邀前往美國舊金山參加國外舉辦的青年相聲大賽。飛機飛越太平洋之際突然熄火，從近萬米的高空墜落。秦百川隻記得當時機艙嘈雜一片，恐怖的失重感造成強烈的眩暈，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便出現在了大頌，一個從未在曆史教科書上出現的封建王朝。

“秦、秦大哥，嵐姐叫你上樓，有事要跟你商量！”小蘿莉不知道何時又出現在秦百川身側，通知完口訊便又急匆匆跑開。

嵐姐便是這大碗望江樓的幕後老板，據說她可是江陵公認的奇女子。嵐姐出身青樓，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15歲的時候便名震江陵，位列江陵四大美人之末。傳聞在她鼎盛時期，有無數達官貴人、商家巨賈為求與她一夕之歡不惜大打出手，一擲千金。

三年前，在煙花行當如日中天的嵐姐選擇了急流勇退，將多年積蓄一分為二，大部分歸還青樓作為贖身的費用，小部分用來購買了這棟臨江小樓，大碗望江茶樓便應運而生。

這大碗望江茶樓也極具特色，樓下出售大碗茶，一文錢一碗，主要供給街坊鄰居與往來遊客聊天解悶，二樓則是檀香嫋嫋，絲竹輕彈，卻是用來給那些文人墨客臨江觀景，鬥詩品茶。

聽說嵐姐相邀，秦百川自是不會怠慢，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踢踏著露出腳指頭的草鞋，順著樓梯向二樓行去。

二樓整體裝修風格古色古香，花瓶玉器，書畫字帖羅列兩旁，樓內檀香輕燃，耳畔羅琴響動，帶著絲絲涼意的江風撲麵而來，頓時給人一種心曠神怡之感。透過那敞開的窗戶，便可看到翻滾的江水順流而下，當真無愧望江之名。

秦百川上得二樓，正有幾個衣著華貴的公子站於窗口，說話聲音極大，似生怕別人不知他們腹中才華。

“周兄，李兄，今日有幸能與兩位登樓望江，看滔滔江水盡洗天下興亡，小弟這才幡然醒悟，原來人生唯有平淡是福。”為首的一位才子侃侃而談，折扇輕搖，露出一副風流倜儻才子本色。

眼看著周圍丫鬟們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另兩位書生也找到了被人崇拜的良好感，其中一位飄飄然點了點頭，道：“楚兄高見！今日良辰美景，楚兄若心有所感，何不作詩一首，以便我等體會觀摩？”

“周兄說的是！”另一位才子也挺起胸膛，附和道：“楚兄的才華在江陵兩岸哪個不知，誰人不曉？懇請楚兄切莫推脫，便請作詩一首，流傳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