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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口舉義兵

  ●大兵壓境,張軫不再彷徨;白崇禧要溜,林彪在家門口打大仗的希望落空了,心裏不痛快:“這個張軫,喊起義喊了幾個月了,就是不動,這次可是個機會!”

  聽到人民解放軍渡過長江的消息,華中“剿總”副司令長官兼第19兵團司令張軫的起義決心就下了。

  4月24日,張軫在武昌賀勝橋第19兵團司令部的小偏房裏召集第128軍軍長辛少亭、第309師師長塗建堂、第312師師長張玉龍、第313師師長鮑汝澧、第314師師長張繼烈開會密議起義問題。他說:

  “南京已經失守,華中也隻是時日間的事了。據可靠情報說,林彪的近百萬部隊在十多天前就離開了平津地區,先頭部隊已在孝感、黃陂一帶出現,大部隊恐怕已在黃河一線了,我們再不起義會嫌遲……”

  這幾個軍師長都是他的心腹舊部和親屬,早串通好了的,自無異議。會上,他們商定了起義計劃:以白崇禧固守武漢為瞄準點,用第309師控製汀泗橋,以扼守粵漢鐵路旁的公路線;用第313師控製金口水陸交通,準備船隻,迎接解放軍渡江;其餘部隊則待舉義時向金口靠攏,配合解放軍截斷白崇禧的退路。

  會後,這計劃立即交中共中原局派往該兵團的地下黨趙子平,要他速與解放軍聯係。

  可是,趙子平剛走不久,武漢的情況就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4月30日,國民黨國防部作出所有兵力都撤出江北的決定,令白崇禧撤出武漢地區,在洞庭湖、汩羅江以北,長沙、衡陽以東地區構築工事,阻止解放軍南下。

  國防部此令正中白崇禧下懷。接到命令後,他即令所屬各部收縮戰線,破壞道路、橋梁,搶掠物資準備南撤,而他的嫡係部隊主力第7、46、48軍則放在撤退的第一線。

  5月8日,白崇禧又宣布了撤退的行軍序列:以桂係第7軍在前,張軫兵團居中,魯道源的第58軍斷後。從5月10日開始撤退。

  這一情況突變,令張軫心急如焚,顯然,商定好的起義計劃是無法實行啦。他連忙又召集辛少亭、塗建堂、鮑汝澧他們商量,匆忙間定下了另一套起義計劃,這套起義計劃是以打亂白崇禧撤退計劃為主的,將塗建堂的第309師調往賀勝橋以東的湖泗橋一帶,準備東西夾擊南逃第58軍,配合解放軍進軍武漢。

  計劃定下後,張軫令人火速將女婿張尹人和地下黨員張笑平找來,鄭重交待道:“你們立即去找解放軍聯係,最遲最遲不能超過15號,否則麻煩就大啦。”

  張尹人、張笑平不負張軫的重托,5月10日在沔陽縣彭家場找到了江漢軍區機關。

  江漢軍區同意了張軫的起義方案,並約定起義代號為“55555”部隊。

  到這時,張軫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白崇禧集團一動,我第四野戰軍司令部就獲知了。

  聽到這個消息,林彪心裏多少是有些不痛快。這個白祟禧太滑頭,兩軍尚隔千兒八百裏,就想溜,實在不夠勁。作為湖北人,林彪很想在家門口打個大勝仗,讓家鄉人都看看,但白崇禧不配合,沒辦法。

  一不痛快,本來話就不多的林彪更少說話了。他凝在開封四野司令部作戰室的地圖前,半天一動不動,也未說一個字,隻有偶爾咳嗽一聲。

  肖克到底憋不住了:“林總,是不是想在武漢打一個大仗?”

  林彪笑笑,依舊不說話。

  羅榮桓道:“白崇禧要溜,怕留不住。”

  林彪又對著地圖凝視了半天,突然說:“白崇禧很快會把漢口的守軍退到武昌去的。他希望吸引我軍於正麵,使我不得威脅其退路。但恐怕這隻能是他的如意算盤,打得成打不成還難說,有沒有什麽辦法呢?”

  肖克道:“拖住他。”

  羅榮桓道:“我們的對手是白崇禧,桂係的那點家底他肯定不會輕易拿來賭,現在李宗仁又去廣西了,我估計他也會要退守廣西。”

  林彪接道:“拖住他也不是沒希望,關鍵要把他惹惱才行。”

  羅榮桓歎口氣:“我們的部隊有點鞭長莫及哦,倒是張軫的起義方案已經送過來了,但白崇禧那邊封鎖很嚴,電台和密碼不好送出去。”

  林彪一聽,似乎有些氣:“這個張軫!喊起義喊了幾個月了,就是不動,這次可是個機會!”

  肖克道:“如果張軫能盡快動作,倒有希望拖住白崇禧,不過,我軍也得盡快行動才行。”

  林彪問肖克道:“40軍和43軍幾天能過江。”

  “五至七天吧。”

  林彪把手中的鉛筆一扔:“不行:最多四天!二野4兵團已到白崇禧翼側,我們即使抓不住白崇禧的主力,也再盡快拿下武漢,不能再等了,如果等白崇禧把主力撤完了,武漢很可能會成為一座廢城。軍委已多次指出這一點,我們也要下決心!”

  恰在這時,機要參謀送來了江漢軍區發來的電報,報告了張軫派人去聯係起義的情況和白崇禧準備轍退的編成情況。

  羅榮桓點點頭:“白崇禧果然要溜!張軫居中,行動頗為艱難,但願他早一點動手才好。”

  ●張軫和共產黨老打擦邊球,終還是給共產黨打“醒”了。第一次談判要價很高,王樹聲發火了:“這哪裏是要起義,分明是割據封侯嘛!”這後張軫又想走“第三條路線”,白崇禧給了他一些下馬威。退守金口。

  張軫真正蔭生起義之心,已是48年下半年了,大抵還是給解放軍打“醒”的。

  自進入47年下半年來,張軫的命運便和國民黨的命運牽得更緊了,一路“黴”字。其時,他在武漢行轅任副主任,逢劉鄧大軍千裏躍進大別山,蔣介石急令白崇禧在江西九江成立國防指揮所,統領華中旅33個地區“進剿”,又令程潛在河南漯河開設前進指揮所,卻把指揮所主任這頂帽子套在他頭上了。那時,張軫還在河南雞公山避暑,是不大樂意戴這頂帽子的,不料,蔣介石在一日內連發兩道“金牌”,嚴命限時上任,他無奈地上鞍打馬,指揮兩個整編師加一個獨立旅到妝河南岸阻擊解放軍。但中原野戰軍部隊不和他作糾纏,從他的防地上突過去,向縱深發展,這可惹惱怒了蔣介石,一邊嚴加訓斥,一邊嚴令他“窮追圍剿”。然而,他遇到的是強硬的對手,時陳、謝的太嶽兵團也已渡過了黃河,和劉、鄧的中原野戰軍,陳、粟的華東野戰軍互為犄角,縱橫馳騁於江淮河漢之間。張軫所部連吃數個敗仗,一退再退,最後連前進指揮所都退到了駐馬店。

  48年3月,華東野戰軍和晉冀魯豫野戰軍各一部攻克洛陽,之後攻南陽。蔣介石又令張軫率三個師共50000餘人星夜馳援,至南陽附近,被解放軍誘向宛西方向,來了個大包抄,其第58師迅即被殲,師長魯道源躲在麥地裏逃了一命,他也虧得白崇禧派飛機來接,這才逃離絕境。

  48年6月,華東野戰軍再攻開封,張軫還是扮演救援角色。因為有了前麵的教訓,這一回他聰明了一些,停停走走,走走停停,雖有“君命”亦不顧。果然,一頭冒進的區壽年兵團懵懵地闖入了解放軍的“口袋陣”,幾天功夫,54000餘人吃了個幹幹淨淨。聞訊,張軫又慶幸又心驚,要是自己“積極”一點,吃掉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也是到這時候,他才開始考慮自己的出路問題,蔣介石國民黨每戰必敗,連戰皆輸,自己如繼續跟著走下去恐怕真會要掉進泥潭拔不出了!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跟著蔣介石走,除了舉兵起義跟共產黨外還會有他途嗎?

  又經過兩個月的考慮,他終秘密去了一趟上海,找到了李世璋。他當國民黨革命軍第6軍第18師師長時,李世璋是師裏的中共黨代表,兩人私交不錯,又彼此知道身份,說話就少了顧忌。

  “世璋,國民黨怕是氣數已盡,我想改弦易轍,起義投共產黨。”

  李世璋是有些責怪了:“你呀,早該覺悟了!”

  張軫笑了笑,說:“這不是個好耍的事。一般人我真還不敢相信,我想托你聯係,最好把我的要求轉告給毛澤東,到時我再聽命行事。”

  李世璋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好吧,我盡快聯係,不過,你自己也早作準備。”

  張軫點了點頭。

  其實,於共產黨人,張軫並不陌生。在國民革命軍第6軍時,除了李世璋外,在他的周圍還有一大批共產黨員,他的部屬團長周保中是,程烈也是,至於營、連、排長及士兵一級就更多了。上去一點,軍政治部主任林伯渠則不僅僅是一個共產黨員了,而且還常常是他的座上賓客,兩人談天說地,頗似投機。

  那時,他的部隊正是因為有了這麽一批共產黨員,打起仗來才所向披靡,一直從廣東打到了南京,故而,他對共產黨那不怕犧牲,英勇作戰的作風是頗為佩服的。

  不過,佩服歸佩服,私交歸私交,但要他投奔共產黨,他就不會輕易答應了。

  28年秋,國民革命軍第6軍因擁護武漢國民政府,遭蔣介石遣散、圍剿,張軫帶殘部投奔福建,途中至江西萬載縣時,部隊已陷入進退維穀的困地,這時周保中就曾勸他投奔毛澤東的井岡山根據地,他回絕了:“共產黨好不好?好!但叫我跟著他們去當山大王?辦不到!”

  39年夏,張軫在鄂北指揮幾個師與日本西進部隊作戰,但湯恩伯為保存實力,令其後撤,為此,張軫與他足足吵了一架,結果把軍長一職吵丟了。這時,與他有聯係的中共地下黨員王闌酉等又勸他率部投向共產黨,他依然頑固如初:“投共產黨?毛澤東、朱德給我什麽職位?不行,窮途落魄之際,我不去人家口邊接飯吃。我要東山再起!”

  他沒有料定的是,國民黨軍隊在解放戰爭中敗得這樣快,敗得這樣慘。他硬氣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不過,雖如此,要他立馬起義,他恐怕還做不到,因為他還不具備和共產黨討價還價的本錢。

  48年8月,蔣介石免去劉茂恩河南省政府主席的職務,改張軫接替。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事。

  對蔣介石來說,河南僅剩開封、信陽幾座孤城,省政府主席隻是個空頭帽子,他一可作拉攏,二可利用張軫在信陽抵擋一下南下的解放軍;對白崇禧來說,也正巴不得,讓張軫在前沿當炮灰,他可以安坐武漢;共產黨呢,也希望張軫多掛個牌頭,無論是從號召力還是影響力,於起義都有好處;張軫自己更是樂得如此,抓本錢的好時機!

  張軫一上任,便把目光盯住了正規部隊。第85軍是原第13軍的底子,他曾在第13軍當過軍長,有不少中下層軍官是他的老部下,故他加緊活動,寄予厚望。不料,淮海戰役一打,蔣介石便把第85軍調去了,讓他空忙了一場。轉而,他又把目光盯在第58軍身上,因第58軍軍長魯道源既不是蔣介石的嫡係,和他又有些交情,但密商幾次,魯一個勁地搖頭。於是,他便放棄了在正規軍中打主意的念頭,另起爐灶。

  好在他有個省政府主席和第5綏靖區司令官的牌頭,又通過顧祝同向蔣介石要了幾個綏靖旅的編製,這事情就好辦多了。

  在南京國防部任少將部員的辛少亭是他的老部下,拉過來了;另一個老部下鮑妝澧曾被胡宗南禁於西安,是他保釋出來的,也要了侄子張繼烈當過國民黨的縣長,外甥張玉龍當過地方保安團頭頭,自然更沒話說……

  張軫給他們每人都填了一個旅長的任命書。

  當然,光有銜頭不夠,還要有兵源。於是張軫又給他們封了潢川、確山、桐柏、沁陽、遂平、正陽、光山、信陽等地的縣長或專員之職令他們招兵買馬。

  一時間,各地保安團隊,土霸武裝,潰敗的國民黨散兵遊勇紛紛歸附,吃不飽肚子的百姓村民也當兵吃糧。至49年1月,他們竟招收了40000餘人,編成了10個綏保旅。之後,他又幾次整頓,編成了兩個軍和一個獨立師,將原來旅長或提為軍長、或提為師長,大家愉悅。

  至此,張軫也躊躇滿誌了:這就是他的本錢?

  恰這時,李世璋派人從上海來信陽告訴他與中共中央聯係的結果,說中共中央非常歡迎他的正義行動,其行動的具體事宜可與中原局直接聯係。

  聽了這消息後,張軫立即打電話給第5綏靖區駐漢口辦事處處長唐臨海,要他立即找《前鋒報》社社長李靜之,約“另一位朋友”來省政府所在地信陽。

  “另一位朋友”指的是中原局信陽支部的負責人方敬之,他曾在張軫周圍廣泛的活動過,與張軫的女婿張尹人,女兒張世佛,第三夫人徐開敏,部將塗建堂、程曉滄及省參議會議長劉積學、《前鋒報》社社長李靜之都有過較為密切的接觸,有的還結成了莫逆之交。劉積學、李靜之也向張軫推薦過他,但張軫一聽說方敬之是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便徑自回了:“嘴上還沒長毛,能辦什麽事?”

  現在,張軫不敢再存這份輕視之心了。

  方敬之應邀來到了信陽。

  雙方在張公館見麵後,先表明了基本態度,之後再具體談條件。張軫提出了三點:一是要求保留他的省政府主席之職;二是維持他的第5綏靖區,保留10個旅編製;三是解放軍全部撤出他的轄區。

  方敬之聽了後說:“張將軍的要求,我當盡量反映給上級,但就我的估計,同意的可能性極小,尤其是第2、3點。”

  果然,會談的情況一送到中原軍區司令部,王樹聲就火了:“這哪裏是起義,分明是要割據封侯嘛!”

  宋任窮倒要隨和一些:“為了抬高身價,適當的喊高點價碼是可以理解的,但張軫也喊得太離譜了一點,這樣會要吃苦頭的。”

  最後,宋任窮要地下黨員轉告張軫:“河南我們是一定要進的。張軫早起義早好,晚起義晚好,不起義我們早晚要消滅他。”

  這答複,張軫是想到了的,不以為忤,隻是說:“既然這樣,叫他們派個能代表軍方意見的人來具體談一談吧。”

  1月23日,中原軍區派政治部聯絡部處長丁一化名“陳協一”去張軫部。

  張軫聽說解放軍果真派人來了,非常高興,提出馬上見麵。

  開始談話還是愉快的。丁一談了對國內戰場的形勢分析,談了中原軍區對其起義的具體意見,談了共產黨對起義將領的政策,這些張軫都是認真聽了的。但是,丁一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說糟了,他說:

  “張司令官起義,我們十分歡迎,起義後,部隊可以得到徹底改造。”

  張軫一聽這話,臉頓時沉了,站起來抬腿就走,且一邊走一邊罵:“對部隊徹底改造?什麽屁話!對犯人才他媽改造!”

  這後,他再也不和丁一謀麵了。

  不過,張軫的不謀麵,也不僅僅是那句話的緣故,事實上,隨著1月21日蔣介石“因故不能視事”而宣告引退,國民黨各色人物都增添了一點幻想的天空。

  李宗仁的是“半壁江山”夢;白崇禧是軍事上一統華中、華南夢;張軫呢,則是做的軍事上的“第三條路線”的夢。

  有人做夢,就有人“投其所好。”

  1月25日,國民黨CC分子牛傳欽打著民革中央主席李濟深特遣代表的旗號抵信陽,稱李濟深已同意給張軫部第6集團軍的番號,鼓動張軫走國共之外的第三條道路。

  這正契張軫心理。他欣喜若狂,一時歡迎會,一時宴會,一時又密談,簡直把牛傳欽當寶貝了。

  1月27日,被“第三條路線”衝昏了頭腦的張軫召張了且到自己寓所研討北上石家莊談判的問題,心跡是無疑了:“你這次去,主要是麵見李濟深,表示擁戴的誠意,接受他給的番號,避免共產黨向我們進攻。我與共產黨作戰多年,不容易一下來個180度的大轉彎,還是先轉個90度。但萬萬不能允許共產黨派政治人員來改組部隊,那樣會把我們全吃掉的。”

  1月28日,張了且奉張軫旨意和牛傳欽匆匆北上,途經漯河時,駐漯河的陳、謝兵團政治部秘書長劉芳圃接見了他們,勸他們放棄北上的打算,指出“第三條路線”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並把共產黨關於和平建國的有關文件交張了且看了。

  張了且遂放棄了北上的打算。

  1月30日,他們返回信陽,不料,牛傳欽搶先一步向張軫匯報,大造謠言:“張司令官,駐漯河的陳、謝部隊不讓我們北上見李濟深,張代表也不堅持,弄得我孤掌難鳴。”

  張軫的臉上就有了顏色。

  牛傳欽繼續造謠:“他們肯定是沒安好心的,還說你有血債,是戰犯。”

  張軫氣壞了,一拳砸在茶幾上,大罵:“放他娘的狗屁,老子革命一輩子,居然成了個反革命!”

  張軫的部將也氣憤異常,你一言,我一句,大罵共產黨欺人太甚。一時間,小會議室裏簡直變成了個聲討會場。

  好在張了且聞訊趕到了,一五一十地敘說了事情的經過,張軫這才知道被牛傳欽愚弄了一場,轉而把火氣傾在牛傳欽身上:

  “你他媽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2月下旬,張軫奉命率部撤離信陽。

  2月底,信陽解放。

  3月初,張軫部全部撤至長江以南,承擔武昌至嘉魚間江防任務。

  就在這前後,白崇禧動作了一下,將第5綏靖區撤銷了,把張軫部編縮為一個軍,讓張軫兼軍長。張軫不服,和白崇禧吵起來,白崇禧便許諾他兼武漢警備司令,給他平了平氣。不料,待張軫率部過了江,白崇禧卻把武漢警備司令一職給了第58軍軍長魯道源,還抽刀止血:“當警備司令事太雜,迎進送出的,就不難為你了。”

  張軫惱火異常,但表麵上不露聲色:“還是白長官了解我,我的確不喜歡這一套繁文瑣節。”

  白崇禧為拉住他,又許諾他一個兵團的編製,卻不解決糧餉,要他們“走到哪裏,吃到哪裏。”

  張軫對白崇禧是看透了,和辛少亭等部將說:“我們是不能再跟白崇禧跑了,再跑,恐怕連這點家底都要折騰完。”

  因此,他跑到長沙去找老長官程潛密議,程潛正在長沙謀事,對他的行動自然是極讚成的:“你在那邊起事,我在這邊起事,相互策應,讓由崇禧顧了頭顧不了尾。”

  張軫起義之心就又趨明朗化了一些,對官兵的訓話也透出了這種意味:

  “我們都是河南老鄉,你們都可說是我的子弟兵,但請放心,我張軫決不學西楚霸王,決不會自刎烏江!你們也請放心,我們決不再往南走了,是的,我們都是北方人,能走到哪兒去呢?家鄉要不要?老婆孩子要不要?父母鄉親要不要?都要!隻要大家相信我,跟著我走,我保證你們絕對沒錯:”

  白祟禧聞到了風聲,對剛成立不久的張軫的第19兵團加緊了控製,調其第128師參加“點驗”,將其撤退序列排在桂係和魯道源的中間,又派遣老牌軍統頭子嶽燭遠為第19兵團軍事督導官,企圖將其挾持南下。

  除了起義,張軫是別無選擇了。

  ●魯道源賣友求榮,顧祝同嚴辭密令,張軫被囚紅樓。白崇禧沒撕下麵子,張軫趁機溜之大吉。解放軍進展神速,白崇禧來不及收拾張軫。武昌解放。

  江漢軍區批準了起義計劃後,張軫似乎寬心了許多,但他還記掛著魯道源的第58軍,說:“白崇禧飛廣州去了,我正好去找魯道源一下。”

  第309師師長塗建堂立馬勸阻:“不可!魯道源這小子不是個好東西,關健時節你千萬不能大意。”

  張軫有些生氣:“怎麽會呢?魯道源要賣我的話,我的腦袋早做球踢了!他們軍是最後撤了,如果能拉過來一鍋端了,不是更好嗎?”

  見如此,其它人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第二天一早,張軫驅車到武昌找到了魯道源。他是直性子,直言不諱:“道源兄,你真要跟著白崇禧跑到廣西去嗎?廣西一丟呢?再往哪兒跑?”

  魯道源道:“我有什麽辦法?上麵叫我打我就打,上麵叫我撤我就撤,聽命行事而以。”

  “你就不能想想其它路子?這總比吊死在一棵樹上強。”

  魯道源搖搖頭:“此事不妥,和共產黨打了幾十年仗,現在再去投人家,算什麽?充其量隻不過是個降將!”

  張軫提高了聲音:“你沒聽古話說嗎,識時務者為俊傑!”

  魯道源也不爭,笑笑,眼珠一轉反問道:“這麽說你已經安排好了啦?”

  張軫道:“我是不準備再往南撤一步了。”

  魯道源就不再談這個事了,岔開了話題。張軫見話不投機,就起身告辭了。但他想不到,他剛走不久,魯道源便一個電話打到了國防部顧祝同那裏,報告了張軫的活動。

  張軫還渾然不知。

  5月14日,白崇禧從廣州飛回武昌,立即打電話給張軫,要他去武昌紅樓的總司令部開會,說是有要事要研究。

  恰這時塗建堂闖進來。他是去張旭東獨立師做完張旭東的工作返回的,一進門就說:“張旭東說他不願意幹,欠共產黨的血債太多,怕共產黨會找他清算。”

  張軫歎口氣:“算了,人各有誌,此事不能相強。你趕緊急和下麵通通氣,白崇禧剛從廣州回來了,要我去開會。”

  塗建堂急了:“去不得去不得,我剛才過來,見7軍李祖霖師正輕裝開進,機槍都卸了槍衣,怕是衝我們來的。”

  張軫不在意地一揮手:“怎麽可能?別疑神疑鬼了,還不是撤退。”

  塗建堂仍阻擋:“司令官,白崇禧在這個時候開會,準沒好會,怕是設的鴻門宴!”

  張軫倒笑了:“看你婆婆媽媽的,太多心了,魯道源還不至於出賣朋友,白崇禧能把我怎麽樣?我去去就回,晚上回來和你們把具體時間定一下。”

  塗建堂見他執意要去,不好再攔,隻好眼睜睜地看著他上了汽車。

  中午時分,張軫到了武昌紅樓“剿總”司令部,一進門就撞上了魯道源,魯道源臉上一種怪異的神情,和他敷衍兩句便匆匆走了。

  張軫遲疑了片刻,還是走進了白崇禧的辦公室。

  “總司令,我來了。”

  白崇禧點點頭:“是你,撤退準備得怎麽樣啦?”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是麽?”白崇禧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恐怕不是這樣吧?”

  張軫頓感不妙:“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自己看看吧。”

  說話間,白崇禧從桌子拿起一張電報遞過去,張軫接過一看,頭皮一緊。電文稱:“據密報,張軫勾結共匪,圖謀反叛,請將其師長以上軍官扣押送廣州,從嚴法辦,所部就地解散。”

  張軫知道到生死玄關了,他把電報往桌上一扔,一聲冷笑:“魯道源想升官,也不能踩著我的屍體往上爬呀。這幾個月來,我們一起談了不少問題,與共產黨聯係是你的命令。現在我還是這句話,你說怎麽辦,我就跟著怎麽辦。”

  白崇禧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如果那樣的話,我就不會給你看電文了。好吧,這事先擱一邊吧,我們準備恢複河南省政府,要挑個合適人選,再者,下一步的防務也要布置一下了,你打個電話,把你都師以上軍官都叫來開個會吧。”

  張軫明白白崇禧要按顧祝同的電報辦理了,爭辯道:“哪能都來,總得留個看門的吧?”

  “沒有戰事,不要緊,你現在就在我辦公室打電話,今晚上你也不必回去了,住在我這裏,我們好好談一談。”

  張軫道:“我服從命令。不過,我兵團駐漢辦事處的人都知道我今天到了武昌,一大堆事要等我解決,恐怕我得去一趟。再說,那裏有直通電話,打起來方便,我可以直接通知軍師長來開會。我至多一個多鍾頭就可以回來,說實在的,我也很想和你長談一次了,澄清一些問題。”

  白祟禧認真看了看張軫,猶豫了一陣才說:“好吧,快去快回,我在這裏等你。”

  張軫離開白崇禧的總部,坐上吉普車,對司機說:“快,全速到金口。”

  車路過閱馬場時,張軫忽然想起設在武泰閘的汽車檢查站,那裏有許多白崇禧的特務,攔住了可不是好玩的。他靈機一動,對副官和司機說:“我坐船過河,你們過閘後,在三裏外的江邊等我。”

  張軫自己隻身坐船過河,又步行了三裏多地找到吉普車,順著長江大堤,急速地趕到了鮑汝澧師部金口。

  一到金口,張軫立即用電話通知辛少亭、張繼烈、張玉龍他們到金口開會。

  恰這時,賀勝橋來了報告:駐賀勝橋的兵團司令部和5個直屬營均被第7軍包圍繳械,公私財物洗劫一空,張軫的幾千兩黃金和一萬多塊銀元也全被搶走。張軫氣得在屋裏團團轉。又過片刻,第128軍來電話告之山坡駐地已遭第7軍監視,張軫令第128軍軍部立即朝金口集中,占領製高點,準備阻擊第7軍。布置完畢,他撥通了白崇禧的電話:

  “白崇禧,我操你八輩祖宗,你他娘真歹毒!告訴你吧,李宗仁在台上蹦達不了幾天啦,看你跟著蔣介石有什麽好果子吃!”

  白崇禧在那邊對罵起來:“張軫,你他媽還不如一條狗,剛才老子一槍真該斃了你!吃裏扒外,忘恩負義的東西!”

  張軫把白崇禧的電話扣了,又搖第127軍,但已經搖不通了,他的心又一懸:“媽的,趙子立那邊恐怕出事了。”

  正說間,第128軍軍長辛少亭和幾個師長趕到了,張軫把顧祝同的電文和自己脫險的經過說了一遍。大家決定提前宣布起義。

  散會後,獨立師師長張旭東要回駐地牌州。辛少亭對張軫道:“不能讓他走,一起幹。”

  張旭東一聽就哭了起來,拉著張軫的手道:“我隨總座多年,應該跟著總座走,可是,我在商州一帶殺共產黨太多,我不能過去呀。我的妻兒老小都在貴州,我隻求一個人活著到貴州去,決不帶走一兵一卒。總座,放我一條生路吧。”

  張軫見他說得懇切,心就軟了,問:“你把部隊交給誰?”

  “交給劉團長吧,他最聽你的。”

  張軫歎口氣:“你走吧,我早說過,這號事不能相強。”

  辛少亭道:“你回貴州就能躲下去?別做夢了,我看還是一起幹好。”

  張旭東怎麽也不答應,他們就讓他走了。

  與此同時,第309師師長塗建堂正在土地堂師部裏急得團團轉,與張軫的聯係中斷,幾經周折,好不容易才要通賀勝橋兵團部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兵團副參謀長張影,他說:張軫已被免去所兼各職,兵團司令和河南省政府主席已由趙子立接替,今後部隊行動,要聽趙的命令。

  塗建堂一聽這活,頗感不妙:“出了什麽事,你快說說。”

  隻聽那邊一聲哽咽,電話被推了。

  塗建堂剛放下電話,鈴又響了。拿起一聽,是軍事督導官嶽燭遠打來的。他說:“老弟,辛少亭謀反,已被免職了,這個128軍軍長一職,我負責向上保舉你,你可不要上賊船。”

  塗建堂不露聲色:“怎麽會呢?不過,部隊遭此一亂,人心不穩,你還是來我師幫我主持大局吧。”

  塗建堂放下電話,立即召各團團長來師部開會。

  15日拂曉,張軫向部隊發出了“55555”代號的起義行動通令,宣布起義。

  張軫率部的提前起義徹底打亂了白崇禧的南撤計劃。他聞知第四野戰軍主力已經渡江的消息,遂顧不得實施破壞武漢的計劃,也顧不得收拾起義的張軫,命令自己的嫡係部隊快速南撤後,坐上飛機逃出武漢,飛長沙去了。

  5月16日13時,第40軍第118師進入漢口。下午,第40軍另外幾個主力師全部渡過長江。第153師向賀勝橋、武昌前進。

  5月17日下午,第153師一個團進入武昌。

  至此,華中樞紐——武漢全部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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