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不易——畢業生的奮鬥史

Chapter39

　　今夜我要成就自己，做回父親的兒子，扛犁走過一生；今夜我不再為物質奔襲，我不得不和路人一道走向霓虹，那裏有可供蝸居的家園，我在那裏想念情人。

　　——摘自《桑狼語錄》

　　眼下劉總直接插手項目組前期工作，心頭疑竇重重。若按程序，我首先得找沈萬三深入交流詳細溝通，倘使在策略上有所分歧，大不了讓獠牙禿頭的陳副總裁決對錯。但劉總在我剛進公司之時就如此熱心，其中必有蹊蹺，旁敲側擊，原來浩源國際貿易運營的幾個項目中，都彭強化地板劉總占大半股份。任何老板都不願做虧本生意，木製品行業競爭白熱，劉總操心操勞倒也無可厚非。

　　那天劉總剛走，沈萬三就來了。這廝點頭哈腰和劉總打了聲招呼，回頭朝我一陣陰笑，說汪經理，劉總對你很是器重啊。他這不是有意損我麽？這廝不過是負責統籌的運營總監，我好歹也是“實習總監”，直呼其名尚可接受，一口一個汪經理，心頭當覺不爽。沈萬三這等鳥人，我遇見的不止一兩個，尤喜班門弄斧賣弄職權，領導麵前點頭哈腰，對待同仁兩麵三刀。

　　但我又不能得罪沈萬三，日後諸多工作需要相互協作。我掏出一支玉溪恭敬地遞了上去：“沈總這話莫免排外，日後大家同舟共濟，小弟有不對之處，還請擔待。”沈萬三接過煙，鼻裏哼出一句：“客氣了！”我接著又說：“剛才劉總找我談銷售細節，劉總特地提起你，經驗老道又成熟穩重，算起來你是地板行業前輩。”一席話說得沈萬三心花怒放，這廝拍拍我的肩膀說：“過獎過獎！哦，對了，銷售計劃擬得怎樣？”

　　翻開今天的報紙，《天府商報》援引美聯社的一則報道：美國因紐約股票狂跌引發經濟危機。經濟危機差不多伴我從小至大，年幼時家裏遭遇過空前困境，父親借錢借糧幫全家人渡過難關，心生感慨：活著不易；上中學後迷戀漫畫網遊，經濟危機時有發生；上了大學更是如此，戀愛的開支就像無底洞，計劃稍有不周，月初就開始借錢過日。

　　銀行將我納入黑名單，催款郵件幾乎塞滿內存兩兆的VIP郵箱，關鍵時刻吳間道從瀘州打來電話，我以為這廝靈魂開竅，借我幾千填補信用卡債務，心頭一陣竊喜，操起電話問他賬目報銷了還是賣假酒發了大財？這廝頭臉，說最近火氣憋得慌，問我瀘州哪條街的妹妹最靚？心頭燃起的星星之火立馬熄滅，我裝聾作啞地問他是什麽意思。吳間道恨不得順著移動信號爬過來給我一耳光，說別在老子麵前裝處，去年你在瀘州待了半個月，難道沒找過小妹？我騰地上火，說你小子別血口噴人，找小妹是你們銷售副總幹的事，老子第一次“冰火兩重天”都是托您吳大爺洪福。

　　做銷售這行近墨者黑，生活作風往往值得考究，雖然我明哲保身不涉風月場所，但旁聽別人擺談倒也對各大城市的紅番區略知一二。吳間道在電話裏幹笑著等候答案，我便模棱兩可，說：“濱江路有，你去轉悠轉悠。”這下吳間道沉不住氣了，央求我說具體一點，隨後罵罵咧咧：“有水的城市就有濱江路，還需要你廢話。”我當即對吳間道洗腦：“瀘州巴掌大，攔一輛出租車，司機準能將你帶到萬花叢。”吳間道悻悻地說：“你小子簡直浪費手機漫遊費。”

　　接下來我坐鎮公司籌備團隊建設的前期工作，小張忙前忙後幫著打印各種資料，這姑娘身材倒還豐滿，時常深色運動褲搭配淺色運動鞋。忙完工作，我喜歡仰躺在辦公搖椅上閉目養神，對今後的人生做縝密打算。而午後陽光曖昧柔軟，使人懶散無力，這或許便是成都秋天的色彩，適合富人慢品蒙頂皇茶，體驗府南河風的涼爽，享受平原都市的閑適。有時我覺得自己很癟三，這座被譽為“來了就離不開”的城市，我因何而來又因何而去？諸多疑問，令人度時如年。

　　沉寂一天的手機驟然響起，上海的座機號碼，陌生得讓我陡生疑竇。我在上海那邊沒有親人朋友，怎會有座機來電？難道是趙晴？她去了上海，抑或和某位老董蜜遊，突憶初戀往事，想起我這個寒磣的“前夫”？狐疑中摁下接聽鍵，話筒那頭的女生訓練有素，聲柔音軟：“您好，請問是汪凡汪先生嗎？”

　　突如其來的問候又讓我做了幾種假設：一是任職小自然地板銷售總監時的業務往來；二是外地公司看了網上簡曆邀我麵試。無論哪一種假設成立都不是壞事，若是業務，還可以通過串貨的方式撈上最後一筆。我十分客氣地說：“我就是。”話音甫落，對方旋即變臉，稱她是某銀行信用卡總部，貴卡有一萬三千八百元逾期未繳納，為了您的信用不受影響，請您務必於明天下午五點前將最低還款一千六百元存進賬戶，否則我們將訴諸法律部門。原來是催款電話，怔了怔，我裝出龜孫子的熊樣說：“行！行！行！今兒發工資，明兒一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