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城裏去

第二節

　　兩天後，故事裏的少年，也就是16歲的宋揚，有著雄心壯誌的宋揚，肩負爸爸交給他的重大任務，一個人踏上了去N市的汽車。那天下午，宋揚隻讓孟孟和哥們兒在村頭送他，他先坐車到市裏，再從市裏坐長途汽車到N市。

終於，晚上八點，宋揚“踏”上了去N市的長途汽車。上了長途汽車後宋揚才明白，為什麽更多的人願意把自己的去某個地方的過程，說成是踏上征程而不是走上征程：因為隻有一個“踏”字才能最準確地體現出踏上征程者的心情！就一句話：宋揚終於踏上長途汽車，——說具體一點地是，宋揚坐了兩個半小時的公共汽車轉到市內長途車站並等了半個半小時的車再到一個人提著兩箱分量不輕的樣品水果帶著一些暈車的惡心不適症好不容易“擠”上了籠子一樣的長途車。

宋揚說：凡做大事的人麽，基本上本質上向來都大多是幹脆利落不容婆媽的，且看宋揚我怎麽樣給爸爸開拓出開來一條綠色水果批發通道，從N市網絡過來一大批水果批發商，從此讓棲霞蘋果由N市走向全國後再說。

……

不爽的是那個沒走高速路的大破車絲毫不被宋揚的雄心壯誌所打動，它咣裏咣啷搖搖晃晃表現出來的不盡人意與宋揚此時的精氣神兒格格不入，讓宋揚掃興至極，不長的時間，為了趕時間而沒有座位的宋揚便有些支持不住：兩腿發軟，胃裏一個勁地翻騰著，宋揚隻好極不情願地忙著一些與主題無關的小事，一會兒左腿換右腿，一會兒站著變蹲著，一會兒從蹲著坐到行李包上，一會兒從行李包上蜷緊肚子，一會兒又對著窗外大吐特吐！忙了一路，原來設計好的為一路風景做速寫的計劃泡湯，最後宋揚在車上甚至於連掏筆的精神都有了。車上的人都捂著鼻子嫌棄宋揚這個髒兮兮的少年，宋揚也懶得理他們，他們分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裏用一個雖然很恰當但宋揚非常不喜歡的詞，那就是“狼狽”。好在夜色掩護了它而已。嗬嗬。

一個不屑於正眼看世界的少年用許多種姿態在彎彎曲曲的公路上跑得挺快汽油味很濃最少有十種不同牌子的香煙味的長途汽車上，曆經八個小時二十一分鍾，差一點把自己從裏吐到外、整個吐一個個兒。以至於身為作者的我都不忍心再折騰這個16歲的少年了，如果他在我的麵前，我一定會摸摸他汗津津的腦袋，對他說：小子，記著，下次坐長途車往肚臍眼貼一塊膏藥，那對暈車很管用。

下了熬鷹般可怕的汽車籠子，宋揚原本鷹一般的昂揚鬥誌被折騰得如一縷兒煙樣兒奄奄一息，腳著地的那一刻，宋揚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宋揚意識到現在真真切切呼吸的是N市的空氣！宋揚為此感覺到一點興奮。這可是我活16年第第一次到這麽遠的地方。隻是天還沒亮開，抬頭看淩晨N市還黑乎乎的天，宋揚有些被她冷落了的感覺。

整理一下行李和情緒，安慰一下自己，所謂天公降大任於斯人也！大任下的宋揚提提褲子，緊緊腰帶，挎上背包（我寫到這裏笑了，讓我來告訴你背包裏麵裝的都是些什麽吧，那可都是宋揚的寶貝：有一枚“X幫”竹飾牌，那是宋揚在初中時的輝煌經曆的象征；一把有“唯我獨尊”陰雕的銅柄細尖刀，宋揚聲明他可從來沒有過殺人的想法和衝動，隻是為了防身用，嗬嗬，宋揚把社會簡單地複雜化了，僅憑從書上、報上、電視電影上的一些信息把社會、尤其是城市想象成武俠小說裏江湖那樣的險惡世界了；還有一本《少男少女》和一本《少年維特的煩惱》，原本打算在車上讀的；還有一個筆記本，是宋揚用來記錄一行隨感之類的，自從初中熱愛上寫作以後，宋揚就會隨筆記下讓他有感觸的東西，筆記本封皮裏麵，夾著一枚塑封的《少男少女》學員記者證，那是宋揚參加他們的記者培訓班他們發給他的，是他目前唯一的社會職務；還有一些換洗的衣服、兩個媽媽硬給我塞進書包但是已經擠扁了的熟雞蛋；噢，還有！還有一把皮筋很結實的彈弓，還沒來得及告訴大家，宋揚從小練出來的彈弓技術可是不一般的，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看過一本書，講的就是一個少年怎樣用彈弓和鬼子做鬥爭的故事，被宋揚練習偷著打碎的瓶子不計其數，宋揚拿小銅刀和彈弓的目的都是為了防身，好笑麽？宋揚可是一本正經、鄭重其事的），再扛起那兩箱水果，隨著同一趟車的人群往車站外走，宋揚吸著鼻子試著尋找出一點親切來，當然了，那隻是徒勞，出了車站，隻看見外麵有幾幢還沒有睡醒的傻大樓。而在此之前，宋揚每到城裏看到高樓時都會很激動的，因為裏麵裝著宋揚所不知道的事情，它很讓宋揚向往。

兩個小時後，天開始泛白透亮了，宋揚逐漸地不再困乏，心情也隨著太陽光的明亮開始明朗起來，並如葉子一般汲取著力量一點一點地恢複著信心，隻是胃裏還翻騰得難受，而且開始有些餓，那兩個雞蛋根本就不想吃，在車站晃悠了一圈，“本能”地買了一些東西吃，好吃的不好吃的，不計成本。

“‘出差’多辛苦，讓老頭子花點錢天經地義”，宋揚在心裏安慰自己。吃過了飯，車站廣場上就多了一個哼著《真心英雄》的快樂小子。

來之前的激情也複蘇了！

等到身上有了氣力以後，宋揚便雄昂昂地開走了，車站外的那些高樓下是一個市場，賣各種樣小商品和雜七雜八的東西，宋揚拎著包扛著紙箱子心裏想著趕路先辦正事，但還是禁不住地在各個小攤前麵停下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尤其是見到一個書攤，宋揚更是挪不動步子，看了半個小時，宋揚挑了本《蘇菲的世界》和《讀者》合訂本。雖然身上的分量更重，但是打開聞一聞它們裏麵的書香味兒，宋揚就神清氣爽，也滿心的渴望，恨不能立即馬上就地坐下翻開來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