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這世上沒童話

第1節

　　If I had known more about giving first aid，I could have helped them。

　　被握緊的圓珠筆，在眼睛掃過這一排英文語句後，停頓了下，穩準有力的筆尖在這個句式的下方，標注了一道長長的橫線。

　　翻譯過來是：如果我懂得多一點的急救的知識，我就能幫助他們了。

　　屬於高二的重點句型。

　　林向南暗下眼瞼，餘光中莫小菲已經第二次假裝回頭問身後的同學借修正帶而在轉身前盡量地拖延時間以便窺視自己一眼。明顯可以感覺得到的怨氣，如果眼神裏能放射針狀物的話，林向南相信自己可以被鑲在玻璃裏推去博物館展覽了。

　　從升旗儀式結束各班班長去教務處歸來，莫小菲就保持這樣的狀態。

　　當第三次莫小菲不厭其煩地轉身後，林向南埋著頭連餘光都沒有再去掃過，握著手中的筆繼續英語課老師布置下來的課堂習題。

　　後背上的脊骨透過衣服有輕微的觸動感，隔了大概兩秒鍾，那個似有若無的觸動感再次襲來。

　　林向南遲疑地回過身，發現後桌的女生手裏握著一張被折了幾次的紙條，一邊用手遮擋住嘴巴，在老師正對著黑板寫字的緊急時間裏，小聲地說：“陳宇哲的啦，給你。”

　　接過紙條後，林向南看到相隔一個位置的陳宇哲標準式地笑了笑。

　　不偏不倚的同一秒鍾，林向南和站在講台上的年輕老師一起轉過身，什麽也沒發生過般，女老師用手中的指揮棒敲響黑板那一排新寫上去的句式：“接下來……”

　　林向南將紙條一層一層地打開平攤在書桌下，陳宇哲還算工整的字跡在有著折痕的紙張上占了孤單的一行。

　　——聽說上次英語演講和筆試的結果都出來了。

　　林向南望著手上的紙條發呆，隨後將紙條附在教材書上，拿起書桌上的筆，“簌簌”聲有節奏地快速蔓延開來。

　　——是聽莫小菲說的？

　　過了一小會兒紙條又回到林向南的手中。

　　——是啊！她那會兒不是去教務處了嘛。

　　果然和自己有關係，難道出來的結果讓她不滿意？作為當事人沒有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相反，其他人包括老師好像也沒有及時地聽到有關這次開會的事宜，倒是被一向女生緣好的陳宇哲問了出來。

　　——那，結果是什麽。

　　——第一名是沒有懸念的景昔啊……倒是你，也還不錯，第四名哈！這個成績起碼平均分在筆試的平均分基礎上被上提了唉。

　　男生寫著寫著發現未完的話已經壓到了滿是字跡的紙條下方，又重新撕下一張隨記本上的紙，繼續剛才還沒有標明所說的第一名到底是誰的對話。

　　——說起景昔，你還不知道是誰吧？就是上次你走錯路了，我說那是我朋友家，然後在二樓陽台叫我名字的那個，好多女生仰慕的人啊！

　　這次是兩張紙條，卡在中間的女生終於不耐煩地嘟著嘴抱怨起來：“我說陳宇哲，你好歹有個度嘛！”

　　看到了女生的不情願，陳宇哲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對他而言最拿手的便是如何哄女生開心啊！

　　“幫幫忙吧，放學請你吃冰激淩怎麽樣？”一臉無辜的壞笑，逗得女生無奈地接過紙條又再次傳遞過來。

　　因為兩張紙條沒有先後順序，林向南隨手就拆開了其中寫著“說起景昔，你還不知道是誰吧？就是上次你走錯路了，我說那是我朋友家，然後在二樓陽台叫我名字的那個，好多女生仰慕的人啊！”的那張，不由得心一緊。

　　仔細想想上一次自己的問話，林向南才反應過來這個不對應的回答有可能是自己順序拆反了。

　　再次拆開折痕因反複對折而變軟的那張熟悉的紙條，林向南在看到景昔名字後又差點失神，心裏某一處落空。忽然被叫到名字的同學站起身，準確流利地回答問題後在老師讚許的目光中坐下，過了一小會兒，新一輪問答又開始。

　　林向南看了看整句話結合起來男生帶著慶幸的調調寫下的第四名。

　　第四名，相信當時所有在場的選手都知道她僅僅得了第四名的原因。

　　是在那個停頓了幾秒鍾後的“The fire”之後，基礎問答的老師問出了“Why？”。林向南眯著有些渙散的眼睛，視線從和景昔沉寂的對視中收回，在老師第二次重複著“Why？”後，林向南才轉過身，在很多好奇目光的注視下，從容淡定的語氣說出：“對不起，這道題我放棄。”

　　絲毫沒有表現出遺憾和懊惱，相反的，女生的嘴角好像還扯出一抹笑，給人一種微妙的感覺。

　　除卻讓人覺得可惜之外，兩分的遺失，換來再不會有人知道她為什麽害怕火的原因。

　　也正是因為最後一題的失分，林向南與前三名擦肩而過。但是所有人都記住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女生，來自剛剛轉學過來的（7）班的學生。

　　唯獨景昔，眼中的霧氣更深了一層。

　　——是哈，還真是幸運。景昔的話，上次天黑了，我沒看清楚呢。

　　大概過了一會兒，林向南才寫下這句被假象掩蓋的話。

　　——沒事兒，下次大家一起出來玩我介紹給你。

　　壓著下課鈴聲，林向南攥著那張紙條，再次鬆開後，“噝噝”幾聲，被撕成了碎片的紙片在垃圾桶內散得七零八落。

　　莫小菲兩隻胳膊搭在課桌上，剛剛以不舒服的理由和下節課的計算機老師請了假。

　　趙靚靚抱著課本準備隨著其他同學去計算機教室的時候，路過莫小菲，看著她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敲了敲她的課桌：“唉，確定沒關係嗎？要不要去校醫室看下啊。”

　　“沒事啦。”莫小菲淡淡地說，抬頭看了趙靚靚一眼，“你先去吧。”

　　不難看出，說是不舒服可能是裝出來的。趙靚靚笑了笑，“那好吧，有事的話發短信給我。”說完這句話就朝門口幾個在等的女生擺了擺手，邊聊天邊走出了教室。

　　有著標準好人緣的莫小菲，在被斷斷續續地問了幾次“不舒服嗎？”後，痛楚又堅強的表情都快要僵持到抽筋，終於偌大的教室人都走光了就剩下她一個人，她才慢慢地坐直身體，臉部肌肉恢複到最自然的狀態，表情與之前相比陰沉得嚇人。

　　的確不舒服，心裏不舒服。

　　本來抱著林向南必定會出醜的信心，才賭一把讓她去參加這個眾多高手在的比賽，誰想到除了拿到好的名次不說，居然還給她捧到一個雲端，幾乎要掩蓋自己的光芒。

　　莫小菲以她八麵玲瓏的社交早就打聽到這個星期一各班的班長以及學生會的成員會聚集到一起開會，所以特意早起了一小時梳妝打扮，想更特別更漂亮地出現，結果她的出現並沒有預想中有多熱烈的反應，除此之外，在開過會後，倒是有不少莫小菲熟識的男生嘻嘻哈哈地湊過來，側麵地問著有關林向南的消息，盡管語氣比較委婉，但是莫小菲還是聽出來了。

　　“小菲，你們班的那個女生，就是聽說新來的那個，怎麽樣？”

　　“那天我無意看到的，你們班的那個挺特別的女生啊，有電話號碼嗎，給一個啊！”

　　“之前都沒聽你說起啊，哈哈，是不是美女和美女很容易不合啊！”

　　“最近你們班的那個，貌似很被看好啊，總聽我們班同學提起，有時間給我介紹看看。”

　　……

　　莫小菲盡量麵不改色地甜美微笑，一邊蓋過筆記本，一邊回應道：“你們說的是林向南吧，她從轉過來就有點奇怪，不怎麽說話，也不喜歡交朋友，我們班的同學都不太敢接近她，等有機會我幫你問問她啊。”

　　說完，莫小菲的裙擺轉了一個圈又落下，她掛著向日葵般的微笑，擺了擺手：“喏，我先回教室了。”不等回應地轉過身，像是剛從烤箱裏拿出來就被潑了冷水的麵包，莫小菲的臉一點一點地變得難看起來。

　　讓她表情瞬間又有明顯變化的，是景昔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