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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漫長投降的開端

  英國人在波羅的海的行動已經搶占了俄國人的先機。而顯而易見的是,與紅軍的會師正指日可待。馬修・李奇微的第十八空降軍團借給了蒙哥馬利,參加德國北部的戰役;他指示美國第七裝甲師向前探索,並定時與大本營進行聯係。

  第八十七騎兵偵察中隊的A。諾爾頓中尉被選來帶領這支部隊。他最近剛從西點軍校畢業。上司告訴他,“有謠言說,俄國人目前駐於東邊某地――距我軍駐地約五十英裏到一百英裏”。諾爾頓要給蘇聯指揮官帶去幾瓶三星的軒尼詩,並說服其回到美軍的防線。

  5月2日傍晚,諾爾頓帶領九十人,分乘十一輛裝甲車和大約二十輛吉普,穿過他們自己的防線,朝東北方向駛去。這支小特遣隊如同一支大軍的先頭部隊一般勇敢地撲上了大路。駛出幾英裏之後,他們就開始陸續遇到一些驚訝的德國士兵。這些士兵迫切地想要投降,扔掉手中的武器,主動成為了盟軍的俘虜。

  諾爾頓的部隊進入了帕希姆――位於敵人防線後麵二十英裏處――他們更像是解放者,而非征服者。德國軍事警察已經清空了主要的街道,人行道上排著六排歡呼的士兵和市民,他們以為諾爾頓一行是要去東邊參加反對布爾什維主義的戰鬥。

  夜幕降臨時,美國人又往東走了九英裏,來到了呂布茨,這裏已經超出了無線電聯係的範圍。諾爾頓在一個大啤酒館裏設立了指揮所。他的權威非常之盛,一夜之間,共有大約二十萬德軍前來投降。第二天一大早,他讓兩個德國軍官坐在他裝甲車的前座上,然後繼續向東趕路,去與俄國人會師。“現在,先生們,”他對兩個德國人說,“如果我的車軋上了地雷,你們和車子裏的所有人一樣,都會立刻死去,甚至死得更快一些。”

  小心翼翼地在雷區走了十五英裏之後,他們接近了雷彭廷城。“那是我們的炮兵部隊!”一個德國人指向前方一支長長的隊伍,其中有馬匹、車輛,以及徒步行軍的戰士們。

  諾爾頓把他的望遠鏡遞給這個德國人。“再看看,霍普特曼先生,然後告訴我,德國軍隊什麽時候開始有戴著皮高帽的哥薩克騎兵了?”

  這支部隊遠遠超出了諾爾頓的想象。這是一個難以駕馭的大雜燴,包括農場裏的四輪馬車、俄式敞篷四輪車、破舊生鏽的軍事車輛、公共汽車、德式送貨卡車、自行車和摩托車。四輪馬車上坐滿了婦女和孩子;牲口群在隊伍一側的田野裏慢步走著。諾爾頓心想,這簡直是一支遊牧民族的車隊。俄國人高聲叫了起來,向美國人揮著手。

  一輛套著兩匹馬的四輪馬車駛近了,上麵坐著一男一女。在諾爾頓看來,他們似乎都是農民。然而,駕車的是負責指揮這支部隊的上校,而女人則是個健壯的護士。

  上校和諾爾頓握了握手,接著拍拍彼此的後背,用俄語叫道:“同誌!”“我們是美國人!”他們在對方的地圖上簽了名,隨後,諾爾頓遞給他一瓶三星的軒尼詩。

  俄國戰士們已經向美國的裝甲車蜂擁而去。他們校了校大炮,打開頂蓋,然後又關上,用無線電互相通話。諾爾頓覺得,他們好像小學生在參觀軍事展覽。一個戰士不小心打響了一挺機槍,子彈在上校身邊擊起一團塵土。他的部下爆發出一陣大笑,互相捶打著彼此的後背。

  上校專橫地用一根手指指向一座大房子。幾個哥薩克人飛奔過去,破門而入。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然後是木頭折斷的聲音,接著又傳來幾聲尖叫。兩個上了年紀的德國人向前門開了槍。一個哥薩克人抓住一個孩子的褲子後襠處,把他拎了出來,然後又把他扔在了一道樹籬上。上校轉向諾爾頓,邀請他進入自己的新指揮所。

  和往常一樣,他們頻頻為斯大林、杜魯門、丘吉爾,以及任何他們能想起來的人和事幹杯。就在正午之前,師指揮官到了。他告訴諾爾頓,當晚他將在去帕希姆途中的一個教堂會見美軍指揮官。

  諾爾頓注意到一位醉醺醺的俄國特遣隊長踉蹌地從屋裏走了出來,向幾個正在仔細研讀筆記本的年輕軍官走去。他胡亂地用手指著一張地圖,嘴裏嘟噥著什麽。年輕軍官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好脾氣地順從了。他們合上筆記本,高聲下了幾句命令。數千名戰士齊聲應和,簡直如同一陣怒號。接著,他們開始亂哄哄地向西麵跑去,並且像墨西哥革命黨人一樣邊跑邊朝天放槍。

  離開雷彭廷時,諾爾頓回頭看向自己的一輛裝甲車。隻見一個俄國少校正從二炮手的位置上探出身來。他醉醺醺地狂笑著,身子左搖右晃。他的手臂上搭著一條毛巾,開始用一把老式的直形剃刀給炮手刮胡子。

  當天上午,海軍上將馮・弗雷德堡在三名軍官的陪同下,被帶到了蒙哥馬利的指揮部。指揮部設在呂訥堡灌木林,位於漢堡東南約三十英裏處。蒙哥馬利從一輛房車裏鑽了出來,這就是他過去幾年來的家。他大步走向他們,開口問道:“這些是什麽人?他們要幹什麽?”

  弗雷德堡在飄揚著的英國國旗下宣讀了凱特爾發來的一封信。信中,他提出率北部的全部德軍投降,其中包括那些正在與紅軍作戰的部隊。蒙哥馬利輕快地答道,後者應該向俄國人投降。“當然,如果有德軍士兵舉著手向我走過來,他們自然就是我的俘虜了。”

  向這些“野蠻的俄國人”投降是難以想象的,弗雷德堡說。蒙哥馬利答道,在開始戰爭之前,尤其是在1941年6月進攻俄國之前,德國人就應該考慮到這一切。

  弗雷德堡最後問道,難道不能做一些安排,允許他們大部分的部隊和老百姓逃來西線嗎?蒙哥馬利拒絕了。他要求在德國北部、荷蘭、弗裏斯蘭省以及弗裏西亞群島、黑爾戈蘭、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和丹麥的德國部隊全部投降。

  “我無權作出決定,但我確定海軍元帥鄧尼茨會接受這一條件。”弗雷德堡答道。接著,他再次提出了難民問題。

  蒙哥馬利說,他“不是一個殘忍的人”,但他拒絕討論這個問題。德國人必須無條件投降。“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就繼續戰鬥。”

  心煩意亂的弗雷德堡請求允許他回去見鄧尼茨,向他轉達蒙哥馬利提出的條件。

  最早進入柏林的美國人是兩個平民:戰地畫家兼《美國退伍軍人》雜誌的記者約翰・格羅思,以及《紐約先驅論壇報》的西摩・弗賴丁。他們沒有得到美方和蘇方的許可,自己設法來到了德國首都;一吉普車的美軍攝影記者緊隨在他們身後。午飯後,會講意第緒語的弗賴丁說服了一位蘇軍上尉,允許他們繼續向市中心前進。冒著“黃色的大雨”,他們從徒剩四壁的滕珀爾霍夫機場旁邊駛過。白色的辦公大樓已經被煙熏黑了,幾十架被炸爛的飛機躺在彈坑累累的停機場上。

  牆上布滿了用石灰水草草刷上的納粹標語:“狼人萬歲!”“跟著我們的元首走向勝利!”而俄國宣傳員們則到處用漂亮的字體還以同一句話:“希特勒們來了又走,但德國人民與德國國家要繼續生存。斯大林。”

  當這兩輛美國吉普車駛上柏林大街,駛向勃呂徹爾廣場時,紅軍戰士們熱烈歡呼起來。勃呂徹爾廣場已經變成了一個垃圾場,裏麵全是變了形的坦克,上麵還“粘著一些已被燒焦的屍體”。廣場上堆滿了德軍扔掉的裝備――襪子、內衣、槍支、炮彈和地雷。每一堆瓦礫都散發著死屍的惡臭。

  吉普車繞過一個個彈坑緩緩開到了威廉大街。在房屋燃燒的火光映襯下,一堆堆的廢墟就好像一堆“碎餅幹”。他們聽見遠處傳來了隆隆的大炮聲,稍近一些的地方,清脆的機槍聲聽起來像是打字機的聲音。

  在格羅思眼裏,威廉廣場像極了洛克福奶酪。在他左邊,幾麵燒焦的牆壁中間包圍著一個巨大的瓦礫堆――帝國總理府。在東麵的牆上,高高地掛著一張斯大林的巨幅黑白照片,俯瞰著廣場上的彈坑。而南麵的牆上則歪歪斜斜地掛著一幅希特勒的油畫像。廢墟上空到處飄揚著鮮紅的蘇聯國旗,在蒙蒙的細雨中,看上去好像變成了深紫色。

  美國人把車停下,開始仔細地檢查廢墟。弗賴丁在總理府四周閑逛,想找到希特勒的屍體。但是,要想把這一堆瓦礫全部挖走,需要一隊推土機工作一星期。

  美國人重新坐上吉普車,沿著菩提樹下大街向前駛去。眼前是一片冒著煙的廢墟,猶如一幅巨大的灰色全景圖。前方,紅軍戰士正大批地穿過勃蘭登堡門,去消滅蒂爾加騰公園裏最後一股頑抗的德國部隊。唯一的亮色是掛在勃蘭登堡門上方那一排鮮紅的旗幟。門頂上那輛象征勝利的戰車已經扭作一團,難以辨認。拉車的四匹馬中的三匹已被炮火掀倒。左邊,阿德隆飯店已被炮火擊中,上層的一扇窗戶裏掛出了一麵大大的紅十字會旗幟,給這一帶塗上了唯一的一抹白色。

  格羅思翻過門柱之間的路障,跟在俄國人後麵進入了蒂爾加騰公園。裏麵的景象讓他想起了去年的許特根森林戰場,倒下的樹幹像“散落的火柴棍”一樣鋪在散兵坑和狹長的散兵壕上。他躲在一堵已被炸塌的牆壁後麵,看著蘇聯人衝進了煙霧之中。

  三點過幾分,一種可怕的寂靜籠罩了公園。突然,一陣狂喜的歡呼聲響起了。一位倒在汙泥之中的俄國軍官看向格羅思,微笑著說:“柏林完蛋了!”

  鄧尼茨別無選擇,隻能接受蒙哥馬利提出的條件。他命海軍上將馮・弗雷德堡簽署德國北部的戰術投降條約,其中包括荷蘭與丹麥。隨後,弗雷德堡將飛往蘭斯,向艾森豪威爾提出率西線的所有其他德軍單獨投降。

  傍晚時分,在呂訥堡灌木林,蒙哥馬利得意揚揚地走進一座擠滿記者的帳篷。在他的戰服外麵,套著一件駝絨的海軍粗呢大衣。“請坐,先生們!”他傲慢地說道。大家席地而坐。他精心打扮了一番――在記者理查德・麥克米蘭看來,這一信號表示蒙哥馬利的心情很特別。

  “有一位名叫布魯門特裏特的先生,”蒙哥馬利開口說道,“據我所知,他統率著波羅的海和威悉河之間的所有部隊。星期三,他派人來對我說,他想在星期四率所謂的布魯門特裏特集團軍前來投降。據我們所知,這並非一個集團軍,而是一個旅的編製。他想率其投降。這將由英國第二軍負責。

  “我告訴他:‘你可以來。沒問題,我很高興!’可是昨天上午,布魯門特裏特沒有來。他說:‘據我所知,我的上級正在做一些事情,因此我不來了。’

  “他沒有來,但是,卻有另外四個德國人前來見我。”他對他們講述了前一天與弗雷德堡的會麵。

  這時,一位參謀示意他,弗雷德堡終於回來了,於是蒙哥馬利便向他的房車走了過去。弗雷德堡和他的四位同伴在雨中緊張不安地等待著,全都緊繃著臉。透過房車開著的門,他們可以看見蒙哥馬利正胡亂翻動著一些文件。最後,他走了出來,站在英國國旗下麵。德國人舉手行禮。蒙哥馬利拖了一會兒才給以回敬。弗雷德堡被護送進了房車,蒙哥馬利問道,他是否準備在完全投降協議上簽字。海軍上將沮喪地點了點頭,然後便被打發出去了。

  五名德國人再次坐立不安地等待著,雙手一會兒緊握,一會兒又鬆開。就快到六點鍾時,蒙哥馬利再次鑽了出來。他大搖大擺地走到他們麵前,略帶一絲微笑,說道:“這是一個偉大的時刻。”然後,他飛快地掃了他們一眼,似乎是想尋求他們的讚同。

  元帥領著德國人走進了另外一個帳篷。這個帳篷是專門為投降儀式而搭建的。他平鋪直敘地朗讀了投降條款,然後轉向弗雷德堡。“你先簽。”蒙哥馬利兩手插在衣袋裏,像一隻心滿意足的老鷹一樣看著。

  他朝他的攝影師喊道:“你拍下那張照片了嗎?在英國國旗底下的那張。”攝影師拍了。“好。那是一張具有曆史意義的照片――具有曆史意義!”

  在蘭斯,艾森豪威爾已經放棄了等待呂訥堡投降的消息。他說他要回家。

  “您為什麽不再等五分鍾呢?”他的私人秘書凱・薩默斯比中尉說道,“電話可能會打來。”

  剛好約五分鍾之後,電話鈴真的響了。“太好了,太好了!”艾森豪威爾說道,“這太好了,蒙蒂。”

  艾森豪威爾的海軍副官哈裏・布徹上尉想知道,海軍上將馮・弗雷德堡明天來蘭斯簽署投降條約時,盟軍總司令是否會親自參加。艾森豪威爾答道,他“不想跟人討價還價”;他將告訴參謀部具體要做些什麽,但是,在簽署投降條約之前,他不想見這些德國談判者。

  在諾曼底登陸後不久,三巨頭便就投降協約的條款取得了一致意見。然而,雅爾塔會議之後,這些條款又在另一份投降文件中被修改了,將對德國的瓜分囊括了進去。美國駐倫敦大使約翰・懷南特擔心這兩份不同文件的存在將導致混淆,因此,他打電話給在蘭斯的“甲殼蟲”・史密斯,提醒他可能會產生的複雜局麵。史密斯說,他甚至連第二份投降文件的權威樣本都沒有。此外,三巨頭和法國還沒有授權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簽署這一文件。

  這下子,懷南特更加不安了。他打電話給華盛頓的國務院,催其立刻發電報給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授予其簽署權。

  當天一大早,兩名德國軍官帶領一支武裝部隊來到了巴特伊施爾附近的那個鹽礦。鹽礦離貝希特斯加登不遠,裏麵存放著從維也納藝術曆史博物館和奧地利畫廊運來的無數上好的藝術品。他們聲稱,巴爾杜・馮・席臘赫命令他們,不能讓這些最有價值的藝術品落入即將到達的俄國人之手。然後,他們威脅說,誰反對就槍斃誰。

  他們挑選了一百八十四幅珍貴的油畫――其中包括五幅倫勃朗的,兩幅丟勒的,八幅勃魯蓋的,九幅提香的和七幅委拉斯開茲的――以及四十九袋掛毯和幾箱雕塑,然後,將它們裝上兩輛卡車,向瑞士出發。

  幾個小時後,這支小車隊在一個名為戈爾德內・勒弗的小旅館前停下了。這家旅館位於一個提洛爾人的小村子。他們把那些藝術品藏在隔壁一家旅館的地窖裏,並告訴那位不太高興的主人――他叫戈德――從現在起,不讓這些奧地利的珍品落入俄國人之手,就是他本人的責任了。

  由於盟軍的兩條戰線正在越拉越近,東西方對藝術珍品、黃金、武器,以及科學家都開始了爭奪。一位美國文物、美術和檔案協會的中尉發現了戈爾德內・勒弗地窖裏的藏品,而他的同僚們則在附近的貝希特斯加登找到了戈林那些價值連城的藝術珍品。許多傑作仍然放在火車站的板條箱裏,但更多的已被裝進了停在鐵路側線上的貨車中。

  其他的美國專家們則積極網羅德國科學家。一位美軍上尉突然出現在IIA戰俘營,說服桑普森牧師幫他穿過俄國人的防線,把一位著名的德國導火索專家從鄰近的一座城市秘密地接來。這段故事簡直就是一部驚悚小說。為了讓全隊人通過最後一座蘇聯人的檢查站,神父不得不一杯接一杯地與當地的俄國指揮官拚伏特加。他勉強完成了他的使命,搖搖晃晃地向自由走去。

  這些行動中最為機密的“阿爾索斯”行動之所以能夠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靠了一個俄國血統的加利福尼亞人的堅持與英勇。他就是鮑裏斯・帕斯上校。他的特遣隊比戰鬥部隊搶先一步,在黑森林中奪取了一堆做試驗用的鈾,並俘獲了三位參與德國原子計劃的著名物理學家。

  不過,美國真正的收獲簡直是天上掉了餡餅。維爾納・馮・布勞恩博士和他的主要V-2專家們認為,法國和英國不可能進行重要的火箭研製計劃,因此便主動向美國第四十四師投降了。幾乎與此事同樣重要的是,被特斯曼和胡策爾藏在德蘭登鐵礦裏的那十四噸有關V-2的資料也被找到了。

  盡管開始得比較緩慢,但是,霍爾加・托夫托伊上校的“V-2特殊任務”在詹姆斯・哈米爾少校的領導下,同樣也獲得了成功。一百套V-2型火箭剛剛從北豪森撤走幾個小時,俄國人便占領了這一地區。哈米爾得到命令,既要撤走這些火箭,又“不能讓人看出我們已經掠奪過這個地方”。不過,奇怪的是,沒人告訴他北豪森將成為蘇聯的占領區,因此,哈米爾根本沒想到要把剩下的火箭毀掉。

  哈米爾剛剛離開,弗拉基米爾・尤拉索夫中校就到了北豪森。他來這裏的目的是把一個水泥廠撤到蘇聯去,卻純屬偶然地發現了大隧道裏那些剩下的火箭。“真奇怪啊,”他的司機尼科萊說,“這是最機密的德國武器,美國人卻把它留給了我們。美國人倒真是不錯的家夥,就是有些太相信人了。”後來,尤拉索夫陪一位上校來到地窖裏。他簡直不敢相信,不禁放聲大笑起來。“美國人竟然把這些東西留給了我們!不過,再過五年或十年,他們就得痛哭流涕了。想想看吧,當我們的火箭飛過大洋的時候會怎麽樣!”

  對於兩份投降文件的問題,比德爾・史密斯的回答是,起草第三份文件――這份文件隻適用於戰場上的軍事投降。因為這隻是一種戰術投降,所以就不必得到三巨頭的授權。他打電話給丘吉爾,指出德國人肯定更願意簽署這樣一個簡單的文件,這將拯救無數生命。

  弗雷德堡終於抵達蘭斯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比德爾・史密斯告訴這位海軍上將,艾森豪威爾要求各條戰線都立即無條件投降。這樣,德國人僅在西線投降的希望便破滅了。弗雷德堡必須設法盡可能地進行拖延,以便讓東線的百姓有更多的時間逃往西線。他告訴史密斯,他隻被授權前來談判,而不是投降,他必須與鄧尼茨聯係一下。而他沒有帶來密碼,也沒有安排好與鄧尼茨指揮部用無線電聯係的頻率,因此,聯係需要一定的時間。此外,由於通訊不良,要使所有戰線上的德國部隊都知道簽字投降的消息,至少要花上四十八小時。

  在說這番話的同時,弗雷德堡一直在偷偷地掃著攤在桌上的一張軍事形勢圖。史密斯把圖向他推去,說道:“很明顯,您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德國軍隊的絕望處境!”

  海軍上將凝視著地圖。德國自東向西都被表示進攻的箭頭刺穿了。他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兩個特別大的箭頭上移開――那都是史密斯憑空虛構出來嚇唬弗雷德堡的。淚水湧上了海軍上將的眼睛,他問是否可以給鄧尼茨發封電報。

  直到深夜,懷南特才知道史密斯竟然製定了第三份投降文件。他在電話裏告訴史密斯,這份新的文件是一份純軍事文件,依照《日內瓦公約》和《海牙公約》,它將從法律上迫使盟國不得不支持國家社會主義的法令,從而阻礙對戰犯的審判。它同時還剝奪了盟國要求無條件政治投降的權利,並將最終導致質疑盟國對德國的最高權威。此外,隨心所欲地更替三巨頭一致通過的文件卻不通知俄國人,這會招致莫斯科方麵的合理抗議。

  懷南特對此事非常重視,親自把這個情況告訴了丘吉爾。丘吉爾決定不予幹涉。懷南特的堅持隻換來了一個讓步:史密斯在他那簡單的文件中又加上了一段,說聯合國稍後將起草“一份有關投降的總體文件,取代這一文件”。當然,懷南特認為史密斯這份文件已經獲得了聯合參謀部和美國國防部的認可。他發電報通知國務院,說協議已最終達成。但是,國防部和聯合參謀部――同俄國人一樣――甚至都不知道這第三份投降文件的存在。

  柏林落入紅軍手中之後,布拉格便是仍被德國人控製著的唯一一個中歐的大首都了。俾斯麥曾說過一句名言,誰控製著布拉格,誰就控製著整個中歐。這句話對丘吉爾來說,至今仍有一定的意義。4月的最後一天,他發電報給杜魯門說,由巴頓來解放布拉格“很可能完全改變捷克斯洛伐克的戰後局勢,並且有可能對鄰國產生很大的影響”。他警告說,如果西方卻步不前,捷克斯洛伐克“將會走上南斯拉夫的道路”。

  國務院敦促杜魯門要注意這一番話,代理國務卿約瑟夫・格魯補充說,向橫貫布拉格的沃爾塔瓦河發起進攻,將會為美國人在將來與蘇聯人的談判中提供優勢。杜魯門要求參謀長聯席會議對這一點作出客觀評價。參謀長們轉而詢問艾森豪威爾。艾森豪威爾回答說,紅軍處於占領捷克斯洛伐克的“絕佳位置”,他們肯定會在巴頓之前抵達布拉格的。

  ……除非接到聯合參謀部的命令,否則,我不會嚐試任何僅僅是為了得到政治上的好處,而在軍事上並不明智的行動。

  認為蘇聯人將首先抵達目標的看法――和人們對柏林的斷言一樣――不攻自破了。巴頓突然穿過德國邊界,進入了捷克斯洛伐克境內,一路上並未遇到什麽抵抗。

  “感謝上帝,感謝上帝!”捷克斯洛伐克流亡政府的總統愛德華・貝內斯博士得知這一消息後,高聲叫了起來。“哈尼奇卡,哈尼奇卡!”他哽咽地喊著他的夫人,“美國人剛剛進入捷克斯洛伐克!巴頓越過了國境線!”

  僅僅幾個星期之前,如果是俄國人正在接近布拉格的話,他同樣也會如此熱情。那時,他還是信任斯大林的。1943年,他去了莫斯科,“在極其融洽、友好和誠懇的氣氛中”,他與蘇聯人簽訂了一項戰後友好互助合作條約。他讓他的同胞們放心,斯大林已答應保持捷克斯洛伐克的領土完整。“蘇聯認為,共和國會保持民主與進步……蘇聯沒有向我們提出任何特殊的要求。我們的政策就是我們民主主義多數派的政策。”

  甚至在1944年底紅軍進入他的國家,並且當地共產黨人開始奪取政權的時候,這種信任都沒有動搖過。當時,有人要求讓下喀爾巴阡俄羅斯脫離捷克斯洛伐克,加入蘇聯;後來,在蘇聯政委們和俄國秘密警察的幫助下,“民族委員會”成立了,其任務是奪取城市與村鎮的行政權。那些試圖反抗的人都被當做德國人的合作者關進了監獄。斯大林寫信給貝內斯,說這一切都是“誤會”,但是,這一地區的人民希望脫離捷克斯洛伐克,他又能怎麽辦呢?同時,他又向貝內斯保證,他無意破壞與捷克斯洛伐克達成的協議。

  然而,令人擔憂的報告不斷傳來。到了1945年3月中旬,貝內斯終於相信,他的流亡政府不能再留在倫敦。在回捷克斯洛伐克的途中,他在莫斯科做了短暫的停留。斯大林設正式晚宴招待了他。元帥舉杯為斯拉夫的團結祝酒,並指出,紅軍並不是“一支天使部隊”,如果做出了什麽不好的行為,應該予以原諒。他呼籲,每個民族都應獨立,無論它是好是壞。“蘇聯不會幹涉盟國的內部事務。我知道,甚至在你們中間,也有人對此表示懷疑。”他轉向貝內斯。“也許,就連您都有些疑慮;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們絕不會幹涉盟國的內部事務。這就是列寧的新斯拉夫主義,我們布爾什維克共產黨人遵循的原則。”

  在克裏姆林宮的陰影之下,來自倫敦的代表開始了與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代表的會晤。一個政府產生了。表麵上,捷克和斯洛伐克的六個政黨在這個政府中享有相等的席位。但該政府還包括六位“非政治”成員,他們都是“享譽全國的名人和專家,不必考慮其政治傾向”,盡管事實上,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共產黨人或其支持者。這樣的結果便是,共產黨可以左右新政府作出的一切重要決定。

  在被德國人占領的捷克斯洛伐克部分地區,一些過去獨立活動的地下組織開始了聯合行動。他們的共同目的是阻止德國人對國家財產進行破壞,並確保戰後捷克斯洛伐克的真正民主。

  與其他東歐和中歐的城市不同,布拉格幾乎完全沒有遭到戰火的破壞。它那風景如畫的城堡、教堂和橋梁――看上去簡直像是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都仍完好無損。5月4日下午,急不可耐的布拉格市民打亂了地下組織開始暴動的時間表。他們拆除用德文書寫的路標,或者將其塗上油漆,然後再寫上愛國標語。布拉格電台威脅說要重懲這種惡意破壞行為,但是這些警告沒有產生任何效果。第二天一早,街頭小販開始公開售賣鑲有黑框的小幅訃告,上麵寫著:“第三帝國――人類的禍害。”訃告底部是一句古老的捷克諺語:“氣球吹得過脹就會爆炸。”

  一條假消息傳來,說巴頓離這裏隻有十八英裏。這導致了普遍範圍的公眾示威。一輛裝飾著盟國旗幟的有軌電車全速駛過市中心的文瑟勞斯霍拉廣場,車鈴瘋狂地叮當作響,售票員從車尾探出身子,高呼著解放口號。

  到了中午,許多窗戶上都掛起了捷克的旗幟,商店的櫥窗裏貼上了貝內斯、馬薩裏克和斯大林的照片。波希米亞和摩拉維亞保護國的納粹國務部長卡爾・赫爾曼・弗蘭克下令整肅街道,但是,隻有寥寥幾個黨衛隊的人朝示威遊行的人開了槍。

  捷克民族革命委員會的成員迅速聚集到一家保險公司的辦公室裏,一致決定要來領導這場為時過早的革命。委員會自己的起義計劃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賴於英國人空投的武器,但英方卻一再將其拖延。委員會的首要任務是要找出一個有廣泛群眾基礎的掛名領導人。最後,他們選擇了六十四歲高齡的阿爾伯特・普拉紮克博士,查理大學的一位教授。

  三點鍾,委員會通過廣播向人民發出呼籲,號召他們在街上設起路障。市民們冒著冰冷的大雨開始在所有關鍵的街角豎起障礙。男人們從街道上挖出沉重的圓石塊,婦女們則將它們壘在一起。有軌電車被整個從軌道上推出來,翻倒在了人行道上。

  一吉普車的美國人突然出現在文瑟勞斯霍拉廣場。這是由匈牙利血統的尤金・福多爾中尉率領的美國戰略情報局的一個小組。捷克人認為這些美國人是巴頓的先頭部隊,熱情地擁抱了他們,並將他們帶到起義的軍政(委員會)聯合指揮部。美國人被告知他們可以進城,並毫不費力地占領這座城市。隨後,軍事指揮部的內漢斯基少校建議,由他和福多爾一起回去見巴頓將軍。他急於替這次起義名義上的軍事首腦庫特爾瓦塞爾將軍向美國人轉達一項正式請求:來幫助布拉格吧。

  委員會的一位共產黨人激烈地表示反對――毫無疑問,他希望紅軍首先到達――但他的意見被多數票否決了。

  福多爾帶內漢斯基回到了美軍指揮部。指揮部設在往西五十英裏處的比爾森。他們在那裏找到了正和許布納將軍在一起的巴頓。福多爾描述了首都的絕望形勢,這讓巴頓深為震動。於是,他懇求布雷德利讓他攻占布拉格。布雷德利回答說,這個決定不是他可以作的,要聽聽艾森豪威爾的意見。

  布雷德利打電話給艾森豪威爾,對方告訴他,必須在比爾森暫時止步,在任何情況下,巴頓都不許向布拉格進軍。

  在布拉格,有報告傳來,說德國的兩個師正在接近該城。英國許諾的武器仍未空投。絕望之中,一群捷克軍官沒有通知委員會就去請求一隊身穿德軍製服的俄國人幫助。這是所謂的弗拉索夫軍的一個師。在過去的三個星期裏,該軍目中無人地從其位於法蘭克福以南的奧得河畔的陣地,遊蕩到了距離布拉格不足三十五英裏的地方。

  將近三年以前,安德烈・安德烈耶維奇・弗拉索夫中尉――原蔣介石的軍事顧問,莫斯科保衛戰中的英雄之一――在列寧格勒附近被德國人俘虜了。當時,他對蘇聯國內的事態突然覺醒,給其他的蘇聯戰俘寫了一封慷慨激昂的公開信,對斯大林予以譴責。納粹宣傳家們確信,他們可以利用這麽一個人作為工具。於是,他們派弗拉索夫去各戰俘營遊說,招募其他紅軍戰士參加希特勒對布爾什維主義的討伐。

  然而,讓他的看守們氣憤的是,弗拉索夫繼而又開始抨擊納粹黨人。他說納粹把俄國當成一個仆從國,並對俄國人民施行恐怖政策。“今天,爭取俄國人民參加這場偉大的鬥爭還是可能的,”他寫道,“到了明天就為時已晚了。”很多重要的德國軍官都讚同弗拉索夫的意見。這位戴著一副角質架眼鏡,骨瘦如柴的大個子頓時身價倍增,一百多萬俄國戰俘紛紛前來投奔。

  但是,希特勒對弗拉索夫仍然持懷疑態度。“我們絕不會成立一支俄國軍隊,這是最為可笑的幻想。”他說,“隻要機會一出現,他們便不會去反對俄國,而是要反對德國人。因為任何民族都隻會想到它自己,而不是其他人……最重要的是,必須避免一件事情的發生:我們不能把這些部隊給一個第三人,第三人會把它們置於自己的控製之下,然後說:‘今天你們和他們一起幹活,明天就不要再幹了。’總有一天,我們會發現罷戰的口號響徹整條戰線。到那時,他們會突然組織起來,準備對我們敲詐勒索。”

  不過,希姆萊認為,這樣的部隊仍然可以成為一個有力的政治因素。當人力變得極其匱乏時,他派人去找弗拉索夫,準許他先組織一支五萬人的部隊。一天之內,即1944年11月20日,就有六萬人想要入伍。然而,由於希特勒繼續持懷疑態度,並且裝備也不充足,最終隻成立了兩支部隊:俄羅斯解放軍(R。O。A。)第一師和第二師。

  俄羅斯解放軍第一師開赴布賽的戰線攻打紅軍,僅僅幾個小時之後,希特勒的預言就變成了現實。在對優勢極大的蘇聯軍隊毫無意義地進攻了一天之後,第一師師長謝爾蓋・K。布尼亞琴科將軍在沒接到命令的情況下便把他的部隊從前線撤了下來。他解釋說,戰爭幾近結束,一個師改變不了形勢;他現在最關心的是拯救人的生命。布尼亞琴科決定與俄羅斯解放軍的另一個師以及弗拉索夫本人會合,於是命令部隊朝捷克斯洛伐克開拔。他的部下撕下了軍裝上的納粹黨黨徽,並油印了三萬份德文傳單來譴責希特勒。俄羅斯解放軍現在已經“組織起來,準備敲詐勒索”了。

  德國最高統帥部動之以情,甚至派出幾卡車的食物向他們求和。但是,這兩萬名俄羅斯人仍繼續向南挺進。舍爾納派出兩個代表團,力勸布尼亞琴科“協調這一衝突”,但是,這些努力均不奏效。於是,舍爾納親自造訪了叛變的這個師。他與布尼亞琴科和弗拉索夫爭辯了一個小時,然後不得不滿心厭惡地放棄了,乘飛機回了他的指揮部。

  俄國人一路走到了布拉格西南約二十五英裏處的貝龍地區,然後暫時停了下來。從那裏,他們要進一步南下,與俄羅斯解放軍第二師會合。

  5月4日午夜前後,一個捷克軍官代表團來到了設於蘇科馬斯蒂村的布尼亞琴科指揮部。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在軍裝外麵套了便服。代表團提出了一個非同尋常的請求:希望這些俄國人可以支持布拉格的起義。布尼亞琴科請求出去一下,然後,他帶著弗拉索夫回來了。弗拉索夫問了捷克人一些問題,接著向布尼亞琴科和他的團長們問道:“怎麽辦,謝爾蓋・庫茲米奇?怎麽辦,先生們?我們現在該怎麽做呢?”

  大家沉默良久。突然,布尼亞琴科吼道:“我認為我們應該幫助我們的斯拉夫兄弟!”

  弗拉索夫轉向捷克人,說道:“我們將支持你們的起義。幹吧!”

  德國坦克已經開始向首都集結,要去幫助陸軍部隊。“納粹要來了!”遊擊隊控製的布拉格電台宣布,並敦促人們加固路障。“我們希望得到弗拉索夫弟兄們的幫助!”捷克人再次直接向盟國求援。“我們需要緊急援助。”他們要求得到飛機、坦克和空投物資。“德國人正無情地鎮壓起義,看在上帝的分上,幫幫我們吧!”

  天剛破曉,弗拉索夫軍的第一支分隊便徒步向布拉格出發了。他們的德國軍裝上佩戴著俄羅斯解放軍的徽章。行軍簡直就像一次歡樂的閱兵禮。每一個村鎮,一排排的捷克人都在歡呼著“萬歲”。流著眼淚的婦女快活地給路過的戰士們送來食物,而年輕的姑娘們則把花瓣撒在他們的腳下。當天傍晚,他們便將進入布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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