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教育家周祖訓

第二十六章 曆盡艱辛歸信陽

　　大莊鎮距普集車站僅三裏許，原為商業繁榮的集鎮，隴海鐵路修築後，商店都遷到普集車站，街道兩旁的店鋪皆保存無毀，無人居住。這便是周祖訓托人借到的臨時校址。周祖訓認為學生隻要有一點時間可以學習，就要開課，決不讓光陰虛擲。師生到達大莊鎮三天後即行複課。

學校因陋就簡，選用一排沒有前牆的旅店的舊馬棚做教室，屋頂和牆壁處處剝落，地麵凸凹不平。泥土牆上兩個粗木釘，掛上一塊黑板，是教室的僅有設備，也是表示教室的惟一標誌。磚塊和土坯是學生們的坐凳，一塊薄木板綁一根棉繩，可以背也可以放置膝蓋上，是學生們寫字的書桌。因法幣貶值，物價暴漲，學生夥食不能果腹。周祖訓四處奔走求援，地方人士目睹此狀，自動捐助一部分糧食，解決臨時困難。

就在如此簡陋困窘的情形下，由於周祖訓領導得力，學生們學習勤奮，遵守紀律，維持“弦歌不輟”，維係抗戰意誌，堅持著不做亡國奴的堂堂中國人的氣節，物質條件盡管很差，但學校生活仍然過得比較充實。學生唱歌的時候很多，聲音依舊響亮雄壯，上音樂課當然唱歌，開會，走路，甚至吃飯前也唱歌。所唱的歌幾乎全是唱得滾瓜爛熟的抗戰歌曲。歌聲使這個古老的鄉鎮充滿了生氣和青春活力。

1945年8月15日，罪惡滔天的日本帝國主義無條件投降了。消息傳來，師生和老百姓都欣喜若狂，鳴放鞭炮慶祝，到處是歡歌笑語，人們奔走相告：“鬼子投降了！”“日本投降了！”“我們勝利了！”之後，一麵上課，一麵準備奉命複員回河南信陽原校址。

10月底，周祖訓委派楊慕陶、崔馨吾為前行人員，先回信陽查看校舍破壞的情況，並和地方人士籌備複校的工作。11月10日，學校奉令複員。大家告別了做教室的舊馬棚、做宿舍的店鋪、做居家的窯洞，對於這古老的鄉鎮和淳樸的鄉民，懷著感謝和留戀的心情道別，乘隴海線的火車東去了。

出了潼關，就進入河南。河南是敵人侵襲較早、占據較久、受害慘重的省份之一，經濟窮困，民生凋敝。如今抗日戰爭勝利了，家鄉父老一定翹首企盼著他們的子女早日還鄉，他們這群流離在外的孩子們，踏上家鄉的泥土時，內心的激動、歡欣、怯懼……複雜的情緒，實在難以描寫，這也許就是古人所說的“近鄉情怯”吧！

從潼關到鄭州的鐵路，在抗戰中被拆毀了。出了潼關，又恢複了師生已習慣的步行，但雇了汽馬車裝運行李和供眷屬婦女小孩及有病的師生乘坐。沒有敵人的追擊，不需自背行李，已舒服多了。歸途上也有觸目驚心的事。在黑石關附近，看見100多名日本兵，穿著破爛的軍服，扛著鐵軌，在整修鐵路，麵容冷淡，沉默無言，與幾年前發動侵華戰爭時日軍普遍的狂妄自大，趾高氣揚，簡直判若兩軍；就是和幾個月前在淅川山裏所遇到的蠻橫粗暴、聲色俱厲的日本兵，也迥然不同了。亡國的痛苦，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想到在日軍鐵蹄下被蹂躪的父母兄弟姐妹和鄉親同胞這幾年所過的亡國奴的生活，大家恨不得插翅飛達目的地。

步行幾天，終於到了鄭州。鄭州是周祖訓比較熟悉的地方，他曾多次來這裏。但是，這次到鄭州，他幾乎完全認不出這一熟識的地方了。城牆拆去了，車站的許多房舍倒塌了，到處是頹垣斷壁，商店零落，行人稀少，戰前的繁華熱鬧景象不見了，令人懷疑這裏曾經是平漢、隴海兩條鐵路交會樞紐的大火車站。周祖訓經過詢問得知，日軍侵占鄭州之後，隻有利用，隻有破壞，隻有奴役！抗戰最後的兩年，國軍的飛機來轟炸，房子炸毀了，鬼子也害怕了，隻好搬到防空洞。抗戰勝利後，一切都待重建，鐵路員工仍在地下的大防空洞裏工作。但是複員的工作裏，交通最重要，隻好先行通車。師生們免費坐上了平漢鐵路南下的火車，所乘坐的車廂，是貨車改裝的，隻有幾個又高又小的鐵窗，沒有座椅，即人們常說的“鐵悶子車”。大家席地而坐或臥，倒也自由自在。車開了不久，才發現和前幾天隴海鐵路的火車大不一樣，車速慢得出奇，比馬車快不了多少，甚至人在鐵路邊跑就能追得上。後來才知道，由於沒有煤，火車頭的動力換成木柴，力量太小。日軍侵占期間，已把物資搜刮淨盡，煤被運走，火車早就沒有煤用了。從鄭州到信陽的火車，戰前隻需要五六個鍾頭，這次竟然走了一天多。

11月27日，師生終於回到了闊別多年的信陽。城外的群山依舊蒼翠，城南的溮河依舊長流，但信師學校內卻滿目瘡痍，瓦礫成堆，麵目全非了。信師在戰前，一、二兩院共有房486間，淪陷期間被敵人破壞370間，僅剩116間。二院僅存的一幢斑駁破舊的教學樓，被駐軍占用著。複員回到信陽的第二天，就開始複課了。學校把西遷前留存在信陽鄉間尚未流失的圖書、儀器運回學校，成立了圖書館和試驗室。房子不夠用，男生隻好借住在信陽西關義光中學校舍，每天早晨跑步到一院上課。

1946年6月16日，由教師管家驊在課餘時間導演袁俊編劇的《萬世師表》一劇，在信陽縣大禮堂公演。演出該劇是借劇中人林桐的形象，歌頌校長周祖訓在抗戰時期不畏艱難，堅貞不屈，盡瘁教育事業的精神。觀者深受感動。

1946年11月27日，信陽師範學校迎來40周年華誕及周祖訓校長臨校10年，全體師生經過精心準備，如期舉行隆重的雙紀念大會。是日薄雲遮日，西風呼嘯，寒氣襲人，但師生情緒高昂。主席台上花團錦簇，上空橫掛著的大紅布會標上寫著“河南省立信陽師範學校四十周年暨周校長臨校十年紀念大會”。兩旁對聯是：

誕辰卌周溯回創合遷返眉飛色舞話前史

長校十年樹立公誠愛嚴耳提麵命啟後生

台壁上掛著校友送來的匾額和錦旗，題有“飲水思源”、“春風化雨”、“百年樹人”、“桃李春風”等賀詞。賓客紛至遝來。台上就座的來客有戰區指揮官張軫、本市各機關官員及校友代表。台下是本校全體師生和實驗區學生共計千餘人。大會由李永剛代校長主持並首先致詞，其次依序由戰區指揮官張軫、地方官員等講話，最後由周祖訓以《我校的精神——公、誠、愛、嚴》為題講演。

晚間演出四幕話劇《長夜行》。翌日上午舉辦教師畫展。下午舉行籃球比賽。夜晚由師生和附小及幼稚園表演戲劇、舞蹈、歌唱等節目，直至深夜，全體師生興致未盡。此舉一時成為信陽盛事。

1946年4月，周祖訓因辦學成績超群，為鄉人所矚望，被原籍內黃縣參議會選舉為河南省參議會參議員。按當時規定，參議員不能擔任公立學校校長，他隻得辭去信陽師範校長職務，受聘到開封私立維新中學任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