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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關山萬裏殘宵夢

  燃燒的黃河浮橋

  蘭州城是越建越堅固了,越建越高大輝煌了,可蘭州城被攻破的次數總是不見其少,卻見其多。蘭州城防體係的最後完善要算萬曆四十五年永泰城的建成了,看看吧,這已經深入到現今景泰縣境了。這個縱深的、立體的、水陸兼顧的、完備的城防體係建成三十多年後,蘭州城便被李自成的部隊一舉攻破,過了兩年,蘭州城頭再次變旗易幟;又過了兩年,蘭州城又城陷城複。似乎攻破蘭州城不算什麽太難的事。

  這一次,滿清入關已經三年了,江南戰火洶洶燃燒,各種勢力紛紛登台亮相,戰亂實在是展現人類各種麵目的大拚盤,仁人誌士魚鱉海怪,都贏得了出場機會。我們不以成敗論英雄,但也決不成者王侯敗者賊,曆史向來殘酷無情,曆史也從來溫情脈脈。曆史是一個個具體的事實,是一個個具體的過程,是對一個個具體的人,一件件具體的事的操行評語。曆史是一麵鏡子,在照別人的時侯,自己的麵目也在鏡子裏了。時代的輝煌並不意味著在這個時代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是輝煌的,哪怕你是時代的參與者。

  我們隻能對一件件事一個個人,述其行狀,少做判斷,因為任何判斷隻是一個判斷而已,也隻能是一個判斷而已。

  話說大清順治四年(公元1647年),清軍已平定中原,正在向湖廣進軍,南明殘餘還在江南活動,恢複大明江山眼見得隻是一場夢了,但明宗室子弟倒成了香餑餑,一些政治集團奉他們為主,打起了反清複明的旗號。清廷內部,那位攝政七年、奠定了大清基業、死後被追封為“敬誠義皇帝”的多爾袞也到了後期,順治小皇帝眼看長大成人了,正在躍躍欲試要親政。滿人也在試圖改善與各民族的關係,標誌之一,便是在男女事情上放寬尺度。清太祖、太宗是曾納過蒙古族妃子的,宮中卻不蓄漢女,順治帝開始選漢官女為妃,並準滿漢官民互婚。順治五年(公元1648年)八月,還專門曉諭禮部:“方今天下一家,滿漢官民,皆朕赤子。欲其各相親睦,莫若使之締結婚姻。自後滿漢官民有欲聯姻好者,聽之。”

  一個曾立國二百七十多年的王朝,無論它曾多麽腐敗,它曾多麽對不起它的人民,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泱泱天下人流滔滔,總會有一些人支持它的人,哪怕僅僅是打著它的旗號。在南方各地擁立幾個南明小王朝與清軍周旋時,在蘭州,也誕生了一個殘明政權。

  那是順治四年四月的事。

  春天的河西走廊,祁連山冰雪消融,大地流水歡騰,綠洲裏植物生長,連戈壁灘也眼見得春意漸濃,雖有寒流不時襲來,春天的腳步,還是不可阻擋地來了。時任甘州副將的米喇印也決定舉兵反清。他把他的想法給部將丁國棟一說,二人一拍即合,但反清要有個名義,正好明延長王朱識在這裏,他們便奉他為主,號令天下,在甘州(今張掖)扯起反清大旗,隨即分兵經略河西各地。滿清雖定鼎北京了,河西也歸順大清了,但在當時河西人的概念中,他們仍是大明的子民,如今有人撐頭了,河西各地紛紛響應,清軍把守的幾座孤城沒堅持多長時間便告易幟。沒有關隴作後盾,河西是守不住的,義軍立即轉而東向,一路凱歌,直抵蘭州城下。清軍用兵目標尚在江南,蘭州城防空虛,知州趙翀、學正白旗感到守土有責,忙發動軍民守城。不久,城陷被殺。

  蘭州丟失,清廷震動,關隴風雨飄搖。

  義軍繼續東進,直下鞏昌(今隴西)。又一個隴上重鎮危在旦夕。義軍起事剛一個月,進展如此神速,清廷忙命駐節西安的陝甘總督孟喬芳率大軍鎮壓。清軍勢大,閏四月便打到隴西,並與米軍在內官營(今定西安定區)展開決戰,一戰而敗米軍主力。米軍後退,官軍分三路進剿,總兵王思謙攻下金縣,將米軍逼上馬銜山,遊擊張勇乘米軍立足未穩發起猛攻,殺死朱識,米軍退守蘭州。六月,清各路大軍齊集蘭州城下,將蘭州城圍得鐵桶一般緊。孟喬芳現場督陣,各級將官人人爭先,可米軍防守嚴密,戰局僵持不下。還是老辦法,清軍組織敢死隊,趁夜色突入城區,米喇印見大勢已去,下令燒毀黃河浮橋,率殘部退往河西。清軍渡河追擊,在河西殲滅米軍,戰事結束。

  地上跑的馬鷂子,河裏行的皮筏子

  改朝換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推翻一個政權也許經過一次戰爭就可做到,可將一個政權的殘餘徹底消滅,就難了。有時,被推翻的政權殘餘甚至可以和推翻他後建立的新政權抗衡始終,剛被推翻的明朝和元蒙之間就是例子。對滿清也一樣,拿下北京隻幾天工夫,平定全國卻用了幾十年。

  清軍掃平了殘明各路反抗勢力,卻與“從龍入關”、給滿清幫了大忙的漢族將領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其主要代表人物就是那位衝冠一怒為紅顏、引清軍入關的吳三桂。吳三桂等人滅明、滅李自成是十分賣力的,出自憤怒也好,另有圖謀也好,他們的戰績不比任何一支清軍差。當初,滿清將吳三桂等四人封了王後,給了他們許多優惠條件,其中之一,便是凡他們攻下的城池土地就做他們的藩地。為此,吳三桂一直戰鬥到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打到緬甸,親自將南明最後一個小皇帝永曆帝捉了回來,並親手殺了。

  滿清朝廷說話還是基本算數的,平西王吳三桂占據了雲南貴州等地,當然,他打下的地方不止這些,當然,他的實際權力也不僅限於雲貴。在雲貴,吳三桂是沒有皇上名義的皇上,一切文武官員兵民事務,以及朝廷派去的總督、巡撫,都得“聽王節製”,“用人,吏部不得掣肘;用財,戶部不得稽遲”。這位遼東軍閥出身的新貴正是專橫跋扈好時光,他手中有的是權,兜裏有的是錢,有權有錢就得有支持他的人。這好辦,以權錢羅致人,以人謀更大更多的權錢。在他的轄地,他大量招募賓客,蓄養死士,將其遍置水陸要衝,保證對他唯命是聽;這還不夠,他又越界向全國委派官員,稱為“西選”,也真有愛當官不看給誰當官的人,一時,“西選之官幾滿天下”。吳三桂算得上一個仗義疏財的人,隻要這個人對他有用,或將來有用。對督撫大員一概重金交結,有官員離任,必奉上沉甸甸的“程儀”,視其官階高低、用處大小,或十萬兩、或幾萬兩不等,為的是“揮金如土為防口”。口也防了,也買來了口,吃了人家的口軟,滿朝都是給吳三桂說好話的。反正他有的是錢,朝廷每年給他的錢占去全國總開銷的一半以上。兒子在京城,隨時給他密報朝廷動向,他還安插許多眼線,搜集各類情報。吳三桂與耿、尚二藩王,同命運,便同呼吸,他的勢力最大,地位最高,成為事實上的藩王領袖。吳三桂還手握重兵,這都是些百戰勇士,三藩合兵,超過十萬人,且兵精糧足,足以與朝廷分庭抗禮。他的兒子吳應熊又尚了公主為和碩額附,授三等子,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吳氏一門,鼎盛已極。

  鼎盛與衰落是同一詞的正反義。康熙八歲登基,親政時不過十四歲,別看這個娃娃皇帝,居然一手扳倒了滿清第一勇士、權傾朝野的鼇拜。吳三桂的好日子也到頭了。吳三桂準備好了,康熙也下決心了。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三月,剛滿二十歲的康熙下令撤藩。朝臣中隻有少數支持他這樣做,他還是這樣做了。早撤,早反,遲撤,遲反,藩必撤,藩也必反,早反禍小,遲反禍大,這一點,康熙腦子是清楚的。

  果然,十一月,吳三桂在雲南反了。他自封為“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改明年為周王始武元年,以反清複明為旗號。在他發布的檄文中有這樣的話,指斥清廷“竊我先朝神器,變我中國冠裳”,號召“共舉大明之文物,悉還中夏之乾坤”,辨稱自己當年是看到李自成進京,崇禎帝自殺,“不得已歃血訂盟,許虜封藩,暫借夷兵十萬,身為前驅,斬將入關”,後見清朝定都北京,“方知拒虎進狼之非,莫挽抱薪救火之誤”,所以,“以故避居窮壤養晦待時,選將練兵,密圖恢複”,而清廷,“道義之儒悉出下僚,鬥筲之輩鹹居顯職。君昏臣暗,吏酷官貪”,聲稱將在甲寅年(即公元1674年)正月元旦推奉朱三太子稱帝,建年號周啟,並移會耿精忠和台灣鄭經,調兵三百六十萬,直搗燕山。令將士和藩內民眾蓄發,旗幟皆白,反叛清廷。康熙以牙還牙,在嘴頭上也不落下風,他在檄文中,譴責吳三桂“早年窮蹙來歸,晉封王爵”,是“反複亂常,不忠、不孝、不義、不仁,為一時之叛首,萬世之罪魁”。

  不知吳三桂此番打起明朝旗號重著明朝衣冠時,想起他萬裏追殺明宗室的事了沒有,也不知康熙在揭吳三桂老底時,想過此人是他們的開國功臣沒有,總之,打人沒好手,罵人沒好口,怎麽過癮怎麽來。吳三桂和康熙之間不是靠打嘴仗能解決問題的,說話的是戰場。吳三桂旗號一打出來,對漢人將領鼓舞很大,貴川兩省率先響應,真是兵未發而盡有大西南。吳三桂是懂些軍事的,要占得先機,必先取得湖南江西,他親到前線督戰,很快便打到了長江邊上。此時,耿精忠在福建、孫延齡在廣西、鄭經在台灣也起兵響應,河北總兵蔡祿、江西南瑞總兵楊富也準備起兵,事泄,被朝廷處死。

  不到半年,吳三桂已占據和波及十一個省。此時,他站在長江邊上隔江北望,躊躇滿誌,顧盼自雄。謀士劉玄初致信讓他乘朝廷慌亂,火速渡江北上,一舉奠定勝局。可他已是年過六十的老人了,反叛之心有,進取之心無,多謀而不善斷,他要與康熙劃江而治,還要用手中掌握的朝廷大員換回自己的兒子和孫子,連遠在西藏的達賴喇嘛也主張“裂土罷兵”。吳三桂在長江邊上一呆就是三個月,坐失良機。康熙軟硬不吃,他也不顧皇家公主做寡婦的事兒,將吳應熊父子一同絞死,並急令勒爾肯為寧海靖寇大將軍,統八旗勁旅駐防荊州,以示平叛決心。直到這時,吳三桂才如夢方醒,長歎一聲說:“上少年乃能是耶,事決矣!”

  確實,自古英雄出少年,康熙站穩腳跟了,盡起三路大軍下江南,以中路為中堅,直取湖南。可這時,情況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駐防陝甘的陝西提督王輔臣反了。一時,關隴震動,朝廷心驚。若王輔臣揮兵北上西出,直搗北京,吳三桂、耿精忠渡江北上,東西合擊,結果難料。

  此時,鹿死誰手,竟要看王輔臣的眼色了。

  這王輔臣原本流寇出身,打仗凶悍,所向披靡,綽號馬鷂子。據傳,此人早年隨姐夫起兵,因好賭,曾一夜輸去六百兩銀子,姐夫忍無可忍,張弓搭箭就射,可一射未中,反被小舅子射殺。王輔臣投奔吳三桂帳下,屢立戰功,後一同歸清,官至陝西提督。吳三桂起兵後,曾遣謀士汪士榮為使,約王輔臣和甘肅提督張勇同反。吳三桂的如意算盤是,王輔臣一反,康熙怎麽也顧不過來了。王輔臣卻不念舊情,為表忠心,將汪士榮解京,被朝廷處死。可他不反清,也不助清,手握重兵,坐看兩虎爭鬥。

  吳三桂本來心涼了,可朝廷大員莫洛幫了他的忙。莫洛受命經略陝西,督促西北部隊入川,切斷四川與陝甘的聯係,隨機斷吳軍後路。這本是一步殺著,有可能一步將死吳三桂的。莫洛進入陝西境,王輔臣誠惶誠恐遠道迎接,回到西安,莫洛自以為是朝廷大員,威風八麵,想給王輔臣一點顏色看看。王輔臣本是在反與不反間徘徊觀望的人,康熙帝費了老大勁才暫時穩住他,可莫洛一見麵,便斥責他觀望遷延,不即赴敵,乃速死之兆。這話把王輔臣嚇壞了,給誰誰也怕,不反固佳,可首鼠兩端,與反何異。西安將軍是瓦爾喀,滿人,與莫洛兩人親近非常,風言風雨,盡說些傷害漢將的話。王輔臣暫且忍住,領部下軍兵兩千隨瓦爾喀入川作戰,莫洛留守西安。到了漢中,忽報叛將王屏藩據住略陽要路,斷了漢中棧道,王輔臣前不得,後不得,又無糧草接濟,進軍緩慢,又得受朝廷責罰,手下軍士都是些霸道慣了的兵痞,一片聲要殺瓦爾喀。王輔臣從後帳放走了瓦爾喀,但反心也定了。莫洛趕來催促進軍,王輔臣正在寧羌(今陝西寧強),此地四麵環山,林密路險,他在路邊空地虛立大營,卻將精兵埋伏於路旁密林,莫洛大搖大擺來了,突然,亂箭齊發,莫洛斃命。王輔臣隨即與王屏藩合兵,很快攻陷漢中各地。吳三桂聞報大喜,當即運來二十萬兩銀子犒勞王輔臣,並封其為平遠大將軍。

  王屏藩留守漢中,王輔臣率隊殺回平涼(今甘肅平涼)老巢,與漢中互為犄角,再與川北叛軍接上,秦嶺一線則非清所有。王輔臣以平涼為前進基地,東進西出,攻城掠地。而奪取西邊的蘭州是關鍵。康熙十四年(公元1675年),王輔臣遣總兵趙士升兵臨蘭州城下。原以為有一場攻堅戰要打的,不料,負責守城的撫標董正己、守備馬宏也早生叛心了,裏應外合,城門大開,甘肅布政使成額投降,甘肅巡撫華善、按察使伊圖逃往河西。趙士升下令拆去鎮遠黃河浮橋,斷絕交通,準備死守蘭州城。

  蘭州失陷,叛軍聲威大震,東邊的定邊、靖邊、慶陽、綏德、榆林、延安、花馬池(今寧夏鹽池),西邊的秦州(今天水)、臨洮等相繼被攻占,陝甘寧幾乎全落在叛軍手裏。蒙古察哈爾和碩親王布爾尼也叛清了,吳三桂則派兵從四川北上秦州,企圖打通川隴通道,並威脅關中。吳三桂雖是主要敵人,但被阻在江南,而王輔臣若與察哈爾叛軍聯手,則清廷危矣。可這王輔臣竟與吳三桂一個脾氣,小有收獲,就不思進取了,吳是善謀不善斷,王卻是斷而無謀,他打定主意要困守平涼城。康熙抓住戰機,兵分三路朝平涼壓來。自康熙十五年二月下旬始,西北戰場清軍由守轉攻。各要地一一被攻破,董額、阿密達節製各軍包圍平涼。在蘭州這邊,甘肅提督張勇南下攻克洮州(今甘肅臨潭)、河州(今甘肅臨夏),別的清軍部隊則克複靖遠、秦州等地,掃清了蘭州外圍,攻克被包圍的蘭州城則就近交給了西寧總兵王進寶。

  王進寶是甘肅靖遠人,戰功顯赫,蘭州城是塊硬骨頭,趙士升叛亂時,拆掉了黃河浮橋,現在冰已開裂,流急水寒,能否渡河成取勝關鍵。可王進寶從小生在黃河邊,他有辦法。二十三日,王進寶兵至張家灣河(今西固區河口),當地農民朱應昌、朱近堯拆去自家房屋,取材紮成木筏,王進寶又用牛皮羊皮製成皮筏,潛渡過河。那一夜,蘭州的河麵上還漂著冰渣子,有幾百副木排和皮筏,在河水中顛簸搖蕩,上麵的乘客,個個身穿鎧甲,手握利器,兩眼緊盯什麽也看不見的河對岸,表情嚴肅,水深流急,浪花飛濺上來,打在臉上,冰冷刺骨。木排和皮筏在波峰浪尖上漂流著,慢慢地接近河堤。河對岸是蘭州西部重要堡壘新城,如有一小隊人馬攔河截殺,任你多勇敢也是上不了岸的。可叛軍料定王進寶無法渡河,正在做美夢呢,過了河的清軍突然發一聲喊,很快攻破堡牆,守將李廷玉被俘。

  黃河為兩家共有,不再是哪一家的天險了。王進寶卻不急著攻城,而是繞過蘭州往東,攻克還在叛軍手中的金縣、安定(今定西),徹底紮住了蘭州的出口。四月,等其他各路大軍到齊,便回頭會攻蘭州。叛軍遣馬步軍兵一千五百人突出城來,想給清軍一個下馬威,王進寶率部奮戰,自辰至午,兩軍攪作一團,騎兵對騎兵,步兵對步兵,清軍攻入甕城,叛軍參將被殺,終於支持不住,退進城去。清軍將城圍得鐵桶相似,斷了糧道,叛軍屢次突圍,或被打回,或被截剿。相持到六月,叛軍無計可施,也學王進寶的樣子紮製筏子欲渡河北逃,王進寶早料到了,派兵沿河晝夜巡邏,將偷出城的叛軍或斬或俘。六月二十七日,趙士升彈盡糧絕,隻得率前甘肅布政使成額等百餘叛亂官員、五千兵馬開城投降,蘭州宣告光複。

  這是西北戰事之關鍵,接著,各路大軍從東、南、西、北會攻平涼。此時,先期到達平涼的董額卻犯了嚴重錯誤,進攻乏力,圍城不嚴,王輔臣利用其怯戰心理,一麵拒戰,一麵和談,九月二十三日,叛軍一部突圍北上,攻陷固原(今寧夏固原),清軍副將泰必圖陣亡,叛軍又東進攻陷隴東要地慶陽,吳三桂遣譚弘自四川北上救援平涼,戰局出現反複。圍攻平涼已八個月之久,還未拿下,嚴重影響了整個平叛戰爭。康熙十五年二月,康熙一麵任命大學士圖海為撫遠大將軍,取代董額,一麵加緊招降王輔臣,甚至稱其殺莫洛,是由於莫洛“心懷私隙”,“朕之知人未明”,“咎在朕躬,於爾何罪”。五月,圖海一到平涼,見平涼南北兩山夾峙,涇河一線貫穿東西,城立中央,高大威猛,硬攻確實不易。抬頭看去,北山虎山墩居高臨下俯視全城,這才是奪取平涼的關鍵。他立即集中所有火炮朝山上狂轟濫炸,然後組織敢死隊梯次猛攻,經過幾天血戰,終於占領整個山頭。平涼全部暴露在清軍的火力下。六月七日,王輔臣知道平涼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再也沒有回旋餘地了,無奈開門投降。陝甘平叛戰爭結束,清軍南下,全力進剿吳三桂。

  全部戰事結束後,朝廷淩遲處死了尚之信、耿精忠,雖還沒說王輔臣的事,但他的事他知道,在戰場上縱橫了大半輩子,從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馬鷂子,現在害怕了,把自己關在一間房裏,自己把自己殺死了。馬鷂子再也跑不動了,而那位用皮筏子渡河的王進寶,在降服了馬鷂子後,升任平涼提督,又率軍入川,屢立戰功。戰後,得到康熙召見,賜團龍禦衣一件,黃鞍韉馬一乘,及行,君臣並馬二十多裏,死後,又是康熙掏錢營葬立碑。

  這在那個時代,可是多大的臉麵呀。

  大清漢將第一人

  乾隆愛作詩。嶽鍾琪將軍奉命朝覲了他一回,他也不忘援筆疾書,以誌其事。詩題就叫《嶽鍾琪入覲詩以賜之》,如下:

  劍佩歸朝矍鑠翁,

  番巢單騎誌何雄!

  功誌淮蔡無慚李,

  翼奮澠池不獨馮。

  早建奇勳能鼓勇,

  重頒上爵特褒忠。

  西南保障資猷略,

  前席敷陳每日中。

  嶽鍾琪何許人,在乾隆眼裏,竟與韓信等人並列?

  在平王輔臣之亂中,西寧總兵王進寶夜乘皮筏渡黃河之事,那皮筏上還有一人,名嶽升龍,時職任永泰營千總,為王進寶部下悍將,他便是嶽鍾琪的父親。再往上推,在嶽升龍的父親嶽鎮邦時,嶽家從蘭州城移居莊浪衛(今永登)。那麽,嶽家又如何成為蘭州人呢,說來話長。嶽家乃嶽飛之後,金人入侵,宋朝南渡後,嶽家移居居陵(今江蘇常州),嶽飛冤死後,嶽家在南宋備受冷落,一直到明後期,在十七世嶽仲武時,才獲了光祿大夫這樣一個虛職,並於萬曆年間宦遊甘肅,定居蘭州。嶽鍾琪為嶽飛二十一世孫,在蘭州已生活了五代人,說他是蘭州市永登人,或直接說是永登人,當不為錯。

  不愧是嶽武穆的後人,雖隔代遙遠,但也源遠流長,種子埋在土裏,一有春風雨露,便會破土發芽。在對蘭州城最後總攻時,嶽升龍身先士卒,第一個登上城頭,叛軍蜂擁而上,刀槍齊下,嶽升龍身受巨創,仍力戰不退,直至勝利。此役後,他因功遷莊浪守備。大概是這個級別的軍官家屬就可隨軍了,他把家眷攜往莊浪衛,建衙同住。這期間,十一世莊浪世襲土司指揮使魯帝心備禮求親,嶽升龍的妹妹便做了土司夫人。這一年,嶽鍾琪出生於莊浪衛,時間為康熙十五年(公元1676年),平三藩之戰,正在如火如荼。不久,嶽升龍受命隨王進寶軍收複臨洮,因功升遊擊參將。他是軍人,國家有事征召,自當應命,康熙三十五年,康熙親征葛爾丹,嶽升龍從征立功,升為四川提督。在成都住了十四年,到康熙四十九年(公元1710年),戎馬倥璁,無力顧家,而母親已年愈九十,嶽升龍便上表請求加入四川籍,獲準。嶽鍾琪也隨家人一同成為四川人。

  這一年,他已經三十四歲了。

  此前,嶽鍾琪已隨父入川,任鬆潘遊擊,正式入川籍後,升為永寧協副將。也許,是因有軍人血統,自小又生活在軍隊大院,嶽鍾琪天生喜歡兵事,據說,“兒時嬉戲,好布石作方圓陣,進退群兒,不如約蔗予撫責,鹹憚之。及就傅,一目十行俱下,十餘歲博涉群籍。經史之外,論劍論兵,旁及天文地理,風角占驗,靡不精肄。”說其從小喜歡兵事,附會的成分有,但絕非穿鑿。興趣是人獲得成功的必要條件,“孔子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說的是他從小對此有興趣。對兵事有興趣,未必會成為軍事家,但要成為軍事家,對此必須有興趣。嶽鍾琪兒時對兵事有興趣,那是玩兒,長大後,興趣日濃,便是研究了。他的聰明非凡,他的學富五車,都為他兒時的興趣安上了翅膀,他有兩種著作行世證明了這些。

  古人常把修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作為自己的人生理想,嶽鍾琪也不能免俗。康熙五十八(公元1719年)年,已年過不惑的嶽鍾琪得到了施展軍事才能的機會。沙皇俄國染指我國西藏,策動準葛爾策妄阿拉布坦入侵西藏,殺拉藏汗。消息傳到北京,次年,康熙命定西將軍葛爾弼統兵入藏平亂,嶽鍾琪為先鋒。大軍一路斬關奪將,曆經艱險到了西藏,嶽鍾琪並不急著攻擊,他挑選三十名懂藏語且膽大心細的士兵,扮作藏民帶路,他統軍隨後,順利到達亂軍駐地後,一聲令下,千軍齊發,有如神兵天降,亂軍猝不及備,叛首蘭占巴被擒,收複拉薩,叛亂遂告平定。

  此役後,嶽鍾琪因功遷授左都督、四川提督。

  康熙在位六十一年,駕崩,雍正繼位。雍正剛接上班,西邊有事了。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十月,青海蒙古額魯特部和碩特部首領羅卜藏丹津,勾結新疆的準葛爾部發動叛亂。蘭州西邊的莊浪衛與青海山水相連,這裏的一些藏族部落和一些寺院上層僧侶在寫爾素的煽動下卷了進去。羅卜藏丹津先是拘押了清廷駐西寧官員長壽,協迫青海各台吉在巴爾海會盟,為叛亂做準備。雍正命川陝總督年羹堯為撫遠大將軍,四川提督嶽鍾琪為奮威將軍率軍平叛。

  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清軍抵達青海。嶽鍾琪受命為先鋒,他認為:青海地域廣闊,天寒地酷,人煙稀少,叛軍聞大軍到來,定會避我鋒芒,與我周旋,待我饑疲,再來攻我,如此將勞師無功,導致戰亂蔓延,為今之計,利在速戰,務求殲其主力。他的意見得到主帥認可。嶽鍾琪率五千騎兵,輕裝奔襲,從西寧出發,馬不下鞍,人不解衣,急行軍十二天,十三日拂曉,兵臨羅卜藏丹津大營。羅卜萬沒料到清軍如此神速,昨晚喝了點酒,還在營帳呼呼大睡呢,突然喊殺聲起,一聽陣勢不小,情知不妙,奔出帳外,大營已亂成一鍋粥,隻聽清軍士兵一片聲在喊:“活捉羅卜藏丹津!”大隊清軍直撲中軍大帳而來,他的衛隊雖拚死抵抗,卻明顯出於下風。他知道大局已定,自己走脫再說。他返回帳中,順手將一件女人衣服穿在身上,出了營帳,借著微弱晨光,放眼望去,全軍早已崩潰,清軍如潮湧來,他牽來一匹馬卻無鞍轡,也顧不得這些了,上馬便逃。清軍隻顧在各營帳抓俘虜,倒是看見一個女人飛馬出營了,還當是女人呢,便隨他去了。清軍打掃戰場,唯獨不見了叛首,隨後便追,一直追出青海高原千裏地界,方知羅卜藏丹津已投奔準葛爾汗了。

  叛軍主力被殲,嶽鍾琪回軍莊浪衛,進剿寫爾素部。嶽鍾琪自小在莊浪衛長大,又留心兵事,對這一帶的地形和風土人情再熟悉不過。這裏周回數百裏,樹高林密,山勢陡峻,地形極為複雜。桌子山、棋子山、喇布藏山,山山是天險,天王溝、石堡城、馬毛山,處處是關口,還有南衝寺、黃羊川、打魚溝等等,叛軍數萬人馬出沒其中,忽而四出攻擊,忽而無影無蹤,搜剿起來,殊非易事。經過一番周密計劃,嶽鍾琪決定兵分兩路,大迂回,大穿插,攻其要點,以點帶麵。他以一萬人馬據住石門寺隘口,保障後方安全,自率精兵一萬夜襲黃羊川,攻占馬毛山,寫爾素大本營被搗,逃向打魚溝;嶽鍾琪又留兵五千堅守東山,自率五千人馬攻占石門寺,再進軍郭隆寺,寫爾素退守石堡城。此城依山傍河,山為懸崖,水為湍流,嶽鍾琪探察地形後,決定以奇兵致勝。是夜,清軍數百名擅長攀援的將士,爬上摩雲高山,手抓繩索,縋崖而下,叛軍隻防了清軍渡河,哪管身後鳥飛不過的懸崖。嶽鍾琪令俘虜為向導,一舉搜獲叛首寫爾素。雍正二年五月,戰事結束。嶽鍾琪收繳降眾兵器,配給生產工具和糧種,令其就近在莊浪衛地界耕牧。因莊浪魯土司參與平叛有功,朝廷便將寫爾素等八族劃歸其世隸為民。

  前後僅兩個月時間,嶽鍾琪率軍轉戰數千裏,順利平叛,剛登基不久的雍正心花怒放,連稱奇功,為資紀念,特將莊浪衛改為平番縣。並賜嶽鍾琪爵三等公,擢升為川陝總督。

  到了家門口,祖宅仍在,鄉音倍親,當年離家時,布衣蕭疏,而今歸來,手握重兵,名滿天下,免不了一番應酬。海德寺請將軍留下墨寶,嶽鍾琪揮筆寫下“海德寺”匾額,不忘了落款:“邑人嶽鍾琪。”

  就在嶽鍾琪春風得意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湖南士人張熙給他帶來一封信,稱他是嶽飛後代,如今手握雄兵,理應為驅逐滿清出力。張熙乃書生,此舉雖情有可湣,卻也透著天真和迂腐。嶽鍾琪生於清軍兵營,落地時,滿人入關已四十多年,且蘭州是邊關屯兵重地,自古便是各族雜居之地,不像湖南等地,夷夏之防那麽深入人心。再說嶽鍾琪畢竟是漢人,滿漢之別還是有的,自己手中有軍隊,更是處處小心。聽張熙如此一說,心下大驚,要是傳出去,多少張嘴也分辨不清了,他第一反應便是扣押張熙,將其解送北京。按驗下來,牽出張熙老師曾靜,又牽出死去多少年的呂留良,終於釀出一樁驚世駭俗的文字獄來,幾百年來,嶽鍾琪為此沒少挨罵。

  這事撂過不提。嶽鍾琪落了個告密的惡名,暫時脫了謀反的罪,可這事成了整他的把柄,先前政敵忌他之功,說不出口,現在便交章彈劾了。雍正心裏也不舒服,但為此收拾他,也實在勉強。暫且把這事記在心上。表麵上稱他首發有功,心懷“金石之誌”,還特賜庫銀十萬兩,以示嘉勉。正好準葛爾叛亂了,雍正命他為寧遠大將軍,赴疆平叛。叛倒是平了,但還是讓雍正挑出了毛病,又是喪師失馬啦,又是雪封停戰啦等等,還怒責他“軍營之事,全無料理”。在雍正那裏,他隻有不損一卒一馬,還要一出手就獲全勝,才無過錯。皇上變臉了,那些早等得不耐煩的大臣便群起而攻之。

  雍正十年,嶽鍾琪鋃鐺入獄。

  這一關就是五年。幸虧雍正坐朝隻有十三年,要是如乃父康熙、乃子乾隆都坐滿一個甲子的話,嶽鍾琪說啥也陪不住了。乾隆二年(公元1737年),乾隆登基後,大概是覺得他沒什麽大問題,但又是皇阿瑪欽定的案子,乍然轉頭,有些不方便。於是,繞個彎子:“令其自愧,放歸田裏。”

  嶽鍾琪在四川的農村裏“自愧”了十年。身在他鄉的故鄉,透過難於上青天的蜀道,嶽鍾琪想起他真正的故鄉蘭州,不禁感慨萬端。此時,當年布衣離家,縱橫四海,如今又為布衣,而且還是他鄉布衣。不知,雍正賞給他的那十萬兩銀子都哪去了,此時,他的經濟狀況似乎不大好。他給蘭州老鄉、曾經的部下、如今的西寧總兵張世偉寫過一封信,如下:

  “西征共事,素仰雄才,湟水建牙,企瞻威望。曩在京師,荷承厚贐。弟旋蒙特旨,放歸田裏,柴門薪屋,仍沾雨露之恩;短褐牛車,獲享田園之樂,何莫非聖恩高厚也。茲啟者:平番祖業,變價入官,聞老鎮台先生用價買得,素知老鎮台先生道義居心,而此舉或有深意,故敢瑣瀆清聽。緣弟一門隸川籍,而故鄉先塋拜掃乏人,今欲令四舍弟仍歸原籍看守墳塋,奈無棲身之地,亦乏糊口之資。萬不得已,隻得赧顏相懇,倘承老鎮台先生俯準取贖,則老塋拜掃有人,不獨弟一門感德,而凡屬同鄉無不共仰高誼矣。弟建寧鎮大舍弟及大小兒,俱因丁艱回籍,力不從心,先備欠約一紙,統俟明歲補官之日,差如數奉上,決不食言,不識台意以為可否?今遣奴子叩謁崇階,兼賀新禧。臨池神惴,曷勝翹切!某某春弟嶽鍾琪拜。”

  一位百戰名將封疆大吏,給曾經的下屬寫信,一口一個老鎮台先生,卑詞下禮如此,令人心酸。而所求者,無非是弟弟回故鄉守老墳沒處吃住,而祖宅被官賣了,買者正是這位昔日部下今日總兵,他想贖回來,又手頭沒錢,先打一張借條,等重新作官後如數還上而已。

  祖宅贖回了沒有,這位當年部下還認他不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嶽鍾琪被起複了,時在乾隆十一年(公元1746年)。四川大小金川苗民起義,朝廷久師無功,乾隆便想起這位久鎮四川的名將來了。先是以總兵銜起用,過渡一陣,實授四川提督。果然,立竿見影,到乾隆十四年正月,嶽鍾琪還是老辦法,輕騎奔襲,直擊要害,迫降土司首領。

  嶽鍾琪贏來了人生的第二次輝煌,加太子太保,授兵部尚書銜,賜號“威信”,還四川提督任。不過,這一年,他已滿六十歲了。後來,他還領兵打過一次仗,全勝而歸後,回到他鄉的故鄉四川資中,六十八歲,病故於家中。朝廷給諡號為襄勤。

  無論怎麽說,嶽鍾琪據說是征戰一生而沒吃過敗仗的唯一將軍,這話我們姑且信一半,留一半,而終清之世,身為漢族卻官拜大將軍,滿族士卒受其節製的,唯他一人。這,則是有案可考的。晚清那些漢族將領,統帥的都是漢族士兵。死後多年,乾隆還在寫詩讚他是:“三朝師武臣,鍾琪為巨擘。”

  三朝武臣巨擘,這話出自乾隆之口,是有些分量的。

  不過,話說回來了,每一個時代都有其風雲人物,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是也,每一個時代也都會成為曆史的,所謂千古興亡尋常事是也。多年以後,林則徐發配新疆,在蘭州盤桓月餘,人生沉浮,國家興亡,感慨萬端,以詩遣懷。其中有一首詩題為《次韻答陳子茂德培》,如下:

  送我涼州十日程,

  自驅薄笨短轅輕。

  高談病飲同西笑,

  切憤沉吟擬北征。

  小醜跳梁誰殄滅,

  中原攬轡望澄清。

  關山萬裏殘宵夢,

  猶聽江東戰鼓聲。

  “關山萬裏殘宵夢”,哀莫大於心死,痛莫過於心碎,雖然,“猶聽江東戰鼓聲”,也隻是聽聽罷了。嶽鍾琪固然是一代英才,但千萬不要忘記,成就他英才的是他身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以個人才能而論,晚清的曾、左、胡、李,甚至林則徐,哪一個都不比嶽鍾琪差,客觀地說,學識和將才都優於他,可誰阻止了中國衰亡的腳步和大清皇朝關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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