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國
一番廝殺後,麥克戰勝了老獅王,成了這片草原的新一代霸主。
雌獅們紛紛跑過來,大獻殷勤。麥克不為所動,迎著朝陽,昂首站立,四下張望—它在尋找幼獅,它要大開殺戒,它不能讓老獅王的血脈流淌在它的王國裏。
午後,麥克做完了它要做的一切,走進了雌獅們中間。麥克正享受著雌獅們的朝拜,忽然一激靈,抬頭,側耳,注目,嗅鼻—它似乎得到了什麽氣息。足足一分鍾,麥克起身,拋下熱情的雌獅們,向領地邊緣走去。
麥克的感覺沒有錯,這兒有一隻尚未成年的雄獅—老獅王的兒子費爾斯。早晨,當麥克打敗了它的父親,這隻正處在青春期的雄獅就覺得情況不妙,趁著麥克尋殺幼獅的時機悄然逃走了。可是,因為在上個星期的一次捕獵中受了傷,費爾斯剛走到領地的邊緣,就再也走不動了。
費爾斯也發現了麥克,它知道來者不善,但並沒有像它那些已被捕殺的弟弟妹妹那樣試圖躲藏或逃跑,而是努力站起身,昂頭,擺頭,極力想豎起頭上那象征雄獅力量和威嚴的鬃毛—雖然那鬃毛還短得不足以給它力量和威嚴。麥克顯然對此不屑一顧,它麵若冰霜,步履穩健,徑直走向費爾斯。
費爾斯在微微顫抖,但雙目圓瞪,直視著麥克。還有十米左右,麥克猛一擺頭,張開大嘴,衝向費爾斯。費爾斯呢?它沒有動,依然直視著麥克。就在麥克離自己隻剩下兩三米遠的時候,費爾斯身子一振,對著麥克就“嗷—”的一聲嚎叫。麥克大驚,急忙收住腳步,站定,這才發現費爾斯的眼裏似要噴射出濃烈的火焰。麥克不由得後退幾步。
好一會兒,見沒什麽異常,麥克才試探性地對著費爾斯叫一聲。費爾斯依舊立定,目光如火,報以一聲嚎叫。麥克再叫,費爾斯再報以叫……第四聲的時候,費爾斯再也叫不出先前的氣勢了,四肢也明顯顫抖了起來—它太虛弱了。麥克分明覺察出費爾斯的虛弱,昂首闊步,再次走向費爾斯。費爾斯想故伎重演,可才張開嘴就轟然倒地。
或許是費爾斯的勇敢震懾了麥克,或許是麥克內心的慈憫被激活,總之,麵對毫無反抗之力的費爾斯,麥克竟然收起滿臉的驕傲和威嚴,低頭,伸舌,舔舐起費爾斯的傷口……
費爾斯撿了一條命。
接下來,麥克竟然幫助費爾斯養傷,而且在費爾斯傷好後也毫無讓他離去之意—如此對待一隻即將成年又非自己血脈的雄獅,在獅王世界裏絕對罕見。
一年後,費爾斯長成了一隻真正的雄獅。
那天,麥克正與一隻雌獅戲耍,費爾斯猛然衝上去,一頭掀翻麥克。麥克站起身,看一眼費爾斯,並不吃驚—它仿佛早已知道會有這一天。
費爾斯像一年前麥克戰勝它的父親一樣,不幾個回合就打得麥克開始逃跑。
小山坡上,費爾斯昂首傲立,長長的鬃毛迎風舞動。眼看麥克就要逃出這片領地了,費爾斯一激靈,旋即一聲大叫,衝下山坡,追向麥克。
在領地的邊緣外,費爾斯追上了麥克。然而,費爾斯並沒有撕咬麥克,而是走到麥克麵前,低聲叫喚。麥克不理睬,低著頭,閃身繼續向前—動物世界的規則總是這麽嚴密,戰敗者從沒有資格在勝利者麵前抬起頭。費爾斯又上前攔住,低叫著,輕輕舔舐著麥克傷痕累累的臉。費爾斯在挽留麥克。
麥克拗不過費爾斯,不再逃跑,卻怎麽也不肯跟費爾斯回去。
一群角馬來了,費爾斯親自出擊。
很快,費爾斯拖著一隻角馬,送到麥克麵前—它是在感激一年前麥克的不殺之恩嗎?可是,對於一個戰敗的獅王來說,苟活顯然是最沒有麵子和尊嚴的事—任憑費爾斯如何盛情,麥克就是不吃。
麥克死了,是餓死的。
鬣狗們很快捕捉了麥克的死訊,異常興奮地跑過來—就是這個獅王,一年來,壞了它們多少好事,殺害了它們多少同胞。現在,報仇的機會來了。
鬣狗們沒想到,就在它們衝上去要撕食麥克屍體的時候,猛然一聲嚎叫,一隻雄獅衝了出來……
就這樣,費爾斯守在麥克的屍體旁,直到它被細菌完全分解,鬣狗們也沒能吃上一口。